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狹小悶熱的鐵皮屋裡——

「當歌手？」媽媽聲音高高地昂了起來。「別相信，那是騙人的啦！」

「不！是真的！」香緹不停地勸說著媽媽。

「絕對不是騙人的，你看電視上不是有什麼蔡雨林、孫燕窩嗎？就是那家公司的老闆要簽我啦!」

媽媽懷疑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雖然說兒女是自己的好，但她怎麼看，都不覺得香緹是個漂亮的女孩，歌手可是要像鄧麗君、崔苔菁(上一輩的審美觀)那麼美才行。

「不行！」她斷然拒絕。「別妄想當明星啦!你還是好好打工比較實際。」

「可是……」

「別再說了!」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

香緹看了兩人一眼，見她們都是氣呼呼地，只好站起來開門。

門一打開，一聲柔軟的嗓音傳了進來。「請問是亞香緹家嗎？」

聽到自己的名字，香緹跳起來衝到門口去。

「您是………啊!Simon老師?!」

她好意外！老師怎麼會大駕光臨呢?!

「誰啊!」媽媽狐疑地走到門口。

「是唱片公司的人！」香緹興奮地滿臉通紅。「請進請進。」

奚文梓有禮地大一欠身，自我介紹：

「亞太太您好，我是星耀公司的負責人奚文梓，這位是我的助理莫妮卡，今天特地來拜訪。」

眼前的年輕人一表人才、西裝筆挺，渾身上下充滿著一股貴氣。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亞太太，自然看得出這個年輕人非同小可。

她放軟了語氣，說：「你有什麼事嗎？」

一旁的莫小姐適時地說：「我們是來徵求您的同意，希望您能讓香緹加入敝公司，成為敝公司的歌手。」

亞太太錯愕。「我們家香緹？她又不漂亮、又胖胖的，你怎麼會想找她？」

「亞太太，香緹有很好的潛質，外型也有進步的空間，絕非外表看起來那麼平凡！」

奚文梓彬彬有禮地開口了，態度自然而大方。「香緹有成為歌手的素質，我也會盡我的力量，栽培香緹，請您可以放心!」

他當然不能說，亞香緹不過是他和好友之間的賭注而已。

「你們是不是騙人的啊？」亞太太懷疑的問。

「伯母，我們真的是正規經營的公司，除了唱片公司，ShineTV也是我們集團的。」莫小姐解釋。「您可以去查查看，絕對不會是假的。」

趁莫妮卡和亞太太在說話時，奚文梓乘機打量屋子。

一進門，一股混合著隔夜飯的酸臭味撲鼻而來，客廳、同時也是飯廳與房間的空間，大小絕對不超過五坪。

屋子看得出是儘力整理過了，不過雜物太多、地方大小，所以整間房子看起來仍然十分凌亂。

由於是鐵皮加蓋，整間屋子熱得不可思議，他可以感覺到自己全身，正不由自主地冒汗。

再看看這家人，亞太太年紀不很大，可卻有一頭花白的頭髮，臉上布滿了貧困留下的皺紋；至於客廳里的小女孩，看起來面黃肌瘦、面有菜色，手中還捧著一碗顏色怪異的東西。

怪不得她大熱天的，還得撐著不適的身子，在炎熱的菜市場裡面賣CD。

奚文梓心裡浮起一絲同情。

這或許是上帝的旨意吧！要借自己的手，來改變這女孩不幸的命運。

眼看亞太太固執己見，一味認定自己是騙子，奚文梓不禁有些不耐了。

「亞太太，若您答應我們，公司將會免費供應宿舍，且每個月還有金錢上的補助，直到香緹出道為止。」

這些話一出口，原本喋喋不休的亞太太立刻閉上嘴。

隔了半晌，她才懷疑地說：「有這麼好的事？」

莫妮卡正要開口，卻被奚文梓給阻止了。他微微一笑，態度十分客氣地說：

「連亞太太您都覺得香緹又胖又不漂亮，試問我能貪你們家什麼呢？」

他抬起眼，故意不經意地環視屋內。

亞太太臉色發青，一時之間竟被奚文梓的話堵得開不了口。

「媽媽，答應吧！老師真的不是壞人。」香緹也開口了。

她不能放過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

亞太太看了她一眼，又再度看看奚文梓，考慮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說：「好啦好啦！你愛做什麼就去做！」

「萬歲！」香緹開心地叫了起來，一旁的莫妮卡也跟著鬆了一口氣，只有奚文梓，仍然不動聲色地吩咐著。

「既然亞太太答應了，就把合約拿給她過目吧！」

三天後星耀公司會議室

「由於你還未成年，因此，合約必須經過你監護人的同意才能生效。」

接洽的莫小姐說：「令堂什麼時候可以來公司簽約？」

「呃……她……她要上大夜班……我也不知道。」

從沒簽過正式合約、也沒看過這等陣仗的香緹，隱隱約約知道自己鬧了笑話，可卻又不知道問題在哪裡，她漲紅了臉，相當不安。

莫妮卡愣了一下，隨即微笑。「不要緊，你可以將草約帶回去，和令堂研究研究。我們可以跟你約時間到你家裡去。」

「嗯……是!」香緹像變成一個小學生，惟惟諾諾地回答。

「有問題的話隨時可以找我，不用害怕。」她說：「這是我的名片。」

香緹小心地接過那張薄薄的紙，一時之間，還不大能相信這個事實。

她小聲地說：「莫小姐，我真的可以成為歌手嗎？」

莫妮卡一愣，接著又笑了。

「Simon說你可以，你就可以，這件事就是這麼簡單！」

她對香緹眨眨眼。「每個新人剛開始都是這樣的，不過你特別好運，可以成為Simon的愛徒。」

她拍拍香緹的肩膀。「放心吧!只要Simon一出手，你一定會成為非常成功的歌手。」

「可是……」香緹十分困惑。「我不明白，Simon老師為什麼會看中我？外面漂亮的女孩那麼多？」「這我就不大清楚了！」莫小姐和善地說：「我想你一定有你特別的地方，而Simon看到了，所以他相信，你會因為這點特質，而成為閃亮的巨星。」

「真的？」香緹非常懷疑。

「嗯!」莫妮卡說：「放心吧!你一定會成功的。」

聽到對方的鼓勵，香緹心中似乎也升起了一些信心。

只是……想起自己不但在「Simon老師」面前賣盜版，還讓他抱著那些沒賣完的CD，她便羞得無地自容。

桌上的分機突然響起，莫妮卡趕緊接聽。

「是，亞小姐現在人在這裡，要她過去見你，好！沒問題，我馬上過去。」

她掛上電話，朝香緹燦爛一笑。「Simon想見你，走吧！」

「等……等等等等等……」香緹一著慌，心臟立刻多跳三百下。「我……為什麼……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其實是還沒有臉見他！香緹在心中大叫。

「不要緊張，Simon很和善，你不用怕他的。」

「可是……」她當然知道老師很和善，可香緹還是想逃跑。

可莫妮卡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便像老鷹捉小雞似的，將她推出門外。

完蛋！這下子，香緹要逃也沒生路啦！

在莫妮卡的示意下，香緹鼓起僅存的一滴勇氣，在門上輕敲兩下。

不一會兒，門內隨即傳來悅耳的低沉嗓音。「請進。」

香緹猶豫了五秒鐘，才怯怯地打開門。

一進入辦公室，那張俊美而迷人的臉龐便映入眼中，也不知道是因為慚愧還是害羞，香緹的小頭顱垂得低低，不敢再注視著奚文梓。

香緹像小學生一樣，雙手交握、緊張地僵直不動。

「坐啊，別那麼拘束。」奚文梓笑了。

「謝謝！」她飛快地回答，然後一屁股坐下。

「……」

接下來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奚文梓以食指支著唇，饒富興緻地看著她。這小女生今天還真安靜，真讓他不大習慣。

他清了清喉嚨，和緩地問：「那些CD都還回去了吧？」

一提到這個話題，香緹的臉立刻漲紅起來。「唔……。」

「……」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奚文梓攤開手，決定自己開口。

「合約你都看過了嗎？有疑問的話，可以現在就提出來。」

持續沉默中……

隔了好一會，香緹才勉強地開口。「Simon老師，我可以請問一個問題嗎？」

「請說。」他欠欠身子。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選中我？」她終於鼓起勇氣，抬頭凝視奚文梓晶亮的雙眸。

「我長得平凡，身材也不好，你甚至沒聽過我的歌聲……我……不明白。」她實在太困惑了。

「你問這句話，就代表——你非常不適合當一個藝人！」奚文梓的表情依舊十分和緩，可聲音卻變得非常冷硬。

「一個人，就算是天生肢體殘障的人，都應該努力去找出自己的優點，將自己最出色的地方表現出來，更別說是藝人了！」

他目光灼灼地凝視著香緹，表情相當不以為然。

想要成為成功的歌手，強烈的自信是必要的，這小女生長得「雖」就罷了，身材「微腫」也還可以忍受。

但那畏畏縮縮、毫無自信的模樣，看了就讓他心裡不舒服。

「記住!」奚文梓態度強硬地說：「你該問我，『Simon，你要如何幫助我成為超級天後、全亞洲最受歡迎的歌手!』而不是相反地自閉、退縮，甚至懷疑自己的才能。」

被他威嚴的姿態結嚇到，香緹頓時噤聲不語。

看不出外表溫文俊雅的他，發起脾氣來卻叫人害怕。

他的聲音並不嚴厲、表情也不兇惡，可是卻非常有壓迫感，讓人頭皮不自覺地發麻，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王者風範」吧!

「你聽清楚我的話了嗎？」他逼近香緹的臉。

「聽……聽清楚了。」香緹驚恐地瞪圓了眼睛。

「OK!我允許你再問我一個問題！」他十指交握，悠閑地躺回座椅之中。

想到辛苦的媽媽、乖巧的香緹、悶熱的破房子，以及永遠總是乾癟的錢包……

眼前的男人，可是演藝圈中的金色帝王，既然他都肯定了自己，她還在猶豫什麼？

一股勇氣，突然源源不絕地湧上心口，香緹雙手握拳，大聲問道：「Simon老師，您能讓我賺很多很多的錢嗎？」

呃……算了！奚文梓心裡嘆息。

好歹她聲音大了一些，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開始」!

「你想要，我就能幫你做到！」奚文梓露出自信的笑容。

然而這一笑，卻把香緹的魂都給笑飛了。

他笑起來真好看！潔白的牙齒、柔和的臉龐，漂亮的唇邊還彎出一個小小的酒窩。

有酒窩的男人，總給人一種娘娘腔的感覺，可放在他臉上，卻有一股緹真的魅力。

就在香緹迷惑於他的笑容之際，奚文梓又開口了。

「ListenToMe！」他說：「想要賺很多很多錢，就必須付出代價、忍受平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你願意接受嗎？」

「代價？」香緹迷惑了一會兒，突然驚恐起來。

難難難……難道Simon老師，想要自己的身體——

不可能的!

香緹迅速丟掉這可笑的想法。

憑Simon老師的條件，不被別人給「強要」就很好了，怎麼可能會看上自己？

真是想太多啦！她敲敲自己的頭。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奚文梓追問。

「當然，我亞香緹發誓，為了成名，願意忍受一切痛苦、不惜任何代價。」她豪氣萬千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奚文梓像是滿意極了。

他舒緩地躺回座椅上，一雙亮眼犀利地審視眼前的「璞玉」。

為了爭一口氣，他將會動用所有的資源，塑造一個完美的新偶像；他要讓亞香緹，成為叱吒亞洲的超級歌手！

望著她天真而傻氣的笑容，奚文梓別有深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