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噗嚕噗嚕……」

「唧咻唧咻……」

「咖當咖當……」

「轟——」門內傳來清澈悅耳的沖水聲，未來開心地跳起來，奔到門邊。

「太感謝你了，水電工先生！」未來感激地想握住他的手，卻又被他的一身臭氣給逼了開去。「惡……你身上好臭！」

她嫌惡地跳開。

還不都是你害的！葉向融真想捉住她的雙肩，將她那沒啥腦漿的小頭顱給搖下來。

可惡啊！難得他今天好心情，想徒步走去附近的飯店，參加客戶的婚禮。沒想到中途卻殺出這笨女孩，纏著要他修馬桶。

馬桶？！為什麼兩人見面，總要和這鬼東西扯上關係？他真是受夠了！

葉向融帶著一肚子鳥氣和臭氣走出廁所，本來想好好教訓教訓她，可看到她充滿感激的天真小臉，一句話又咽了回去。

「看來我上次教的，你都沒用心學。」葉向融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漆黑的眸中閃過一絲戲謔。

「我……我忘了嘛？誰知道我會這麼倒楣，又碰上馬桶阻塞。」未來搔搔頭，一臉不好意思。「感恩喔！這次多虧了你。再見！」

再見？！什麼再見？

利用完自己就想把他一腳踹開，她未免也想得太美了。

「怎麼？急著趕我走，男朋友要來？」他調佩她道，心裡卻想著誰會如此沒眼光。

未來急忙搖頭，小馬尾在腦袋后甩啊甩。「不是，是同事啦！我們有點事要討論。所以……」

雖然說看小說不是啥丟臉的事，她也一向很理直氣壯，但對方畢竟是男人哪！讓一個大男人留在家，聽她和夏天談論愛情小說，多奇怪啊？

「女孩子的秘密，我不能聽？」葉向融其實沒太大興趣，不過看她結結巴巴的樣子還挺帶趣兒的。

「也……也不是這樣說啦！」看他一副很想知道的模樣，未來尷尬地笑。「反正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我留下來也沒關係噦！」葉向融厚臉皮地一屁股坐下來，故意忽視她帶衰的臉。

「本來要去喝喜酒的，可瞧我為了你，」指指自己身上皺得亂七八糟的襯衫和褲子。「叫我怎麼有臉見人？」

未來心中浮起小小的罪惡感。她猶豫了一會兒，才勉強地說道：「這樣……好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是很歡迎你留下來。」

「我不會介意！」葉向融很快地說。「令尊令堂不在家？」

「我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母親則外出工作。家裡就剩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未來撥開掉落的黑髮，露出白皙的頸部。

「對不起！」葉向融表示歉意。

「沒關係，」未來又露出燦們的笑容。「我不介意，我自認為生活得很好，也不缺什麼，唯一的遺憾就是……」

就是沒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未來悵然地想。

見她突然停下來，小臉漲得紅紅地，葉向融心中有數。

他張望四周，不經意瞥見桌上那疊書。

「還珠哥哥」、「交錯時空的怨念」、「冷冬酸梅」、「惡魔的外婆」……

光看書名就讓他打退堂鼓，不會吧！這小妮子都看這些書啊？

意識到他詫異的眼光，未來趕緊奔過去，一屁股坐下來，擋住葉向融疑惑的視線。「要不要喝茶？呵呵呵呵……」她乾笑著，臉孔熱辣辣地灼燒。

奇怪！夏天怎麼還不來？她都快撐不下去了。

「你的……休閑讀物？」他小心地問。

「呃……是啊！」她乾脆爽快地承認。「我最喜歡看小說了，夢幻、輕鬆，充滿許多不可思議，還有感人的情節與浪漫的愛情。」

說到這裡，未來頓了一下，眼神看進他的眸里。「你會認為我幼稚、無聊、不切實際嗎？」

「個人有個人的偏好，我不會這麼說！」葉向融回答。

幾年前，電腦遊戲不也被眾人認為是浪費生命、小孩子玩的東西，可今天，誰還能忽視它的影響力？

不，他不會否定她的興趣，沒有人有權決定什麼。

「如果你喜歡，又不影響別人，那有什麼不可以？」葉向融說：「看書是很好的娛樂，而且可以增加想像力，豐富生活，我覺得挺好。」

聽他這麼說，未來雙眼亮了起來。她欣喜地說：「你也這麼覺得？太棒了！」

原本以為他會排斥、嗤之以鼻，沒想到他還滿隨和的嘛！

「你看過愛情小說嗎？」未來亢奮地說：「很好看的，尤其是某幾本，簡直浪漫透了。我最喜歡……」

一說起自己的興趟便滔滔不絕，話都停不下來，未來就這麼一路說下去，全然忘了時間已過。

等她灌下第十二杯開水，說到嗓音都沙啞了，才猛然回神。「欸，我怎麼會跟你討論起來？」

說到這裡，夏天怎麼還沒來？

她看看錶，都已經快接近傍晚了。不知道夏天是不是發生意外了，好歹也該打電話來通知啊！

不過夏天沒來，倒來了一個不錯的男人，並且難得地贊同自己想法與興趣，她十分開心。

「既然你這麼贊同我的話，要不要也拿一些回去看看？」她起勁地建議。

這……葉向融頓時僵了臉。他是不會瞧不起她的興趣啦！但並不表示自己感興趣。

他還來不及拒絕，手上立刻被塞了一疊書。「喏！算你幸運，本來這些書是要借夏天的，誰叫她爽約了。你要小心保管喲！·這幾本可都是絕版書。」

她還一副不捨得的樣子咧！

望著她認真的小臉，葉向融突然覺得頭很痛。

自己究竟是招誰惹誰了？不是碰到廁所大淹水，便是與馬桶結下不解之緣，現在又慫恿他看愛情小說。

愛情小說！他每天都「身體力行」了，還看這做啥？何況他堂堂一個大男人，被人知道自己看愛情小說，那多丟臉？

每次碰到她總沒好事！

不行！他得想辦法反擊才行．他得讓舒未來知道，自己可不是個好說話的角色咧——

＠＠＠

副總裁辦公室——

「關於簽約的事，請你另外再跟他約時間……」傅永晝低聲吩咐秘書。「至於米拉那方面，請幫我婉拒，我可不想和總裁秘書太多牽扯，免得……」

他話才說到一半，便被人突然打斷了。

「永晝，給我一個地方當辦公……工作間！」葉向融衝進來，沒頭沒尾地說。

「工作間？」傅永晝挑起一道墨眉。「怎麼，你終於想開，打算投效我們『安嘩』了？」

葉向融唇邊勾起一抹微笑。「差不多接近了。」

「差不多接近？」傅永晝摸不清他葫蘆里賣什麼葯。「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葉向融聳聳肩，一臉莫測高深的模樣。「別問那麼多，一句話，借或不借？」

「既然你都開口了，我哪有拒絕的道理。說說看，想要哪一層樓，我馬上清空給你。」傅永晝大方地說。

「不用，我只要地下室角落那間儲物間。」那裡離大廳的櫃檯很近，只要下個樓轉彎即可，是很理想的位置。

「儲物間？」傅永晝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會想要那裡？」

「這是秘密！」葉向融不想透露太多。

他那副欲蓋彌彰的樣子，勾動了傅永晝一向生猛的好奇心。「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在發生？」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少一件也無妨。」葉向融穩穩地說。這傢伙好奇心未免也太重了，他才不想讓別人介入呢！

遊戲，就是要一個人偷偷摸摸玩才有意思，太多人介入反而索然無味了。更何況這些大嘴巴，還有把秘密說出去的可能。

「地方何時可以準備好？」他還真有些心急。

「好吧！」傅永晝爽快地答應。「如果你急著要，下午就可以清給你。」

「謝啦！那我先回公司去，下午來接收儲物間。」

瞄出他的猴急，傅永晝心底的疑問愈脹愈大。太詭異了，葉向融不是個急性子的人，究竟發生什麼事，讓他如此急切？

「對了，你們公司是不是還有個叫花玉米的女人？」葉向融又拋出一個驚奇。

花玉米？！傅永晝雙眼瞪得老大。「這個……人事部的主管。」他望著葉向融，小心地說：「她今年已經四十二了。」

「嗯！」葉向融隨口應道。

傅永晝終於忍不住了，不禁脫口而出：「向融，花經理或許有她的好處，可你不覺得她實在是……有點超齡了。」

「那沒差，我只想麻煩你，請她幫我傳個命令即可。」

對象不是她噢！傅永晝有點放心又有些失望。「不如我幫你。」

「免了，這件事你知道愈少愈好。」葉向融毫不留情地說。

啊啊！好想知道喔——傅永晝被他弄得心痒痒的。

可看到他抿得死緊的嘴唇，傅永晝知道，要從他口中套出話，比強迫熊貓衝刺十二回還難。

不讓他知道是嗎？好啊！葉向融愈是想隱瞞，自己就愈要揪出他的底細。反正到時這傢伙會在自己的地盤上活動，傅永晝才不信他能瞞得了多久。

兩個人互相凝視，接著同時不懷好意地微笑起來。

＠＠＠

接待完最後一組訪客，未來揉揉酸疼的肩膀，眼看時間快接近中午，她偷偷從背包抽出「超想欺負你」。

嗯！夏天推薦的果然不錯，程深的這本小說十分好看。

裡面的女主角，為了愛情受盡挫折、欺騙、背叛、侮辱、欺凌、踐踏，卻仍然不改對男主角的愛意，真是一本好書啊——

「舒未來！」討厭而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未來也熟練地用三十二D罩杯遮住小說。「花經理，您有什麼吩咐？」

花玉米皺著眉頭，也是一臉不解樣，不過仍舊公式化地命令。「從今天起，你每周一、三、五的下午兩點，得去地下室的水電處進修。」

地下室的水電處！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啊？地下室不是

舊資料儲藏室嗎？

「別問這麼多，這是上頭的命令，我只負責傳達。」看未來滿臉疑惑，花玉米冷冷說道。「下午我會找人幫你代班，你先去上課。」

「可是……我不知道……該帶什麼資料去。」消息太突然了，未來被弄得一頭霧水。「而且，公司是要我進修哪方面的課程呢？：』

「當然是水電工程處理，你忘了自己上次闖了多大的禍嗎？」花玉米板著臉說道。「我不知道是誰建議的啦！不過倒是非常符合你。」

未來扁著一張小嘴。什麼水電工程處理啊？她才不想進修這種鬼課程哩！真想給它曠課。

但這可是公司的命令，除非她想丟工作，否則一定得去不可。

吃完午餐，接下來原本該是完美的休息時間，可由於今天突然冒出的「進修課程」，害她必須犧牲休息時間，提早到地下室報到。

「有人嗎？我是客服部的舒未來！」照著指定的時間來到地下室，未來有滿肚子的疑惑。

奇怪？！雖然她很少來地下樓，不過印象中，這裡應該沒有辦公室的啊！而且裝修的還很不錯呢！

未來訝異地環視小辦公室里齊全的電腦設備，還有柔軟而舒服的皮沙發。

「舒未來？」身後傳來好聽的男性嗓音。

未來急忙回頭，恭敬地回道：「是，我是來上課的舒未……欸，是你啊！水先生。」

沒想到竟然是他！那個長得很不錯很「熱心」的資深水電工！

噢——她知道了。怪不得自己無緣無故得來「進修水電工程」，原來是這個傢伙。

「難道你對上次的事情懷根在心，所以挾怨報復？」未來一臉不豫。

好過分喏——

「這你就誤會我了！」葉向融平穩地說。「我是真心想要幫助你，想想看，你和水管堵塞、馬桶故障是多麼地有緣，為了大家，也為了你自己好，多學一項技能沒啥不好！」

他滔滔不絕地說，儼然一副很為她著想的模樣。「而且利用公司資源發展第二專長，這可是公司特地給予的『福利』喔！『水電工程進修』不但實用，而且簡單易學，最重要的是上課輕鬆、舒服，你看看這環境——」

他指指寬闊的辦公室和設備。「有多少人申請來進修這門課程，若非看在咱倆還有一點交情的份上，我早就將機會讓給別人了。」

「謝謝你，我很感激。」未來勉強地笑，她對修馬桶、通水管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我還是比較想從事櫃檯服務。」

開玩笑！上班可以摸魚的時間那麼多，還可以偷看小說，她幹嘛沒事找事跑來學通馬桶？

「是嗎？那可惜了。」葉向融故作惋惜地說：「米拉可是第一個報名，而且公司雖然規定上課時間為三小時，不過我可沒那麼好體力——事實上，我上課半小時就得休息四十分鐘。」

「你的意思是……」未來聽出一點興趣了。「所謂的休息時間是指……」

「就是休息時間，你愛幹嘛就幹嘛。」

「水先生，請你一定要收我為徒。」一聽到這麼好的事情，未來立刻變得很積極。「我最喜歡『水電工程』了，請你務必要教我。」

葉向融差點笑到腸子打結，可臉上仍維持一臉酷樣。

「你有心向學，那是最好，不過我得事先聲明，我可是很嚴厲的，屆時別受不了哭著退出唷！」

「絕對不會！」未來笑咪咪地說：「喜歡看書的小孩不會變壞，喜歡看書的男人則會很溫柔，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會是個好老師的。對了，上次我借給你的書看完了嗎？感覺如何？」

書？葉向融腦子有一瞬間凝固。「你說的是……」

「唉唷……就是『冷冬酸梅』、『頑固先生』、『白龍戲情』和『梅戀雄雞』啊！好看吧好看吧好看吧!」

她一連串的追問讓葉向融閉上嘴。

好吧！他會找時間看的。

他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