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雪天賞梅

第一百五十二章:雪天賞梅

我進入夏侯淵家的屋子,這房屋構造很特別,屋內多用屏風間隔,每個角落都放置兩座獨腳銅人爐,獨腳銅人爐里燃燒的正是上好的無煙木炭。所以屋裡很暖和。

而且這些屋子前後都有走廊,而走廊也全都用可推拉的木窗做壁,將整個走廊和外界隔絕起來,阻擋了外面和寒風和寒冷進入。

那些木窗上貼的一層正是雪白的毛邊紙。毛邊紙用來書寫不是很好,但是用來糊窗戶倒還真是適用。

我們一起來到一間靠近後花園的房屋,在走廊上設有兩桌,桌上放著酒菜,兩桌之間是一個一尺高的銅鼎,銅鼎中正冒著熊熊藍色火焰。

夏侯淵請我入座,我們面對面而坐,自有兩個青衣小帽的僕人過來給我們溫酒。夏侯淵命人將走廊上的木窗推開,後花園中茫茫的雪景便呈現在了眼前,那是一片梅花林,梅花在寒雪中盛開,梅的粉紅與雪的晶瑩相映成趣,真是難得一見的美景。雖然屋外有一些寒氣趁機沖了進來,但是我們兩桌中間有一個銅鼎散著熱氣,倒也很是暖和。

夏侯淵舉起一杯溫好的酒道:「雪天邀友飲,共賞梅花林。舉杯同一賀,烈酒表我心。請!」

我也舉杯,一仰脖子一杯酒下肚,但是這酒似乎與中原的酒有些不同,中原的酒多用高粱、糯米、水果釀製而成,高粱紅濃烈中帶有一點苦澀,入肚子中反而有一點甘甜,可謂餘韻悠長。糯米酒酒汁粘稠而甘甜,入肚之後才舌尖才感到一絲辛辣。果酒的果香濃郁,味道清新,最適合細細咂摸品味。但是這次夏侯淵給我喝的酒味道卻很特別。

我再看酒樽中的酒,色澤金黃透明而微帶青碧,還不時散出一些藥草的味道,奇道:「這是什麼酒?怎麼如此濃烈?」

夏侯淵笑道:「此酒名為:竹葉青。乃是并州汾陽杏花村地區產的名酒。河內大司馬張揚今年送了我十壇,我回京之後,五壇送給了丞相,其他四壇分給了好朋友,只剩下這最後一壇用來自己喝。子羽覺得味道如何?」

我笑道:「芳香醇厚,入口甜綿微苦、溫和,餘味無窮,還有一股淡淡的藥草味道。這似乎與中原的酒有很大的不同,釀造方法和原料也一定另闢蹊徑了?」

夏侯淵道:「據說此酒是用先用黃酒加青翠竹葉合釀,讓它出現金黃與翠綠色,再加入砂仁、檀香、當歸、陳皮、公丁香、零陵香、廣木香、白蠟蜜、雞蛋清等物,蒸制而成。不但味道很好,還有強身健體、預防疾病的功效!」

我讚歎道:「果然是好酒啊,將軍如此盛情,讓晚輩真是受福不淺啊!」

夏侯淵又舉起第二杯溫好的竹葉青酒道:「三春竹葉酒,芳香濃且厚。一曲昆雞弦,情意在心頭!請!」

我也舉杯再飲了第二杯。之後吃了些菜肴。

夏侯淵指著一大盤中一尺長的紅燒魚道:「這是黃河金色大鯉魚,金鱗赤尾、肉質細嫩而鮮美,像這樣一尺長的魚,至少長了五年以上,是難得的佳品啊!快來嘗嘗!」

我用筷子夾了一些,味道確實非凡,但也奇道:「如今洛陽附近的黃河應該已經結冰了吧?將軍是怎麼得到的呢?」

夏侯淵喜道:「你在許都的時間還短,可能不知道,像許都、陳留、穎川這些大城裡的富貴人家,總是喜歡在自己家裡屋地下挖一個冰窖,然後在冬天黃河結冰之後派人去河中鑿冰,再運回家中放在冰窖里,等待夏天天氣炎熱的時候在裡面避暑。黃河被鑿出洞后,便有一些人趁機捕魚,因此冬天那些黃河鯉魚也是可以賣往四方的。」

我笑道:「原來如此啊!冬季鑿冰,夏季避暑,倒也是個好辦法。荊州那裡夏天比中原還熱,但是卻沒什麼鑿冰的地方,所以家裡有冰窖的反而不如中原多呢。」

夏侯淵道:「我家中也有一個冰窖,用來儲存一些東西,夏天避暑都很方便。這些黃河鯉魚放在裡面也可以長期保存啊。」

我點頭道:「聽將軍這麼一說,我也有點心動了,趁著這個冬天我也要在家挖一個冰窖,儲存些冰,夏天就不怕熱了。」

夏侯淵道:「中原的黃河冰質量並不好,顏色過於昏黃。所以一般有身份的人都喜歡用北方雪山運來的雪山冰。子羽若是想要的話,我倒也有些門路,可以給你搞到一些北方的雪山冰,不過價格會比黃河冰貴上不少。」

我沉吟了一下道:「比較貴啊,那就看看再說吧。」我現在錢財不多,白糖和青鹽也才剛剛開始賣,我還沒有分紅呢,現在可不能亂花錢。

夏侯淵看出了我的難處,笑道:「錢財之事不必擔心,若子羽想要,我先為你墊付就好了,以後你若有了余財,再還給我便是。」

我明白,夏侯淵是個極重義氣的人,若將來我不還錢,他一定不會追著討要的,既然如此何樂不為呢,我急忙拱手道:「那我就先謝過了。將來有錢了一定歸還!」

夏侯淵把手一揮道:「說這些就見外了。我們再來品嘗美味吧。」

又吃了兩口鯉魚。夏侯淵道:「子羽可聽過鯉魚跳龍門的故事?」

我點頭道:「小時候聽說過,龍門在河東的界內。大禹鑿平龍門山,又開闢龍門,有一里多長,黃河從中間流下去,是黃河從壺口咆哮而下的大峽谷的最窄處,兩岸不能通車馬。每年的晚春有黃色鯉魚,從大海及各條大河爭著來到龍門。一年之中,登上龍門的鯉魚,不過七十二條。剛一登上龍門,就有**跟隨著它,天降大火從後面燒它的尾巴,就變化成龍了。」

夏侯淵點頭道:「黃河金色大鯉魚壽命非常長,生長度也比一般的魚慢一些。長到一尺需要五年,長到二尺需要十五年,長到三尺需要三十年以上。只有長到了三尺以上,黃色鯉魚才具備了跳龍門的資格,也有了化龍的本領,下次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請你吃一條三尺以上的大鯉魚,看看它的味道是否與眾不同!」

我笑道:「將軍鎮守洛陽附近,正好有這個便利,晚輩也順便沾些光了!」

夏侯淵又舉起一杯酒道:「黃河三尺鯉,本在孟津居。一日騰空起,化龍弄風雨!丞相常說,龍可比當世英雄,胸懷良策,建功立業,揚名天下,希望子羽和我一起輔佐丞相,共創偉業,自己也可越過龍門,化龍翱翔了!」

我急忙舉杯道:「共輔丞相,建功立業!請!」

三杯酒下肚,我們相視而笑。但是笑過之後,夏侯淵的臉上卻出現了一股憂愁。我不解道:「將軍似乎有什麼煩心事啊?」

夏侯淵嘆道:「剛才我的幾個犬子,子羽也看到了吧?讀書的那個是長子夏侯衡,今年十六歲。次子夏侯霸,今年十三歲。第三個是我養女夏侯涓,今年十歲。第四個是三子夏侯稱,今年七歲。」

我道:「靈動活潑,非常可愛!兒女成群,將軍應該高興才是啊!」

夏侯淵嘆道:「你不用安慰我,犬子太疏於管教,沒有規矩,他們的母親對他們也過於溺愛,而我常年忙于軍事,對他們的了解又不夠,真怕長此下去,他們也變成了那些富貴人家的紈絝子弟,做出什麼丟人的事來,給我們夏侯家丟臉!」

我道:「不會啊。我看他們雖然頑皮,但是也很單純。讀書的夏侯衡,更是文質彬彬。將軍文武全才,他也一定得到不少真傳吧!」

夏侯淵痛苦的搖了搖頭道:「說起這些,我真是內疚的很,我幾乎沒有管過他們。當年我也年輕過,像你現在一樣少年風,我和丞相、元讓乃是從小的玩伴,當時我們也一起拜一位世外高人為師學習武藝。後來有江湖人士找來,指責師傅乃是當今江湖人人喊殺的江湖敗類,我當時母親新喪,我在家中為她護靈。所以丞相和元讓就沒有通知我,兩人夜入客棧,將污衊師傅的幾個江湖人士全部殺死,頭顱懸挂在客棧門外的旗杆上。但是這些事情很快就暴露了,大量的江湖人士蜂擁而來,師傅不得已遠走他鄉。而元讓也隱去姓名逃亡外地。只有丞相因為家事顯赫,還剛被舉薦了孝廉,無法逃往外地,而且若是他被捕入獄,他的前途就全完了,於是我替他頂罪,在監獄里待了三年。後來風聲過去了,那些江湖人士也都散去后,我才被丞相從監獄里救了出來。」

我嘆道:「我也曾聽人說起過夏侯?將軍年少之時因為有人污衊他的師傅,怒而殺人,遠走他鄉,原來丞相也參與其中啊。將軍年輕時候便如此講義氣,讓晚輩折服!」

夏侯淵道:「呵呵,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情了,所以現在也不怕你們知道。而且那些江湖人也確實該殺,若當時他們通知我的話,我也會去。」

夏侯淵頓了頓道:「後來丞相在洛陽朝門鞭打朝貴,觸怒了當時的十常侍被罷官入獄。而我在家鄉也因為鬧飢荒日子非常不好過。當時我的妻子丁氏已經生下了衡兒和霸兒,衡兒九歲,霸兒六歲。但我家中又出了大變故,我的弟弟夏侯谷去世了,當時只有二十一歲,留下了遺孀和一個三歲的女孩子涓兒。當時鬧飢荒,幾乎兩天才能吃上一頓飯,後來弟弟的遺孀受不了窮苦,終於改嫁了,但是涓兒乃是我弟弟的唯一血脈,當時雖然家中很苦,我毅然決定要把她撫養長大。我的妻子丁氏對我不離不棄,也毫不吝嗇的把涓兒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撫養。」

我感嘆道:「將軍與夫人果然是患難過來的夫妻啊!」

夏侯淵繼續道:「飢荒鬧了很久都不見好轉,家裡能用來換糧食的東西基本都拿出去換了,可還是不夠吃。孩子們也都還在長身體的時候,每天餓得大哭。沒有辦法之下,我只好決定把他們賣掉。當時城裡一家富戶姓李,沒有兒女,於是我將衡兒和霸兒賣給了李家,也算是給他們找一條活路。但是涓兒乃是我弟弟唯一的骨血,我無論如何不能將她賣掉。我妻子丁氏雖然不忍心兒子的分別,但也只能含淚答應,並更是把涓兒當成了自己的心頭肉。幸好賣衡兒與霸兒的錢讓我們堅持渡過了那次飢荒,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嘆道:「想不到將軍也是從窮苦中走過來的!只是委屈了孩子!」

夏侯淵感嘆道:「是啊。後來丞相出獄,對我家進行了接濟,又不久董卓作亂,丞相回到家鄉興義兵,我因為有些武藝於是加入了義軍之中,正好元讓也從外地聞訊趕來,於是我們又聚在了一起。這麼些年來我積累軍功,生活也富裕了起來,這才又將衡兒和霸兒接了回來。那李家對我家有恩,我也給了重禮答謝。但是當時衡兒與霸兒都已經記得事情,對我賣掉他們一直耿耿於懷,而夫人又因為內疚當年的事,對他們百般溺愛。這兩個孩子不好管,成了我的心頭病啊!」

對於這種家事,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跟著嘆息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夏侯淵感嘆了一會兒之後,又敬了我兩杯酒,才道:「子羽少年時候是怎麼過的呢?」

我於是將自己少年從軍的事情說了一遍,夏侯淵聽得津津有味,還不時的點一點頭。最後言道:「想不到我們從軍的時間倒是相同。可惜我當時從軍已經三十有二了。你十三四歲從軍,比我這些兒子強太多了。」

我謙虛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被形勢所迫罷了。如果有機會我反而想像令公子一樣,在父母的身旁快樂的生活幾年。」

夏侯淵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子羽可願意答應?」

我哦了一聲,道:「將軍請講,如果晚輩可以做到,一定儘力!」

夏侯淵道:「我想讓衡兒和霸兒陪伴在你的左右,跟你學習一段時間。因為我們的溺愛,他們不但武藝沒有學成,文學更是一塌糊塗,但是他們對於你卻很崇拜,因為城中總是流傳少年將軍風翼的故事,他們都渴望成為像你一樣的少年英雄。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是他們能在你身邊學習上一段時間,我想對他們會有許多好處!」

我感到頭有點大,我對教育小孩子可沒有興趣,而且有這麼兩個公子少爺跟在身邊,那可是彆扭的很,平時也不能開心的玩了。於是推辭道:「在下淺薄,武藝倒還拿的出手,可文采那就差的太多了,我怕會耽誤公子們的功課啊。將軍文武全才,夫人也知書達理,為什麼不自己要求嚴格一點呢?」

夏侯淵搖頭道:「我們下不了狠心啊。」

我還想要拒絕,夏侯淵急忙道:「子羽不必感到為難,犬子在你身邊,你盡可以隨意打罵,越嚴厲越好。孩子不經歷練難成大器,打罵才能成才,所以不用客氣。」

我推辭道:「倒不是打罵的問題……」

夏侯淵急道:「犬子不會浪費子羽太多時間,如今距年頭還有一個多月時間,就不妨先讓犬子在這一個多月里跟隨你,過年的時候便結束,無論到時候效果如何,我都心存感謝!」

我道:「那夫人……」

我的話還沒說完,丁夫人便從屏風後轉出來道:「我支持夫君的想法,孩子不經歷練終究還是不行的,太過於溺愛對他們不好,可我們卻狠不下心來管教。那就有勞風將軍了!我夫妻感激不盡!」

我看他們兩人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推辭,只是心中暗嘆,果然席無好席,宴無好宴啊,吃人的嘴軟,這又給自己找了一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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