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早起床，我就給葉貝貝簡訊，不只送去三八節的祝福，對她還有結婚的祝賀。沒想到這個在愛里一直漂泊的女子，比我們這群朋友里的誰都先綁定了幸福。我群一條精選的節日簡訊給親愛的女性同胞們，接連不斷的簡訊回復聲，手機繁忙得就差沒死機了。

黛慧說，最近她昏天黑地忙著準備畢業論文，就沒差晚上泡在圖書館了，真是恨不能擠到離圖書館近些的宿舍住下，這樣多少也吸收些靈氣。

楊小力說，好不容易擠進了面試，前天剛從學校那邊回來，可是感覺很糟糕，回答導師問題的時候，腦袋卡殼了，就等著下個月初的面試結果。

李詩詩說，她在私立學校一切都好，壓力很大，可是很充實，與孩子們在一切也很快樂，唯一討厭的就是，不斷有人熱情地為她相親。

段粒說，她嘗試了兩個星級會館的工作，也沒有呆多久就離開了，總找不上適合的。換不了男朋友，那就只好換工作了唄，與上海那邊的蔡翔長途戀愛著，現在家裡宅著，心安理得地啃著爸媽過日子。

馬燕玲說，她要一直單身下去，很久很久，才不讓臭男人來瓜分自己的私人空間。

沒有宋茜的消息，打過去手機處於停機的狀態，我們都習慣了她的迷糊。

大家都忙乎著各自的事情，我是孤單的這一個，滿腹的心事只能一個人藏著掖著，狠狠地忍住。就像報告一般，我千篇一律地回答：我很好，真的很好。

再這樣包裹下去，我會不會被自己的謊言給糊弄，分不清真假。

好不容易空閑下來的這個周末，如潛不用幫著送貨，我不用幫著稱調料。他非常主動地對我說：「陪你逛街去，就當為你補上節日的禮物。」

「你這麼好？」對剛才的那句話，覺得多麼不可思議，我知道，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逛街了。

「當然！」

「真的？」

他點著頭。

略微地收拾了下，我們就出門去。我開心地挽著他，可還沒逛上幾家店子，如潛就神色緊張地接起一通電話，恭恭敬敬地說著：「好的，好的，馬上就到！」

「單位有事？」我見他掛掉電話，問著他。

「恩，是啊，開一個會議，什麼部長要來視察工作。」如潛還是很不情願。

「哦！」我有些失落。

「那你先一個人逛逛，你看上喜歡的就買，可能要兩個小時左右才開完，然後我來找你，我請你吃好吃的。」如潛對我很抱歉。

「好嘛！」

「可不要生氣，你看，我也沒有辦法的。」

「不會的。」

就算我一萬個不願意，可不是我們可以說了算，哪怕今天是休息日，工作的事情也一定要隨喊隨到。

我並沒真要買什麼的想法，不過只想和如潛一起逛逛街，享受讓他陪伴的感覺。

他離開了，我更沒有這份心思。天氣變暖和了很多，我可以考慮一件今年春季的新款，路過風格各異的衣店門口，我連進去細看的衝動也沒有。

走走停停，這條很短的步行街道，我都花費了十幾分鐘來路過。

穿著高跟鞋，走起路來真有那麼些費力，我開始覺得腳有輕輕的酸疼，路過轉角口的一家舊書店，我停了下來，走進去看看。一元，兩元，三元，五元，不同價位的分區，清晰明了。雜誌的品種豈止才百種，大概是那種你想要，沒有你找不到的豐富，我們都很清楚地知道，因為它們過期的緣故，所以身價才直線下降。

寶貝是需要細細去探尋，不過我真的很幸運，那整版整版明亮的紫色，藍色，紅色，澄色，綠色，褐色一下就吸引了我，零七年整整一年的六本收穫雜誌，拿起放在手裡，幫它們逃離三元的價區。

走到書店最裡面的角落，看見很多名著小說在書架上都有陳列，一併被放在了五元區，便宜的價格，讓我脫口而出地問著女老闆：「是不是盜版哦？」

「不是盜版的，你自己看看那書的質量，因為都是以前的老版本，所以價格才這麼低。」女老闆很隨和地給我解釋著。

我湊近書架，抽出書來看，它們都還是一副沒有被翻閱過的新模樣，九十年代中期的一些版本，我如獲至寶般地神情激動，我向她要過一張小板凳，就開始認真挑選起來。對於外國名著，我計較著版本的區別，在挑選的過程里，我和女老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了天。

「現在的生意清冷得很，大家都不愛買書了，哪像前幾年，這樣下去生意真沒法做了。」她整理一捆剛到的雜誌，把它們分在不同的位置上。

「可能是吧！」對她的話，我略略表著態。

繼續我的挑選，翻來覆去之間，手上抹著很重的灰塵，灰撲撲的乾燥。

我掏出手機來看，一個小時就輕易地過去，渾然不覺，不止書的世界很美，就連挑選書籍也是一件愜意的美事。女老闆替我碼好二十一本書，分成兩摞，先用報紙包好，再讓麻繩捆得緊緊的。

雙手提起沉甸甸的書，臨走時，我對她說：「謝謝了！」

「我才應該謝謝你，你買了這麼多書！」她臉上的笑意是生意人的實誠。

沒等著如潛，我就一個人打車回家去，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始與它們的親密接觸。就像讀幼兒園時，剛剛領著老師下來的新課本，那種對書本的喜悅。

到家了，我給如潛送簡訊，告訴他我先回來了。我把它們從捆綁中解放了出來，一本一本的封面都用紙巾擦拭過，齊整整地排在書櫃里。挨在一起的它們，有了足夠的寬度，把書櫃頂層的一半空間給佔去了。

看著它們，我不知該怎樣取捨，先開始哪本，每一本我都想看，心急地想要都同時進行。我想了很一會兒，都割捨不下，伸過去的手，在書本里來來回回，然後才決定了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輕》。

看書總是會讓時間過得很快，一半的厚度還未到，半天的時間就已不見，可是如潛的會議都還沒有結束。在我和鄒阿姨吃過晚飯，我清理最後一遍碗筷的時候，他才帶著酒氣回到家裡。

「媽，小藍，我回來了！」如潛重重地關上大門，他的粗聲粗氣裡帶著疲憊。

「喝酒了沒有？」鄒阿姨問著他。

「你看看，你覺得呢？」他帶著脾氣地反問著。

「回來了！」我解下系在身上的圍裙，來到客廳。

「你就拒絕，不喝，就不行嗎？」鄒阿姨生氣地心疼著。

「又不是我可以說了算的，你不想喝，就不喝嗎？」

「不要你的胃了？」

「媽，你想得倒簡單，那個時候根本就由不得你了。」

「就給他們道歉，給他們好好說，以茶代酒。」

「這在官場根本就行不通，只會把領導些給得罪了。」

「得罪了，又怎麼樣？工作是看實際能力，又不是誰酒量好，就升誰。」從鄒阿姨臉龐的神情來看，我有理由肯定，她是非常相信自己所說的。

「其實不是這樣的，鄒阿姨。」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不應該開口的。

「真有這麼單純的話，我也不至於苦惱成這副模樣了，至少還會有那麼些留戀的。」

「留戀是什麼意思？」鄒阿姨不懂地問著他。

「他想要辭職！」為什麼我要搶先說出如潛的想法，這是今天第二次在不適當的時候說話了。

「什麼？辭職？」她非常的驚訝，音量大過電視里的一片掌聲。

「對，我一直都有這樣的想法，只是沒有告訴你們而已。」

「他只是偶爾想過而已，他不會真的辭職啦！」我安慰著鄒阿姨，事情是由我挑起的，我應該讓氣氛緩和一下。也感覺得到如潛向我投射過來的目光，埋怨我的不誠實。於是我決定我不再參與，坐在沙一旁聽著。

「說說為什麼？」鄒阿姨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不喜歡，這份工作根本就不適合我。」

「那你覺得我就很喜歡這份起早摸黑的生意嗎？」

「可是我還年輕，我還想要去闖一闖。」

「這份工作一樣很有前途，很大的展空間。」

「在官場上，我註定了永遠會是一個坐辦公室的小職員，被別人呼來喚去的，整天低頭哈腰的，我不想。」

「不想的話，那就好好奮鬥，努力陞官。」鄒阿姨說出她的期許。

「我想要奮鬥的並不在官場裡面，而是在生意上。」

「生意，你想要做生意？」她更加的迷惑了。

「對，我想做的生意就是你們的生意。」他說出自己的心聲。

「潛潛，你現在工資雖然低了點，可是慢慢就好了，上次就說過你平時來幫我們，我會給你工資的。」

「媽，並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反正我不明白你想些什麼？」鄒阿姨問我，「小藍，你一定知道吧？」

我只是搖了搖頭，不準備說話。

「夢想，是夢想！」他強調著。

「我要回房了，你們在這裡坐吧。」過了一會，鄒阿姨起身對我們說著。

「媽，你怎麼了？」

「我頭疼，進去躺躺就沒事了。」她徑直往前走去，背對著如潛說話。

傳來鄒阿姨關上房門的聲音，我走過去靠著如潛，「今天又喝了很多。」

「真沒辦法，或許真的是我不善於拒絕，沒有那份能力。」

「走，我們進去查查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巧妙地拒絕喝酒的？」

「傻瓜，你以為網路是萬能的嗎？」

「說不定就有，那些女生也是這樣被逼著喝酒嗎？」

「凡是那些當官的女領導，我就沒見哪個酒量不好的，是酒都能喝的。」

「哦，都看各人怎樣想的了。」我突然想到酒量很好的馬燕玲，她豪飲的情景非常的壯觀。

「買衣服了沒有？」

「沒有。」我拉著他回房間，指著書櫃問他，「看見不同了吧。」

「那你肯定很幸福，對不對？」

「當然，看書太美妙了！」

「小藍，一定要珍惜這一刻，不要因為別人的目光而忘記了去感受。我想要這種幸福，卻無法身臨其境。」

「那你現在不幸福嗎？」我緊緊地抱著他，把頭放在他的胸口。

「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