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誰是鼠目
第十五章誰是鼠目
林開元在廟中的日子過得越來越不舒心,到並不是因缺少錢糧。而是因為他已覺周邊百姓生活日益窘迫,可他在這廟中不事生產,不用勞作,卻仍能享受比較穩定舒適的生活。這種反差對比使他在心理上多了一種負疚感,所以林開元沒事就去周邊村落里,看看村民們有無需要他幫忙的事情,能夠幫的上忙的他就儘力而為。
可他畢竟只是個政治老師而已,幫人幹些輕巧的農活還成,稍微繁重複雜一些的就做不來了。而且以他現在在村民中的地位而言,又有誰敢讓他親手幫忙?
所以林開元見這些淳樸善良的人們處境艱難,卻是有力也無處用力。他能做的只是告訴村民,今後來山神廟禱告祭拜可以,但一應供品、香火錢卻是不用再提供了,當然這話是以山神的名義傳達的。
林開元手頭還有些銀子,按照他的估計,以銀子在這時代的購買力而言,再撐個一年半載不成問題,所以目前他的生活暫時還不用憂慮。可再過段時間呢?到時張獻忠大軍過來,恐怕這臨湘縣地區將遍地烽火,任何人也難以保證能在這種動亂中保住性命。
他這幾天一直在細讀中國大百科全書,尤其對這明末歷史,只要有記載的幾乎全都看了個遍,越是明了的情況下,他越是對這個時代充滿了恐懼。
「這是一個天下大亂,秩序完全淪喪的時代,無權無勢的人,個人生命在這時代幾乎微不足道。」林開元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他心想,而且,別說無權無勢的人了,就算你是一朝天子崇禎皇帝,也免不了上吊煤山。就算你是天降殺神,殺的天下無人不膽戰心驚的張獻忠,卻也歡實不了七、八年,仍舊跑不掉兵敗身亡。就算你是推翻了一個朝代統治的巨寇李自成,卻也在人生最輝煌的頂點摔下馬來。這些牛比人物不過比那些手無寸鐵的人難死一些,卻也不是不會死,不會敗。
林開元忽然有了一種無力感,這種感覺是完全無法掌控自己命運所導致的。前些日子經歷過的和跺塌天打交道的那次事件,林開元思來想去,那天能全身而退,純粹是那幫丘八高抬了一下他們那尊貴的手,否則隨手兩刀,他和韓虎就會死無全屍。這事現在想來仍然使得他直冒冷汗。
「我今後的出路在哪裡?」林開元喃喃自語道:「我出現在這個時代的意義是什麼?剛來的時候,我還想給什麼秦淮八艷拍寫真,唉,現在看來連生命都無法保障,我該怎麼辦?那個跺塌天曾經說---什麼是道理?老子的刀就是道理。這話真是至理名言,身處亂世,沒有刀槍兵馬,就如同單身女子行走在流氓出沒的黑暗街道中一樣。主席也曾經說過,槍杆子裡面才能出得政權,看來我要想不被這個社會迅速吞噬,多活一點時間,唯一的出路似乎只能去投靠一方勢力,而且還要找那些實力強大的,不會被別人輕易打垮的勢力才行,最重要的,還要成為那個勢力中的上層人物,安全才能有一點保障。」
「可這樣的勢力有是有,象現在的張獻忠、李自成,甚至滿人八旗,都擁有很強大的實力,可我卻憑什麼能一舉進入他們的權力中心?」
「這臨湘縣地區,張獻忠到是馬上就要來了,我要從軍很容易,但進入他的軍隊,開始一定是炮灰級別的,一點點的往上熬,需要熬多長時間?這個過程恐怕就是九死一生了。雖說塌天在張獻忠那裡,但誰能保證他會真心照顧我。」
林開元搖搖頭,追隨張獻忠他心中還是有障礙,不說張獻忠今後一定會失敗,就是這張大帥見人就殺的行為,他也受不了。並不是說林開元是善人,而是他畢竟在二十一世紀長大,基本的人權觀念,對生命的尊重還是有的。
林開元想到這裡,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兩天一定要做出決定了,否則張獻忠兵鋒一到,臨湘縣地區可能就會成了覆巢,官民無噍類。無論投不投張獻忠,總之活下去才是當前第一要務。」
林開元正在山神廟中胡思亂想,沒想到韓虎家卻又生了一件大事。
朝廷決定增加稅收,並且旨意也已傳遍各地。目前臨湘縣地區正在加緊收取賦稅,而這日就來到了韓虎家。
但以如今這年景,餓不死已經是繳天之幸,普通農戶卻又哪裡拿的出銀子交稅?
到韓虎家收稅的兩個稅丁見韓虎娘交不出銀子,非要抓人,這就惹毛了韓虎。一氣之下,隨手拎起一柄鋤頭,把兩個稅丁打得一個重傷,一個抱頭鼠竄。
官府隨即派來差人抓了韓虎回去,把他投進了大牢。韓虎娘悲傷過度,一病不起。許信知道這事後,想起了山神廟裡還有林開元這個「大仙」在,於是跑了過來,向林開元求救。
林開元不敢怠慢,隨著許信一起來到了韓虎家。見韓虎娘卧病在床,就花錢請了個郎中,那郎中說她是急痛攻心,開兩副葯調理一番也就可以了。
送走郎中后,林開元詳細問起了事情經過,韓虎娘說后,含淚對林開元道:「開元仙長,你不是說山神爺派出神仙保護我家虎兒嗎?如今卻怎麼。」
林開元心下嘆息一聲,只好說道:「如今山神廟香火不盛,我師父得到的念力不強,故此只能保護虎子一個月,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卻是難以再護他周全。」
「那可如何是好?」韓虎娘垂淚道。
「韓虎是被臨湘縣衙門帶走的?」林開元問。
韓虎娘點點頭,「後來帶走我家虎兒的人自稱是阮縣尊的衙役。」
「韓虎打的那個稅丁傷勢如何?」林開元想,若是傷得不重,恐怕還有轉圜的機會。但若那差人因此死了,韓虎罪名可就大了。拒交稅款,還將人打死,不定個叛亂的罪名就是萬幸,至少也得定個故殺,償命幾乎是肯定的了。
韓虎娘搖頭道:「不太清楚,只聽說傷勢很嚴重。唉,我那不孝的孩兒啊,殺人可是要償命的。他要出事,我可怎麼向他死去的爹交待?」
林開元皺了下眉頭,心想,我和阮小姐有過兩面之緣,而且聽她說,她爹爹阮縣令也有意拉攏我,顯然對我頗為重視。有這樣一層關係,若是那差人不死,也許韓虎還有希望能逃得一命。若是那人死了,恐怕事情就棘手的很了。
他安慰道:「婆婆也不要心急,您對我師父素來虔誠,我師應該會想辦法保佑你家虎子的,小道這就回去想想辦法。」
「多謝開元仙長!」韓虎娘眼睛一亮,掙扎著起身就要給林開元磕頭。林開元趕忙安撫住了她,退了出來。
他想,看來只能去找那阮小姐看看了,只是我跟她說去廣東尋親了,這事情還要和她解釋一番。
林開元看看天色,此時剛過中午,他不敢耽擱,直奔臨湘縣而去。臨湘縣周邊村鎮蕭條破敗,百姓生活困苦,但是這臨湘縣城區卻還算人氣旺盛,還存有一點天朝上國的熱鬧氣氛。
只是因為大西軍正在咸寧一帶對岳州府虎視眈眈,縣城內無論官民都一副緊張恐懼的樣子。
林開元隨便找人一問,很輕易的就打聽到了阮府所在。阮府大門氣象森嚴,很有一番氣派。林開元心想怪不得古代人都搶著做官,這大宅門住著可比我那山神廟舒服多了。
正在阮府門前看來看去,裡面的門子走了出來,對林開元高聲喝道:「幹什麼的?娘的,若無事不要在此地逗留,快滾!」
林開元看這門子一臉的晦氣樣,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心想你丫是不是昨晚上打麻將輸了錢了,說話這麼沖?
他表面上堆起笑臉道:「敢問這位大哥,這裡是否阮府?」
「廢話,可臨湘縣哪裡還有這樣一座府第?就是此地阮縣尊府上。」那門子斜眼看了看林開元,覺得這人也不象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耐煩的呵斥道:「你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賊頭鼠目的,在這裡轉這麼半天,莫不是給獻賊采盤子的流寇?快走快走,否則大爺著人抓起了你問罪。」
林開元怒火上沖,心想你說老子是采盤子的這到可以忍受,可林老師一表人材,儀錶堂堂,鼻如懸膽目若朗星,哪裡有什麼鼠目了?潛伏里的余則成才是鼠目,你個不長眼的東西。
林開元大喝道:「閉嘴!好個不識好歹的小人,老子與你好言好語的說話你就敢踩老子頭上拉屎是吧,告訴你,爺是阮縣尊邀請的客人,等會兒爺見了阮縣尊,非扒了你這身賤皮,封了你這張臭嘴不可!」
「這,」那門子見林開元還挺囂張,一時間又覺得摸不清他的底細了,正沒作理會處,從大門裡走出一個人來,問道:「什麼人在這裡吵嚷?」。
林開元一看,卻是認識,這人較瘦,正是前兩次跟著阮小姐找他的兩個隨從之一,印象當中這人姓於。
林開元上前打招呼道:「於兄。」
那人正是於大望,他看了一眼林開元,不禁一愣,「原來是林先生。」
林開元不再理會那個門子,對於大望道:「正是,請問阮縣尊在不在府上,小道找阮大人有要事相商。」
於大望道:「大人正在縣衙,現在不在,不過過會就回來了,恩,林先生可以進去小候片刻,可好?」
林開元點點頭,跟著於大望進了阮府。
於大望對林開元雖僅見過兩面,可由於阮小姐對林開元很是看重,而且也曾聽阮縣令對他有過招攬之意,也就不敢怠慢。
那門子聽林開元果然認識阮縣令,不禁嚇得話都不敢說了,等他們都進去之後,才嘀咕道:「這人舉止怪異,穿著更是不倫不類,卻居然認識阮縣尊,著實是個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