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了京城,沿著官道,一路北上,雖說不能事事順利,卻也沒有太大的事情發生。官道之上,常有商旅行走,偶爾也會有兵士駐守,所以並沒有那些雞嗚狗盜之輩出現。
護糧的小將策馬趕上。對已然有些倦怠的秦軒說:「秦大人,您那麽累了,何不到馬車中休息一下?」
陶將軍雖然覺得這位大人是難得的忠心,居然不辭辛勞與他們同行,不過又覺得他過於緊張了,這樣慎重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如此的朗朗乾坤,誰會那麽大膽?!
「不,不用。」
秦軒始終坐在馬前,視線時而轉到天空,時而又換到前方。
「我想,應該不會出事。這裡的路那麽寬,行人也這麽多,就算李相國有心,恐怕也不會如此肆意而為的。」
「不,不是這裡。」他皺著眉頭回答。
陶將軍沒有注意他的回答,只是被他皺眉的樣子迷住了,不禁在心裡暗想。這男人真是漂亮,就連擔憂的樣子也是如此好看。
「秦大人,您說什麽?」
「我說,不會在這裡。」秦軒再次重複,「這裡是哪了?」
「是廬陽縣了。」他回道。
「那麽再一天的路程就會到盤龍嶺。」秦軒自言自語。
「是呀,秦大人,您是不是擔心盤龍嶺上的盜匪?沒關係的,我們那麽多人,就算他們來了,我們也不怕,我一定會保護大人的安危。」他拍著胸脯保證。在秦軒的面前,大多數人常常會忘記他的智慧。而把他當做一個弱不禁風的人,想要保護他。
秦軒的眉一下子展開了,就像是陰雨的天空豁然開朗一樣。
「將軍要保護的是米糧,怎麽倒成了保護秦軒了。秦軒有手有腳,自然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
這樣的盈盈淺笑,這樣的溫言細語讓這個年輕人紅了臉,他不好意思—手拉緊韁繩,一手搔了搔頭。「大人,末將的意思是……」
秦軒安慰地說:「沒關係的。陶將軍,如果我們現在出發,天黑之前是否可以到達津河?」
「津河在廬陽縣北邊,大約還有……」他認真地計算了下,然後回答道:「秦大人,一定可以的,我們可以在天黑之前到達。」突然,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驟然間抬頭詫異地看著他,「秦大人,我們不是通過盤龍嶺去北印嗎?怎麽,要走水路嗎?」
「不錯,我確實要改變行程。」
「可是為什麽呀?如果大人擔心盤龍嶺的盜匪,完全沒必要……」
秦軒一下子打斷他的話,「盜匪並不可怕,怕只怕是假的盜匪。這些天來,一直沒有意外發生,我不認為事情會真的如此順利,我想有人會利用盤龍嶺的傳聞,來達成他們的意願,也就是不露聲色搶下這些官糧。將軍應該知道吧,朝廷中有很多人都不大支持這次遠征打仗。」
秦軒停了下來,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一下,然後再說:「當然,這也是我的猜測而已。不過,雖沒有十分把握,可是仔細一點總是沒錯。」
「這個末將也知道,可是我覺得秦大人和我們將軍的做法才是對的。那些北印人,真的很可惡!」他的父親曾經是燕將軍的副將,父親總是告訴他,燕將軍是個頂天立地的真英雄,可是這樣的真英雄,到了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怎麽不讓人憤恨世道的不公。李家,都是李家,所有的人都是有怒不敢發。怕死、怕得罪。一個個好人,忠心於皇帝的人是死的死,走的走。
不過,幸好,秦大人回來了。他雖然年輕,卻讓人如此信任,三年前這樣,三年後還是這樣。
「李——」因為激動,他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未出口的話被秦軒制止了。「陶將軍,出門在外,不比家中,正所謂人心相隔,更要謹慎言行才好。我無意責怪,希望將軍不要怪我莽撞。」
「不,大人提點得對。哦,對了,大人其實不需要擔心他們偷襲,我們的人也不少。如果他們來陰的,我們也絕對不會給他們好過的。」
他贊同地說:「陶將牢說得當然不錯,可是自相殘殺不是良策。我們同是陛下的子民,怎可在如此緊要關頭浪費時間、兵力呢?更何況雙方對抗,恐怕將軍也無法保證糧食無失吧!」
這一席話,如當頭一棒,陶將軍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深思遠慮。
「可是,如果走水路。會不會耽誤時間呀?」他不免擔心這個問題。
秦軒卻一臉自信地回答,「我算過了,眼下正是刮北風的時候,我們要是順著津河順風而上,繞過盤龍嶺,直取雲淄,在時間上說不定還會快於走陸路。」
「那可有船隻提供?」
「津河邊有許多漁民,出一點錢,他們一定會願意送我們去雲淄的。」
「真的?」他興奮地問。
「應該是這樣。」秦軒給了肯定的答案。
陶將軍一得到答案,就馬上調轉馬頭,趕去安排了。
★★★
而在同一時間,葉玄真帶著蘆兒,一路飛策,到了盤龍嶺。
一到那裡,他們就察覺到這個地方不對勁,似乎隱藏某種危機。
「公子,這裡好像不對勁。」
「無妨,不過是一些無用的東西罷了。」高傲的眼神,飛揚的眉,月光下的葉玄真有一種近乎妖艷的美麗和燦爛。
「我知道呀。」蘆兒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可是人家好久都沒有玩了,可不可以跟他們玩一下?」
他輕輕嗤笑道:「不許,我們可要趕路。」
蘆兒不無遺憾地說!「我就知道,是不可能如願的。好好好,我不去惹他們就是了。」
葉玄真卻在心裡嘆了口氣,因為他已經感到黑暗處那些蠢蠢欲動的觸角。
果然,很快有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下馬。」用黑布蒙著臉的男人命令道。
「不下,又怎麽樣?」葉玄真生氣冰冷的口吻好像利劍。
「你這傢伙!」
眼看那蒙臉男人就要衝上去了,卻有人叫住他,「不是他們,讓他們快走!」
「他們不是送糧的人嗎?」他不解地問。
「笨蛋。就他們兩個人,可能嗎?」出聲的那人應該是頭,態度很是囂張。
「哦,屬下明白了。喂,大爺今天開心,就放你們走吧!」
蘆兒以為葉玄真會生氣、會發怒,可沒想到他僅僅只是冷笑了一聲,然後便帶著他迅速離開。
「公子,看來他們等的真是送糧的人,也就是要對秦公子他們不利。不過,挺奇怪的,看來他們應該沒有等到。難道……可是也不對呀,我們一路上打聽到的消息,他們確實走了這條路。」
葉玄真回答,「我想,他們應該是從先前那個分岔路口改了路線,走了水路,所以我們一路上才沒有遇見,他們也沒有等到。」這個秦軒還是那樣聰明,居然可以算得出他們會在盤龍嶺設下埋伏。葉玄真想著想著就笑了出來。
「哦,看不出,那個秦公子還真是狡猾。那麽公子,我們就快點追上去吧。」
他卻突然詭異地一笑,「蘆兒,你不是想要玩一下嗎?我現在同意了。我給你一個時辰的遊戲時間,玩夠了就回來吧!」
蘆兒頓時眉開眼笑。雖然跟著主子遊走人間,可到底他還是一個魔,有著魔的獸性,魔的好鬥和嗜血以及殺戮,這都是與生俱來的。
看著蘆兒飛快地撲入密林,葉玄真下了馬,親密地把頭靠在馬的身上。「軒亦,這個世界,我只會對你好,也只願意為你犧牲一切。而那些得罪我的人,我怎麽可能會放過呢?軒亦,我知道,你會不開心,你會責怪我的殘忍。既然你怪我,既然你不開心,那你就回來呀,只有回來了,才有機會對我說教,不是嗎?」他伸出手,對著遙遠的天空,那是他所無法知道的世界,「軒亦,請您回來吧。」
伸出的十指,在茫茫然間始終觸不到一點溫度,可就在快要放棄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人的身影,淡如清風,他驀地將十指扣牢。
是軒亦嗎?那個他所仰慕卻始終高高在上的男人?
還是秦軒?那個他所欣賞卻讓他總是無法放心,忍不住要去關心的男人?
似乎已經分不清了。
★★★
三天之後,護糧的船隊到了津河的上游。此刻雖是秋天,但是北方的天氣卻是與南方完全不一樣。氣候較乾燥,風很大,氣溫也低,有一些來自南方的士兵甚至病倒了。
到了第四天清晨,那些漁民便不願意繼續護送。
陶將軍問他們理由,他們卻是支支吾吾不肯開口,其實他們不說,秦軒也有些明白了,雲淄那裡的情況一定很不好,那些漁民不肯犯險也是可以理解,至於不肯如實回答,那恐怕是害怕他們那身官服吧!
「陶將軍,算了,反正雲淄也快要到了,讓他們去吧!」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幾位老人忙不迭的感謝,感激之餘他們也不禁多問了句,「大人,你們真的要去雲淄嗎?」
「是。怎麽?不妥嗎?」
他們對視了一下才說:「其實具體的情況,我們也不知道,但是最近從雲淄城裡逃難的難民特別多,我想如果不是出了什麽狀況,恐怕也不會這樣。」
陶將軍卻勃然大怒,「不要胡說,我來的時候,我們還打勝仗,怎麽可能有什麽難民逃出來?」
被怒喝的人面面相覷,倒有一點不知所措了。
秦軒揮了揮手說:「既然這樣,你們也快點離開這裡吧。」
看著船家一個個上船、離岸,船身越行越遠,秦軒始終沒有說話。
「大人,你相信他們的話?」
他搖了搖頭,「不過我擔心他們的話會成為事實。」雖然口中說著安慰人的話,心裡早就明白,雲淄一定是出了問題。
從京城到雲淄,要走那麽長的路程,經過那麽久的時間,這期間發生什麽並不奇怪,希望不要太晚才好。不過這些事,還是暫時不要說的好,大家千辛萬苦,圖的就是能夠打勝仗,現在說了會亂軍心的。
「不過,我也相信燕將軍,他不會失敗的。」
這樣的笑容,平和而安詳,大部分士兵浮動的情緒得到了安撫,大家的心又高漲起來了。
「就是就是,燕將軍是不敗的戰神,怎麽可能會輸給北印人呢?」
「對,對!」
一群人又說又笑再次上路了。可是,很快的,眾人的心情越來越沉重,那一群群的難民,狼狽的模樣、破損的衣衫,以及帶著血的傷痕,開始出現在他們視線里,越來越多。
難道雲淄城真的失守了?
「喂!喂!怎麽了?你們為什麽要跑出來?」陶將軍一遍遍地拉住身邊的人詢問。
「雲淄不行了。」有人這麽說。
「糧食沒了。」有人哭著說。
「燕將軍被捉了。」更有人這麽說。「北印人要曾將軍開城門,還要他自殺,說若是不同意的話,就馬上殺了燕將軍。」
秦軒秀眉深鎖,唇緊緊地抿著,眼睛凝視著遠處,那裹不知怎麽正煙霧瀰漫,一片墨黑。
「那邊怎麽了?」
一個穿著士兵服飾的少年一臉哭喪地說:「那裡就是燕將軍被俘虜的地方,聽說北印人在那裡擺了什麽空絕陣,一下子就—一就——」他又驚又懼,怎麽也說不下去了。
陶將軍是個急性子,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抓過少年的衣領吼道:「就什麽?不要吞吞吐吐像個膽小鬼一樣。還有,別人都在戰鬥,你為什麽——」
「陶將軍。」秦軒制止了他,「他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大人,在戰場上是沒有大人孩子之分,只要上場就是戰士,不可以逃走。」
陶將軍近乎苛刻地說,臉上是難得的嚴肅。
在這一刻,秦軒第一次發覺其實這個年輕人非常勇敢。
「我沒有逃走。」少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彷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秦軒一把將他攬入自己懷中,輕輕地說:「沒有事了,不要怕。」
「是曾將軍要我出來的,他要我去通知朝廷,雲淄不行了,不行了。他要朝廷派兵……曾將軍想要自殺,他說是他的錯……」沒頭沒尾的話,根本讓人無法聽懂。
秦軒問:「燕將軍怎麽會被捉到的?」
「城裡沒有糧食了,我們和老百姓每天都很餓,可是朝廷的糧食一直不到。突然有一天,曾將軍說,城外不遠的楊樹林里有北印人的糧倉,防備不是很嚴,應該可以冒險去一次。於是,燕將軍就去了,沒想到、沒想到,那根本就是敵人的誘敵之計。將軍就這樣被俘虜了。北印人說,如果不降,如果曾將軍不自殺,就馬上殺了燕將軍。曾將軍覺得對不起燕將軍,所以就想要自殺。什麽人的話也不聽。他讓城裡的百姓都逃生去了,還讓我們也走。」
「你看見被俘的燕將軍了?」他問出了自己心裡的懷疑。
「沒有看清楚,距離太遠了,不過那確實是燕將軍的戰服。」少年肯定地說。
「那麽,他是站著還是躺著。」
「自然是好好地站著的,將軍怎麽可能躺下去呢?」
「是嗎?」秦軒眉間輕輕一緩,「那麽,曾將軍現在何處?」
「應該還在城樓上。」他指了指遠處高台上。
隱隱約約,他看見高台上確實站著一個人。秦軒點點頭,召來了一個隨從。
「小羅,把他帶下去吧,給他換套乾凈衣服,吃點東西。」
少年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說:「大人,我不是逃兵,我也要上戰場。」
他溫和地微笑,「我知道,放心吧,你會有上戰場的機會,會的。」
「我們會輸嗎?」
「我們不會輸的,我向你保證。」秦軒堅定地說。
少年笑了,陶將軍則驚訝地看著他,所有的人都是懷疑地看著他。還可能嗎?
連雲淄的守將都被逼自殺,大將軍也被俘虜,還可能勝利嗎?可是為什麽看見秦軒的笑容,他們就湧起一種感覺。什麽都是可能的。
★★★
等到秦軒走上高台的時候,正看見雲淄的守將曾懷逸橫劍而立。而大約數百丈遠處,北印人正虎視眈眈。
突然,他舉起劍,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秦軒及時趕到,大聲一喝,「曾將軍,你就是死了又有什麽意思?」
曾懷逸一陣遲疑,給了他及時相救的機會。秦軒用力地握住寶劍,鋒利的劍刀割破他的手掌,鮮血流了滿手。
然而他沒有一點痛苦的表情,始終都是給人溫暖的笑容,即使已經是這個時候了,這笑容依然讓人心暖。
「抱歉,」曾大人,在下急於救您,所以口不擇言了。」
「不,你說得對,犯了大錯的我就是死了也不足以彌補一切。可是,如果一死可以換回燕將軍的生命,那麽又有什麽關係。」燕子含是他的授業恩師,更是一手提攜他,才使出身清貧的他有今天成就的恩人。
「是嗎?」他放開了劍,一個人走向前。
「小心流箭!」曾懷逸拉住了他,急急提醒。
「大人心裡原來還有他人?還想關心他人?」秦軒收住了笑容,淡淡地說:「那麽,這些為了相信大人而不顧危險留在城裡的百姓,你打箅如何交代?那些跟隨你打仗出生入死的士兵,你又如何交代?還有以一城的性命、一國的失敗換來燕將軍的生命,你又如何向他交代?以他的為人,恐怕是寧死也不降的。」
一席話頓時讓曾懷逸如夢初醒。
「那麽該怎麽辦?我沒有辦法呀。燕將軍被捉了,士兵們也沒了糧食。」
「曾將軍,你以為我一個書生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是做什麽?自然是送糧食來的。曾將軍,你放心,城裡的百姓和軍中的弟兄不會再挨餓了。」
曾懷逸頓時面露喜色,他一把拉住秦軒纖細的手,「你是、你是秦大人?」
那種激動的眼神,讓秦軒很是感動。
「不錯,在下正是秦軒。」
「大人,你可來了。」那麽一個大男人面對著這秀氣的青年哭了出來,在他的心中儼然已經把秦軒當做個可以解救一切的神了。「大人,現在可如何是好呀?」
秦軒只是說:「大人現在要做的,只是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不,沒有救出燕將軍,我永不休息。」他固執得如同一個孩子。
秦軒笑了笑,「將軍不休息,如何在三天之後同北印作戰呢?」
「作戰?燕將軍還在他們手裡,我如何作戰?還是燕將軍他根本就……」他不語,卻是緊張萬分地打量著他。
秦軒點頭,那是對他的懷疑的一個肯定。
「不可能呀,我明明看見了。」
「我有兩點懷疑。其一,既然燕將軍已經被捉,那麽空絕陣就沒有必要再設了,可是北方楊樹林里卻是一片濃黑,那正是空絕陣未撤的跡象,可見林中應該有人。而且擺空絕陣是極危險的,擺陣者會損耗極大的心力,若非萬不得已絕對不會連續布陣數天,可見陣中的人身分極為重要。其二,以燕將軍的為人,怎肯就如此被敵人縛住,而且讓他的將士因為他的被捉而受制於人。
「當然他也有可能被人點穴,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可是若真有這樣的狀況發生,恐怕他會捨生取義,寧死不屈。」
雖是簡單的解釋,卻讓所有聽到的人都看見了希望。
「那就是說……」不少人上前詢問。
「燕將軍還在陣中。我想,雖然敵人很想捉到他,但卻忌憚他的武功,所以遲遲不敢行動,只是捺著性子等著,等到燕將軍筋疲力竭那一刻。另一邊,他們想到城中沒有燕將軍,又少了米糧,必然不安,他們再散布燕將軍被捉的消息,你們勢必會軍心大動,到時候,他們就可以一箭雙鵰了。」
一時間,歡呼聲響徹天地。
「那我馬上就去找燕將軍。」曾懷逸提了寶劍,就要下城樓。
秦軒卻怪他的魯莽。「燕將軍是要救,卻不是依靠曾將軍,而是在下。將軍先不要動怒,且聽我一言。我雖是文人,但熟知五行八卦,對空絕陣也有所知,若是能帶上幾個武藝精湛的將士,要闖陣應該不難。而將軍雖是武者,卻是完全不通陣勢,若輕易妄為,只會像燕將軍一樣苦陷陣中。
「再說,城中百姓和三軍將領皆需要將軍,而幾天後的大戰更需『要將軍謀划、安排,將軍不在這裡,軍心怎麽會安定呢?所以,將軍不如放寬心,把救人的事情交給在下,在下就算身死,也不負所托。」
如此身單力薄的一個青年,說起話來,卻是振振有詞,句句振奮人心,難怪燕將軍會如此誇耀這個青年,他曾懷逸真的服了。
「大人,那麽將軍的事情就交給大人了。」
「多謝。」這是對他信任的一種感激。「將軍,兩天後的子夜正是破陣最好的時機,第三天黎明時分,將軍可打開城中的側門,我們會從那兒進入。三天後,不論我有沒有回來,將軍只要接到燕將軍,就馬上吹起戰號,與北印做最後一戰。」
「大人您……」他不明白地詢問。
秦軒卻是有意迴避。「將軍也知道,戰場之中最注重時機,大家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三天,三天後,燕將軍到,大家重振聲威,自然是反敗為勝的好機會。將軍難道不想反敗為勝,好好出一口惡氣?」
「自然要出。」曾懷逸只是一個武人,自然無法聽明白他話中的玄機。他反而釋然地答應了。
★★★
那天夜裡,秦軒就帶著一隊人馬,趁著夜色出了城門,朝著楊樹林出發。
在離楊樹林大約還有百丈之處,他命令手下的人停在一處有樹木遮蔽的隱蔽處。他望著夜色,手中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不時地畫著,測算破陣的最佳時辰和方位。正想時,不意看見手下的人正瞧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了?」
他們彼此推讓了一番,才有一個人大膽走上前問:「大人,您真的只帶他們幾個去闖陣,而讓我們在這裡接應嗎?要是多一點人不是更有把握嗎?我們來這裡並不怕死的,還有那北印人,若是躲在楊樹林的某處,我們在明,他們在暗,這樣的情況豈不糟糕。」這是在出發之前就安排的了,點兵四十名,十人闖陣,剩餘的人就在外面接應。
秦軒大約明白了他們的擔憂,他遂把心裡的計劃告訴了他們。「我剛才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現在可以確定了,北印人確實擺下空絕陣。所謂空絕陣,又稱四門陣,它分為天、地、玄、黃四門,分別位於東西南北四方。由於此陣兇險萬分,除了擺陣者本人,其他的人若非熟知此陣並且周全計劃,是不會接近此陣的。因為即使身處陣外觀察情勢,稍不留神也會被其中的迷霧所困,難以脫身。
「而我們若是人去得太多,則會難以相顧,只會不妥。請大家盡可以放心,除了困陣的危險之外,並不用在陣中擔心有人偷襲。不過,當我破陣之後,情況卻又不同了,被破之門,雲霧皆散,他們會明白我們已然破陣,然後會傾巢而上,到那時一番血戰只怕難以避免,所以你們留在這裡才是最大的危險呢!難道你們是怕了這裡的危險不成?」
這樣的反問,自然透著一股善意。大家都笑了,有人不服氣地說:「誰怕,誰是小狗。」
他們還打趣著要比一比誰殺的北印人最多呢!
只有兩個人站在暗處,背著月光,矮的那個說說笑笑,又對著秦軒指指點點,好像是在嘲笑什麽,而高的則是縱容地看著,一派悠閑自得,絲毫沒有臨戰前的緊張,也沒有救人該有的激情,彷佛一切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遊戲而已。
秦軒也注意到他們,正要上前去問個究竟,可在這時派出去偵察的人回來了。
「大人。」
「前方如何?」他暫時忘記那兩個人。
「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北印人不敢在楊樹林近處紮營,他們的人馬現在也在楊樹林外百丈之遠。只不過我們位南,他們位北。大人,我們何時出發呀?」
秦軒抱胸而立,仔細地想著。
而在遠處的那兩人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矮的問:「公子,你說秦公子會選在什麽時候呀?」
高的那人有些傲氣,月光下,他的臉龐極為妖艷美麗。散發一股蠱惑人心的魅力。「如果我是他,我會選在兩天後的深夜。」
「為什麽呀?現在不行嗎?」
這時,那邊的秦軒也說了,「就在兩天後的子時吧!」
「公子真聰明,果然是深夜。」蘆兒笑得天真。
葉玄真不免在心裡佩服秦軒的智慧。他只能算得出夜半,他竟能把時間精確掌控到如此地步,果然是個聰明絕頂之人,只可惜,身有所累,如此聰慧卻仍然無法令自己實現最大的心愿。
「子時,天會刮北風,把南端的濃煙吹向北邊,那時玄門虛空對我們有利,正好可以突破。」
「可是楊樹林那麽大,我們怎麽找到燕將軍呢?」他們實在沒有把握。
「我想,他們應該在天門。我問過了,他們闖陣時,起的正是微微的西風,東方因為煙少,自然會讓燕將軍朝著光亮之處走。」
「那我們救到將軍後,是否就從原路返回?」
秦軒搖頭。然後拿樹枝指著地上畫出的圖樣,「玄門空虛,卻只可政入,不能出來。因為布陣的人發現有人攻入的時候,勢必會把所有的心力用在玄門處,那時玄門便更加變幻莫測,難以看清路線。而北邊有濃霧,自然也不可以脫身。最好的地方,就是地門了。」
「為何不走天門,將軍就在那裡,這樣出來不是更加方便嗎?」
他依舊搖頭。「雖然將軍在天門,但是既然我們可以猜得出來,北印人也應該會猜得到。那麽他們一旦看見奇陣被闖,一定會守株待兔等在天門外,等著我們破陣。如果我們反其道而行,便可順利救出將軍。」
大家頓時恍然大悟,不禁說:「要不是大人在一旁下令,我們就算闖了進去,恐怕也沒有性命出來。」
蘆兒嘟著嘴不服氣地說:「這有什麽,我們家公子也行的呀!」他邊說邊一臉崇拜地望著葉玄真。
葉玄真猛地拍了他的頭一記,「不要再看了,還不去休息。從明天開始就沒那麽清閑了。」
蘆兒笑著逃開,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公子,你既然是來找他的,又為什麽不乾脆跟他說明白呢?」
「誰說我是來找他的,我才不是。」
「哦!」蘆兒打趣地道:「我又忘了,公子是為殺他才來的。不知公子想要何時動手呀?」
葉玄真揚起一臉的怒容,「多嘴!」
只是心裡卻也明白自己的彆扭。明明是來找他,又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關心。
軒亦曾經說過,他在若干年後,會遇見一個讓他心動,讓他不覺依戀,更讓他不舍分離、只想在一起的人。這個人,在自己的眼中,未必會崇拜,可一定會尊敬。這個人,彼此的距離也許很遠,但是心卻覺得很近。
那時,他只覺得軒亦說的根本無稽而不可思議。
那時,他還覺得自己對軒亦的情感被侮辱了。軒亦可以拒絕他的喜歡,但是怎麽可以輕易否定他呢?
難道那時他已經猜到了他如今的心情和際遇了?
「軒亦。」葉玄真輕輕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說的那些話,究竟要告訴我什麽?我對你的感情,到底又是什麽?」
永遠高高在上的軒亦,永遠在他視線無法構得著的地方存在的軒亦,你能不能告訴我,什麽才是人類口中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