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期日的中午，天色陰霾得像是隨時會下傾盆大雨。
豫劭傑和顏洛洛走進一間燈光羹、氣氛佳的西餐廳，在侍者的帶領下，來到靠窗的座位。
點完餐后，他們不約而同地喝了口玻璃杯中的檸檬水。
「役想到禮拜天的車位還這麼難找，幸好訂位還沒有被取消。」豫劭傑鬆了一口氣。
剛才他們升車過來，繞了快半小時還找不到停車位，眼看餐廳訂位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接近，他不禁跟著發急。
「是呀！還好剛才及時找到一個車位。」
「不過停得有點遠就是了。」豫劭傑不禁苦笑。從停車的地方到這間餐廳，他們走了大約十五分鐘，也真是夠遠的了！
顏洛洛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視線不經意地瞥向窗棟看著灰濛濛的天空。
「今無的天氣不太好。」
「是啊！看起來好像隨時會下雨一樣。」
豫劭傑的話才剛說完而已，就突然聽見一陣羅大的雷聲，緊接著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哇！二哪！怎麼突然下起了這麼大的雨！」顏洛洛咋舌地望著窗外滂沱的雨勢。
「糟了，我的傘放在車上。」豫劭傑皺起了濃眉。
「沒關係，我的包包里有傘。」
「那就好。」豫劭傑這才鬆了一口氣。
閑聊了幾句之後，侍者送上了精緻的沙拉和香味四溢的濃湯。
顏洛洛將餐巾紙攤開鋪在腿上，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著，她不禁想起了早上的情景。
今天一早起來，她立刻去翻衣櫥，選了半天才決定穿上現在這件米色線衫以及深咖啡色格子短裙。
換好衣服后，她坐到梳妝抬前，化妝水、乳液、隔離霜、粉底液……一個步驟接一個步驟地替自己上了個清雅的淡妝。
她又不是要去相親，也不是要和男朋友約會，只不過是參加「歡迎新進員工」的聚餐而已，幹麼要這樣不嫌麻煩地打扮？這番複雜而矛盾的心情，就連她自己也理不清楚。
她只知道，當她早上接到豫劭傑的電話，得知他要開車來接她的時候，她整個人就處於莫名的愉悅之中。
她實在搞不懂，為什麼他——一個不符合她理想典範的男人，會如此輕易地影響她的情緒？
交用了一頓美昧的午餐，又愉快地聊了好一會兒之後，豫劭傑和顏洛洛才終於付賬離開了餐廳。
一走出餐廳大門，滂淪的大雨令他們有些傻眼。
「哇，雨竟然愈下大了！要是打在身上一定很痛吧！」顏洛洛驚嘆著。
「幸好你有帶傘，要不然可慘了。」
「可是我的傘有點小耶……」顏洛洛微蹙著眉，很懷疑下這麼大的雨，光靠一把小折傘夠嗎？
「沒關係，總比連把傘也沒有來得好。」
「說得也是。」
他們兩人並肩走在騎樓下，經過一個店家時，發現店門口放了個鐵籠子，寵子上還掛了塊寫著「歡迎領養」四個大字的牌子。
「咦？剛才我們經過這裡時，還沒有這個寵子呢！」
顏洛洛好奇地停下腳步，望著關在籠子里的五、六隻短毛土貓，看它們的模樣，大概都只有二、三個月大而已。
「哇，好可愛喔！」
其中一隻虎斑色的貓咪，正用它小巧的舌尖舔洗自己的腳掌，那可愛的模樣逗笑了顏洛洛。
就在她忍不住駐足現看的時候，有個年輕女孩從店裡跑了出來。
「先生、小姐要不要認養貓咪？」
「嗄？這個……」顏洛洛有些為難地輕蹩著眉心。
「它們都很活潑、很二凈的，你要不要抱抱看？」
不等顏洛洛回答，那女孩就已打開籠子，抱了兩隻貓咪出來，其中一隻就是她剛才在看的那隻虎斑小貓。
「你看，它們都這麼可愛！」女孩將貓咪塞進顏洛洛的懷裡。
「哇，真的好可愛喔！」顏洛洛抱著那兩隻貓，幾乎捨不得放手了。
「怎麼樣？要不要領養幾隻回去？」
「這……」顏洛洛有些心動，它們可愛的模樣實在令人愛不釋手。
她猶豫了一會兒，仰著臉問豫劭傑。「我家裡不能夠養寵物，可以養在動物醫院裡嗎？」
「這……」豫劭傑面有難色地蹩起了眉。
醫院裡的貓狗已經夠多了，恐怕很難再騰出空間來養這些貓咪。
女孩看出豫劭傑的為難和顏洛洛的心動，連忙遊說道：「如果這些貓咪沒有人收養，到時候它們可能就得流浪街頭了。」
「啊，那不是太可憐嗎？」
顏洛洛先是不忍地望著懷中的貓咪，接著又抬起頭望著豫劭傑，眸中有著無言的懇求。
面對著這樣一雙盈滿期待的美麗眸子，豫劭傑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半句拒絕的話來。
「好吧！但是只能夠養一隻。」他點頭答應，就是不忍心見她失望。
「太好了！」顏洛洛開心地笑了。
望著她純真燦爛的笑容，豫劭傑的嘴角也忍不住隨之上揚。
「那你想要哪一隻？」女孩趕緊追問，像是怕豫劭傑會臨時反悔似的。
顏洛洛原本以為他會挑她一開始就看上的那一隻，沒想到儀在仔細打量了每一隻貓咪后，伸手指著寵子里的另一隻毛色雜亂的小花貓。
「我要它。」
顏洛洛一愣，低頭瞥了他選擇的貓咪一眼，不禁詫異地挑起眉梢。
「你確定？」他該不會是指錯了吧？
他所選的那一隻，不但是所有貓咪裡面最瘦弱的，而且背上的毛還禿了一塊，模樣一點也不討喜。
「我確定。」豫劭傑的語氣十分肯定。
「為什麼？」顏洛洛困惑地問。
「因為其他貓咪看起來都很健康可愛，但是那一隻不但毛禿了一塊，也有點營養不良的感覺。」
「那你為什麼還要選它？」顏絡洛更不解了。
「那是因為，其他健康可愛的貓咪被人領養的機會比較大，但是那一隻模樣最不討喜的貓咪，如果我們不領養，它很有可能會面臨送不出去、被迫流浪街頭的命運。」
聽完他這一番話，顏洛洛整個人愣住了，心裡受到不小的震撼。
的確，她剛才根本沒有想那麼多，一心只想把最可愛的貓咪帶回家，一點也沒有想到那隻瘦弱貓咪可能面臨的處境。
沒想到他的心思如此細膩，從這些小地方可以看出，他是個既溫柔又善良的男人。
相較之下，她覺得只注重外表的自己好幼稚、好差勁，不光是貓咪，就連對人也是一樣的！
就像她在懼樂部第一眼看見他時，也是受到他外在條件的吸引，誤以為他既多金又有前途，就巴不得立刻把握住這個難得一見的黃金單身漢。
然而，一發現他只是一間動物醫院的院長之後，她的態度立刻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不但原先期待的心情完全破滅、甚至還立刻提出辭職的要求。
此時此刻，她突然強烈地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的勢利與膚淺！
像她這麼不可愛的女人，一定沒有人會喜歡她吧！
想著想著，她的情緒跌落谷底，既慚愧又難過。
「來，這是你們要的貓咪。」女孩將那隻瘦弱的貓咪從籠子里抱了出來，交到豫劭傑的手裡，並將顏洛洛懷裡的兩隻貓咪關回籠中。
「洛洛，我們走吧！」
「喔。」顏洛洛低著頭跟在他身後，愈想愈討厭自己，眼眶有點熱熱的。
她突然的沉默令豫劭傑停下腳步，轉身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顏洛洛仍低著頭，無精打彩地回答。
豫劭傑一手抱著貓咪，另一手拾起她的下巴，黑眸關心地凝望她的臉。
「你這表情像是沒什麼嗎？」
她剛才還開開心心的，現在卻苦著一張臉，那雙眸子里的失落與難過，讓他有股衝動想將她擁在懷裡溫柔地安慰。
顏洛洛因他的舉動而心跳漏了一拍，然而望著他俊臉上的關心哀情，她就益發覺得無地自容。
「我覺得自己好差勁……」
「差勁？怎麼會呢？」豫劭傑詫異地問。
「因為……」她瞥了豫邵傑手中的貓咪一眼，情緒低落地說。「我剛才只想著要把最可愛的貓咪帶回家，根本沒有想到這隻貓咪上午處境。」
豫劭傑溫柔地笑了笑，說道：「你根本無須感到自責或是愧疚，那是一般人都會有的想法啊！」
「可是你就不會……」她垂下眼臉，低聲嘟嚷著。
「但是，要不是因為你，找也不會答應領養它了。說起來，你才是這隻貓咪的恩人呢！」
顏洛洛怔了怔，他的意思是……他這麼做，全都是為了她？
一陣感動在她的心底蕩漾開來，他的話彷彿在她的心湖投下了一顆小石子，雖然沒有掀起洶湧澎湃的巨浪，但卻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久久不散……「來，小貓咪，向你的恩人道聲謝吧！」
豫劭傑將貓咪遞到顏洛洛的眼前，那貓咪囊也相當配合地朝她瞄了一聲，那細細軟軟的叫聲終於逗笑了顏洛洛。
她望著那隻貓咪，貓咪也正望著她，那對眼珠子像綠寶石一樣晶瑩美麗，而它的表情則是一派的無辜。
其實，它長得也滿可愛的嘛！，她剛才怎麼會嫌棄它呢？
它只是瘦弱了點，身上的毛禿了點，但她相信只要好好的照顧，它一定會變成一隻可愛又健康的貓咪。
「別想太多了，我們現在回醫院，替它洗澡、打預防針吧！」
「嗯，還要替它植入晶片。」
「那當然了，走吧！」
「嗯。」
美麗的笑容再度回到顏洛洛臉上，她已經迫不及待在腦中想著該替小貓咪取什麼名字了。
「天哪！怎麼淹水了？太離譜了吧！」
豫劭傑和顏洛洛站在騎摟的邊緣，錯愕地望著地面的積水。
算算時間，他們吃這頓飯，再加上剛才認養貓咪所花費的時間，頂多也不到三個小時，怎麼就淹起水來了？
水並不深，大約只比腳踝再高一點點，可能是附近的排水系統出了什麼問題，不但排不掉雨水，水溝中的水還逆流出來，才會造成積水。
「你不是有帶傘嗎？」豫劭傑問。
「有是有，可是……」顏絡格從手提包里取出一把折傘，苦笑地說。「我的傘就只有這麼小。」
以現在這種疾風驟雨的倩況，別說是兩人一貓了，就算是只有她一個人，撐著這麼小的一把傘，肯定也會被雨打濕的。
「怎麼辦呢？」她一臉的苦惱。
「看這個情況，這場雨可能還要下很久才會停。」
「可是再等下去，地上的水恐怕會愈積愈多。」望著地上的積水，顏洛洛的眉心不禁蹩了起來。
虧她今天還特地穿了短裙和絲襪，這下於可慘了！
絲襪浸泡在水裡，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恐怖的摸樣？而濕掉的絲襪綴在腳上的感覺，一定很噁心吧！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這個嘛……」豫劭傑考慮了一會兒。
雖然份是可以一個人先撐傘走去開車，再過來接她，但是一來剛才停車的地方離這兒有一段距離，二來這附近的路幾乎都是單行道，等他開車繞一大圈再過來，恐怕要花去不少時間。
「依我看，你抱著貓，撐傘走過去吧！」
「那你呢？」
「我跑過去就行了。」
「用跑的？那怎麼行？雨那麼大，車子停那麼遠，等你跑到過去，全身早就濕透了！」
「沮關係。」只要她別淋到雨就好了。
「怎麼會沒關係呢？你這樣淋雨一定會生病的，絕對不可以！」顏洛洛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深怕他真的衝進滂淪的大雨中。
「我是男人，淋點雨不礙事的。」
「不行不行！男人也是人，而且這可不是「淋點雨」這麼簡單，反正你不可以去淋雨啦！要不然的話，要淋大家一起淋！」
「這麼有義氣？」他輕輕一笑，心底驀然湧上一陣感動，知道她是真的關心自己。
「那當然了！」
限看她的態度堅決，豫劭傑只好說道：「用好吧！我們—起撐傘走過去，能遮多少是多少。」
「嗯。」顏洛洛點頭同意，將手中的傘撐了開來。
望著那把秀氣的小碎花傘，豫劭傑的濃眉立刻皺了起來。
這把傘比他預期的還要小，如果他們兩個人真要勉強並肩而行，下場恐怕不會比不撐傘好到哪裡去。
沉吟了半晌后，豫劭傑說道：「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什麼辦法？」
「來，你抱著它。」豫韌傑先將貓咪塞進顏洛洛懷裡，接著又將傘也交到她手中。「傘拿好。」
「等等，你想幹什麼？我剛才不是說了，你不可以自己一個人去淋雨！」
顏洛洛以為他打算衝進雨中，急著想阻止他，沒想到他卻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嚇了她一大跳。
「你——」她驚愕地望著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他他他……他這是在幹什麼？雖然四周並沒有什麼路人，但是他這樣當街抱著她，會不會太大膽了點？
「這樣我們比較不會被雨淋到，而且，你的腳也不必踩在積水裡，我想絲襪泡到水的感覺應該挺難受的吧！」豫劭傑解釋。
原來他也注意到了淹水的問題，他的細心體貼，讓顏洛洛的心中湧現一股感動，頓時忘了他這樣抱著她到底合不合宜的問題。
「我們走嘍！」
「嗯。」她一手抱著貓咪、一手撐著傘，任由他抱著她走進傾盆大雨中。
倚偎在他寬闊的懷中，顏洛洛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兩抹紅暈悄然浮上她的雙頰。
她不禁暗暗慶幸雨勢急驟，那一顆顆斗大強勁的雨滴打在傘面上，發出咚咚、咚咚的巨大聲響，掩蓋住了她擂鼓般的心跳聲。
臉紅心跳間，她忽然回想起，前幾天楊於健帶著兇惡的大黃狗來找碴時，豫劭傑見她害怕，立刻挺身而出護在她的身前，而現在，他為了不讓她被雨淋濕，為了不讓她踩在積水裡，便抱著他涉水兒過……一股熱燙燙的暖意從她的胸口蔓延開來，雖然風強雨冷，但她卻彷彿揣了個懷爐般，整個人和整顆心都感到溫暖無比。
悄悄地瞄了眼豫劭傑的俊臉，絲絲的甜蜜在她的心底蕩漾著。
怎麼辦？她好像有一點點喜歡上他了。
這麼溫柔又體貼的男人，實在很難令人不心動，可是，在她上班的第一天，她就已經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告訴他——他不是她心目中理想情人的典型，現在她又悄悄喜歡上他，要是他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反覆無常的善變女人？
她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整個人沉浸在低迷時情緒之中，直到懷中的貓咪輕輕地叫了一聲，才暫時將她的心思從谷底拉了回來。
算了！還是別想那麼多吧！
顏洛洛決定暫時拋開這些煩惱，靜靜地倚靠在豫劭傑時那裡，專心地聆聽他的心跳聲，感受著他的體貼與溫柔。
如果可能，她真希望這段路永遠沒有止盡，如果能夠一直倚偎在他懷中，就算是要她吹風淋雨，她也甘之如飴……「哎呀！」一陣突來的強風，將她手中的傘吹得開花了。
她心急地想將傘弄好，結果反而一個失手，整把傘被風給吹走了。
強風驟雨吹打在他們的臉上、身上，兩個人在三秒中內迅速濕透，就連顏洛洛懷中的貓咪也成了一隻不折不扣的落湯貓。
「天哪！怎麼會這樣？」她忍不住哀嚎。
雖然她才剛在心裡想著願意吹風淋雨，但是老天爺也不必這麼靈驗吧！
「算了，反正傘也已經壞了，別撿了吧！」豫劭傑低頭說道。「抱緊了，我用跑的跑過去吧！」
「嗯。」
豫劭傑緊摟著顏洛洛，在滂淪的大雨中狂奔，等到他們坐進車裡，兩人一貓早已濕得不能再濕，一副歷經浩劫的狼狽模樣。
「我看，我先送你回去好了，趕快回去洗個熱水澡，換上乾的衣服，要不然鐵定會感冒的。」
「好啊，也只能這樣了，哈，……哈瞅——」顏洛洛打了個噴嚏，有種悲慘的預感，覺得自己恐怕難逃感冒病菌的摧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