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藍耀辰和藍亦云道別後，兄妹席便各自開車離去。
此刻已過了晚餐時間，藍耀辰帶著宛雨萱前去某間餐廳用餐，卻在停車場遇到剛用完餐前來開車的宛雨涵。
無巧不成書，無論怎麼避，該碰面的終究逃不了。
宛雨萱一對上宛雨涵的雙眸，立即驚慌的側身遮避自己的臉，藍耀辰同樣動作迅速的移動步伐站到她身前，阻擋宛雨涵的視線。
「你很眼熟。」宛雨涵向兩人走近。「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沒有。」藍耀辰替宛雨萱回答。
「你怎麼知道？」宛雨涵挑起眉。「很奇怪，你女朋友有那麼難以見人嗎？為什麼每次看到我，你都將她保護得密不透風，不讓我多瞧一眼？」
「不方便而且沒有必要。」藍耀辰冷冷的答腔。
「好個不方便而且沒有必要，你這話未免太傷人了。」
「如果讓你有這種感覺，我道歉。」
「不用。」宛雨涵不屑的撇嘴。「我會想起來在哪兒見過她的。」
撂下話，她如同一隻高傲的孔雀，踩著優雅的步伐走向車子。
直到車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宛雨萱沉重的一嘆。
「怎麼辦……」
「我不准你再自怨自艾。」藍耀辰趕在她說完前阻止。
宛雨萱抬起頭看著他，愁眉不展的臉上滿是陰霾。
他不舍的將她摟進懷中，拍著她的背安撫。
「別擔心，沒事的。」
他這句話不只是為了安她的心，也是告訴他自己。
畢竟誰都無法預料，命運的巨輪一轉，會朝向哪個方向前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她不受傷害。
×××
這幾天，宛雨萱始終提心弔膽，怕身世被揭穿，也盡量少跟藍耀辰在公開場合出現，以減少跟宛雨涵碰面的機會。
但老天爺似乎不打算讓她好過，發生了一件讓她更加恐慌的事。
她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信。
信封是大紅色的，猶如血染過的色澤，信紙也是，上頭則以白色的筆寫著歪歪斜斜的字。
你，去死吧！
怵目驚心的詛咒驟然映入她眼帘，她驚恐的將信丟到一旁，但大紅的顏色依然讓她忽視不了。
她慌亂的衝過去將信撿起，用力撕碎后丟人垃圾桶，再隨手抓來報紙覆蓋在上頭，以遮去那駭人的紅色。
宛雨萱原以為那只是誤寄或是惡作劇，怎知接連幾天信箱中一直出現相同的信。信中沒有署名，信封上也沒有地址，表示對方極有可能是直接將信投入她的信箱。
一想到這兒，她渾身猛起雞皮疙瘩。
去死吧，賤女人！
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沒有人可以搶走我的幸福。
去死、去死……
這幾句毫不留情的話不停的在她紊亂的腦海中打轉，她趕緊抖著手撥打藍耀辰的電話。
藍耀辰很快地趕來她的住處。
一見到她驚魂未定的臉色，他心疼的抱住她。「發生什麼事了？」
「你看……」宛雨萱的手指顫抖的指向桌面。「這是我幾天來收到的信。」
摟著她走近桌子，藍耀辰看完信后眉頭深鎖。「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以為是惡作劇，兩三天就會停止了，沒想到……」
「別怕，我們先把信收起來。」
「嗯。」
將那幾封信放進牛皮紙袋后，藍耀辰安嫵著道：「好了，不會有事的，我們現在先來想想有沒有可疑的人？」
「沒有。」宛雨萱搖頭。
她已經想過了，自己交友單純，根本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就算有，也都是無心的，她實在無從得知對方是誰。』
「是嗎……」藍耀辰若有所思的擁著下巴。
會是誰如此可惡到極點，竟然寄恐嚇信嚇她？
但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不可能跟人結怨，既然如此，不可能平空出現這些充滿深切怨恨的信。
信中的話語彷彿非置雨萱於死地不可。
「耀辰，怎麼辦？我好怕……」
她已經連續好幾天作惡夢，夢中，那些紅色的信紙扭曲變形，化成一雙雙血淋淋的手掐住她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她總是大叫著驚醒過來，忍受著這樣的煎熬直到天明。
再這樣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也許最後會精神崩潰。
「別怕，我會陪著你。」藍耀辰撫著她憔悴的臉龐，「看你精神這麼不好，要不要先去休息？」
「不要，我會作惡夢，我現在好怕睡覺。」
「不會的，有我在這裡，別擔心。再不行，我陪你睡，你就不至於害怕了吧？」藍耀辰笑著說。
「你說真的假的？」宛雨萱蹙起眉頭。
「假的！瞧你，眉頭皺得更緊了，放鬆點，我只是說笑而已。」
「好難笑。」
「好啦，我知道自己的笑話很難笑，不說就是了。快去休息吧。」
藍耀辰帶她回房，見她在床上躺好后，原本欲離去，卻被她輕輕的一喚止住了步伐。
「留在這裡好不好？」宛雨萱怯怯的詢問。
「好是好，不過你不怕我半夜伸出狼爪？」
「別鬧了，一點都不好笑，請回去多練一下說笑話的功力。」
雖然不好笑，但她感覺到心中沒有那麼恐慌了，因為她知道，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能夠安心。
在他的陪伴下，幾天來睡眠品質不佳的宛雨萱，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望著她安詳的睡容，藍耀辰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后，來到客廳打了通電話給二哥藍耀月。
因為二哥經營酒店的緣故，黑白兩道的重要人物他都認識，他想，請二哥幫忙調查這件事，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
藍耀月在接到藍耀辰的電話后，立即派人暗中守在宛雨萱的住處了。探查是誰恐嚇她。
然而那人卻瞧見是一個小孩子把信投入信箱中。為免泄漏行蹤，調查的人趕緊撥手機要藍耀辰下樓逮人。
藍耀辰火速趕下樓，抓住那個小男孩。
「小弟弟，請問這封信是怎麼回事？」他抽出信箱里火紅的信問道。
小男孩嚇了一跳，說：「一個阿姨給我一百塊教我送的。」
「那位阿姨長什麼樣子？」
「不知道，因為阿姨很怪，全身包得緊緊的，戴帽子，圍圍巾，還戴口罩和墨鏡。」
「你天天幫她送信嗎？」
「沒有，我才送這一次而已。」
「好，謝謝你。」
藍耀辰知道從小男孩口裡問不出什麼，但至少有了一些線索。
送信的人是女的。
她很狡猾，總是請不同的人替她送信。
那究竟會是誰呢？線索還是極為有限，恐怕沒辦法查出對方是誰。
於是他與藍耀月通電話，告知問來的結果。
之後，他便前往宛雨萱的公司接她下班。這已是他連日來的例行工作，保護她避免遭遇不可預知的危險。
×××
坐上車后，宛雨萱輕聲抱怨道：「你又送我花了。」
「不喜歡？」藍耀辰微揚著唇角問。
「我很喜歡，只是你每天送，都快把屋子堆滿了。」宛雨萱捧著美麗的花束，紅著臉嗔道。
從那天他答應留下來陪她后，彷彿成了她的房客，為了不再讓他睡沙發，她特地將原本堆放雜物的房間整理出來，作為他休息的地方。
不過說也奇怪，自從有他陪伴，她雖然偶爾還是會作惡夢，但已不會半夜被嚇醒，而且大多時候她睡得很好，這都是他的功勞。
另外，也許為了安撫她不安的心，他每天送花給她，並且接送她上下班，讓她成了同事們El中最幸福的女人。
她懷疑他們會那麼說的部分原因是他很會做人的關係，除了她收到花束外，只要是女同事，每人也都會收到一小束花，讓她們心花怒放，高興得不得了。
所以辦公室已經飄了好幾天的花香，大家工作起來也更有勁，看來老闆該頒個感謝狀給他，獎勵他提振員工的精神。
「有那麼誇張嗎？我也才送了三天。」藍耀辰笑著說。
「你再多送幾天就會了。」
「這你不用擔心，花是有時限的，絕不會堆滿你的房子。」
「可是很浪費錢呀。」宛雨萱心疼他的花費。他前前後後至少花了上萬元吧。
「沒關係，花錢事小，能讓你心情愉快就好，我不希望看到你因為那些信愁眉苦臉，吃不好，睡不好。」藍耀辰伸手覆住她的手背，體貼的道。
「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
「別想那麼多，一切都會過去的。」
當藍耀辰開車駛離，對街路旁射來的一道冷冷的眸光隨即隱沒在升起的車窗後頭。
車內一名中年女子以毫無起伏的語氣問：「看什麼？」
「看有人幸福的樣子。」宛雨涵氣憤地道。
她跟母親出來逛街，正打算回家時，忽然瞥見藍耀辰和那個女人親呢的走出對面的大樓，她連忙要司機停車，卻見他們在坐入車內后，不知交談些什麼，過了幾分鐘藍耀辰才發動車子離去。
她愈想愈氣，愈想愈不甘心。
「跟你上次生氣的衝進家門有關嗎？」
「嗯，為什麼我先看上的男人會被爸的私生女搶走？這實在不公平！」宛雨涵忿忿不平的道。
上次打過照面后，她＿時之間想不出來在哪兒見過那女人，回到家見到母親失神地望著一張照片，她才知道那女人的身分。
宛雨萱，爸爸在外頭的私生女，根本不配當宛家人！
「這世界有很多不公平的事，但又能如何？」方雅雯面無表情的輕嘆。
「媽，你不氣嗎？那女人搶走了爸的心，現在她的女兒又搶走我愛的男人！」宛雨萱無法理解母親怎會如此冷靜，彷彿聽到的是陌生人的事，跟自己無關。
「愛情是個害人的東西，不是你的就彆強求。」
「媽——」
「好了，別再說了。」方雅雯制止她，之後吩咐司機，「走吧。」
「是。」
宛雨涵不悅的盯著窗外。
她胸中的怒火無處發泄，不明白母親怎能心平氣和的看待父親的出軌，輕易便原諒父親的過錯。
母親的情操實在太過偉大了，相較之下，父親及他外頭情婦的作為可恥得令人唾棄。
換成是她，絕不會輕易饒過他們！
×××
見車子並非往她家的方向駛去，宛雨萱納悶的問：「我們要去哪裡？」
「回我家吃飯。」
「你家？在我家吃就好啦，何必大費周章的跑到你家去？」
「因為有人想見你。」藍耀辰無奈的嘆氣。
他隨隨便便都猜得到上次亦云會出現在公園的原因，有一大半是為了探查他的情況，回去向母親報告。
想必亦云在母親面前加油添醋不少，而神通廣大的母親大概又從二哥那兒得知他這幾天都待在雨萱家，知道這些事後，母親自然不可能按捺得住，她已經打了不少通奪命追魂call，要他帶雨萱回去，不然就等著她親自上門。
上哪個門？當然是雨萱的家門。
「見我？誰啊？」宛雨萱不解。
「之前跟你提過，老逼我去相親的母親。」藍耀辰又是重重一嘆。
「你不想帶我去見她嗎？」他的反應讓宛雨萱心一揪。莫非他．覺得她還不適合跟他家人碰面？一思及此，她感到好失落。
聽出她失望的口吻，他急忙澄清，「我不是不想帶你去，而是怕你被我媽的熱絡嚇到，也怕我們被算計。」
「算計？有那麼嚴重嗎？」宛雨萱睜大眼。
「嗯。」
藍耀辰將兩位兄長在母親的設計下結成連理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哇，你媽真有趣！」
「什麼有趣？等你遇上那種事，就欲哭無淚了。」
「既然這樣，你怎麼還要帶我回去？」宛雨萱對於他心口不一的舉動感到十分疑惑。
「沒辦法，不帶你回去，就等著我媽上你家去了。」
「啊？伯母她……」宛雨萱嚇得說不出話來。
「有沒有一點憂患意識了？」藍耀辰消遣著她。
宛雨萱終於換上嚴肅的表情，詢問應對的方法。「那我該怎麼辦？」
「記住，我媽和我妹要是拿喝的東西給你，一律拒絕。」
「嗯，我知道了。」
×××
晚餐在藍耀辰和宛雨萱以及姚培芳和藍亦云兩方各懷鬼胎，其餘的人全看著好戲的情況下結束。
一群人移至客廳閑話家常，此時，姚培芳吩咐傭人端出果汁，遞給在場每人一杯。
除了姚培芳及藍亦云很快地喝完外，曾因喝了果汁昏迷而差點錯過彼此的藍耀月及言綺華心有餘悸的端著杯子，連喝都不敢喝，其他的人也是同樣的反應。
姚培芳見狀，不悅的擰起眉頭。「你們是怎樣，怕我在裡面下藥嗎？」
「對，很怕。」藍耀月不給面子的道。
「怕什麼，我跟小雲都喝完了，也沒昏倒啊。」
「說不定你們兩人喝的是記過記號，沒下藥的。」藍耀日淡然的道出母親所打的主意。
被戳破計謀，姚培芳心中暗叫。
真是兩個不肖子，明明知道她處心積慮的想要湊合他們的小弟和雨萱，居然不配合一點，差點壞了她的好事。
會說差點，當然是因為她還有其他招數，就是為了預防這樣的事發生。
呵呵！她真是太聰明了，懂得多預留幾條路。
「好好好，既然你們不喝果汁，那吃水果吧。」姚培芳揚手要傭人將果汁收走，換上水果拼盤，並主動替宛雨萱盛了一盤。「雨萱，來，人家說多吃水果會美美的，多吃點啊。」
「伯母，我自己來就行了，謝謝。」宛雨萱接過姚培芳遞來的盤子，忐忑不安的望著藍耀辰，不知如何是好。
「別跟我客氣。」語畢，姚培芳笑容滿面的招呼著絲毫不想動手的兒子和媳婦們。「快吃，吃完了這有甜點。」
「媽，你今晚準備得真豐富。」藍耀辰試探的贊道。
他想知道接下來還有幾道餐後點心，以盤算哪一道會下藥，因為果汁已遭拒喝，不屈不撓的母親絕不可能如此便輕言放棄。
知子莫若母，換言之，知母也莫若子。
「當然，我可是比照外頭的大餐廳辦理，全套式服務，要讓客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姚培芳對於自己的安排感到十足的驕傲，但言下之意，他們今晚能有如此的頂級享受，全拜宛雨萱之賜。
藍耀月故意吃醋的說：「媽，偶爾也讓我們有機會見識到你款待客人的厲害，不要每次都挑這種時候，不然一頓飯吃下來還真是讓人提心弔膽。」
「常表現就沒有期待啦。」
她這句話說得有理，藍耀月也只有乖乖閉嘴的份。
藍耀辰沒聽到想要的答案，決定用其他方式探問，便出聲招呼母親吃水果，打定主意母親動哪裡，他就跟進。
「媽，你別顧著說話，吃點水果吧。，』
姚培芳點點頭，優雅的拿起叉子，取了一塊蘋果放入嘴裡。
此時，眾人紛紛動手朝蘋果進攻。
這有志一同的舉動讓大夥面面相覷，禁不住揚起唇角。原來每個人都有相同的打算。
「哇，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有默契啊？」藍亦云大聲的道，想要藉此化解詭異的氣氛，不過顯然效果有限。
姚培芳也非省油的燈，看出大家的如意算盤后，她也不點破，而是以眼神暗示藍亦云有所行動。
接受到母親的指示，藍亦云面帶微笑，故作輕鬆的將每樣水果各取一塊放在自己的小盤子里，在多雙眼睛的注視下，神色自若的品嘗著水果。
等她將那盤水果吃完后，看她沒事，眾人才安了心，紛紛跟著拿起叉子向水果進攻。
當他們吃著水果時，完全沒注意到姚培芳眼底閃爍著計謀得逞的光芒。
呵呵！他們再怎麼留意，終究逃不過她姚培芳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