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夏侯妙才
從丞相府出來時,天色已經很晚的緣故,我們簡單的商量了一下明日的行程,便分開了。我也騎馬回到了府中。
回到家時,府門正大開著,門頭上挑著兩盞大紅燈籠。燈籠下,一個瘦小的身影穿著繡花小紅襖,正坐在大門石墩上,雙手托著腮幫子向前一栽一栽的打瞌睡。我遠遠的看著像是琳兒,便下了馬,輕輕的牽著馬走進門口。大門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個門房,葉南可能是看到了我回來,從門房裡迎了出來。
我向他指了指打瞌睡的琳兒,葉南在我耳邊輕聲道:「一直等大哥你回來,這不,等睡著了!」
我把馬韁繩交給葉南讓他牽到後門馬棚,自己輕步走到琳兒跟前,把身上的披風解下,將琳兒裹住,輕輕的抱了起來,向院內走去。我的舉動可能驚醒了她,但琳兒畢竟還是小孩子,耐不住困,半睡半醒的模糊道:「大哥你回來了嗎?」
我安慰她道:「是啊,大哥回來了。」
琳兒在我懷裡小腦袋在我胸膛上晃了晃夢囈道:「好暖和!」
我輕聲安慰道:「大哥給琳兒找個暖和的地方!睡吧,睡吧」
回到許都的第一天就這樣度過,總體感覺還不錯,明天繼續再接再厲,把產品推廣出去。
第二天,我和郭嘉在我家相聚,商量了一番對策之後,便決定先在包裝上下功夫,我提議去訂製紅木漆盒,並把這個消息傳給了穎川的王青老爺子,他第二天便派人給我送來了一百個雕刻有花鳥蟲魚的盒子,並說如果需要,可以每天再送一百個過來。
有了這些紅木漆盒包裝,我讓人將罈子里的白糖和青鹽分裝,而郭嘉的書法不錯,便由它在盒上書寫「一捧雪」、「珍珠青鹽」等名字。一切完成之後,便是分頭去拜訪朝中的官員們了。郭嘉去拜訪旬攸、程昱這些文人,而我則去拜訪曹仁、夏侯?這些武將,先以見面禮的形式免費送上一份,等他們喜歡上了這些東西,再說賣錢的事情。
商路打開之後,王家在許都的雜貨店鋪掌柜便主動來找我聯繫。反正我對做生意的具體細節並不太感興趣,有錢拿便好了,就將具體的事情交給他處理了,而我和郭嘉則樂的一邊喝酒聊天,卻有大量的分紅到手。
到了許都,難免就要和這裡的朋友互相應酬,於是在百花軒擺上一桌酒席招待這裡的朋友,聽郭嘉說起,當時許都內流傳對我不利的流言時,曹昂、司馬朗他們都為我說過不少好話。
許褚與典韋也出了很大力,但因為他們需要常伴丞相左右的緣故,所以只有許褚一人來參加宴席。
席間大家說起我在城中宣傳的白糖和青鹽,大家都是哈哈大笑,認為我一定賺了不少,其實我現在光向外送了,還沒有賺到錢呢。
大家說起這個商賈的暴利,也都是一陣感慨,如今天下對商人很歧視,認為他們很低賤,但是對他們能夠聚攏財富的能力卻很羨慕,一個成功的商人,甚至比一個年俸兩千石的官員過的還奢華。大凡富裕的地方,商業便也很達。青州臨淄自先秦時代起便是商業達之地,當年姜太公制定的商農並重之法讓齊國商業達,國家也因此成為春秋最早的霸主。但是商業達的地方,也有一個弊端,那就是無地的百姓多,這些沒有土地的百姓可能來自五湖四海,他們的鄉土觀念很淡,在戰爭生時,他們缺乏為了保衛齊國而犧牲的精神,臨戰難以募兵。
在先秦時,國家一般只有少量的正規常備軍,生戰事的時候,在全國出徵召令,種地的百姓便紛紛參加軍隊,抗擊外敵的侵略,或者去攻打外敵,掠奪別國財富。但是齊國的百姓卻沒有這個積極性,因此齊國只好花重金常年供養一些職業士兵,這些士兵的訓練和裝備比起周圍其他國家那是好的太多了,戰鬥力和配合也比那些臨時招募的民兵要強,在對戰魯國時佔盡了上風。但是也有不足,那就是這些士兵都是為了錢才去打仗,而不是為了他們的國家,這樣一群養尊處優,生活富裕的士兵,早就已經習慣了富裕生活,缺乏了為國家犧牲的勇氣。所以在遇到燕國伐齊時,齊國士兵一鬨而散,至自己的國家於不顧,結果齊國很快便被佔領只剩下兩座城池保存。後來田單破燕國,也是努力激起齊國百姓的愛國情操,才得以一鼓作氣將燕國趕出去的。
反觀秦國,這是個窮的不能再窮的國家,老百姓能夠吃一頓飽飯便是很不錯的了。但是一但國家出徵召令,百姓爭先恐後的去參戰,混口飽飯是一個原因,對自己國家深厚的感情也是原因。
商鞅變法鼓勵秦國的農耕與軍功,這種制度在其他諸國看來簡直就是酷刑,難以忍受。但是在秦國人卻覺得這是自己為國家做出的一點奉獻,樂在其中。於是當熱愛自己的國家、鬥志堅決的秦兵遇上了生活富裕、對國家沒有什麼感情的齊兵時,齊兵被完全消滅了。
由此看見,展商業,有錢是個好事,但是太依賴錢與商業,也不行。
大家談談笑笑,議論時政,喝著美酒,欣賞美女的舞姿與歌聲,很是盡興。
不知不覺半個月過去了,許都再次下起了大雪,一夜之間整個城池都被銀裝素裹起來,我也和琳兒、葉南、白青他們躲在家裡圍著火爐烤火說笑。正在高興的時候,突然門外有人求見,僕人將那人帶進來后,那人恭敬道:「小人乃是鎮西將軍夏侯淵大人的家人,奉我家主人之命來這裡請風將軍過府一敘!」
這倒是讓我有些吃驚,雖然我給許多將軍送了禮物,但是大都沒有太深的交情,所以那些人大都是出於禮數而派人給我送個回禮便罷了,但是夏侯淵卻邀請我到他府上去敘談,這可比送回禮要重的多了。
我讓那家人稍待,自己去屋內更換衣服,這才和他一起騎馬踏雪趕往了夏侯淵在許都城內的宅邸。
夏侯淵因為主力在虎牢關的緣故,一年中有十個多月在虎牢關和洛陽三關之地,但是家眷卻在許都城內。府第倒也輝煌大氣,夏侯淵正在門口站立,見我到來大笑著迎上來道:「子羽到來了,希望我沒有失禮才好啊!」
我甩鞍下馬,急忙上前拱手行禮道:「夏侯將軍親自迎接讓晚輩受寵若驚啊!」
夏侯淵呵呵一笑道:「寒暄客套就免了,門外寒冷,我們一起進屋敘談!請!」
我也笑道:「將軍直爽,晚輩來時因為想著能與自己崇拜的將軍見面,心中激動走的匆忙了,衣服確實穿的不夠厚。請請!」
夏侯淵哈哈笑道:「這話我愛聽!我家別的沒有,衣服多的是,來人去取我的錦袍來!」
我們說笑著穿過庭院,向屋內走,夏侯淵顯然也是個愛樹之人,道路的兩邊沒有種什麼花草,而是一些挺拔的樹木,在路過一片杉樹林時,原本已經停止下的雪突然猛然降落起來。
我注意到三個穿著錦袍的年輕人正在樹上用力的搖晃樹枝,樹枝上存著的雪被激烈的搖晃而震下,於是樹下就出現了降雪的景象。
夏侯淵和我的身上頭頂都積了一些雪,夏侯淵惱怒的抬頭看著樹上的三人,怒道:「犬子無禮!還不都給我滾下來!」
那三人中最大的不過十三四歲,應該就是帶頭的,嬉笑道:「原來父親大人在低下啊,真是沒有看見!」
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梳著兩條小辮子抓著樹枝又搖晃了兩下道:「這些樹身上壓了厚厚的一層雪,好可憐。父親常說要以忠心待人,仁心待物,我們正在善待這棵樹啊!」看裝扮竟然還是個女孩。
那個最小的孩子不過七八歲,但是目光尤其明亮,用掛著奶味的聲音道:「若是行軍打仗,父親大人已經中了埋伏了哦!」如此小孩卻學大人說話,但是卻很可愛。
夏侯淵並沒有理會樹上的三人,而是沖著不遠處,一棵兩人合抱粗的大樹背後喝道:「出來!」
只見一個峨觀敷帶的書生打扮的人轉了出來,年齡十六七歲,臉上稚氣未脫,左手拿著一捆竹簡,右手來回畫著圈吟讀道:「高祖,沛豐邑中陽里人也,姓劉氏。母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哎呀,父親為何在此?」
夏侯淵怒道:「你讀書不在屋內,在樹後面做什麼?」
那書生搖頭道:「子曰:察其言,觀其行,方知豈可也!亞聖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我遵從聖人教誨,怎可一直窩在屋內讀死書呢?故而踏雪林下,感悟天知!」
夏侯淵道:「強詞奪理!你可知你的弟弟妹妹們在樹上嗎?」
那書生嘆道:「聖人曰:非禮務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遵從聖人教誨的我一心只讀聖賢書,怎麼會知道這些小細節呢?」
夏侯淵哼道:「這都是你這個做哥哥的指使的吧!」
那書生笑道:「這怎麼可能呢?身為聖人子弟,我上敬父母,中和兄弟,我甚至連剛才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上樹抖雪的事情我更是聽都沒聽過。我不過是剛好路過而已!父親大人一定要明察啊!」
夏侯淵還要怒,這時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在幾個丫頭的擁簇下走了過來,向夏侯淵一行禮道:「夫君好不曉禮數,客人還在雪地站立,你竟然只顧著訓斥自己的子女,至客人於不顧,待客的禮數何在?」
夏侯淵臉色一紅,急忙向我道:「子羽莫要見怪啊,犬子無禮,讓你見笑了!」
我笑道:「哪裡,哪裡,如此方顯將軍柔情嘛!」接著我向那婦人一行禮道:「風翼見過夫人!」
那婦人大方的一笑道:「還禮!久聞將軍大名了。」接著對夏侯淵道:「先去招待客人吧,孩子們我來管教!」
夏侯淵無奈的點了點頭:「子羽請跟我來!」
我和夏侯淵向屋裡走,而那婦人輕輕一招手,樹上的孩子和那書生都乖乖的湊到她的身邊低下了頭。
我笑道:「尊夫人應該就是丞相正妻丁夫人的胞妹吧!晚輩說句不恭敬的話,她在孩子之中似乎比將軍更有威嚴啊!」
夏侯淵道:「當年我和丞相在年輕時為患難之交,一同娶了丁家姐妹,丞相娶了姐姐,我娶了妹妹。我常年在外征戰,家中事情都是夫人打理,孩子們也是夫人教導長大的,有了他們的母親撐腰,自然是不怕我了!」
我開玩笑道:「將軍還懼內不成?」
夏侯淵嘆道:「我們是患難夫妻,我也欠她很多。我在千軍萬馬中衝鋒陷陣從來沒有怕過,會怕婦人嗎?這不是怕,是敬重!」
我向夏侯淵一鞠躬道:「將軍又給晚輩上了一課!」
夏侯淵笑道:「我以前只聽說風翼勇猛果敢,但是今日接觸卻現你還油嘴滑舌,抓住機會就要奉承一番。不過,我愛聽!哈哈!」
我呵呵笑道:「我與那些阿諛奉承者不同,只有遇到真正讓我信服的人,我才會說出恭敬的話,正所謂誠之於心,顯之於形,脫之於口。若不是將軍真的讓我折服,我還真說不出這些話呢?」
夏侯淵哈哈大笑,將我讓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