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離開 （7）
（7）
車還在走，呼呼的，趕時間似的。
老李告訴我：「時間就還剩下一個月了，你別想保送不保送的事了，先好好的複習吧！你考不上大學，什麼也是白費，成為一個沒有用的人，成為社會的渣子。」以上的一句話，是我唯一記住的一句，因為老師提到了渣子這兩個字，我對這兩個字很感興趣，因為我從來就想到自己會和這個詞聯繫在一起了。原來他就是這麼看我的。拖著大包小包，裡面果然承載著這三年來渣子般的回憶。終於明白老李真地不容易了。那時還想呢，在講台上頭頭是道的，怎麼見了校長就那樣了。要不是才怪了呢。都這樣。天空和屋檐。
那個夏天象是勢必要融化掉什麼似的。蟬都懶得叫了，有一聲沒一聲的。
走在去宿舍的路上，前面的和後面的，拐來拐去的直角。一個棋盤，棋子們鬱悶地走在上面。不許出格，不許犯規。別無選擇。不可回頭的卒子。
「看見頭了，我的天呀！」我打著哈哈，作擁抱狀。大家開始湧出教室，走出教室那一剎那，我回頭看了一下後面的黑板，高考倒計時：4天，恩，今天的還沒改。下面幾天應該也不會改了。沒人去改了。留給下一屆吧！等到下次面對的時候就會是一片空白的黑，天下的高三是一樣的顏色。
下樓梯的時候，看見李欣在前面走，是雲凱暗戀三年的女孩，就慫恿著他去表白，他獃獃的楞在那裡，等到她走遠了之後，狠狠地嘆息道：「高考結束以後我一定會表白的，因為我目前不想影響她考試。」
只知道後來他還是沒有說出口那幾個字，有些東西到底還是放在心裡的好。回憶暗戀的味道只覺的嘴裡是一股苦澀。
考場就在原來教室的樓下，宿舍里開始被清空，大家有說有笑的開始整理東西。說著不痛不癢的話，做著無關緊要的動作，用著可有可無的表情。那天老李又在上面不住地鼓勵著，出口成章，倒背如流。那一班的學生好多都當老師了。他也許真的關心我們，也許不是。沒機會考查了。的確很賣力氣，在班上講完，又讓每個同學單獨去辦公室談心，而且是一個一個的去。可兒出來就和在外面等她的人走了，根本沒看我一眼。我倚在門口看著她走下了樓。誰也能離開誰。
心就像風中的小草搖曳不定呢。堅守著腳下的位置，等待著七月飛雪將自己掩埋。一棵狗尾巴草，可以人人泄，消除煩惱，熄滅怒火，用不了多久，自己也會被烈火烤乾。心裡都不知道在念什麼經。
不要自己嚇自己了。手竟然握不住那一片梨花。覺得自己一定考不好。對著太陽暗示自己心情要愉快、要有信心。她卻懷疑自己得了「健忘症」，於是就經常丟三落四。讓我給她找這找那，找到了英語筆記，數學錯題本又不見了。那段日子沒少挨打。不是捨不得打呀，有時還挺痛的呢。
天空有時又像我一樣，想哭卻哭不出來。只能靠打哈欠時擠出的幾滴眼淚來過過癮。掛在玻璃上像一顆顆廉價的珍珠，珍珠港的。全軍覆滅。她沉默著。用膝蓋碰碰她，她就往裡面歪歪。看也不看我。我始終沒有哭出來，而天卻真正的哭出來了。雨打在玻璃上，從窗戶往外看，出現了一個凌亂破碎的，不再那麼完美的世界。完美只是在前方。
那些等待中充滿了煩燥與焦慮，每個夢裡不是在考場內就是在考場外，翻來覆去地滿腦子都是卷子，黑壓壓的字，卻看不到分數！
心總是寂寞的，空的，空的難過，隱隱有刀絞般的痛。卻又說不清楚。每天都會笑，各種各樣的笑，笑后我的臉部肌肉總會很疲憊似的跨下來，許多莫明的酸楚的滋味。人去巢傾，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離人心上秋。又是渾渾噩噩的過完了一天，又沒有絲毫的收穫，又在晚自習上在別人忙碌的時候寫兩下日記，我的心真的很難過，自責每天都纏繞著我，又做不到好好學習，每天都混日子，這樣下去自責會把自己埋葬。走不出今天。每天只是仰著頭看天，目光獃獃的望著那些或白或藍的天空，顯得很專註，彷彿能看到天外的世界。其實什麼都沒有。想象自己身懷絕技，無所不能，其實什麼都沒有。像曾經度過的無數個平常的早晨一樣睜開朦朧的雙眼，沒有時間回想剛剛還沉浸其中的夢。物是人非。身邊的人已經6續的離開，一個一個的慢慢的逐漸的消失在視線中，開始恐懼、害怕，你怕哪一天你站在回憶的地平線上向所有告別卻不知道和誰說。喜聚不喜散。那時真的害怕人生的痛苦從此終結。沒來及做什麼呢？只有眼睜睜看著一切在眼前如電影一樣劃過，最後只剩下你孤獨的一個人面對那黑黑地銀幕，曾經上演過的所有精彩不再重來。劉郎。想到這裡，谷城的手上重新沾滿了對高考的恐懼。輕輕碰了碰可兒的臉，感覺涼涼的，用手心悄悄地給她抹去了。別哭了！都快成林妹妹了。你不欠我什麼。又望向窗外，天空是還是一片黑暗，什麼都模糊著。別以為自己能看清楚。過去都看不清楚，更別說將來了。車在向前走。那些永遠相愛的誓言在無聲飄零。那些風箏一樣的理想在黑色七月焚燒，什麼也沒留下。無法阻止即將生的一切，你只有眼睜睜的看著已經放飛的煙花在空中爆裂。試圖說一些話讓你開心讓自己輕鬆，但喉嚨被什麼給堵住了，費儘力氣才出暗啞的聲音，欲說還休。咳嗽，咳嗽反覆的咳嗽，嗓子炎，讓人難過。職業病。現在開始上課了，但是我說不出話，只好讓他們上自習，坐在講台上慢慢的啃著一本厚厚的書。豎起來，亮出封面，要不就放在背後繞教室兩圈。沒幾個會注意你在看什麼。他們忙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