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意外重逢
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號稱人生四大喜事。但這四大喜事一旦和俺結緣,那結果馬上就變了。
好事與我真的無緣:久旱逢甘雨,一滴;他鄉遇故知,情敵;洞房花燭夜,隔壁;金榜題名時,做夢。
與英雄人物的相遇,也是脫離不了這個範疇,這讓英明神武的我相當鬱悶。
——《賤人賤語》
德雲飯莊二樓,也是熱鬧非凡。宋江和雷橫來到的時候,這一樓已經被小賤人包下,二樓也是早早客滿。宋江塞給了跑堂的小二一角碎銀,店小二方臨時加了一張小桌。
宋江和雷橫打橫坐在這張小方桌旁邊,這張小桌正靠近窗戶。這跑堂的小二眼光不錯,臨時加的一張小桌正好臨著窗戶。
宋江不禁感嘆:「這京都之人,果然是錦衣玉食!不知是那家王公貴人,連這麼大的德雲飯莊,都敢這麼包下來,確實非同小可。」
雷橫倒是沒有考慮這些東西,左手拿著一整隻德雲飯莊的招牌桶子雞,右手舉著一碗酒就飲了下去。
口裡讚歎不絕:「唔唔,宋大哥,這小雞果然又香又嫩,連骨頭都煮的軟了……確實好吃,唔,你吃啊……」
宋江一笑:「雷橫兄弟,放開肚子吃,不夠吃我們再要。為兄先喝點酒,等會再吃!」就舉起酒碗,和雷橫一碰,一碗酒一飲而盡。
宋江放開心事,逐漸豪興勃,就和雷橫拼起酒來。兩人興頭一起,你一碗我一碗,這酒水就下的溜快。不到一個時辰,兩個人都喝得醉眼朦朧,連舌頭都逐漸大了起來。
宋江喝得肚子飽脹,有了些微的尿意,就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雷~橫~兄弟,且~少住,我下去~方便一~下,就~就~上來。」雷橫也早就喝得暈頭轉向,翻著一雙怪眼,無意識的點頭:「宋~宋大哥,我等你回來咱倆接著喝,說完就一頭趴到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宋江就「呵呵」笑起來,搖了搖頭,竭力保持清醒,就腳步踉蹌的向樓下而去。
宋江踉蹌著找到一個背人的地方,對著牆角狠狠的撒了一泡尿,這泡尿足足撒了五分鐘以上。一尿盡興,讓黑三郎很有點暢快的感覺——原來,有時候撒尿也會撒的這樣爽!
一陣刺骨寒風打著卷襲來,把剛從熱氣騰騰的飯莊出來的黑三郎凍得一哆嗦,積攢了許久的熱氣就一瞬間蕩然全無,不禁縮了一下脖子:「這鬼天氣,竟然這樣乾冷乾冷的!還不下雪?」
黑三郎提上褲子,就趕緊往飯莊內走去,也許該叫雷橫一起到客棧安歇了,也不知道雷橫醉了沒有!黑三郎一邊想,一邊就走進了大堂。
進了大堂之後,正看到一個婦人正起身給一個胖子倒酒。婦人倒完酒,微微一側身。一張似嗔似喜的俏臉就映入了宋江的眼帘。
看到似嗔似喜的俏臉,宋江石化一般一動不動:「我眼花了嗎?我喝醉了嗎?這不是妮妮嗎?她怎麼在這裡?她不是在太原嗎?一別十幾年,妮妮出落得越嬌俏迷人了!那個滿臉奸笑的胖子是誰?為什麼就腆著臉湊上去和妮妮說話,妮妮可是不輕易和男人說話的,妮妮為什麼不拒絕?」
宋江只看到婦人柔情似水的眼光,就如遭雷擊,心神巨震:「這眼光和多年前看我是多麼的相似,是多麼的如出一轍。難道,妮妮終於愛上了這個年輕的胖子?怎麼可能,妮妮是個有主見的人,怎麼可能忘記曾經的恩愛?怎麼可能忘記往日的風流旖旎?怎麼可能忘記無數的海誓山盟?
但宋江忘掉的是,感情,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他可以把婦人一忘十幾年,婦人當然不可能無限期的等下去。婦人此時的眼睛里,只有小賤人,她正竭力和小喬一起勸告小賤人少喝一點。
小賤人不顧婦人和小喬的勸阻,左一碗右一碗的就和各個掌柜的、黃氏鏢局的鏢頭和趟子手互相敬起來。
小賤人是誰?那是久經酒場的商業人士,是吆五喝六的酒場盲流,敬酒詞就一套一套出來。
眾人哪裡見過這麼花銷的詞語?一時間倒讓胖子一個人灌倒好幾門。黃彪一見他手下的幾個鏢頭莫名其妙的被胖子灌倒,就不服氣的端酒過來:「哈哈,肖兄弟啊,咱兄弟倆說什麼也要喝幾碗……」
「哎呀,我的黃大哥哎,你請坐請坐,我怎麼敢讓你端酒?這不是折殺小弟嗎?」胖子就慌不迭的把黃彪按到自己椅子上,口裡一疊聲的告罪。
眾掌柜的個個捂嘴偷笑:「好你個黃彪,送上門來拾蹲地,不可救藥呀!」
胖子把黃彪請到座位上,就插花蝴蝶般把酒倒上,非常莊重的把一碗酒舉了起來,口裡喃喃有詞:「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我給哥哥倒杯酒,哥哥不喝嫌我丑!來,哥哥!」這聲哥哥直叫得各個掌柜抖落一地雞皮疙瘩,太無恥了!
黃彪一聽,心中思忖:「哇呀,我兄弟雖然人長的砢磣點,但也不能明說他丑不是?這也太傷我這肖兄弟的自尊了不是?」就無奈的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舉杯問哥哥,你再喝多少?」小賤人毫不停留,第二碗就倒好端了上來。
小賤人一看黃彪喝完想講話,怎麼可能給他機會?就大聲搶話道:「百川到東海,何時再乾杯?現在不喝酒,將來徒傷悲!大哥,為了友誼,我再敬大哥一碗!依大哥的英雄情懷,豪爽個性,這一碗是一定會喝光的!」臉上就莊重的湧起許多崇拜神色來。
「天上無雲地下旱,剛才那碗不能算!大哥,剛才你喝撒那麼多,依大哥的豪爽個性,好意思算一碗嗎?」小賤人的嘴就像機槍一樣毫無啞火的自覺和打算。
不出半個時辰,黃彪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小賤人不禁做了個抱歉的神情:「嗐,黃大哥累了,先歇會,誰和我喝?啊呀,周掌柜,我們兩個是一見如故,來來……」
周掌柜正在看熱鬧,一聽小賤人喊他,裝作沒聽見忙扭頭就走:「哎呦,慚愧慚愧啊,我怎麼沒有把酒席安排好!這個桶子雞怎麼還沒有上來?我去催催。小二小二,我們的桶子雞呢……」
其他掌柜都是老奸巨猾之徒,一看黃彪的下場,也忙著轉開眼神,互相談些生意上的事情,一時間也是談笑風生。
胖子有點受傷和無奈的坐到座位上,嘆了一口氣:「為什麼英雄總是寂寞?」哀聲嘆氣的當兒,就看到小喬憋住笑,臉憋得通紅。想來這小賤人的無賴行徑,讓小喬妹妹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替這廝臉紅。
小喬一看小賤人看過去,再也忍耐不住,就壓抑之極的扭頭笑起來,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
小賤人一邊給小喬捶背,一邊向婦人晙去。婦人也許剛剛飲了兩杯酒,竟然帶著一種嫵媚和靡靡之色。把小賤人的小心肝逗得「撲撲通通」的亂跳:「啊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這熟ˇ婦怎麼能這樣勾引我?」
婦人眼波流轉,就盈盈的看著小賤人在惡作劇,心中竟然一片寧靜和溫暖。很長時間沒有見到胖子猥瑣的笑容和賤賤的目光,很長時間沒有了胖子的花言巧語和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的心竟然每時每刻都在想念。
這一段,她在汴京的生活雖然也非常富裕尊貴,總是有點提心弔膽,有點忐忑不安,生怕這胖子不來京城找她們母女。小喬的思念是寫滿了眉頭,她的擔憂只能埋藏在心底那個最隱蔽的角落。
但每想起這個胖子臉上的戲謔笑容和賊眉鼠眼的**,婦人心底那個最柔軟的角落總是輕輕搐動。
冤孽,真是冤孽!難道她喜歡上了女兒喜歡的男人。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她在心裡一遍遍的否定著。
可是,為什麼看到這個胖子的時候,自己的心像少女般充滿了喜悅和期待,充滿了幻想和滿足?
婦人的視力就恍惚的、無焦點的掃向遠方,她竟然看到了一個她熟悉之極的身影在緩緩的走來。十幾年沒有相見,這黑三郎那黑黑的臉龐,那微微嚴肅的神情,那矮矮的身材,是那麼的熟悉而又陌生。
「這是三郎,這是三郎!」婦人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悄悄滑落,心裡像打翻了的調味瓶,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