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02
「是的,羅伊,我的確是想設法操縱你。」
她的欣然同意令他一時反應不過來,但他迅速恢復。「你的計劃並未得逞,不是嗎?」
「是的。」
「你還記得告訴過我什麼嗎?」
她得抬頭看他,脖子都酸了。她希望他坐下,要不就退後一、兩步也好。「只記得零星片段,」她承認。「我相信我告訴你尤里是我哥哥的孩子。或者是你自己猜到的?」
他正欲回答,又改變念頭。「好了,妮可,」他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又在玩什麼新的把戲?」
「我沒有玩把戲。」
「那你為何這麼好說話?」
她微微聳肩。「我答應過要對你坦誠的。」
「而你認為昨晚就算對我坦誠?」
「我本來就計劃要把幾件事告訴你,」她答。「我向你談起我的家人,就是要對你開誠布公了。是的,我昨晚是誠實的,絕對是。」
「可是你想先把我灌醉。」
她頷首。「我以為那樣你會比較容易接受事實。」
他搖頭。「你以為可以操縱我。」
「隨你怎麼說,」她答。「我承認這是個愚笨的計劃好不好,羅伊?你的目的是不是這樣?」
他點頭。「這是個好的開始。」
「那也是我坦誠的原因,我也想要有個新的開始。」
「是嗎?」
她將視線轉向自己的雙手。「我希望你我能好好相處。」
她若有所欲的語氣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打量她許久,想要判別她究竟是對他坦誠,抑或是再次企圖操縱他。「這對你重要嗎?」他問。
「糗,是的。」她凝視他。「非常重要。」
他相信她了,他正在微笑。
「你覺得我的想法可笑?」她問。
他不給她時間準備大發脾氣。「我也希望能和你好好相處。」他濁聲補充。
她的一雙眼睛訝然大睜。他的語氣至為誠懇,然後對她點點頭。
她也點頭。老天,她把他所有的虛張聲勢都拿走了。他突然覺得自已如同尚未熟悉職責的年輕隨從一樣笨拙。
「勾通良好,那麼我們達成協議了。」羅伊說。
她再次點頭,意欲起身。他一轉身,兩手交握背後。
她重又坐下,她很清楚接下來是什麼。她的從善如流絲毫不能阻止他,他又要說教了。「一個作丈夫的必須有絕對信心,他的妻子會永遠對他誠實。」他宣稱。
「可是你從未結過婚,」她忍不住指出。「如何知道這話是真是假?」
「妮可,一個人不必被火燒過才了解火能夠造成的損害。」
她心想這是相當奇怪的模擬,但丈夫臉上那副認真的表情令她保留了自己的意見。
「我年紀比你大,」羅伊再度開口。「你必須相信我明白自己說的是什麼。好了,妮可,說到信任……」
天啊,他真愛教訓她。他重又開始踱步,繼續往下講。妮可再次垂下頭,在心中開出一張清單,列出傑堤和尤里回家之前必須完成的雜事。地板得好好擦上一遍,小尤里現在會爬了,她不希望弄得他膝蓋髒兮兮的。她還要吩咐廚子預備幾樣傑堤愛吃的菜,這可以讓弟弟高興。明天晚上大家吃雉雞和烤蘋果,傑堤嗜吃雉雞。等雉雞燒好,她會幫忙廚子把繽紛多彩的羽毛再插回去,增加晚餐時的樂趣。
「你不同意嗎,妮可?」
她聽見自己名字的時候猛地抬頭。羅伊瞪著她,顯然在等答案。
他點頭,隨即又開始。「婚姻好比一幅地圖。」
「好比什麼?」她似乎難以置信。
「一幅地圖。」他又說了一次。「我指導你的時候,不要打斷我。」
他下這命令時並未提高嗓門,她也突然發現他從不曾大聲過。羅伊是個自持自律的人。老實說,她忍不住要佩服他的律己功夫。他也很和氣。
她聽了一段他的教訓,又開始做白日夢,並且發覺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幫助她適應自己的新身分。他希望她快樂。他的教訓愈長,這事實愈明顯。
這人關心她或許同她對他關心的程度差不多。是了,她的確在乎他。假使她一點不在乎,此刻便不會坐在這裡假裝對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感到莫大的興趣,她發現自己的行為和母親從前不謀而合。爸爸喜歡一再重複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而母親次次捧場到底。
羅伊喜歡教訓她,而如今她假裝興味盎然。
傳統正在延續。
她心中充滿溫暖。想來她母親會以她為榮,因為妮可也像她一樣保護丈夫的感受。
「所以,夫人,我相信你把每天打算做的事給我做個演示文稿是個好主意,」羅伊作結論。「這是讓我們的日常生活井然有序的另一種方法。」
「你是說你要我每天早晨站在你面前報告當天的計劃?」
「是的。」
她雙眸訝然大睜。「可是這樣就沒有驚喜的空間了,丈夫。」她指出。
他一臉駭然。「當然沒有了。看在上帝分上,妮可,我說的話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猜想他已談過不許輕舉妄動的部份,她不敢發笑。「糗,」她脫口而出,試圖安撫他。「我受益良多。我只是想知道你對……驚喜的觀感。」
這借口在她聽來薄弱得可憐,但羅伊卻似乎滿意了。她總算笑了。「你快說完了嗎?時間不早了,嘉莉答應今晚就寢之前替我準備洗澡水。我不想讓水變冷。」
他允許她離開,她朝門口走去,兩腿殭硬。天啊,她在那兒坐了多久?
她回頭向羅伊道晚安,注意到他正將棋具放回爐架。她等他回過身。「晚安,羅伊。」
他凝視地良久。「今晚你跟我睡。」
他嚴厲的口氣不容她爭辯,但也並未嚇壞她。不,他只是要她明白他心意已決。
不過,她也打定了主意。是該有婚姻之實的時候了。她固然有點害怕,但她心中明白羅伊絕不會傷害她。
僕人已將木製浴盆置於她的房中。妮可好整以暇地洗了個澡,同時不斷提醒自己一切都將順利。當她發現自己竟在教訓自己時,甚至還能發笑。
嘉莉四下張羅,表現得像是代理母親,不過等她確信妮可已完全了解即將發生的事,便不再提這尷尬的話題。
然而妮可並未向嘉莉吐露全部的事實。這些年來,她對婚姻行為只有一些片段的資料,她母親亦只說了個大概。
不過,羅伊該知道如何做……只要她能鼓足勇氣走出自己的房間去找他,她想道。
嘉莉替她梳好頭髮,協助她穿上睡飽。「我不相信他昨晚跟你上了床,」女僕低語。「如果是你就該有難過的感覺。」
妮可點頭。「我相信他沒碰我,」她低聲回答。「那會有損名譽。你知道,我逐漸了解我丈夫的思考方式了。在我處於那種……無助的狀態下,他不會碰我的。」
妮可系好睡袍腰帶,她裡頭還穿了件白色棉質睡衣。她起先穿的是一件紮實的內衣,但嘉莉勸她脫下來。
從她房間到他的房間似乎走了永恆之久,不過她並未遲疑。她拉開門急忙走進去。
羅伊跪在爐前。他光著腳,並且打了赤膊。當他拾起一根粗柴添入火中,寬肩上肌肉的動作令人印象深刻。
她站在原處注視他良久,同時做了個感恩禱告,因為他仍穿著長褲。她不願羞紅著臉展開這一夜。羅伊會注意到的。
她感到腳踝處竄過一陣冷風,便掩上門,轉身看見羅伊倚在壁爐架上,盯著她瞧。
她試著微笑。
他並未報以微笑。「你在想什麼,丈夫?」她問,他陰暗、近乎不詳的表情令她憂慮。
「我在想我娶了個絕色美女。」
她的心開始猛跳。「謝謝。」她上前一步。「你可知道,這是你第一次讚美我。」
他搖頭。「不對,還有另一次。」
「哪一次?」
「我說我認為你假扮修女十分聰明的那一次。記得嗎?我們在修道院見面的時候。」
她微笑。「我記得,但我不認為那是讚美。」
「為何不是?那比任何讚美你外表的言語實在得多。」
她完全迷糊了。「為什麼實在得多?」
「女人對自己的外貌無能為力,」他說。「不是漂亮就是不漂亮。但個性卻是另外一回事。你現在明白了嗎?」
「我明白你是故意讓我迷糊,」她宣稱。「不過我仍然高興你覺得我有吸引力。哪一種讚美比較實在並不重要。」
她並且高興自己的聲音並未發顫,她的腿就不那麼聽話了。她不希望羅伊曉得她對即將發生的事感到有點害怕,和十分尷尬。她現在是他的妻子,不是什麼愚蠢的小丫頭。怎麼,此刻她甚至覺得自己臉也不紅了。
她面紅如火。羅伊長嘆一聲。妮可正不顧一切地想掩飾自己的恐懼,不過即使隔著房間他仍看出她肩膀的哆嗦。她正把腰帶扭成結,這又是她害怕的另一跡象。
「我是否該把門鎖上?」她問。
「是的。」
她點頭。她踢掉鞋子走到床邊,匆忙中竟忘記門仍然沒鎖。
妮可停步,突然緊張得咕噥個不停。「對一個人本性的讚美是更重要的,因為他必須抉擇如何做人,但對外表的讚美不值得太過重視,因為外表無法選擇。昨晚你並未同我上床,對嗎?」
他花了一分鐘才把腦筋轉過來。「是的,我昨晚沒和你上床。」
她集中精神除下睡袍。「我知道你沒有,」她低語。「不過我必須問問。」
她將睡飽疊好,放在床腳。
「你要我現在就鑽進被窩裡去嗎?」
「你想要嗎?」
她低頭看看床,又抬頭看看羅伊,最後又看著床,眉心皺成一團。羅伊心想,她那副模樣彷彿他正要求她解決全世界的難題。
「我相信自己現在還不想上床。」她終於回答。
「那就不要。」
她轉身朝他皺眉。「你為何這麼好說話?」
他咧嘴而笑。「聽說甜東西比酸的容易招蟲。」
「誰會說這麼好笑的話?」
「你說的,」他答。「昨天晚上。」
他可愛的笑容令她恐懼稍減。「我醉了。」她答。她以手指順順頭髮,努力集中精神談話。「我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慚愧。我保證絕不再發生這種事。你注意到今天晚餐時我只喝水,對吧?」
他大笑。「我只注意你沒有一點後悔的樣子,」他慢慢說道。「我注意到的是這個。」
她微笑。她開始放鬆,因為羅伊似乎並不急於與她上床。或許他明知她有點緊張,有意給她時間擺脫恐懼。
這個可能令她剩餘的恐懼也消失了。她走過去站在他面前。此刻他居高臨下矗立眼前似乎也不再讓她困擾了。不過他裸露的胸膛卻令她心亂。天啊,他真是個英俊的魔鬼。她腹中出現一個溫暖的結。他的膚色如銅,身材偉健,胳臂上的肌肉成束賁起,胸膛寬闊,大部份為黑而卷的毛所覆,隨即收為一條窄線消失在褲腰之下。光是看著他便令她微微喘不過氣來。這種反應很愚蠢,她告訴自己,因為她早已數度目睹他不穿上衣的模樣。
不過,當初他並未動念與她上床,現在他想了。
妮可注意到他胸膛中央有一條長而窄的疤。她觸摸疤痕的頂端,指尖順之而下。他肋骨下的肌肉因她的觸摸而緊縮起來。
「這一擊原該要了你的命,」她低語。「你這輩子可真不簡單,羅伊,受過無數次傷居然還活著。」
要專心聽她說話真困難。她的手指正在他的腹部畫圈圈,羽毛般輕柔的愛撫令他心跳加快。
她喜歡觸摸他。他肌膚上的熱度令她驚訝。他全身結實,但又溫暖。她認為他的軀體也正反應了他的精神。戰場上的羅伊冷麵無情,跟她相處時卻是溫柔的。是了,這副戰士的身體里保護著一顆仁慈的心。
她雙臂環住他的腰擁抱他。
他圈住她,將她拉得更近,她面頰貼在他胸前。「羅伊,你能不能說明一下即將發生的事?」
她羞澀的語氣令他莞爾。他親吻她的頸項,渴望她的嘴。「不能。」
她往後仰以便直視他眼眸。「你不肯告訴我?」
他伸手托住她的下巴,不讓她將臉別開,隨即緩緩俯身。他在她的嘴前說道:「我做給你看,妮可。」
她無暇考慮這主意是否高明。羅伊捉住她的嘴,佔據了她全副心思,這個吻毫不溫柔。它火熱、潮濕、充滿佔有慾。
兩人的呼吸聲--他的濁重,她的淺促。與心跳混合成激情的前奏。
他溫柔的攻勢持續良久。他決心好整以暇,享受每一次愛撫。妮可若是準備接受進一步親呢,自會讓他知道。
羅伊兩腿分撐、繼續靠著爐架,漫不經心地品嘗妻子甜蜜的嘴,不久便解除了她的羞澀。
「妮可,脫下你的睡衣。」
他必須將她的手臂扯離頸項,她才能依言而行。她垂著頭,轉身慢步走向床畔。她訝異於自己的腿竟然還撐得住。他的吻給她留下虛弱、飄然的感覺。她將睡衣自頭頂拉下時,心跳如雷。她匆忙把睡衣往床腳一甩,便掀開被單鑽進去。
羅伊脫掉自己剩餘的衣物,視線始終不離妮可。她仍然緊張,緊閉著雙眸不肯看他。他的裸體顯然令她尷尬。他為妻子的純真而莞爾,同時吹熄蠟燭。爐火在妮可臉上投下柔和的金光,除此以外他什麼也看不見,因為她已將被單拉至下巴。
他走到她身旁,掀開被單。他不曾給她時間遮掩或閃避,便已來到她的上方,兩手分撐在她的肩側,以免將體重加在她身上。
軀體接觸到她,幾乎粉碎了他的自製。這是他僅有最美妙的經驗,她周身如此柔軟,他突然渴望撫遍她的全身。他的心開始猛擊胸腔,而至不得不深呼吸以求恢復自持。
兩人身軀的首次碰觸令她忘我。
羅伊吻她的額頭,看著她。他等她睜開眼睛,對她露齒一笑。「感覺很好吧?」
天啊,他彷彿頗為自得,而且快樂。不過羅伊的表現並不像為肉慾而瘋狂的男人。當這份體認在心頭落實,她開始放鬆。「我覺得很奇怪。」她承認。
奇意已經離開她的眼眸,此時他的妻子面帶不悅。但不知她心中又轉著什麼念頭了。
「你真的想要我嗎,羅伊?」
他差點失笑,她的口氣似乎頗為懮心。努力表現得毫不心急終究是值得的,他告訴自己。倘使妮可對他身受的折磨,以及他的意圖稍有了解,八成會暈厥。
「我當然想要你。你難道感覺不到我抵著你?對你的渴望令我周身疼痛,妮可。」
她雙眸大睜。「你會痛?」
聽出她口氣中的恐懼,他咬緊牙,又發出一聲嘆息。「怎麼了,妮可?」
「我們沒辦法配合的。」
他抬頭再度凝視她的眼眸。她不是在說笑,她的眼神確實擔心。他的笑容滿是柔情。「啊,我們能配合的。」他以沙啞的低語向她保證。
他在她頸側深呼吸,溫熱的氣息令她兩腿打顫。「我很高興你想要我,」她低語。「我該怎樣幫你?」
他親吻她泛紅的面頰,又吻她的鼻樑。「告訴我你喜歡什麼,妮可,我希望取悅你。」
她溫柔地撫摸他的臉。「我也希望取悅你。」
這時他的嘴覆住她,這個吻熱而濕,極度煽情。
「別掙扎,妮可。」他低語。
他吻得愈久,她愈放鬆。羅伊有意給她時間,讓她的身體適應他。等她終於開始愛撫他的肩膀,他心想她的痛可能已經消失。
她的自製一去不回。她似乎無法抓住任何心思,體內築起的壓力令人無法承受。她希望羅伊停止,因為她忽然害怕起體內那泛濫的感覺,但她又不願他停止,這令她益發心驚。
「羅伊,我不……」
他以深吻制止她的抗議。「沒事的,愛人,別怕,我會保護你。」
他撫慰的言語去除了她的自製和恐懼。他會保護她,妮可的心接受了她的腦袋理不清的思緒,任由這感覺主宰一切。
她自知將在他懷中碎裂。她不在乎。當一波又一波的快感沖刷過來時,她呼喚他的名字。她的高潮如此激烈,令她痛哭出聲……
她筋疲力竭卻又愉悅,更對剛才發生的事大感詫異。她閉上眼睛,試圖把那美妙的一幕想個清楚。
羅伊花了許久才恢復過來。他不想動,兩人纏綿的氣味仍在四周回蕩不去。他喜歡,他也喜歡自己留在她身上的味道。
天啊,他好滿足。將妮可擁在懷中的感覺好正確,彷彿她一直以來就是屬於他的。
「羅伊?」
他咕噥作答。
「你壓到我了。」
他心有不甘地翻身仰躺。她偎倚在他身邊,以他的肩臂為枕。
她的手指愛撫他胸腔。「我讓你開心嗎,丈夫?」
他的手覆住她。「你讓我很開心。」
她等了許久,想聽到更多讚美,最後低語道:「還有呢?」
他打個呵欠。「還有什麼?』」
她再度等待他給她更多讚美,他則等她說明她想要的是什麼。
兩人皆無語。不久妮可便開始自覺脆弱了。她哆嗦著翻身避開羅伊,她開始為自己放蕩的行為感到羞愧、他的沉默玷污了兩人美麗的結合。
妮可拉高被單背過身,淚水盈滿她雙眸。她不明白為何想哭,但就是想。她但願羅伊不會發覺自己的愚行。他會要求解釋,而既然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如此傷感,自然更不可能告訴他。
「妮可?」
他低喚她的名字,聲音因激動而沙啞。「回來。」
「為什麼?」
「你屬於這裡。」
這無論如何說不上是讚美,但她所感到的喜悅卻是相同的。她轉回他身邊,羅伊擁住她,緊緊拉向自己。
仍然沒有讚美或是熱烈的愛情告白,不過他倒是親吻了她的頭頂。
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吻。
但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