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意外相會
玄衣的樣子越來越凡脫俗,當她站在人群里時,總是吸引住所有的眼球,那些瀕危、被宣告無法治癒的病人和傷者,經她之手,竟奇迹般地活了下來,很快康復,在人們的眼中,她就是九天玄女下凡,是那救苦救難的仙姑,她的名聲,也越傳越遠。
景流觴在士兵口中聽到「苑娘子」這個稱呼時,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玄衣與苑榮逃離了景府,他與淳王派兵四處尋找,幾乎翻遍了整個紀國,蹤跡全無,那兩人像是憑空消失了。有幾日他突覺心痛,母親慌了,口口聲聲說定是那妖女給他下了蠱,他想到了玄衣臨走前說的話,她確實給他下了蠱,心蠱,那是不是意味著兩人心繫一線,千里相連?這沒來由的心痛,是因為她嗎?再過了些時日,當心痛的感覺不在,他卻沒來由地感到失落,他想自己是依戀上了那種心痛的感覺,似乎心不痛,胸腔中就空了一塊,寂寞難安!
淳王遠在京都,竟然也聽說了苑娘子的名頭,下令讓他設法將此人收為己用。他換了一身行頭,將軍中事務交由他人打理,尋到了隱藏深山的這個小山村。村中各色各樣的人都有,還有一些事戰中的受傷的散兵,從軍服上看,有景流觴的手下,也有太子柯的手下,在戰場上他們是敵人,拼得你死我活,在這裡他們卻和平共處,有的還聚在一起嬉笑打鬧,並無爭執。
景流觴看著這般景象,很是奇怪。悄悄拉過一個老鄉問了問,那人笑道:「這位公子像是剛來此,不知道這裡的規矩,到這裡來的,都是找苑娘子夫婦治病療傷的,這規矩是他夫妻二人立下的,到了外頭,隨人爭個你死我活,他們不過問,在墨村卻不容許殺戮存在,這裡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戰場,在這裡開殺戒起爭端,會受到神靈的懲罰。」見景流觴搖頭失笑,那鄉民低聲說道:「公子可別不信,咱們這位苑娘子,不是凡人,以前也有想生事的人,後來都受到了神靈的懲罰!有人曾經覬覦苑娘子的美貌,想對她不敬,她不過手指輕輕一揮,那人就被定住,任誰也搬不動他,就像是生根在了地上,後來他知曉錯了,求了苑娘子解開了法術,再不敢生事。」
景流觴想,那女子定然會武功,而且功夫不弱,會隔空點**,這些愚昧的鄉民卻以為碰到了神人,只不知她的醫術是真是假了,這一點,他想要親自試一試。
在鄉民的指引下,他和隨從一道走入了一見小屋,屋裡坐著不少病人,規矩地排著隊,坐在屋中的長條凳上。他在最末端的位置坐下,靜靜等候,隔著湘妃簾,隱約可見裡間人影綽綽,有個藍衫男子在為病人把脈,想必他就是大夫了,他的身旁有兩名女子,著綠衫的搗葯,著紫衫的握了一本書,正低頭看著,不知哪一位是苑娘。室中散著淡淡的葯香。
裡間的人出來,外間的人正待進去,那藍衫男子站了起來,突然身形一晃,重又跌坐回去,裡面一時亂了。一個僮兒出來對大伙兒說道:「大夫身體不適,各位鄉親明日再來吧。」
人群嗡嗡地議論著,四下散去,景流觴微扯唇角,對隨從招呼道:「走吧!」他想自己的預測是對的,若是真有本事,大夫何以會身體不適,那位苑娘子,只怕也沒什麼本事!
就在他轉身之際,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咦?怎麼會這樣!」
他面色一變,急急轉身向那湘妃簾內衝去,才掀開帘子,一柄刀就擱在了他的頸上,隨從掏劍欲斬,被他喝了回去。
用刀指著他的女子清清冷冷地說道:「原來是景大將軍!」他抬眼看去,著綠衫的女子亦是熟人,她便是當年慕容欣的好姐妹菊笙。
「菊笙姑娘,放開他吧!」玄衣的眼神從他臉上掃過,平靜無波。她的手正搭在苑榮的脈上,神色凝重,苑榮躺靠在她先前坐的椅上,昏迷不醒。
景流觴愣愣地看著她,依稀如昨,卻又彷彿不是了,她現在有著驚人的美麗,眉間多了一個紫色的印記,宛如神袛,那身裝扮,卻已不再是少女,髻高挽,眉眼溫柔,帶了一絲憂色,含著萬縷柔情凝視著暈倒的苑榮。她終於還是嫁給了他!先前他怎麼沒有想到,苑娘子,有法術的女子,相貌美麗如仙的女子,原來竟是她啊,她是苑榮的娘子!
心口如遭雷擊,全身的血液彷彿停止了流動,景流觴看著面前的兩人,苦澀難言。
玄衣側身背對著他,問道:「這次你所來又是為何,是巧遇,還是奉了誰的命令,來殺我夫妻二人?」
「我從未有過殺你之心……」景流觴苦笑。身邊掠過一陣風,被外面衝進來的人撞了一個趔趄,亦打斷了他的話語。
那是個白衣男子,劍眉星目,神情冷峻,一蹙眉,一抿唇,掩不住的絕世風華。玄衣看到他時,清冷的眼中現出了一絲無助。他雙手一抄,將苑榮抱起,輕聲安慰道:「玄衣,別急,先回房去。」
那聲音聽在景流觴耳中,也是說不出的熟悉。那男子抱著苑榮經過他身邊,視線冷然掃過,含了森森冷意:「景公子有病?你是來看病的么?」
對上那略帶嘲諷的眸子,景流觴猛然醒悟,眼前之人,竟是與他交鋒多次的無影!再看看恭敬立於一旁的菊笙,他明白了,這個人就是慕容欣的主人,慕容欣不愛他,就是因為這個男人,當他有了玄衣時,這個男人又一次出現,和他搶奪玄衣,如今玄衣嫁予了苑榮,難道又是這個男人在一手操縱?他和自己究竟有何仇恨,總要和自己作對?
「放下苑兄弟,你要帶他去哪裡?」他心頭一急,忍不住呼喊出來。
無影奇怪地笑道:「你還當他是兄弟么?你曾對他拔劍相向,若不是玄衣有靈力在身,他們早死在你與淳王的手中,你既然來了,就在墨村多住幾日,等苑榮,看他與不與你再敘兄弟情誼。」
「你想幹什麼?」景流觴察覺到了他言中的不善,瞪大了眼問道。
「聽說瑤王的兩萬援軍又到了允州,你這個主帥不在場,不知道淳王的軍隊這次還能不能打勝仗!」無影嘴裡說著,腳不停歇,話音落地,人已走遠。
景流觴回過神來,招呼隨行之人向來路折返。他卻不知無影早有準備,吩咐了啟動了村外所布的陣法,他繞來繞去,竟然迷失在了林中,急得團團亂轉,等他想到辦法破解出陣時,已是三日之後,他的三萬大軍與太子柯對峙,」折損慘重,只余了六七千人,敗北而逃,允州城落入太子柯手中。
無影將苑榮放到床上,轉頭看向玄衣,只見她似痴了一般,靜靜地盯著床上之人,一言不。他喚過菊笙,問道:「怎麼回事?苑公子緣何突然暈倒?」
「不知道!」菊笙說道,「他突然就捂著心口倒了下去,苑夫人替他把脈過後,一臉凝重,也未多說。」
玄衣似未聽到兩人之言,她輕輕執起苑榮的手,呢喃說道:「大哥,你是怕我傷心,所以瞞著我么?你怎會……筠走了,難道你也要走嗎?你們一個個,都要離我而去……」她哽咽著,眼淚如珠,大顆大顆地滴落在苑榮的手上。
無影聽到她的話,身形頓住,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菊笙,照應著苑夫人!」他吩咐了一聲,飛身而出,巫啟同按他的命令潛入太子柯的軍中,這才剛走,他得去把他追回來。
這段日子以來,他一直避著他們夫妻,嘴上雖說了放手,心頭的羈絆卻是刀斬不斷,水澆不滅,他迷迷糊糊中尋了她一輩子,當他醒悟時,她卻成了別人的女人。看著苑榮對她的好,他儘管忌妒,可也算安慰,畢竟她的選擇沒有錯,那個男人,值得!也許這是天意,她嚮往安寧,他的一生卻註定了不會安寧,他給不了她的生活,那個男人能給。
他還記得醒來時,苑榮遞給他玄天功的秘籍,那淡然的微笑讓他煩躁不已,揮拳就揍向了他的下巴。
「我不練這勞什子的東西,你全部拿回去,全都給你,你離開她!」他說。
苑榮抬手抹去了唇角溢出的血跡,盯著他的臉,雙眼中綻放著堅定的光芒:「我知道你愛她,可你終究是錯過了,你能給她什麼?聽說亶國太子之所以能扳倒根深葉茂的周氏一族,迅上位,不僅因為他的聰明才智,還因為輔6大人一系的支持,6大人之所以如此鼎力相助,是因為他的女兒與這位皇子有婚約在身。你也許能給玄衣榮華富貴和高高在上的地位,但是你應該清楚,玄衣不會稀罕!」
他被苑榮說中了心事,他拼盡全力,忍辱負重,就是為了有一日站在世界的最巔峰,俯瞰天下。他從不為任何女子動心,甚至說對女子存了一絲厭惡,可是玄衣的出現,改變了一切,從見第一面起他就對她有種熟悉的感覺,彷彿多年以前他就與她相識了,儘管她與南紫寧長得一樣,但是兩人同時站在他面前,他能一下辨出玄衣是誰。他的心被這個女人的身影填得滿滿的,她卻在他苦苦思念著她的時候,嫁予了他人,如何令他不痛心!當時心頭一激蕩,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染得苑榮衣衫上斑駁一片。
「我不會放棄的,你聽著,她是我的!」無影對苑榮說道。
「不放棄又如何,她是我的妻,除非我死了,否則我一樣不會放棄。」苑榮淡然一笑。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為什麼呢?一切緣於天意!他做事冷清很絕,只有對姜由和她,他狠不下心來。他只想看著她的笑,不想看到她的淚,當她對著苑榮笑得開懷時,他痛徹心扉,原本那笑容,該是為他綻放的啊!
巫啟同被追了回來,當他聽說了苑榮的事,搖頭嘆道:「終是熬不住了,看來苑夫人亦是無法!」
無影問道:「你知道他得了什麼病?」
巫啟同點頭,將前因後果對無影說了一遍,無影悵然:「噬心蠱,真的無法可解么?」
苑榮醒來時,已是半夜,玄衣守在床前,一隻手與他緊緊相握,頭歪向靠在枕上,眼圈在燭光的映照下,有些暗青。他愣愣地看著面前的睡眼,目光掃過她的眉,她的眼,貪婪地看著,捨不得眨眼,生怕一眨眼,他便在也看不見。他的手落在那一頭青絲上,心中悲涼,曾經承諾她一生一世,曾經誓不再讓她一個人承受,永遠為她肩挑一擔,老天卻只給了他一朵曇花盛開的時間。
玄衣動了動,睜開了眼。苑榮微笑著,乾裂的唇動了動,虛弱地叫了一聲:「玄衣,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大哥,巫先生已經告訴我了,原來你早已知道自己中了蠱毒,為何不告訴我?」
苑榮笑著說:「這毒無法可解,告訴了你,不是讓你白白擔心么,我命該如此,只是苦了你,若是早知如此,當初……」
玄衣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她明白他要說什麼。
「我不後悔!縱然無法,我們也要試試,當初我中了今昔,一樣是無解之毒,你不是也沒放棄,最終制出了解藥么?」玄衣說道。
提到今昔,她想起來了,猛然驚喜地抬起頭,對苑榮說道:「我有辦法了!怎麼給忘了呢!」她打開了聯絡器的暗格,取出了一枚小如豌豆的淡綠色藥丸,「我還有一顆碧海青天,它可解百毒,你中的是蠱毒,雖不能全解了,可是能壓制毒性,巫先生說,有人幫你壓制了毒性,延長了你八年的性命,再有一個八年,我們一定能找到下蠱之人,解了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