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難得今天沒有活動，香緹來到了與奚文梓約定的地方，靜靜地等待。

已經有一陣子沒見面了，她好渴望看到他喔！她非常確定，這種感覺就是——

「愛」，但他卻不願意相信自己。

那場沒有結果的單戀，究竟發生在什麼時候呢？是不是也像她這般年紀時呢？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香緹欣喜地回過頭來，卻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莫小姐，怎麼會是你？」

莫妮卡一臉憤怒，眼神是不屑而鄙夷的。

「你真是不要臉！」她大聲罵道。

香緹微微白了臉，接著很快地冷靜下來。「對你，我很抱歉，但是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你無恥，你明明就知道我喜歡Simon，為什麼還要引誘他?!」莫妮卡尖聲指責香緹。

「他本來是我的，你一出現后，什麼都變了樣！」

「老師根本不喜歡你，他從來也不是你的，是你故意引導我、造成我的錯覺，以為老師和你是男女朋友，但這不是真的!」

香緹勇敢地反駁。「我知道你喜歡老師，但愛情本來就是一種競爭，在他還沒選擇之前，我們誰都有資格去愛他。」

「你下賤！」莫妮卡衝過來，伸手就給她一耳光。

香緹只覺得頰邊爆出一陣熱辣，耳膜嗡嗡作響。

她沒有躲、也沒有喊痛，一雙眼睛肅殺地看著失態的莫妮卡。

莫妮卡害怕地後退一步。

「這一巴掌，算是我對你的歉意，接下來我們誰也不欠誰！」她說完，冷冷地離去。

「等一下!」莫妮卡在她身後叫道。

「你不要妄想他會愛你了，因為Simon愛的是我姐姐，哼!這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吧！」

莫妮卡得意洋洋地說：「當年他單戀我姐姐，愛到瘋狂的地步，雖然我姐姐後來去世了，但Simon依舊愛她，否則你以為這麼多年來，他身邊為何沒有固定的女人？」

「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香緹淡淡地說。

「我會用所有的力量，來拯救他陷落的感情，你看著吧！我是永不言退的。」

不管莫妮卡在背後怎麼繼續罵她，她已經下定決定——

她是絕不會放棄的！

手機才響了兩聲，便傳來令人思念的聲音。

「喂！是我……」她聲音小小的。

「我知道。」奚文梓輕輕地說：「你好嗎？」

「嗯!」香緹的聲音有點啞，她吸吸鼻子。「昨晚你在線上嗎？」

昨晚？奚文梓一愣。「沒有，我跟朋友出去了，不在辦公室里，有事？」

聽到這裡，香緹一顆高懸的心才放下來。

幸好不是他，他沒有告訴莫妮卡，任何有關兩人之間的事。

她只想弄清楚，莫妮卡為何會知道ICQ的內容。

現在真相大白了！

放下心后，想哭的衝動反而愈來愈強烈，她抽噎地說：「可以來陪我嗎？」

奚文梓的心微微抽緊。「你不是已經認識男朋友了，還需要我陪？」

香緹一愕，狂喜像蘇打水裡的小泡泡，源源不絕地浮上心口。

他會這麼說，是不是表示他嫉妒了？

一開口，奚文梓也知道自己的語氣太酸，他忍不住苦笑。

「已經四年了……」香緹很輕很輕地說：「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認識四年了。你沒有食言，你讓我成為亞洲的超級歌手，讓我脫離了貧窮，嘗到了勝利的滋味，但是我卻……」

細碎的啜泣聲自話筒傳來，香緹突然控制不住。

好累喔！這場單相思，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有結果？

她告訴自己，她還年輕、她不怕苦！

可一次次被拒絕、被迴避，讓她覺得自己的努力徒勞無功。他不肯透露一點自己的情緒，讓她在沒有答案的愛情里來回奔波。

直到今天，他終於願意、慈悲地泄漏一絲絲情緒。

「告訴我，你的心恢復了嗎？它是否自過去的陰霾里走出來？」

「我不知道，它躲起來了。」奚文梓說：「你想見我嗎？」

「想!」她說：「我在門外！」

奚文梓全身一震，驚愕地望出窗外，在熱帶植物的寬闊葉片里，他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

他緩緩放下電話，臉上滿是複雜的神色。

「即使隔了這麼久，我的心意還是沒有變，你呢？」香緹說：「如果還不行，我可以繼續再等。」

「你能等到什麼時候？五年、十年？這又是何必？」奚文梓心疼她的痴傻。

他承認，自己終於對她有了一些感覺，但他分不清那是同情還是感情。

他知道自己必須弄清楚，否則對香緹是不公平的。

「我想等，我也願意等，因為你值得我這麼做！」香緹堅定地說：「我想要抱你，無論你喜不喜歡我，抱我好嗎？」

奚文梓露出依舊迷人的微笑，他伸出雙臂、將嬌小的香緹環入了胸膛。

夢裡才有的熟悉溫暖，自四面八方涌了過來，香緹伸長了手，緊緊環住他結實的身軀。

如果能就這麼不放手，該有多好？

她將頭貼在奚文梓的胸口，傾聽他規律的心跳。

「心啊心，你究竟好了沒？別忘了，我一直在等你，一直一直喔……」

奚文梓笑了，他揉揉香緹的發稍，細聞自她身上傳來的柑橘花香。

「心說，我昨夜失眠，現在正在補眠中，等我醒過來，再告訴你好嗎？」

香緹抬起小臉，感動地看著他。

「那多麼好，至少我有了可以等待的機會。」

「傻丫頭!」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全世界最傻的，別人想欺負我，門兒都沒有!」香緹說：「上一張專輯走宣傳時，張嘉玲甚至放話，說不願意跟我同台演出，結果主辦單位選擇了我……」

她好得意地笑了，聲音緩緩飄送在風裡。「不談這些了，對了，你知道下星期六是什麼日子嗎？」「不知道!」他老實說。「你生日？」

「不是！」香緹嘟起嘴說：「你好粗心，像你這麼粗線條的人，也可以寫出那麼感人的情歌？真是太奇怪了。」

「我知道了，七夕情人節！」奚文梓靈光一閃。

「你說那天，我們可不可以一起度過呢？」

奚文梓一愣，顧左右而言他地說：「可以啊！如果你那天要來錄音，我求之不得。」

「你……」香緹氣結。

望著她哭笑不得的小臉，奚文梓忍不住笑了。

月色掩映問，月光束和，然而卻有一抹身影偷偷的躲在角落裡，注視兩人的一舉一動……

上帝並沒有對香緹太好，才離開台灣兩天，便出事了。

自香港宣傳三天回來后，香緹第一時間趕到奚文梓的辦公室。

她急促地走著，滿臉惶恐，似乎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發生了！

門一打開，奚文梓鐵青的臉映入眼中，香緹心口一緊。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我也非常想知道！」奚文梓站起來，在辦公室內來回走動，似乎想藉此發泄一下怒氣。

「律師信在桌上，你自己看！」

香緹急忙將文件拿起來，迅速讀了一遍。

信內提到，星耀借收取傭金的名義，侵佔亞香緹高達五百四十萬的演出費用，並私下與廠商合作，出賣亞香緹的肖像圖謀私利。

因此亞太太提出控訴，要星耀賠償二千萬給亞香緹，且立刻中止雙方的合約。

「我媽媽不會做這種事的！」香緹急忙為母親辯駁。「她不過是一個書念不多的婦人，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我不知道!」奚文梓得深吸幾口氣，才能將心中的狂怒壓下去。

笑話，憑他顯赫的家世與背景，他豈會為了區區五百四十萬，就出賣自己的人格？

他今天生氣，是在於亞太太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在雙方完全沒接觸的情形下，就一狀告上法院。

若被媒體知道了，將對星耀、對整個集團造成非常大的損害！

「我去問清楚，」香緹焦急地說：「整件事我一無所知，我也是在香港被記者問到時，才知道台灣發生這麼大的事！」

「你母親提出許多證據，其中不乏當時我們私下協商的秘密，問題是，你母親怎麼會知道這些？」奚文梓冷靜地說。

「你懷疑，公司里有人去告密？」香緹十分驚訝。「會是誰呢？」

奚文梓看著她，目光和緩而溫柔。

「你完全不懷疑，我侵佔你的演出費用？」

「我根本不在乎！」香緹抬高聲音說：

「當初若不是你，現在的我根本一無所有，更沒有機會成為歌手，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我也從來不會不捨得!」

她學奚文梓在房裡走來走去。

「我知道媽媽是怎麼想，她認為我唱片銷量和廣告價碼既然這麼高，沒理由她卻收到那麼少。」「你和我簽約五年，裡面星耀應抽的百分比和其他費用，合約裡面都記載的很清楚。沒什麼好懷疑的!」

「能清楚知道我們合約關係，又能說服你母親相信的人……」兩人同時有默契的對望。

「莫妮卡！」

奚文梓迅速按下分璣。「莫妮卡嗎？麻煩你到我這裡來一趟。」

「若真的是她，你要怎麼做？」香緹知道莫妮卡和他的關係，更知道莫妮卡對他的心思。

她是存心的，因為自己上次那麼不留情面的諷刺她，她一定會反擊的。

果然……

敲門聲——

「請進。」奚文梓沉聲說。

莫妮卡一進來，看到兩人都在辦公室里，她知道事情揭穿了，但臉上依舊不動聲色。

「找我有事嗎？」

奚文梓將律師信給她，她很快地看了幾眼。「哦！香緹，你母親未免也太過分了。」

一股怒氣湧上心口，香緹忍不住叫道：「才不關我母親的事，一定有人去唆使她。」

「是嗎？」莫妮卡淡淡地說：

「你想太多了吧!演藝圈裡這種事層出不窮，起因都出在藝人父母太過貪得無厭，總認為經紀公司虧待他們的兒女。

事實上，他們從沒想過，若不是靠經紀公司的提拔，他們的寶貝兒女，不過是台北市街頭，一個不起眼的路人罷了。

「這種事不用你來教，我清楚得很！」香緹大怒。

「夠了!」奚文梓制止兩人。「我不是找你們來吵架的！」

「我也沒要跟她吵，是她自己惱羞成怒!」

「你!」香緹衝過來，卻被奚文梓一把攔住。

他拍拍香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後鎮定地問莫妮卡。

「我問你一句話，」他說：「是你將這件事泄漏給亞太太知道的嗎？」

莫妮卡迅速轉過頭來。「不是!」否認得非常堅決。

「你說謊！」香緹嚷道。「明明就是你說的，為何不承認？小人！」

她氣得口不擇言，大聲罵道：「你嫉妒我和老師的關係，你恨老師因為我而不愛你，所以你故意要來破壞我們!」

莫妮卡蒼白了臉，也反唇相譏。「是又怎麼樣!Simon本來就屬於我姐姐的，是你不要臉、無恥地引誘他，現在受到報應了，居然還敢怪我！」

香緹被她的話氣得噎住！

怪不得老師一直無法自悲傷中走出來、一直無法去愛別人!

原來都是這個女人!

她不斷不斷地在他耳邊，提醒著莫妮莉的存在，才使他這麼多年來，都陷在無法自拔的自責中。

好卑鄙！

「你姐姐早就死了！」香緹殘忍地說：

「她早就不存在了，你除了能拿她當武器外，你還有什麼？不過是借老師的自責硬留在他身邊，你才是最無恥的人！」

「住口!」奚文梓突然暴怒起來。「別再說了！」

香緹嚇了一跳，眼淚不可遏止地流下來。「你罵我，你為了她而罵我？」

「香緹……」

奚文梓想要解釋，香緹卻退後一步，滿臉淚痕地說：

「難道，我永遠也無法代替莫妮莉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不要逼我！」他沉重地說。

「我沒有逼你，逼你的是她！」

香緹指著莫妮卡。「是她要你別忘了莫妮莉，是她利用莫妮莉而纏住你，你難道還不明白！」

她好難受、好痛苦，原來自己所做的努力，一點用都沒有。

老師他……始終還是愛著他早逝的戀人。

自己這麼多年來的等待，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失望與挫敗同時湧上心頭，香緹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