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離開 (5)
(5)
那些黑夜都是純粹的黑夜,停電的日子感覺太好了,整個南中都籠罩在更黑的黑暗之中。漆黑的夜,溫雅的夜,沉默的夜。所有的窗口裡燭光躍動。大家似乎都過了快樂的兩節課,笑聲低低地卻清晰可聞,又隱隱感到黑暗中孕育著不可預知的危機,卻沒人能說清楚。每天呆在都極度乏味,幾乎要霉的地方,因為黑夜又多了一點也許值得回憶的東西。黑暗真黑。
課桌下面黑乎乎的一片,一個令人嚮往的角落。悄悄地握著她的手,輕輕地用一下力再鬆開再用力,微笑地看著她,看她在燭光映照下的輪廓。心被溫暖著,愛的感覺是那樣的奇妙。一個燭光閃閃的夜晚,一個黑夜裡的故事。在黑暗中太久了,眼睛難以適應光明。最後終於來電了,大家一陣驚呼,倒象是在釋放。忽然,是那麼地討厭光明。它把一切照的那麼簡潔明顯,我們之間的最小的距離也逃不過。於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想尋找黑暗。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太希望別人了解我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我的。偉大又自卑。可以擁有整個世界,卻不能守候一個人。我們小心地保管著自己,又希望有人來打擾,就是小偷強盜也好呀,所有的秘密都在拭目以待,尋找著千里之堤上的那個蟻**。爭先恐後的向外涌去。一瀉千里。於是我又投靠了光明。燈還亮著。在前方。也許我需要的只是一個自己,一個真正的自己。拚搏,後悔,哭泣,反省。正如我不知道今天過後會生什麼,希望每年都有改變,不要再像一年前一樣。單純有時也不是件壞事,或許我們並不單純,只是幼稚。單純,鳥!別人的事和我沒關係,我為什麼要去管?為了愛付出一切,值得嘛?我們的雙手捧的住這份沙漏一樣的愛嗎?
老李又說起了志願和分配、社會上工作的形勢,從沒覺得自己與社會已經這麼近了,一邁步就能走過去了。隔著一趟線。恐怖?可怕?這時候的人,都瘋了!人生就是黃毛狗咬黃毛犬!那麼愛呢?它在一個人的生命中能佔多重?而名聲又佔多重?被人唾罵又怎樣?沒有自尊又如何?動物一生只是生存,交配,繁衍,也許有一點快感。植物呢?那些葉片層疊的莊稼,那些在風中相互愛撫的樹,從小就長在了一起,從生到死。別無選擇的選擇。它們也是生命,僅僅是生命,它們會有愛情嗎?能一直凝視著對方,或是只能一生守候,是幸福,是痛苦?而人,活著吧,生命的意義在於何方?怎麼走過去?人們視與自己格格不入的行為為變態,又歌頌這個敬畏那個。終於現了吧!信仰很重要呢,生命又算什麼?一個符號而已。它們的根在地下緊緊相擁。總想試圖改變自己,或好或壞,不去想成功。誓不改變自己,而又不斷為環境所變,失敗過嗎?
天堂中才不會有虛假與變態呢,所以在人間就選擇沉默吧,等待改變,要不被改變。到底在幹什麼?一切都以愛的名義。天藍著,是的,藍天。有太陽的晴天還是多一些的。已不再那麼迫切的需要電了,唯一還能用電的地方,就是老師們從不在乎的電鈴。你方唱罷我登場。而李老師呢?也不錯,很煩人!說著一些大家都知道的話,知了,知了。真想用面粘上他的嘴。他還指望我們感恩呢。考多考少,同學們都低沉著臉,笑也不那麼自然,面對的是今日尤寒的易水。
每每煩到想休息一下,就到紅樓中逃避一下。每每都有收穫,或多或少,或是開心的大笑一場、幸福一次或是痛哭一場。也許會有少許的釋放。而一旦靜下來,回到現實問題依然沒有解決,是一種至深的失落。文學不是濟世良方。總是要面對呢。不知道這算不算成長。永遠不可能主動靜下來享受一下一個人的寂寞。誰也做不了寶玉了。他要拋下的你正在苦苦追求呢。要不就只是想他身邊的那幾個漂亮的女孩子。
萬念俱空,夢想剛剛升空就被擊落。被紅樓夢浸染已久,過多消磨了銳氣,好象一切都能看開了。七月以前所看重的一切,已成為灰燼。必須得到的東西原來是可以失去的。不得不背叛了自己,瞬間的等待也只剩下了痛苦和憤怒。這是欺騙是掠奪是不等價的交換。地上滿是痛苦的狼籍和紛飛的頹廢。這樣一種日子快到頭了,痛苦卻仍是享用不盡,幸福還是遙不可及。不能與別人分享,只能自己挑著。人在何方?我要的幸福又在哪裡?終於涉過了河流,曾經的彼岸又成此岸。前方總是在不遠處。
現在如果讓我再看一遍我的高中生活,會很滿足吧。也許真的有遺憾,也許還會落淚,卻沒有了當時的感動。惘然。我這幾天都沒有去體會,去珍惜,而且不只在南中的每一天,每一年,讀師專的每一天,以後的每一天,將來可能不再有那些東西了。但每天一定要仔細地去過,因為過去一天就離死亡近了一步。現在終於可以寫了出來。也對得起自己了。
只要早起就會看到日出,好幾個人從圍欄里鑽了出來去上操。都是目光獃滯,眼皮沉重,臉上沒有了一點表情,最後是又雲凱。睡不睡都一樣睡不醒。
那時坐在位子上就不自覺地往外瞅,那塊玻璃又大又亮,每天都擦擦呢。世界上最寧靜溫馨的角落,能那樣坐一輩子多好呀。旁邊有她呢。風輕輕的。什麼也可以想,什麼也可以不想。圍牆外面是屬於未來的世界。衝出去衝出衝出去。窗外總是有故事。哪怕只是一堵白色的牆。我沒有睡。靜靜地看著窗外,看著北溫帶季風性氣候里慵懶的陽光無聲的瀰漫。眼中的一切好象都是不真實的,昏?的夢的底子,被陽光洗過,微微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