第二章
前往京城的路上,徐湛然老覺得有人跟蹤。
這個藏頭露尾的人本事並不高,只要側耳傾聽,就可以聽見那人的腳步聲。更好笑的是那人還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徐湛然刻意走到處處凹洞的小路上,一會爬坡、涉水,一會又走進矮樹叢。打量那人可能已經精疲力竭,徐湛然便向後一躍,逮住跟蹤他的人。
「你這花花公子哥,光明坦途你不走,走這歪路做什麼?」被整得七葷八素的夢翎卻依然伶牙俐齒。
徐湛然似乎不知夢翎諷刺之言,只是笑問:「你很喜歡追著人家跑嗎?追不一到,就用跟蹤的?」
「少臭美!」夢翎眼紅了臉。「我不是為了你,是為了這個。」夢翎指著徐湛然手上的包袱。
徐湛然將包袱藏到身後。「這是你表哥交給我的,是很重要的東西,你一個丫頭要拿它做什麼?」
夢翎冷笑道:「這包袱就是你所說的肥油對不對?哼,你們這些官場中的敗類。等我拿到包袱,我一定拿給皇上看,叫皇上治你們的罪。」
徐湛然故意「嬌滴滴」地說著:「我知道,你最拿手的就是向皇上皇后告狀撒嬌,但這件事沒人會聽你的。」
「娘娘腔,快把東西給我。」夢翎伸手便要搶包袱。
徐湛然左閃右躲,包袱還是給夢翎揪住一角,兩人死也不肯放手,在那扯來扯去。
「臭丫頭!你別讓我到不了京城。」
「我就不讓你去!」
「今天你阻止我,明天你就會知道我和你表哥做的是好事。」
「呸,撈油水的事哪是好事?」
兩人搶了一陣,夢翎突然伸手在徐湛然的耳朵上摸了一下。
「你做什麼?」徐湛然驚訝地問。
「獃子!」夢翎哈哈大笑,一時竟忘了要搶包袱,開心的她轉身便跑,一會兒便不見人影。
徐湛然曾說過要再讓夢翎碰到他,他便是獃子。
「瘋婆娘,她在笑什麼?」徐湛然看看手中的包袱。
「不是要搶我包袱嗎?」徐湛然倒是沒想到自己曾經所說的話。
既然那瘋丫頭跑了,徐湛然也不必擔心包袱被她搶走,於是徐湛然便一路來到人來人往的市井上,叫了一盤牛肉夾饅頭。
「你這個敗家子!」
徐湛然正吃得高興,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嬌叱湛然不以為意,以為這是別人的家務事。
然而,攤子上所有的客人及過路的男男女女都至死盯著徐湛然。
「咱們的爹都還在床上病著,家裡也沒米下鍋。大哥呀!」跪在地上說話的竟是夢翎。
徐湛然嚇了一跳。「你叫誰大哥?」
夢翎裝模作樣地對眾人訴苦:「大哥,你有兩條強壯的臂膀,不去掙點錢養家。每日鬥雞走狗,喝酒賭錢,連老祖宗留下來的傳家之寶,你也要典當換錢再去逛賭坊。」
眾人聞言,便紛紛指責徐湛然。
這個狡猾的丫頭,分明就是要給他徐湛然難看。
只是小小的玩笑那也罷了,包袱里裝的可是重要的東西,關係著好幾位大官的未來,怎能吵得人盡皆知?
「大哥,那可是咱們家的傳家寶,你快點還給我吧。」夢翎可憐兮兮地向徐湛然求情。
要是在京城,誰相信這個小夜叉小鞭炮也有如此哀怨凄楚的時候?
徐湛然受不了眾人的指指點點,便問:「我不認識這瘋婆娘啊!各位看看,我和她像不像一家人?」
「我看你們長得挺像的。」真有人這麼回答。
徐湛然又問夢翎:「你敢說我們真的是一家人?」
夢翎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大哥,浪子回頭金不換,你還是把東西給我帶回家吧。」
沒想到夢翎敢當眾撒這個謊。徐湛然心生一計,便說:「妹子啊,不是我這做『丈夫』的無情無義,只是我若把東西交給你,我們家才真的要敗光了。」
夢翎訝異地跌坐在地,她原只想冒充徐湛然的妹子,這回怎麼變成了徐湛然的妻子?
「你為什麼……」夢翎惡狠狠地瞪著徐湛然。
「是你說我們是一家人的,妹子。」徐湛然隨機編了一套謊言,對著眾人胡說:「我妹子老怪我掙的錢不夠家用,整日吵著要回娘家,今天她鬧得凶了,收拾了一個包袱要走,我把她攔下來,她就說我再不讓她走,她就要大哭大叫,讓別人以為我是個敗家子,統統都采罵我,她就可以脫身。」
聞言,眾人以為夢翎真是個悍婦,便紛紛勸她「夫妻要以和為貴,妻賢夫無橫禍」的道理。
夢翎氣急敗壞地喊:「誰會瞎了眼嫁給這不中用的東西?我又不是倒了八輩子霉才嫁他。臭混蛋!你別對人胡說,我才不是你妻子!」
徐湛然彷彿是打定了主意要佔夢翎的便宜,更多的謊話脫口而出:「大家看看,我妹子不但嫌我,她還不承認是我老婆。」
這話引來更多的議論。夢翎愈是否認,別人就愈相信徐湛然的胡扯之言。
徐湛然忍住笑道:「妹子,你別和我鬥氣了,我這不是拚命掙了些錢要給你吃些好的?這一盤饅頭夾燒肉可是我趕車接驢換來的。你吃一頓好料,我可得餓三天肚子。」
夢翎氣得險些吐血。「誰信你的鬼話?」
熱騰騰的饅頭就擺在桌子上,大家都相信那是徐湛然為了滿足「愛妻」的口腹之慾而去賣命掙錢的結果。
「誰管你拉什麼車趕什麼驢?我討厭吃燒肉。」夢翎情急之餘實在想不出什麼對策來反擊。
看見夢翎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大家都只說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夢翎百口莫辯,又氣又急。
徐湛然故作誠懇。「妹子,跟我回家吧,夫妻床頭吵床尾和,別鬧到街上叫大夥看笑話。」
「我為什麼要回你家去?」夢翎大喊。
圍觀的好事者你一言我一語地勸夢翎回家,夢翎萬分尷尬,只好衝出人群落荒而逃。
「妹子,快跟我回家。」徐湛然假意喊出一句,又持著包袱追了過去。
「小夥子,快把你老婆帶回家吧!」賣魚大嬸吆呼。
夢翎又氣又羞地跑出城外,回頭見到徐湛然竟緊迫不舍,夢翎抽出長劍,轉身便向徐湛然胸口刺去。
徐湛然急忙閃開,直懷:「妹子,你丈夫不是沒心沒肝的負心漢,你不用挖出我的心來證明我絕無二志。」
夢翎咬牙切齒地連連揮劍。「你這嘴賤心毒的渾賬,我不只要剖你的心,還要斷你的舌。誰是你老婆?」
徐湛然從容閃躲。「是你自己要和我攀關係的。你又不是我親妹子,要和我做一家人,你想該如何?」
「誰要做你家人?」夢翎劍花閃閃,十分凌厲。
「還沒過年呢,你放什麼鞭炮?」徐湛然身手狡捷,不被長劍所傷。
徐湛然徒手將夢翎的長劍奪了過來,正得意之際,腰上卻中了夢翎一拳。
「臭丫頭,你敢打我。」
「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如何?」
徐湛然正想和夢翎理論,不慎胸口又中了夢翎一拳。
「你再打我試試看,我……」徐湛然話未說完,臉上挨了夢翎一個耳光。
「是你叫我再打的,你可別怪我。」夢翎一臉狡黠,兩手拳頭握得緊緊的,好像想再打的樣子。
徐湛然原想一把將夢翎抓住,把她綁在樹上再也不能搗蛋,但又想到楊天曦所委託的重任還沒完成,徐湛然只好當成剛剛夢翎是在替自己抓癢了。
「哼!好男不和女斗,我不把精神浪費在你身上。」
「那是你鬥不過我。」
夢翎如果不在口齒上爭得大獲全勝,絕不甘心。
徐湛然可沒心情和夢翎比較誰的言語比較犀利。
「你自己和你自己斗,我還趕著要回京城呢。」徐湛然忘了要把長劍還給夢翎,轉身便跑。
夢翎大呼:「回來,把劍還我!」
徐湛然愈跑愈遠,嘴中還唱著:「小夜叉,放鞭炮,見了她,不敢笑。遇著她,鬼王逃。娶了她,命沒了。狗跳牆,貓倒吊。嚇死人,無救藥。」
夢翎最討厭別人對她唱出這不倫不類的歪歌,幸虧她不知是誰編出來的,否則那人的骨頭不被拆掉下油鋼去炸才怪。
「徐湛然,你這個齷齪狡猾爛嘴爛舌的二世祖!別跑。」
夢翎站在原地恨罵不絕,見徐湛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夢翎於是拔腿就追。兩人一路追追趕趕,時打時停,後來又先後到市集買馬,兩人策馬奔回到京城。
徐湛然深怕夢翎再糾纏下去,包袱里的賬冊禮單在送到七王爺手中之前就會被人劫走,為了擺脫夢翎不讓她壞事,徐湛然故意對正在巡邏的官差大叫:「有人要搶劫啊,官爺快來救我!」
官差一窩蜂地擁向前,將夢翎給包圍住。夢翎在馬背上大喊:「我是康侍郎的女兒,你們都瞎了眼嗎?那個人才是賊,快制住他!」
這群官差聞言,便轉身追上徐湛然並將其包圍,徐湛然便嚷:「我是靖安將軍的獨子,七王爺的貴客,誰敢攔我?」
官差們全愣住了。
兩邊都來頭不小,都是不能得罪的人。
「你們也真是的,竟敢亂開官差』的玩笑,太不懂事了。」一個低沉厚重的聲音,適時突破了尷尬的氛圍。
徐湛然與夢翎同時往前方一看,同時驚呼:「七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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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城三天,夢翎都還在生悶氣。
眼睜睜看著徐湛然被七王爺帶走,夢翎實在心有不甘,當她想向七王爺告狀時,七王爺竟不讓她說話,可見七王爺和那些貪官污吏老早就鬼混在一塊了。
「哼!生在官家就夠倒霉了,以後我若再嫁給做官的,我寧可跳崖。」夢翎嘟著小嘴,拿著石頭攻擊後花園里飛來飛去的蚊子。
康侍郎緩緩步行而來,見到女兒,康侍郎不禁搖頭嘆息,夢翎的母親早逝,沒娘管教,夢翎比男孩更頑皮。
「像我這麼八面玲瓏又脾氣溫和的人,怎麼會生出一身暴戾之氣的女兒?唉,要是她嫁不出去,不就要叫我養她一輩子?」
康待即正在心中盤算著要怎樣才能把這個壞脾氣的女兒嫁出去,誰知夢翎在恍惚中丟出一顆石頭,直直打向康侍郎的臉,康侍郎放聲大叫,夢翎連忙再丟出另一顆石頭,將快要「飛到」康侍郎鼻樑的石頭擊落。
「爹,女兒在練功。您怎麼把臉湊過來?」夢翎因怕父親責備,所以先發制人,出言質問。
只有得了失心瘋的人才相信夢翎是在練功。康侍郎不笨,怎麼看不出夢翎在做什麼?
「我是看你在塗炭生靈,所以才過來要你少造點孽。」
「殺蚊子也叫造孽啊?」
要夢翎安靜聽訓是很困難的,她不頂嘴,全身上下都不痛快。
康侍郎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死丫頭,爹管不動你,改天就把你嫁了,教別的男人夾管你。」
「那女兒要勸您別再造孽了。」夢翎調皮地回答。
「你看你一個女孩家弔兒郎當的,一點都不像官家小姐,我看我真得把你嫁出去,省得天天煩我。」
康侍郎真恨自己為什麼自夢翎小時候便將這丫頭寵得如此無法無天、沒規沒矩?
夢翎賴皮地笑道:「我嫁出去之後,一定天天哭著回來,爹還是得天天被我煩。」
康侍郎真後悔生了這個女兒。「我家怎麼有你這個怪胎?你放心,我會天天大門深鎖,不讓你歸寧。」
夢翎狡黠一笑。「那我天天都在夫家鬧,白天鬧得他們吃不下飯,晚上鬧得他們睡不著覺。等到他們眼窩都凹進去了,身體也壞成皮包骨,就非把我給休了不可。」
「你……你一個人到山上修行算了。」康侍郎的口才不差,但在面對女兒,康侍郎也有詞窮的時候。
夢翎想到自己若得道升天,恐怕連天庭也不平靜了,夢翎忍不住掩嘴而笑。
康侍郎不知女兒在笑什麼,便問:「你覺得爹說的話很有趣嗎?」
「沒有。」
康侍郎也沒迫問,又說起這三天所發生的事。「你表哥可做了一件震驚朝廷上下的大事了。」
夢翎聞言,臉上便出現鄙夷之色。
提起表哥,夢翎就想到考場賄賂之事,繼而想到徐湛然是表哥的幫凶,當然,徐湛然戲弄她時的表情,她也記得清清楚楚。
死傢伙,你當眾說我是你妻子,又奪我佩劍,要不是七王爺攔著,我會把你的骨頭拆掉。夢翎心中如此想著。
康侍郎沒有發現女兒臉上的輕蔑神情,還自顧自地說道:「好個天曦,明年大考未到,就傳出官員收賄秀才舞弊的醜事,只是大家都道聽途說,不知到底哪—個是貪官,哪一個是清官,又有哪些秀才不老實,真正的不法分子還查不出來,就叫無辜的人被懷疑,也叫天下讀書人惶惶不安。」
「關鍵不都在沈大人身上嗎?」夢翎嘴上回答著父親的話,心裡卻想著要如何惡整徐湛然。
徐湛然是很難對付的狐狸、油腔滑調的二世祖,夢翎若不教徐湛然跪下來叫她姑奶奶,她索性不要姓康。不姓康又要姓什麼呢?難不成要姓徐?
夢翎想著想著,突然想到自己爬在屋頂上放爆竹的樣子,不禁臉上一熱。
我為何姓徐啊?我又不是要嫁給那個斯文敗類。
夢翎心中這麼想。
康侍郎一聽到沈大人三個字,先把此人罵了一頓,然後又說:「沈大人又不是主試官,也和明年大考沒有關係,可這人到處都撈得到油水。他替那些鬼頭鬼腦的秀才私下賄賂各官員,從中謀取好處。」
提到撈油水,夢翎腦海中就浮現徐湛然持著包袱時的表情。
二世祖,你別得意,等我想辦法弄到包袱里的東西,我一定告訴皇上。夢翎心中雖是這麼想,卻忽然有種惋惜的感覺。
徐湛然年紀輕輕,若不是和那群貪官為伍,將來定有一番好做為。
康侍郎幸災樂禍地說道:「可惜沈大人這次找上了你表哥,所以這次什麼都撈不到了。」
「因為好的油水全給表哥撈光了。」夢翎極感不恥地說著。
楊天曦本是外在圓滑內在剛正的人,夢翎怎麼也想不到表哥這次竟也跟人沉淪慾海。最可惡的是楊天曦拉攏徐湛然為其奔走,兩人齊心協力,大撈油水。
康侍郎聽見女兒說的話,才知道女兒對此事有些誤解,因此急忙解釋:「你表哥沒撈什麼油水,他把那群貪官及秀才那一干涉案人等的名單及賄賂的款項、禮物的清單至弄到手,送到七王爺那,這下子有罪的人脫不了罪,沒罪的人也清白了。」
夢翎聽得一頭霧水。「什麼跟什麼?我不懂。」
康侍郎拍拍女兒的頭。「就是沈大人要賄賂你表哥,要你表哥去賄賂其他人。天曦就要沈大人列出哪些官員受賄哪些不受賄,以及準備每位官員送多少禮晶及賄款金額的清單。沈大人以為天曦要幫忙疏通,就真的雙手奉上清單及賄款。」
夢翎沒有仔細聽著父親的話,心裡只想:不該誤會那個登徒子的,以後他肯定會拿這事笑我。
康侍郎又笑道:「沈大人這笨蛋,聽你表哥說他怕沈大人反悔,日後向你表哥拿回送他的賄款,所以要沈大人立字據表明沈大人絕不索討。你表哥又要受賄官員寫切結書,表明拿了那幾位秀才的錢之後一定替這些人安排妥當。另外秀才們也寫了切結書,發誓日後絕不泄密。哈,這些笨蛋等於是自己把罪證送給你表哥的嘛!」
夢翎這才知道錯怪表哥了,她還把表哥與徐湛然當成蛇鼠一窩,不但一路上鬧得徐湛然不得安寧,還差點成了破壞此次任務的兇手,想到徐湛然的戰戰兢兢,夢翎就覺得愧咎。
康侍郎對楊天曦的作為感到與有榮焉,對徐湛然亦是不停地讚美:「徐公子將罪證送回京城,不讓人半路劫走,可也是大大的功臣啊。他的膽量和義氣,一點都不輸你表哥啊!徐公子從洛陽回京城的路上,聽說遇到劫匪,差點把罪證當成錢財劫走。這饑寒起盜心的壞事者,差點砸了你表哥的心血。」
夢翎原先聽到「半路劫走」時還覺得慚愧,但後來又得知徐湛然將她形容成「饑寒起盜心的劫匪」,夢翎氣得大罵:「他有什麼了不起的?只不過是撿了現成的功勞,跑跑腿而已,這也值得他耀武揚威哪?簡直是少年得志,叫他別樂過頭了!」
康侍郎疑惑地望著女兒。「傻丫頭,人家什麼時候耀武揚威啦?」
夢翎發現自己失態,便吐吐舌頭,轉移話題:「爹,從今以後您也得當心了,表哥這次做得好,萬歲爺說不定就召表哥進京,專抓城裡的貪官奸商。您千萬別讓表哥要您寫什麼字據的。」
做女兒的敢這樣對父親說話。除了夢翎這連天都敢翻過來的丫頭,天下還有第二個人嗎?
「死丫頭!」康侍郎才喊了一句,還沒接著訓斥,夢翎便逃得遠遠的。
康侍郎真後悔讓女兒拜師學藝,因為如此一來,做父親的想打女兒都打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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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湛然剛走出王府大門,看見守在門外的俏麗少女,徐湛然便皺眉低呼:「怎麼我的耳根才清凈了三天,你這小夜叉又來了。」』
夢翎原本是來索回長劍的,沒想到這「二世祖」
一見面就喊小夜叉,夢翎大為光火:「你這沐猴而冠的偽君子,我才不是為你而來的,你要耳根清凈就退到一邊去,別礙著我進王府。」,
其實夢翎說這話也不對,她是要向徐湛然討劍,為什麼要徐湛然退到一邊,讓她進王爺府呢?
「我高興站在大門口吹風,你能奈我何?有本事,你從我頭上飛進去啊。」徐湛然不肯讓開,嘴上還取笑著夢翎。
夢翎原本不是那麼想進王府的,但被徐湛然一鬧,夢翎就非進不可了。「二世祖,你最好別擋著我,否則我會拆了你的骨頭……」
「丟下油鍋去炸嗎?」徐湛然明明不怕,臉上卻假裝驚恐。「不愧是穿錦衣的鞭炮、人見人怕的小夜叉,這本事普通人可辦不到。難怪京城裡大家都會唱小夜叉,放鞭炮。遇著她,貓倒吊。」
夢翎出聲糾正:「是見了她,不敢笑。」
徐湛然將嘴張得大大的。「哦?是見了她,不敢笑。遇著她,鬼王逃……」
夢翎聽著徐湛然唱歌,忽然想想不對,這首鬼歌謠明明是在罵她的,她為什麼要糾正這個二世祖?
「喂!沒人告訴你,你的嗓子和烏鴉看到鬼時的叫聲一模一樣嗎?」夢翎言語刻薄地批評徐湛然的歌聲。
徐湛然非但不生氣,反而還笑道:「我現在見到你,就像烏鴉見到鬼,所以我的嗓子才會那麼難聽。」
夢翎自小到大從沒遇見一個她說一句就頂回一句的人,尤其是這人每次總能抓出夢翎話中的漏洞反將她一軍,讓她每次都像在罵自己。
「小夜叉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啊?」徐湛然也不知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葯,所以才會這麼喜歡惹夢翎生氣。
『死傢伙,你別躲在那兒,出來跟我較量較量。」
夢翎向前一把揪住徐湛然的衣襟,粗蠻地將徐湛然「拖」到街上,這模樣就像做妻子的要將在外惡混的丈夫帶回家。
徐湛然當街大嚷:「野蠻的番邦婆子,不斯斯文文地和人說話,還動手動腳的。救命啊,番邦婆子入侵漢土,要殺了我滅口哇!」他一面說一面掙脫夢翎的手。
若不是夢翎的悍名滿京城,徐湛然這些胡扯之言肯定會被當真。
夢翎大罵:「野驢子,你再扯謊,小心我告你造謠生事。」話才說完,夢翎就緊握雙拳,向徐湛然連連進招。
徐湛然面對夢翎潑辣凌厲的攻擊時看似從容,其實心裡還是有些緊張。
夢翎似乎真把徐湛然當成仇敵,每一拳若是真打在他身上,非讓他重傷不可。而且夢翎的拳頭也愈打愈快,愈打愈凌厲,彷彿夾風帶雨、狠勁十足。
「你這丫頭,暴戾之氣倒挺重的。」徐湛然為了耗損夢翎的氣力,便在街上到處亂跑,讓夢翎握著拳頭來追。
街上有人圍觀,有人閃躲,還有人在一旁鼓噪。
「街頭比武招親喔,姑娘可別輸他。小夥子若輸了就入贅到你家。」
「小子快點跑,別讓悍婆娘追上了。」
「姑娘,快教教我們如何馴夫喔。」
這些話全是在取笑夢翎的,夢翎愈聽愈氣,又見徐湛然突破圍觀的人牆愈跑愈遠,夢翎追也追不上,索性飛身躍起,腳尖對著徐湛然踢了過去。
這一腳來勢甚急,而且對準了徐湛然,夢翎肯定會叫此人痛得哭爹喊娘。
夢翎把對方蹋倒在地,卻聽徐湛然大叫:「你又踢錯人了!」
徐湛然好好站在一旁。而倒在地上呻吟的,卻是聞鼓噪之聲而前來看熱鬧的南京應天府尹的長公子蘇玉屏。
「哥,你沒受傷吧?」一個面目姣美、體態豐腴的女子急忙向前扶起蘇玉屏。她叫蘇雪屏,和蘇玉屏來京城是為了探望蘇夫人的親姐姐也就是徐湛然的母親。
蘇玉屏長相普通,但雪屏長得漂亮,所以路過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京城難得一見的美女。
「玉屏、雪屏,你們什麼時候到的?我爹我娘可想著你們呢!」徐湛然熱切地向兩人打招呼。
蘇玉屏揉著胸口。「我才剛到京城就飛來橫禍,是誰這麼粗暴無禮啊?」說完,便望向夢翎。
夢翎睜著大眼看看蘇玉屏有沒有受傷,確定這公子哥沒事後,夢翎大大吐了一口氣。
「這姑娘的玉腿橫掃,果真厲害啊。」蘇玉屏語帶嘲諷地說道。
夢翎原本踢錯了人,心裡很愧咎,但又見徐湛然與蘇氏兄妹似乎極為要好,因此反而有種「佔了上風」的快感。
「沒辦法,我的腳就是恨透了愛巴結的狐群狗黨,我不讓他動,他偏要踢人。」夢翎反唇相稽。
徐湛然見夢翎利嘴如刀,真恨不得用手捂住夢翎的小嘴。這丫頭說話的聲音雖美雖甜,卻也很傷人。
蘇玉屏指著夢翎說道:「哪家的姑娘這麼刁蠻?」
夢翎不問反答:「你又是哪來的哈巴狗?」
徐湛然拍拍蘇玉屏的肩膀。「別和她一般見識,她是康侍郎的女兒,京城眾人皆知的小夜叉放鞭炮。」
蘇雪屏早耳聞康侍郎有一個獨生女既標緻又兇悍,今日一見,果真是朵帶刺的薔薇。蘇雪屏忍不住抿唇一笑。
「笑什麼?不言不語怪陰沉的。」夢翎說話雖不客氣,但心裡也認為蘇雪屏是屬於美女中的極品。
銀冰與蘇雪屏同是溫柔內斂的絕色佳人,但銀冰對楊天曦惟命是從,不善與外人交談,相當地善良純潔。而蘇雪屏落落大方,顯然較有見識,不僅人美,還有不凡的氣質。
相形之下,夢翎就沒那麼斯文優雅,所有用來稱讚名嬡淑女的言詞都不能用在她身上。
蘇玉屏冷笑幾聲。「原來就是悍名遠播的夜叉煞星康夢翎,怪不得會斯文掃地,當街打人,還虧你的父親是禮部侍郎呢!」
夢翎大怒,一巴掌就朝蘇玉屏揮了過去,不料這個時候蘇雪屏意欲化解糾紛,走向夢翎想說好話,卻正好挨了夢翎這一巴掌。.
蘇雪屏花朵般的臉頰立刻腫了起來。
徐湛然怒問:「康夢翎,你為什麼亂打人?快向我表妹賠罪。」
夢翎原本就想向蘇雪屏賠不是,但是聽見徐湛然要她道歉,夢翎反而倔強道:「我偏不,我又不是生下來就要聽從你的命令的。」
徐湛然將蘇雪屏當成親妹妹似的疼,見到雪屏被打,徐湛然已有怒氣,沒想到夢翎竟如此刁蠻。
「天啊!天啊!這官家小姐如此霸道,動手打人還不賠罪。張牙舞爪、蠻不講理。」蘇玉屏明明查覺兩方戰火已燃,卻還要激怒夢翎。
夢翎果然更加忿怒。「你再胡說,我拔了你的舌頭!」蘇玉屏咬文嚼字,還在譏諷夢翎,氣得夢翎又要打人。
徐湛然伸手將夢翎推開。「你一個官家小姐,當街還鬧不夠嗎?有錯的人是你,你還打人?」
夢翎眼見所有人都對她議論紛紛,眼中皆露出鄙夷之色。夢翎面子掛不住,轉身便跑。
徐湛然忿怒的神情,更令夢翎心如針扎。自她認識徐湛然之後,這個討厭鬼就時常惹她生氣,從沒一時半刻友善過。
好強的夢翎不禁掉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