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騰駕於七彩雲霧之上,玉石幻化成仙的翠正竊喜獨自完成了一件大事。
這回她那因竄改破軍星命格而弄得地府大亂、躲回洞庭山足不出戶,又因孟婆湯生效而睡得天昏地暗的主子,肯定會好好地稱讚她一番。
路經黃山,急於領功的她腳下彩雲奔得急。未料,天地突地興起一陣騷動,夜幕間,漫天銀蛇奔竄,雷聲轟轟作響,響徹雲霄。
道行尚淺的她未能得知究竟發生何事,只得駕著彩雲拚命閃躲朝她打來的雷電火光。
「哇啊!」
突地一陣悶雷由後方擊上她的嬌臀,襲得她跌趴在七彩雲霧之上。
她痛得鼻涕眼淚直流,正努力想著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竟得遭受雷擊災厄之時,在她懷中安放已有十多年之久的湛藍水珠不知為何,竟滾呀滾地,滾落至雲層之下。
「糟,破軍之淚!」
伸手強撈,但為時已晚。翠怔楞獃滯地趴伏在彩雲之上,望著主子千交代萬交代要她不能離身的重要東西消失沒入雲下夜幕當中。
雷聲,響得她膽戰心驚,三魂飛掉七魄,但她為何仍能聽見破軍之淚墜地時摔碎的聲音?
驀地,煙雲縹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被一道道銀光劃破,照出她慘如死灰的面容。
雨,在雷電之末悄然落下。
天幕間,她的主子翩然降臨,落在她眼前。
「白費了……」
翠聽見湘君長嘆。
***
原本該是初秋清爽宜人的天氣,卻在昨夜雷鳴之後,細雨飄搖。
泗水河上風猶強勁,寒意從窗子的隙縫灌入擷歡坊廂房裡,冷醒了檎。
他拉開被子起身,睡眼惺忪之際,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回到擷歡坊的。明明昨夜就露宿在山洞裡的啊!
敲門聲響喚回檎的注意力,他說了聲進來,屋外的人便推門入室。
「大夫,您好點了嗎?」花啼端來一碗熱湯,原本憂心忡忡的神色在見到檎后頓時紓解不少。
原來是花啼,檎還以為是那塊粘人的膏藥。
「我沒事。」他跛著腳走到屋內圓桌前坐下,發覺只是有些行動不便。
「我到廚房給您熬了碗熱湯,您先喝下吧。」
花啼將雞湯送到檎面前,不容他推卻地緊盯著檎,非要他在她的監視下一口接著一口喝完補湯不可。
「花啼姑娘,勞你費心了。」
對於花啼的好意,檎無法推卻,可她一個姑娘家親自為他洗手做羹湯,這湯碗捧在手裡,便覺有千萬斤重。那瞎眼的鐵板神算也說過,他這輩子是來還債的,可怎麼來到這擷歡坊,每個人都對他這麼好呢?
「大夫您醫好了我的傷,做這點事也是應該的。」花啼嬌顏泛笑。其實她是見昨夜郯焰抱著發高熱的檎由山裡奔回擷歡坊那副心急如焚的模樣,才有了危機意識的。
郯焰做得太過明顯,他昨晚一整夜都守在檎病榻前未離去半步,連她想踏入檎房內也不得其門而入,害得她還得趁他前往城裡抓藥給檎的空檔,才得以進這屋裡來。
那個惡人,當初在她家鄉見著了她,便砸下大把銀子將她由雙親身邊買來。家貧,她不怨,父母狠心將她推入火坑,她亦無怨;只因她了解自己可以以美貌自恃,並有能耐讓男人心甘情願拿錢來供養她。她只待攢夠了錢,便要脫離這神女生涯從良。
俗話說人善被人騎,馬善被人欺……不!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然而眼前這單純如嬰孩般的少年卻全無防備郯焰的戒心。是她將他由南荒尋來,是她將他帶進這擷歡坊的,她便有責任守住他,讓他不被郯焰那私慾焚身的豺狼野豹給吞下肚去。
「我說大夫——」花啼看檎端著湯碗猛將雞湯灌下肚的模樣,就覺得男子生得清妍秀麗真是種罪孽,都是這樣的容貌讓他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嗯?」喝了個碗底朝天,檎將空碗放下,只覺一陣暖意自胃裡散開,稍稍溫熱了他終年冰冷的身軀。
「我這病好得也差不多了是不?」如果她已無大礙,是該選個時間送檎離開此地了。所謂擇日不如撞日,乾脆就今天吧!
「啊!」提起花啼的病,檎像想起什麼似地突然站起身來。他張望廂房四周,最後視線停留在一隻藥箱上。終於,他鬆了口氣的將藥箱拿來,取出箱底一株蔻丹色的大紅花朵。
墜崖之前,他可悲的醫者本性讓他沒忘記得採下這朵珍貴葯花,見著這朵花,他是越來越篤信自己果真是壞事做太多,所以這輩子才來行醫贖罪的。否則,性命攸關之際,怎麼他一點都不會擔心自己活不活得了,還有餘力為患者採藥?
「你的病的確已好得差不多了,現下只需再喝下這最後一帖,你多年的宿疾即可痊癒。等我一會兒,我這就為你煎藥去。」檎拿著葯花,目光卻又不慎瞥見箱中的冰糖葫蘆。他楞了一下,覺得奇怪,怎麼自己的腿都跌傷了,但這十幾串冰糖葫蘆卻絲毫未損。
他取了一串出來,雙眉微蹙,想也不想便囫圇吞棗般的塞到嘴裡。
「你的腳傷未愈,煎藥的事我交代下人做就成了,你還是讓自己休息休息吧!」
花啼揚眉,她晌午見郯焰買了堆糖葫蘆往檎房裡來,又丟了些壞掉的冰糖葫蘆,原來就為這個原因。
郯焰還真會投人所好、攏絡人心。但為了檎好,她可沒打算將郯焰騙小孩的三流手段給說出來。
「不行不行,這葯花僅此一朵,煎壞了就再也找不著了!」檎搖頭,山李子的酸意突地在他嘴裡化開,雖有咬碎的紅糖佐著,但仍讓他整張臉皺成一團。
「要不你將方法告訴我,我讓小廝們照著做。」花啼瞧他那副一點危機意識也無的模樣,不知該哭他少根筋,還是該笑他的單純。
直待連嘴都快抽筋的酸意過後,檎才慎重地答覆花啼所提出的問題:「也是可以,不過你叫他們一定得照著方法做,不許偷懶。這葯很麻煩的,少了哪個步驟,都會大失藥性。」
於是,他很仔細地說了一回煎藥的步驟,包括幾碗水煎成幾碗水,其間要加入何種藥引,之後再以幾碗水煎成幾碗水,放涼多久,等過烈的藥性揮發得差不多了才可服用。
「我都記下了,這麼一來,也該是送你離開擷歡坊的時候了。」花啼開始動手收拾檎的隨身雜物,半點也沒想過問問主人的意見。
「啊!」
回過頭來,花啼只見檎不明就裡地盯著她瞧,雙眸中充滿了疑問。她趕忙解釋:「大夫,我這並非念完了經就不要和尚,只不過擷歡坊並非久留之地,有頭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在此,你還是早早離開比較安全。」
「你說郯爺?」檎覺得十之八九會是那個人。「可我這些天和郯爺相處了一陣子,倒覺他也不是想象中那麼壞。」郯焰在他跌落崖底后並未舍他而去不是嗎?倘若他是個惡人,那他肯定會將陷入昏迷的他棄於荒山野嶺而不顧,任由他成為獅子野狼的食物。若他真是惡人,又怎會將他安然送回擷歡坊呢?
「你可別讓他看似忠良的外表給騙了,總之,儘管讓我將你送回家便是。」
花啼有些意外,檎純粹只將心思放在專研藥理之上,從來就未能容下其它人,今日教郯焰給闖了進去,不啻是她動作慢了半拍,成了她的錯。
「郯爺心地也不壞,只是……」只是每回見到他那張笑臉,就會有些微的反感,然後不知怎麼地,手中軟刃自會飛脫而出。
見檎心存猶疑,花啼心一橫,左手拎起他的藥箱和包袱,右手抓住他的手,即刻步出房門。
她吩咐丫環趕緊備好馬車在廳外等候,待與檎聯袂一拐一拐地走至廳外時,便將他與行李一齊塞進了馬車裡。
「有緣再見,大夫。」
這是最好的方法了。
***
馬車喀噠喀噠地駛出聯接擷歡坊與泗水河岸的橋面,車廂里的檎什麼都還沒意識到,便已在起程回家的途中。
走得匆促,不過也好。立秋即至,居北的鴻城太早感染秋瑟氣息。他由行囊內取出白瓷瓶,全數倒出卻發現僅剩兩顆翠綠藥丸。
的確也該是回去的時刻了,這趟出來得太久,他帶出來的葯也都沒了,若沒儘快趕回楓谷,只怕這殘破的身子沒法撐太久。
光由簾外透入車內,讓這幽暗陰冷的車廂內添了些暖意。他在花啼丟入的一堆雜物中尋找他的包袱,卻意外地發現許多原本不屬於他的物品。他翻了翻,發覺花啼放了許多乾糧與水,還有兩大箱不知是什麼的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來,結果不開還好,一開,突然耀眼金光射出,映得小小車廂內滿室光輝。
過了許久,待他習慣這刺眼光芒后,才得定睛一看。
哎呀,怎麼全是金子呢!
他是聽說自己在外頭挺有名氣的,除了固定的微薄診金外,有時病人也習慣私下塞紅包給他,可他從來就沒見過有人的紅包是以箱計算的。
這麼重,他哪搬得回楓谷?
對了,糖葫蘆的錢還沒還郯焰呢!
河上的風灌入車廂里,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檎連忙拉緊身上衣服;他的病,是從娘胎帶來的,十六年了,他的身子仍活像座千年不化的冰山,酷暑之下仍帶寒意。
世人皆說他醫術高明,他卻醫治不了自己這身病。
他惟一能做的,只有在每回冬季來臨之前,躲回溫暖的南方楓谷避冬,然後服用師父為他研製的趨寒之葯。前些日子擔心他病況的師兄就已捎過信來,他也應該儘快回去,只不過這些天出了點小意外,使他遲遲未歸,師兄肯定會擔憂不已。
檎將惟一的兩粒藥丸放入口中,舉起裝水的竹筒就要和著吞下。
哪知此時,車夫突然來了個急停,箱內的他反應不及,整個人一個不穩就往後傾倒。張大的嘴也被激潑而出的水嗆著,鼻子里也吸進不少水。
馬車停了下來不再前進,他卻一徑地猛咳;不但被水嗆著,藥丸還很不識趣地梗在他的咽喉。
車廂的窗帘被掀開,一個檎再熟悉不過的人在他眼前出現。
「咳、咳、咳……」檎漲紅了臉,無法呼吸。
那名男子收起為細雨所沾濕的油紙傘,小心翼翼地沒讓水濺上手中捧著的藥包,也不問有沒有位置便硬擠進車廂。
「咳咳、咳……」
那人伸手輕拍著他的背,臉上雖漾著笑,眸內卻不然。
「咳……」
他始終不作聲,但落在他背上的手掌卻如火般熱燙。
在那漆黑的雙眸中,所有的光芒都在迅速消失中。
檎止住了咳,卻無法自他的凝視下逃開。
「郯爺。」
他笑得更深了。
從未顯出過霸氣的郯焰之後竟強摟住檎的腰,將他扶下馬車。
檎有些吃驚,他吃驚這份肌膚相擁的熟悉,彷彿在許久之前,他便已習慣於郯焰隔著衣衫布料卻仍能傳來的熾熱體溫。
雨靜靜地落在他們身上,郯焰揚起另一隻手臂,無言地遮在他的頭上,默默地為他擋雨。
但風雨飄搖,他縱想隻手遮天,卻仍擋不了乘隙而入的綿綿雨絲。
細雨濕了檎的臉,落入他清澈的眼裡,一片短暫迷茫水光搖閃之間,天地流光開始逆轉,他見到地面落雨形成的水窪散出氤氳藍色蒸氣,接著,那一股藍色蒸氣急遽凝結,衝進了他體內。
他驚訝不已,以手撥拒,卻仍然阻擋不了藍氣入侵。
他偏首望向郯焰,然而郯焰卻只專註地摟著他踏上擷歡坊大廳,顯然並未見到這番異象。
就在他被郯焰扶著前進停不下腳步的當口,耳際突聞一聲嘆息,那嘆息聲出自一名女子。
他直覺地往上仰望。
天上有雲,雲上佇立著一白一青的兩抹身影,那青色身影朝他揖了揖身子,彷彿在陪罪似的,而那聲嘆息,則是出自白影。
是仙人!
不敢置信的檎急忙拉扯郯焰的衣袖要他同他的視線往上望,去瞧這罕見的奇景。「看,快看,那朵雲上有人!」哪知,檎才二度回首遙望白雲深處,卻已不見仙人蹤影。他疑惑地雙眉緊蹙,就要掙脫郯焰的桎梏往外走去尋找那雲上的身影,只是郯焰說什麼也不讓他離開。
「你欠了我的,就想這麼逃了嗎?」他以為他想借故脫逃。郯焰倒忘了一點,今生的檎因命格被破,早已失去前世睿智,而今只是個思想單純的少年罷了,這樣的他怎會有什麼計謀呢!
再入擷歡坊,郯焰扯著極不自然笑容的臉上,出現了少見的悍然。
檎楞楞地凝視著這個神情中流露堅決的男子,再望望廳門外消失的仙人倩影,一時間還留在外頭的心思完全拉不回來,絲毫不了解郯焰為何會有如此凝重的表情。
擷歡坊內空無一人,也許是方過晌午的關係,一些人仍窩在被窩裡做著春秋大夢,連才送他出門的花啼也睡午覺去了。
察覺到檎腳跛得嚴重,郯焰幾乎是把他半提在空中繼續前行,緊接著走過長長的迴廊,將檎送回原先住的廂房。
砰!
被用力地放在床榻上,檎還是只能望著郯焰,只是面對看似溫和卻十足強硬的他,他顯得有些納悶。
是了,他上輩子也許真是欠了郯焰,所以這輩子才來還債。但,有人討債討得這麼凶的嗎?
「我又不是不還你,你現下無病無痛地,我醫你何用?」顯然他還債的方式即是治其病痛。
「你怎知我無病無痛?」
合上房門,將手中藥包丟至圓桌上,帶著笑的郯焰來到檎身邊,他也不急著先為檎的斷骨上藥,而是徑自坐在他身側的床板上,看似無害地與他攀談。
「你的氣色再好不過,我實在瞧不出你有何不妥之處。」醫者本分,檎抓過郯焰的手切脈問診。
「我不說你又怎會知道呢?」郯焰抓起檎另一隻空閑的手放在他的胸膛前,讓檎感覺他不告而別所帶給他的傷痛。「我是這裡疼。」
帶著軟刃的左手把脈把了一時三刻,檎的眉也越結越深,只因他實在診不出郯焰有何毛病。「你的胸口會疼嗎?是怎樣的疼法?」他只得再問個清楚。
「揪心之痛!」
「揪心?這樣吧,我開帖舒筋活血的葯,你先吃吃看,雖然照你的脈象看來不似有病……」照理他已行醫多年,師父教的加上經驗累積的,這世間應鮮有疑難雜症能考得倒他;但對於郯焰的癥狀,他卻出乎意料地完全看不出端倪。
「心病還需心藥醫,你這個醫術如此高明的大夫怎麼沒看出來呢?」郯焰捧心皺眉,看似輕佻的動作在他做來,卻成了一副款款情深的樣子。
檎笑了聲,發覺郯焰原來只是在開玩笑。
檎絢麗的容顏如曇花般綻放,郯焰一時間被他絕美的笑顏所迷惑。
就是這抹清妍,讓他甘願在悠悠歲月中無盡地等待;他尋了他許久,終將在這世與他廝守。
「恕我醫術尚未純熟,你那心病到底得用哪種心藥醫治呢?郯爺。」檎揚起一抹淡笑響應,但待他由切脈的腕處回眸時,卻迎向了郯焰深邃惑人的眸子。
檎靜待著郯焰的回答,但郯焰卻宛若定石般遲遲不語。
「郯爺?」他又喚了聲,試圖喚回郯焰不知飄向何方的神智。他的眸,漆黑得足以吸納四周的光,宛若一潭深不見底的池水般,令人窒息。
檎只望了一眼便急急移開視線。他的心,在郯焰直視的凝眸中跳亂了拍子。
郯焰俊朗的外貌下,隱隱透露著一股強勢佔有的慾望,那像極了貓見著老鼠、天敵相峙時要將對方生吞下肚的感覺。縱然郯焰過於溫和的神態已替他掩去不少意圖,但那流露在外的企圖過於明顯,而檎也已不是第一次意識到郯焰對他的企圖。只是他天生少根筋,太容易對人放鬆戒備。
「你就是我的病因。」反手扣住檎診脈的手腕,郯焰順勢封住他軟刃出鞘的可能。
「我?怎會?」檎扯扯自己受困於郯焰熾熱掌心的手腕,卻發覺已動彈不得。他失笑,也顯出些微慌亂。
「好不容易我們才能重逢,你為何要離我而去?」郯焰凝視著檎唇際沾染著糖葫蘆的紅漬,這讓檎的薄唇看來鮮紅欲滴,也讓他產生嚙咬侵犯的衝動。
壽皇子,一個前世與他有過露水之緣,後來卻成了他的君,是他遙不可及的摯愛。郯焰心底浮現一股深沉的悲戚,他每回一想起自己曾試圖以利刃結束這個人兒的生命,便萬般地憎恨自己。
他的確深愛著這個人,否則這樣的執念不會在轉世之後怎麼也忘卻不了,讓他執著等待檎的出現。這一世,他的破軍是魔也好,是修羅也罷,他都不會再背叛他。他這一輩子,終將守護著他,就算這份情感不見容於天地,就算將來會墮入阿鼻地獄,他也絕不言悔!
郯焰傾身,輕觸檎清冷的唇瓣。檎的唇際留著山梨獨特的酸甜香,有些乾澀,帶著少年的氣味,令他迷亂不已。
一次又一次的輕觸,郯焰始終自持著不敢過於放縱。他雖然迫切地想得到檎,卻也不願檎在這場追逐中受到任何傷害。他要做的是張開一張柔軟而堅固的密網,將這個可人兒牢牢地網在其中。
掙扎過後,郯焰百般困難地離開檎的唇,但當他瞥見檎因過度驚訝而蒼白失色的臉龐時,不禁喃道:「我忘了要吻你得趁你睡著的時候才行,這下可嚇著你了,真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