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08年12月15日 （10）
東風早晚會浩蕩起來，吹皺春水，原野上也會有正在芽的梨樹，它們依舊會遵循自然的規律再次綻放，那麼我的梨花還會再開呢？去年的去年的去年，很多年了。沒有答案。梨花燦爛的季節已經過去。只是把愛情留在了這片土地，把自己也封存了起來。等待她的不會歸來的歸來。最後的耀亮。你不知道，梨園已經消失了，拖拉機吼叫著，把那些梨樹的根從地下拽了出來，它們在陽光下微微顫動著，帶著新鮮而敏感的泥土的顆粒。痛嗎？剛剛從地下爬了出來。你飛向了你的天空。
我在這裡。可憐的蛸蛸們呀，在講台上自以為是的叫喚，聲嘶力竭的歌唱。自作多情的志存高遠。不是雄雞也不是青蛙。天下不會因我們一唱而改變顏色。這是一個經濟和信息的年代。教育豈應關大計？百年樹人。誰管的了百年以後的事？從講台到門是兩步,從門到講台也是兩步。講台是卻是七步。七步是他全部的才華，才高八斗讓他自毀前程。這七步也將耗盡我的生命。生命只是點亮一下，然後又回到黑暗和寂滅中，化成灰燼。流淚的一生。只問吐絲不問為誰。一匹馬被栓在七步之地，燕趙沙雪早已變成沒有了守望者的麥四。
那是頭一個夢吧，是在黑暗中爬行、蛻變，直到被夢吵醒。居高聲自遠，端不藉秋風。清高一點也好，只是這樣的人不多了。有那麼高嗎？更多的人在摧眉折腰呢，送我上青雲。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所有的生靈都會在這風中沉默無聲，天涯淪落人背起同樣的行囊，苦難是唯一的收穫。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世間自古如此，有什麼好牢騷？有什麼用呀？有多少人能入的俗世，出的浮塵呢？我能嗎？放萬事隨流水吧。
那時農村也挺好的。住在一個院里，門偏對著，從小就一起玩。她每天都在幫媽媽燒火，打草餵羊。確實挺有出息的，知道過日子，扎兩小辮，很文靜，又愛寫字看書，也特懂事。一看就是有出息的孩子。有出息對一個農村孩子而言是最好的讚賞了。
看書多好呀!有書就換著看。可那時候的書，大多是小畫書呀什麼的，圖多字少。很少有全文字的大書。後來她就看《兒童文學》和《少年文藝》了。多好呀！專門給小孩子們看的呢！她就把書借給我看，那第一本《兒童時代》是1979年的復刊本吧，上面還有宋慶齡的賀辭呢，說到了2ooo年，我們這一個代少年兒童就成了建設國家的棟樑人才，國家就實現「四個現代化」了。2oo8年了。她老人家泉下有知。
那書的紙張還是很耐翻的。看了好多遍也沒事，不卷不扯。還沒廣告。真是凈土。有一種返璞歸真的氣息，一片想象中的天空。《凡爾登湖》和《聖經》。那是他最後帶著的書。生命中不會捨棄的。那幾本小小的書其實影響了多少人對世界和人生的看法。直到現在，經過了這麼多歲月的磨歷，還是有一點點的天真、理想化,嚮往自由、純凈的生活。呵呵，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是你的一棵樹。
煙渚島上野渡無人
佇立江邊，臨水照影
白霜滿板誰撐起那一丈長篙？
天水一色大地蒼茫
你從青草更青處醒來
看不到這棵比天更高的樹
你是與我不同的形象
你是匆匆的行者
我只是生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你在我身邊漂流而過
碰碎了這一生的夢
落英繽紛呀繽紛落英
在最美麗的時刻凋零
把所有盡付東流
??我如果能告訴你就好了。也許就能在一起了，根在地下相擁。當時學這詩時只是笑笑，什麼也不懂。在生命轉角處卻不經意間遇到了愛，直到最終失去，誰會記得這詩呢？考試絕對不會考的東西，觸及心靈意境很美道理很真但是誰也不會浪費時間去看。除非寫情書用的著。為什麼不能滿懷著希望去擁有一株木棉，哪怕我並不是什麼橡樹。
那天晚上我們是兩棵梨樹，在月亮和星星的照耀下說著這樣的話。
村裡的女孩子和我一般年齡的就只我一個,於是我有時就和你們一起玩。一起打草呀逮魚呀什麼的。後來上學了就認字了，又迷上那些方方正正的線條,你們還是喜歡在外面玩捉迷藏過家家,而我就常常就端了小木凳子小木椅子坐在門洞里練習寫字。先是學寫自己的名字,爸爸媽媽的名字,小朋友的名字。學會寫了,就很驕傲地拿去和你炫耀。
谷城！谷城！這兩個字還是你教我的呢！是呀！你那時怎麼那麼笨呀！
班裡的男生愛對女生起鬨，還經常欺負女生。我又不大理他們。因為我爸爸的名字在一篇課文上出現過吧，男生偶爾會拿這件事招惹我，大聲地說笑，「我們摸黑冒雨前進」。我聽了，就會生氣地綳起臉，和他們嚷上幾句，要是男生還在起鬨，我就趴在課桌上，把頭埋進胳膊里，不再理他們。等過了一陣子，那幫男生消停了，我也不生氣了，就抬起頭寫作業。你才恨人呢，也跟著起鬨。我就好幾天不理你。
考初中時，我是全鄉第一名，你才第四名。上初中后，咱們分在兩個班裡呢。那時，小孩子們好像都在青春期，還挺封建的。男女的意識特彆強，都不怎麼說話，見面就顯得不好意思，表情也不自然，好象說句話就怎麼著似的。別人都跟著起鬨。可就是這樣，你還是同我說話，那天你去我們班找我，大聲喊我英姐，男生們都哇哇地起鬨。我就說：笑什麼笑？他是我弟弟！那種感覺真微妙呀。有點害羞還有點驕傲。後來偶爾在學校里碰見你，沒人時你就說話，叫我英姐，有人時你就對我笑一下。那一笑，總能給我帶來一絲溫暖和安慰。每星期六還是一起回家，都是我在大門上等你呢。
那時還有人笑咱們呢！笑吧！濟他們笑！還唱夫妻雙雙把家還呢。
那時考個學很難，從小學到初中，要刷掉一半多的人。從初中到高中，更是殘酷。初中一個初三年級有二百多人，能考上高中的，好的年份有二十多個，差的年份只有十個上下，你想吧，學習的任務多緊張，課外書當然也就顧及不上看了。可是你考上了，我沒有。命呀。別說了。睡會吧。明天要早起看太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