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風箏

蝴蝶風箏

「你……你說什麼?」玄銀玲莫名其妙地道,「你不去救人自顧自逃什麼?那姓席的不是都死了嗎?」

秦惜玉答道:「姓齊的那塊蛇紋玉現在在我這裡呢。」咦!只見他打碎了那六陽鼎,他幾時偷了那東西?

秦惜玉有些得意地道:「就在有人喊席老頭兒身上有炸藥的當兒,我就給他換了,他現在恐怕還沒明白過來呢!」玄銀玲心想:豈有此理,他居然把個做賊的事兒說得這般輕鬆。又想袁六與絹絹還不知死活,不覺眼眶又開始濕潤起來。

秦惜玉看也不看她這邊,只顧著與一干手下謀划著逃跑的路線。

倒是欣兒是個有心人,她扶起玄銀玲到船艙里坐下,道:「姐姐莫要傷心,我見三郎剛才將手心裡夾的一枚鋼針,打到了姓齊的手上。那鋼針白森森的不像是淬了劇毒的樣兒,頂多是普通毒物。這水道窄淺,靠岸又近,齊公子保准死不成。」

「你說什麼?」玄銀玲差點兒沒把嘴氣歪了,「我說這個……搶了人家東西還要殺人嗎?」她本來想罵「王八蛋」但又一想,那豈不是連自己也罵了。反正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只好默不作聲。倒是這位欣兒姑娘不曉得怎麼搞的,一說話就老是揭秦惜玉的底兒,真讓人好氣又好笑。

漕船順江下行了約莫一個時辰,忽又改道朝右下方一條窄窄的支流行去。欣兒向她解釋道:「這條支流水險,如果有人來追多半會直接向下航行。就算料到再折回來時,耽誤的時間就多了。」

玄銀玲黯然想道:齊公子不死也只半條命了,還有誰會來追?

但欣兒對這些卻漠不關心。只見她走到船尾抱回一物,正是齊家的那架古琴。她對著微弱的月光調弄了一陣,然後笑著道:「我來給姐姐奏一曲《水仙操》如何?」

「水仙操?」玄銀玲本來心不在嫣,一聽曲名便動容道:「難道會是當年俞伯牙所創那首「移情」之曲嗎?」

欣兒兩手撫琴,閉目笑而不答。

洶湧的波濤,杳深的山林和悲啼的群鳥,是當年「琴尊」萬子春為授絕藝而替再傳弟子俞伯牙所創就的幻象。使之終於能琴心合一,萬世揚名。這一般的幻影,在今日的兩岸之間全能身臨。欣兒的琴藝雖然與俞伯牙相去不止千里,但也因情景交融之故而令人震憾。

皎皎明月,涓涓江流。聽琴之聲如珠落玉盤。玄銀玲初見她時,覺得這人瘋瘋癲癲,又一個潑婦架式。待到後來,又曉得她與秦惜玉之間有著天大的梁子,所以面對她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但此時見她撫琴彈奏,神氣煥然,甚至有幾分脫俗的模樣,如此驚才艷絕的女子怎不令人心生感動?

「我看俞姑娘也不是庸俗之流。既然他與你有殺家之仇,你……為什麼會看上他?」玄銀玲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道。

「在臨清時,我得罪過一個地痞,幾乎被他從鏡月樓上推下來摔死。恰巧三郎路過才救了我。」說著又勉強笑道:「有時候真想殺死他,可是總也殺不成……算了,這些你是不會明白的。」

提起她和秦惜玉那些亂七糟八的事兒,玄銀玲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好。忽又發覺剛才替她說話的那個中年人現在卻不見了蹤影,遂問道:「剛才你旁邊那位先生呢?」

欣兒隨口道:「我上這船時他自己不跟來,誰曉得死活。」

玄銀玲好奇地道:「他是貴親?」

欣兒笑了笑,「就算是吧!」

彈琴的人自己也沉醉在琴聲當中不能自拔,也不再理她的疑問了。

聽了一會兒,玄銀玲忽然說:「錯了。」

欣兒睜開眼,驚訝地望向她。接著點了點頭又繼續彈奏。

過不了多久又聽玄銀玲說,錯了,錯了。如此反覆多次,琴聲嘎然而止。

月白之下,欣兒臉現凄苦之色。她小心抱起古琴輕放一旁,對玄銀玲道:「姐姐聽過此曲嗎?」

玄銀玲答著道:「聞名已久,倒不曾聽過。」

欣兒有些驚異地道:「姐姐如何聽出不對?」

玄銀玲笑道:「但憑感覺。覺得你心氣突然浮躁起來,究竟為什麼?」

她挪動身子,輕輕靠到玄銀玲背後,將一隻手搭上她的脖子,「先師說我缺的就是這點兒感覺。」又用尖尖食指在她的背上來回划動。「姐姐果然是個聰慧之人。妹妹當真是心氣浮躁得很。」

玄銀玲道:「那是為什麼呢?」

話音剛落就見前方有個影子晃動,伴隨江風,無聲無息。

欣兒語氣漸冷,道:「那是因為怕死的原故。」

怕死?感覺有些不對勁兒,她問:「難道會出什麼事嗎?」

「俞姑娘,你在做什麼?」秦惜玉不知什麼時候到了二人跟前,淡淡地道。

欣兒「格格」地笑出聲來,更把另一隻手也掐到玄銀玲的脖子上。玄銀玲背心生出一股寒氣,本就動彈不得,只好任人宰割。只聽她冷厲的聲音吼道:「幹嗎叫得這樣生分?你想要掏刀子嗎?」

雖然船上並不那麼寂靜,但仍可清楚地聽到身後欣兒的呼吸聲。她看到……秦惜玉的右手探入衣襟,正緩緩地遊動著。

「你莫動,你若再動一動就替她收屍。」欣兒開始狂躁。她神經兮兮地對玄銀玲道:「他要來殺我了。看,他正在摸刀子呢。」

「姑娘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有東西要還你。」他果然不敢再動,面上的肌肉跳動了一下,隨即仍舊掛著笑。

玄銀玲被她掐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憋足了勁兒道:「你怕是……太敏感了吧。他為什麼要殺你,你們不是……」

欣兒又低笑兩聲,道:「我跟他好久了,你不知道他這個人,先前只是為了引姓齊的上套才來利用我的。如今我也是個沒用的人了,而且我跟他不是有仇的嗎?他怎會養虎為患留著我呢?」

本來就覺得秦惜玉城府極深,且心狠手辣。現在聽她一說,玄銀玲倒覺得有幾分可能。她之所以阻止自己去打秦惜玉,不過是乘機捉住她好當人質罷了。但是還是有些不明白,「你明明知道他會殺你,何必救他上船?他身上有傷,叫他在水裡泡死不好?」

秦惜玉眨眨眼道:「她是不想我死得太容易。」

欣兒怪笑一聲道:「總算不枉我們半年的恩愛,你倒是了解我!」

秦惜玉突地笑道:「你我不是從來都心有靈犀嗎?」笑了一陣子,驀地,又方寸大亂,「糟了,姓齊的追上來了。」

欣兒扭頭一看,突然也叫了聲「糟了。」

玄銀玲正要問什麼事,就覺得脖子上力道一松,欣兒「砰」的一聲仰面倒在她身側,眼睛也因恐懼睜大到了極限,還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道:「你……你真……真的?」

秦惜玉輕笑著,將剛才從懷中掏出的錦帕又抖動了一下。

一陣白色的煙霧向她這頭襲來,玄銀玲嗅到一股腥辣的怪味兒,眼前一花,隨後也失去了知覺。

兩個時辰后,東方漸現一抹魚肚白。搖櫓聲去處,兩岸的土牆清晰可見。雞鳴聲中,阡陌之上,村人三三兩兩正扛著農具走向田間。有三五個童子一早就拿了風箏在空曠的田間奔跑,發出「格格」的歡笑聲。

「姐,看那蝴蝶風箏。」

玄銀玲睜開惺松的眼睛,緩緩站起身來,大約是後來那陣腥風令她身子仍然有些酸乏,「哪裡?」

借著柔美的晨光,再看他的臉。他的鼻樑挺直,嘴唇稍薄,一對星目炯炯有神。秦惜玉笑著挽住她的左臂,又抬手一指右上方的天空,「在那裡,那隻粉紅色的蝶兒。好像小時候你做的那隻。」

玄銀玲本想甩脫他的手,但見他眼眸之中依稀閃過一抹年少時的純真,叫她心頭一熱,再也不忍心甩開。

她抬眼遙望。藍天白雲之間,一隻粉底藍花的巨大蝴蝶正迎風飄飛,兩隻尾絮不住地歡顫著。

「是啊,不過是大了些。」她語氣中透著興奮,又有些感嘆。若是在數年之前,她一定會馬上拉著他的手,帶著他上到岸邊去跟孩童們玩耍打鬧。但是今天,除了感嘆她還能做什麼呢?

她嘴角盈盈的笑意令他的心怦然而動。和以前一樣,他緩緩走到她背後,用雙手摟住她的腰,再把下巴輕輕擱到她的肩上,閉上眼。

玄銀玲有些吃驚,用力一掙,卻沒有掙脫。他的臂膀強勁而有力道,他的胸膛寬闊且堅實。他不再是童年的那個阿榛了!

一陣燥熱襲上臉龐。正待發怒,他卻小聲在她耳邊道:「姐,你還記不記得咱們村口那個大舌頭阿蟲?那次他想跟我比試放風箏誰放得高,誰知爬到山頂不小心摔了一跤,後來門牙也摔掉了兩顆。」

或許只是一個習慣,他原來心中並無一絲雜念,玄銀玲有些尷尬地想。聽到他提起童年的趣事,本想跟他說幾句溫馨話,不知道為什麼卻衝口而出:「是啊,看到別人吃苦你會很高興嗎?」

「什麼?」秦惜玉聽出她言中的諷刺,抬起頭來看著她那一汪深潭似的眼眸,還有那姣好的面容,喚起他一生中最美的夢想。再摸摸自己的臉,那是雲泥之別么?忽然覺得心頭一空。

「我從來沒這樣想過。」像是在回答玄銀玲的提問,也好似在回答自己的心一樣,他的聲調很低。

她覺察出他低落的情緒,忽然轉過身緊緊握住他的手,盯著他的雙眼道:「阿榛,如果你還肯認我這個姐姐你就說實話,爹他現在到底怎樣了?」

秦惜玉痴痴地凝視著她的雙眸,半晌才緩緩地道:「姐姐……我的手斷了。」

「什麼?」

他的聲音略帶嘶啞,道:「姐姐,你忘了?那天你放我走的時候,我的手已經斷了。」

玄銀玲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道:「那又怎麼了?」

秦惜玉搖頭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在姐姐你的眼裡會如此不堪?試想一下,就算我當時武功還在,也不是爹的對手。當夜你放我走時,我一心只想著要逃命,逃了一整夜才出了弦月澗,我哪裡敢回去找爹?」

玄銀玲聞言將信將疑,道:「但我們第二天去爹的卧室,不但發現地上的血跡,還有爹那面雙鱗鏡也一起不見了。」頓了頓又道:「那面雙鱗鏡,除了爹還有我跟你外再沒有人知道它的用處。不然……你一身武功又是怎樣恢復的?」

秦惜玉低下頭,良久才伸出手道:「姐姐,你來把把我的脈。」

玄銀玲果然扣住他的脈門一按,不禁面色大變,「奇怪,你練過化血大法內力應屬剛猛,為什麼你身體內的真氣似走陰柔一路,像是女子所練?」

秦惜玉黯然地道:「那一晚之後,當我逃出弦月澗時恰巧遇到一個仇家。本來是死定了,幸好師母派人來救我,後來她又將全身真力傳與我才保住一命。從此以後,我的功力雖得以恢復,但因真氣相衝再不敢輕易使用化血大法。」玄銀玲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熱淚盈眶地道:「原來……你為什麼不早說?」

秦惜玉笑道:「昨夜在船上的時候我一直想說,但你一直不許我說。」

玄銀玲回想起來不禁莞爾。笑了一會兒,面色又沉了下來,道:「為什麼三年都沒有回家看過一眼?還是你早知道爹已經出事,就乾脆不回家了?」

秦惜玉側過頭,眼神略一閃,答道:「祖父因為當年一時過失,就阻斷後輩報效國家的決心是不對的。男兒漢立身處世當擇善固執。我既然已在錦衣衛謀了差事,回家也會被爹趕出來。再說,我實在沒想到在弦月澗那種世外桃源會出什麼事。」

聽他閑適而溫柔的語氣,看著他那陽光般的笑臉,實在無法將他和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等字眼兒聯繫起來。與昨晚初見他時的陰鷙張狂的感覺又有天壤之別。

原來玄銀玲最恨的也不過是秦惜玉會弒殺自己的父親,現在既然確定沒有,那別的她也不太上心。於是道:「那好,既然你現在知道了,那我們一起去找爹吧。」

「一起去?」他眼中略微閃過一絲疑惑,嗓音也因意外的緊張而微顫,「姐……姐有爹的下落嗎?」

玄銀玲秀眉緊鎖,輕嘆道:「徐州。那裡有爹的一個好友,就是陳伯伯啊。我想我們上那裡找一下,也許會有線索。」

暗地裡輕吐一口氣,略作遲疑后他又道:「這樣啊!我,我可以派人捎信去問一下。」

「派人往返也得數月,不如我們自己親自去。」

「這……萬一他不在那裡……還不如大家分頭去別處找,省得浪費時間。」

就算是再糊塗的人,見到秦惜玉這一副欲言又止、推三阻四的模樣,也應該猜到他是放不下一身功名。毫不掩飾面上的失望,漠然盯著他那閃爍不定的雙眼,玄銀玲冷聲道:「以前你不知道還罷了,現在你知道爹出事了,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兒擔心?」

冷漠而空洞的聲音,好似自遙遠的地方傳來。有種未知的恐懼感迅速竄上秦惜玉的心口,「不是不擔心。」他忽然反手緊握住玄銀玲的雙臂,凝視她澄澈的雙目,遲疑再三,終於還是將心底的話講了出來:「不想騙姐姐,我在錦衣衛中方才混出個頭,不想就這樣放棄。爹我會派人去找,但是眼下我有重要的事要辦。」

玄銀玲雖然早知道他會這樣講,仍不禁有點兒失望,道:「男人當以功名為重,你要想出仕也不是不對。但還有別的途徑,為什麼非要加入臭名昭著的錦衣衛?」

秦惜玉知道她還在介意昨晚當她受人誣衊的時候自己未替她辯白的事。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道:「昨晚上的事,是我對不起姐姐。我在錦衣衛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不想因為我們之間的誤會影響到這幾年我在錦衣衛的努力。希望姐姐能理解,原諒我昨天沒有為你做辯解!」

他的語氣緩和中帶著堅定,表明了他不會離開錦衣衛的立場。玄銀玲感到心頭一陣刺痛,知道自己不能左右他的想法,遂黯然地道:「你既然都決定這樣做了,又何必向我道歉?想不到你為了榮華富貴連親爹都不要了!」

秦惜玉慌忙道:「姐姐不信我?爹我當然要找的,只是眼下朝庭會發生一件大事情,我不辦的話會死很多的人。」一人冷笑道:「都找了三年了,只怕是不在了吧!」

兩人一齊回身看去,卻原來是欣兒。只見她被繩子五花大綁,捆在船頭正笑嘻嘻地看著二人。

玄銀玲急忙推開秦惜玉,這一推恰好按在他脅下的傷處。他悶哼一聲,吃痛地鬆開手踉蹌了數步,捂著傷處彎下腰,額頭立時滲出豆大的汗珠。

玄銀玲見他面色發青,急忙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欣兒酸溜溜地道:「就算是故意的,他也不會生你的氣。」

秦惜玉勉強站起身來,罵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你是什麼時候醒的?」

「就是剛剛了。我看你不用找了,他一定是死了,要不然怎麼會不回家?」

知道她所言有理,玄銀玲鼻頭一酸又掉下淚水來。

秦惜玉惡狠狠地瞪了欣兒一眼,忙勸慰道:「姐姐不要傷心。我也沒說不管,只是眼下有重要的事要先做。等我辦完,再一起去找。」

「什麼重要的事?」玄銀玲突又想起她跟眼前這女子那筆糊塗賬,心頭火起,冷笑著道,「你搶了齊公子的玉片就算了,為什麼要暗算他?你親爹出了事,你怎麼一點兒也不傷心?家裡是缺你吃,少你穿,還是你當官沒銀子拿,偏要做賊去搶?」

秦惜玉被她一連逼問,顯得有些招架不住,討饒道:「這些都是朝庭的事兒,怎麼是做賊?真的是一件關係到社稷安危的大事情。等上了岸找個地方我好生說與你聽。」

玄銀玲道:「我知道,運糧嗎?誰叫你來押這糧船,現在你跑了又是誰運糧去前方呢?」

秦惜玉怪叫道:「誰說我是來運糧的?我只是借他們的船兒用一下,你當我這北獄司是什麼?」

不是?北獄司很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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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上了岸,早有人安排好車馬。不敢去小鎮住客棧,秦惜玉說是怕奪寶的人尋跡追來。又向西行了十餘里,到了一個農莊。秦惜玉吩咐將馬車停到一處地主莊園的門口,說要去看個老朋友,順便養養傷。

玄銀玲心想:其實又想去打打秋風——吃白食兒。

到了地頭才知,原來這個姓林的土財主還真是姓秦的故交。再看這家,院子瓦房倒大,只是這個財主著實當得不怎麼樣。家裡寒愴得完好的碗筷都沒有一副。但附近也沒有好的去處,只得將就安頓下來。

林財主又安排玄銀玲和欣兒住到女眷處,安排秦惜玉等住南院。略作休息,有人捧來衣衫叫去沐浴。玄銀玲想放了欣兒一同去,沐浴之後欣兒又偏不許別人替她梳頭,吵著要去見秦惜玉。玄銀玲無奈,只得帶她一同去。

扶著她繞了幾圈兒才找著南院。進門一看,他正坐在床上往脅下的傷口上敷藥,地上滿是帶血的碎布。

玄銀玲心痛地責怪道:「你這些年頭成天在外面殺人放火,完了又被人追殺,縱然搶騙得來銀子又有何用?」

秦惜玉仰起頭一看,嬉皮笑臉地答道:「可以攢來關心姐姐,就算有用。」

玄銀玲面上一紅,正想將欣兒扶到椅上坐下,才發現房間里只有桌子一張椅子也無。無奈,乾脆把人往他的床頭上一放,整個人結結實實壓到他的腿上。

秦惜玉吃痛,驚叫一聲。又見到欣兒那披頭散髮的怪狀,眉頭緊鎖地問:「為什麼帶她來?」

玄銀玲手剛一鬆開,欣兒整個就像軟體動物一樣爬到他的身上,姿勢實在難看。覺得不妥,又連忙將她拉起,坐正,氣鼓鼓地答道:「你老婆不肯梳頭。非要來見你的。」

欣兒全身無力,面對玄銀玲坐著,當然看不見背後秦惜玉什麼表情,只顧自己高興地撒嬌道:「三郎,我要你給我梳頭。」

有些意外地發現,秦惜玉的臉突然紅了。

鼻尖兒上酸氣直冒,玄銀玲裝作驚訝地道:「你昨天還要殺他,今天又……」

欣兒又「格格格」地笑了兩聲,道:「姐姐記錯了,昨晚上三郎要殺妹妹。不是妹妹要殺三郎。」

秦惜玉被玄銀玲的眼睛盯得發毛,抬起腿狠狠地給了欣兒一腳,道:「瘋子,我哪裡要殺死你?」

這一腳雖然沒用功力,不致於傷到她,但也把她踢得向床外倒去。

玄銀玲急忙扶住她,「你幹什麼?她有你的孩子了。」

秦惜玉又是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的姐姐,她是騙你的。」

欣兒雖瘋,卻一點兒也不傻。看出二人關係不同一般。忍不住酸溜溜地道:「姐……姐姐好像與三郎的關係不一般呢?」

玄銀玲面上緋紅,回頭望著秦惜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秦惜玉見她害羞的模樣暗暗好笑,撐起身子朝欣兒罵道:「干你甚事?」

欣兒頓時面色煞白,咬牙切齒地似乎想說什麼但終於沒有說出來。半晌,又假笑著對玄銀玲道:「我看姐姐怕不是他親姐吧,為什麼要來騙我?」

玄銀玲看著她閃爍懷疑的眼神,答道:「誰騙你來了?他爹爹娶了我娘,我比他大一歲,自然是他的姐姐。」

欣兒「哦」了一聲道:「那就是沒血緣了?」

玄銀玲又道:「那也不是。我娘是她娘的親妹妹,我算是她的表姐。」

秦惜玉裹好傷,一面穿上外衣不以為然地道:「姐姐跟她說這麼多廢話做甚?」玄銀玲見他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兒,心想:怎麼一點兒好臉色也沒有?不覺有些氣惱,就將欣兒一放,倒在他床上。道:「這個事兒,是要說清楚的。你兩個到底怎樣,我現在都沒弄明白。」

這回又輪到秦惜玉說不出話來了,欣兒正好把頭埋在他懷裡,笑著道:「三郎哥哥,幫我挽上上次那個飛雲髻。」

不一會兒秦惜玉就開始慘叫:「哎呀……瘋女人,你……痛死我了……姐,算我求你,快把她弄走。」

原來她凈把頭擂向他脅下的傷口,等到玄銀玲再把她拉起來一看,那傷口上的血又滲出了好大一片。玄銀玲只得趕快叫人把還在瘋笑的欣兒給送走。

聽著欣兒的笑聲消失在門口,玄銀玲心頭有種說不出的酸澀感。

「她跟你好久了?」玄銀玲問道。

「她?」秦惜玉想了一會兒,「……有大半年了吧。」

玄銀玲踱到桌子跟前,拿起一個空茶杯在手中把玩著,道:「她不是有你的孩子了嗎?你打算怎麼辦?」

秦惜玉雙眼一翻,道:「你要怎樣才信我說的話?我從來都沒碰過她。」

玄銀玲仍舊把玩著那個空杯子,懷疑地道:「從來沒有?」

秦惜玉伸出右手做發誓狀,一本正經地道:「不只是她,任何女人都沒有。」見玄銀玲仍是不信,又從床上起身靠到她跟前,正色地道:「你是知道的,這女人跟來是想殺死我報仇的。」

「對呀。就是因為這樣,你昨晚才想殺她嗎?」玄銀玲道。

秦惜玉申辯道:「這可是冤枉的。是她幫了我的忙我才有機會設下圈套得到姓齊的那塊玉。我可從來沒想過要殺她。如果昨晚不是她先向你動手,我就不會下毒。而且昨晚那個也算不得什麼毒。」他下的本是下三濫的雞鳴五鼓香,是一般盜賊才用的,自然算不得什麼「毒藥」。

提起中毒這事兒,玄銀玲忽然道:「你了下什麼毒?為什麼她動不了我卻沒事?」

秦惜玉哈哈大笑著道:「那是自找的。她以前常常在我……在我這兒偷一些毒去耍。結果有一次整到一個『麻煩的』,好在她也死不成。不過那種毒藥卻會吸收其他的毒藥削弱她的抵抗力。所以她只要一聞到毒粉,體內那個『麻煩』就動起來,自動朝身體中吸取毒氣。這樣一來,她中的毒就會比你更深。」

她睜大眼道:「這樣說來,她不是遲早會中毒而死嗎?」怪不得他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絕不會動手殺欣兒。看著他那興高采烈的樣子,那陣森冷之氣又自背心處躥了上來。

「那就沒有法子救了嗎?」

「也不是,只是有些難。我也不想她死,所以才沒把她丟到河裡。等想到辦法治好她,我就會馬上趕她走的。」他討好地說。

秦惜玉見她久久不語,又道:「姐,你又在想什麼?」

玄銀玲覺得應該對他大聲喝斥,但是又看到他對自己那樣坦率真誠的樣子,無奈地說:「我在想……你害了她全家,你們確實不該在一起。」

秦惜玉知道她對自己的作為很不滿意,遂道:「以前做那些都是迫不得已。如果姐姐你不喜歡,為了姐姐,我以後不會再做那樣的事兒了。」

「為了我……真的?」玄銀玲有些意外地問。

秦惜玉笑著道:「當然是真的,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只是希望姐姐能把對我過去不好的印象統統都忘掉。」

她雖不能分辨他話中的真假,但心中仍舊覺得有一絲甜蜜,點點頭,「我會的,我們都忘記過去!」

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不喜歡受人支配的人,沒有人能勉強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兒。雖然知道這不過是他的一個小小的讓步,玄銀玲卻不想逼得他太急。因為,她希望有一天他能夠自己醒悟過來,作正確的決定。只是短暫的欣喜過後,她復又黯然地道:「但是無論如何你已經傷害了欣兒!」

秦惜玉連忙道:「對啊。既然你也明白我和她的關係,我怎會蠢到去……去找死?所以說我和她根本沒有關係。」他本來想說「和她親熱」,又怕玄銀玲生出反感,只好打住。見玄銀玲不置可否,又說道:「再說……」

玄銀玲見他欲言又止的,問道:「再說什麼?」

「你……你真要我說出來?」秦惜玉搓了搓手心。

玄銀玲皺皺眉頭,大概知道他要說什麼,遂揮揮手道:「還是算了。」

沒想到秦惜玉一面笑一邊緩緩退到門口,突然大聲地道:「你是知道的,我從來都只喜歡你一個。呀……莫打,莫打。」

「回來,我還有事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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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郎,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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