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01

第十二章-01

妮可終於醒來時,羅伊已經離開卧室。陽光自敞開的窗口流瀉而入。當她明白時已近午,她很吃驚。她從未睡這麼晚或這麼沉。這是一種頹廢的行為,但她發出一聲快樂的暢嘆。

她一直覺得很好,直到她下床。

她現在是他真正的妻子了,她微笑地想著。她盡了她的義務,也取悅了他。

他們將能夠一起過著美好的生活,羅伊是個好人。他是個諾曼人,沒錯,但是他也是個仁慈、體貼又善解人意的男人。

妮可一直在卧室內徘徊,直到她了解繼續躲下去只會令她更加困窘。她不確定見到羅伊時,該有怎樣的表現。他會希望她吻他嗎?對於自己的幻想,她不禁搖了搖頭。這個男人是個戰士,他當然不會希望她在白天吻他。他可能不希望她在他的下屬面前表現出任何的情感。但是,如果他們在走廊上單獨碰面,那麼……

她大聲地嘆了一口氣。她是個傻瓜。她有一個家需要管理,也有許多迫切的職務需要她立刻去注意,她不該浪費時間去擔心丈夫的希望以及她自己的難為情。

妮可穿上一件藍白相間的衣服,然後匆忙下樓。奇怪的是,她連一個僕人也沒瞧見。

一大群騎士聚集在大廳,站在長桌的四周,只有三個人坐著。她瞥見羅伊坐在桌子的首位,半轉著身子,低聲地對他的騎士們說話。洛倫坐在羅伊的右邊,那個叫殷吉的金髮年輕人坐在羅伊的左邊。

每個人似乎都很緊張,或許一個重要的秘密會議正在進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打擾他們。這時,洛倫正好抬頭,看見了她。他微笑地推了推羅伊。

她的丈夫慢慢地轉頭。他沒有微笑,只是注視著她好一會兒,然後招手示意她上前。

奇怪的是,妮可認為自己看見他流露一抹如釋重負的神情,但是這實在毫無道理。他看見她為什麼會如釋重負?

她撇開腦海中的思緒,並試著隱藏她的憤怒。老天,她實在痛恨他向她招手。他就不能給她一個適當的問候嗎?而且,為什麼不能偶爾換成他走向她?妮可決定,只要他們一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她就要把這些問題告訴他。

當她走過大廳時,每個人都看著她。她覺得自己變得笨拙,而且沒有自信。對她而言,這是一種全新的感受,而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深吸了一口氣。「請原諒我打擾了你的會議,丈夫,」她說道。「我……」

她猛然住口,低聲驚呼起來。

小尤里回來了。這個小娃娃正在羅伊的臂彎中熟睡。他包在一條閃閃發亮的白色毯子內,只有小臉蛋露了出來。

妮可注視著她漂亮的小侄子,同時掙扎地忍住急速湧入眼中的淚水。

她甚至沒留意到自己衝到了羅伊身邊。他握住她的腰,支撐著她站穩身子。當她終於抬頭看他時,他的呼吸便咽住了。她眼中的快樂溫暖了他的心。

羅伊想不出為什麼她的快樂對他如此重要,但是他接受了事實--她的快樂也就是他的快樂。

妮可感覺到一顆淚珠滑落她的臉頰,她拭去了淚水。「謝謝你。」

他點點頭。

「要不要我把尤里抱上樓,讓你們的會議能繼續進行?」她問道。

「僕人正在整理他的房間,」羅伊答道。當她想要後退時,他的手更加緊縮地握著她的腰。「我們沒有在開會。」他補充說道。

「但是你的聲音很小……」她突然明白了。「你是不想吵醒嬰兒。」

他再次點頭。他放開她,然後站起來,將尤里放入她的懷中。羅伊示意他的手下離開大廳,然後他自己也朝門口走去。接著,他粹然轉身,走回她身邊。他握住她的下頷,然後低頭,用力地吻了她。

當他抬起頭時,她一手抓住他的上衣,一手抱著熟睡的嬰兒。「你今天覺得還好嗎?」他以粗嘎低沉的聲音問道。

她花了一分鐘的時間才能專心想他的問題。她點點頭。「你剛把我的侄子帶回來給我,」她答道。「我怎麼會覺得不好呢?」

他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他說道。「我昨晚弄痛了你,那是必須的,妮可,但是現在我……擔心自己可能對你太粗魯了。」

她立刻轉移目光,看著他的胸前,感覺到雙頰正在燃燒「你很體貼,」她輕聲說道。「我只是還有一點點痛而已。」

他開始轉身,顯然對她的解釋感到滿意。她緊握著他的上衣,衝口問道:「羅伊?」你希望我每天早上都吻你嗎?」

他聳聳肩。「你想嗎?」

「不是我想,」她答道。「而是我們應該那麼做--為了尤里。」

他揚起一道眉毛。她的雙頰一片紅熱,他很想放聲大笑,當她難為情的時候,她的神色實在很有趣。「我們應該吻尤里?」他完全知道她說的並不是這一回事,他只是不想結束這麼有趣的談話。

「是的,我們當然應該吻尤里。嬰兒需要親昵的疼愛,羅伊。但是我們也應該在尤裡面前彼此親吻,那樣他會覺得……滿足。」

她覺得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塌糊塗。「孩子應該生活在快樂的家庭中,」她繼續說道。「如果他看見我們親吻,他會認為我們很快樂。你明白嗎?」

他對她咧嘴一笑,然後低頭,直到他的唇離她的雙唇有一英寸遠。「我只明白你是要我每天早上吻你。」

他沒有給她爭辯的餘地。他吻她是為了讓她不要再想這個問題。接著,他再次轉身,準備離開大廳。

她急忙跟在他身後。「羅伊,傑堤呢?」

「他怎麼了?」他頭也不回地問道。

「你有沒有把他也帶回來?」

「有。」

她不明白他的態度為何突然變了。「我想歡迎我弟弟回家,」她說道。「你可以請他進來嗎?」

羅伊停下腳步。他轉身,注視著她好長的一段時間,神情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她不知自己說了什麼,竟會讓他有這種反應。

「請他?」他的聲音變得沙啞。

她點頭。「是的,拜託你。」

他大聲地嘆息道:「妮可,你了解傑堤此刻的身分吧……」

她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我了解他現在回家了。」她答道。

「這裡不再是他的家了,夫人。這裡是我的家,你的弟弟現在是我手下的一名士兵。我不會去『請』我的下屬,我只下達命令,不會請求他們。」從她臉上的表情看來,他知道她仍然不明白。

「好吧,那麼,」她說道。「請你命令我弟弟進來。」

「不行。」

「不行?」

她一直追到了前門,才阻止他的腳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變得這麼不可理喻,」她說道。「傑堤在這裡出生、成長,這是他的家。如果你不想讓他進來,那麼我出去。」

他擋在門前。「你待在屋內照顧尤里,妮可。等傑堤安頓好之後,你才可以見他。」

她困惑地蹙眉,不過她決定不爭辯。「我很樂意稍等一下。你想他要花多久才能安頓好?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

「不,夫人,我想至少要一個月,或更久。在這之前,你都不能跟他見面,明白嗎?」

她還來不及抗議,他已關上了門。妮可無法相信他是認真的,他不可能期待她不見她的弟弟。

她思索著這個問題,直到懷中的尤里開始扭動。她低頭,發現他正對著她笑。她的心情頓時開朗了些。她抱著尤里上樓,將他安置在他的新家。

這天,妮可一直跟她的侄子在一起。她認為尤里實在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她愉快地發現他可以迅速又敏捷地從室內的一端爬到另一端。如果他一直這麼聰明,等到他能走路時,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一旦他開始走路,我們只好把傢具釘牢。」嘉莉評論道。

「你可以抱他一下嗎,小姐?男爵交代我們把這個箱子移到他的房間去。」

妮可取消了他的命令。「留著吧,嘉莉,我們可以用它來放尤里的東西。」

在當天的晚餐之前,妮可一共取消了六道羅伊的命令。他吩咐廚子準備鶴鴻做晚餐,妮可改成了雉雞。

尤里上床之後,妮可回到了大廳。艾麗暫時充當尤里的保姆,直到有了新的安排。那張長桌子移到了中間,靠近壁爐的地方。她必須把桌子移回原處,僕人們照著她的要求做了,因為大家對她仍然十分忠心。

妮可認為羅伊並沒有注意到她更改了他的命令。他沒有問起桌子的位置,也吃了很多的雉雞晚餐。晚餐的氣氛十分愉快,洛倫和殷吉和他們一起進餐,大部份的談話都繞著擴建領地的計劃打轉。雖然羅伊對他的計劃並不特別熱衷。

「你是說要建一道新的圍牆,還是加強我們原有的堅固圍牆?」

「不,夫人,這座圍牆並不堅固。」殷吉說道。

妮可轉向殷吉。「是嗎?」

殷吉完全被他美麗的女主人迷惑住,根本記不起他們在說些什麼。她漂亮的藍眸讓他無法集中心思,她的笑容偷走了他的心,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握住椅子的扶手,藉以克制自己。他轉頭,瞥見男爵的皺眉。「你可以先行告退,殷吉。」

主人的吩咐使得下屬即刻遵循,他的匆忙弄翻了一張凳子。他急忙扶好凳子,正式地朝羅伊行禮,然後衝出大廳。

「他怎麼了?」妮可問道。

「因為你的關係。」洛倫說道。

妮可挺直了肩膀。「你是什麼意思,洛倫?我幾乎沒跟殷吉說過一句話,所以我不可能會令他心情沮喪。用餐的時候,他的舉止就很怪異了,是不是,羅伊?」

她等著她丈夫點了頭,才轉回去看著洛倫。「你看見了沒?羅伊也注意到了。殷吉什麼也沒吃。」她伸手朝向裝滿食物的大盤子。「他一定是生病了。」

洛倫微笑著。殷吉並不是生病,那孩子沒有吃東西是因為他的心思全被美麗的女主人佔滿了。沒錯,她是位迷人的女士。當她的藍眸直接看著一個男人時,很可能會使對方忘了腦海中的一切。

妮可不明白洛倫為何突然露齒微笑。她只是推測殷吉病了,但是洛倫的反應卻十分怪異。她撇開這些思緒,再次看著羅伊。他也在微笑。她不知道她的丈夫為什麼高興,但是她決定把握這個機會。「傑提好嗎?」

羅伊聳聳肩,然後改變話題。「洛倫,你用餐完畢之後,就召集所有的僕人。」

「你為什麼要召集僕人?」妮可問道。

「我要跟他們說話。」

她不理會他的皺眉。「大部份的僕人已經就寢了,羅伊。他們都是在天亮之前起床。」

羅伊不理會她。「洛倫?」

「是的,男爵,」洛倫說道。「我立刻去辦。」

妮可再度想抗議。羅伊壓住她的手,緊握著。洛倫一離開,羅伊便轉向她。「別再質問我的命令,妮可。」

「我不是質問,」她爭辯道,並試著抽回她的手。他沒有放開她。「我只是好奇。請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在這麼晚的時刻跟僕人說話。」

「好,我告訴你,」他說道。「今天早上,我給了他們一些特別的指示,但是他們並沒有照著做。那些違背我的僕人將被開除。」

她很震驚。「開除?但是他們能去哪裡?他們屬於這裡,你不是真的想逼他們離開。」

「我不管他們能去哪裡。」他以嚴厲的口吻反駁道。

「那些……指示非常重要?」

「不。」

「那麼……」

「每一道命令必須確實完成,」他說道、「重要與否並不是由隨從或僕人決定。」

對於他的頑固,妮可憤怒得想尖叫。不過她更擔心她的僕人,她知道對她傲慢的丈夫尖叫並無任何助益。「你不能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嗎?只為了一個過錯就要定他們的罪?」她問道。

「在戰鬥之中的騎士永遠沒有第二次的機會。」

「這並不是一場戰鬥。」

是的,這是一場戰鬥,他在心中想著,而妮可是他的對手。他知道更改命令的人是她。現在,他要她承認這件事,然後,他會向她解釋制度的重要,階層秩序的重要,以及她在他家之中的地位。

他幾乎露出了笑容。他的妻子憤怒至極,卻只能直挺挺地坐著。訓練開始了。

他以溫和的聲音說道:「別對我大聲說話,夫人。」

妮可瞪著她的丈夫好一會兒,終於決定他並不是虛張聲勢。她深吸一口氣,她不打算讓她的僕人因為她的錯誤判斷而受責難。「我有一個請求,丈夫。」

「什麼請求?」

「如果你允許,我想先跟僕人們說一些話。」

他簡略地點了頭,她覺得很感激。他的眼中有一抹溫暖的光芒,但是她不了解他為何有這種反應。

僕人們匆忙地來到大廳,有些人穿著睡衣。妮可站起來,繞過桌子。她的雙臂交疊在胸前,神情十分沉著。

艾麗最後到達,妮可朝她點了點頭。「我的丈夫仁慈地允許我先對你們說幾句話,」她開始說道。她很高興她的聲音沒有沙啞,然而她的心卻已撕裂了。「今天,你們的主人給了你們一些特別的命令。」

許多僕人點了頭。妮可微笑道:「我更改了那些命令,那是我的欠缺考慮,」她附加說道:「為了我所引起的困惑,我向我的丈夫和你們道歉。」

接下來是最困難的部份,她又深吸了一口氣。「以後,當我的丈夫下達命令時,你們就照著去做。若是我在無意之中抵觸了那個命令,請提醒我你們必須遵循主人的命令。現在他是這片領地的主人,你們必須對他絕對忠誠,當成第一要務。」

嘉莉上前一步。「甚至比你優先,小姐?」她皺眉地問道。

妮可點頭。「是的,甚至比我優先。還有任何問題嗎?」

「如果是你先下命令,而男爵更改了命令呢?」艾麗問道。

「還是以男爵的命令為主,艾麗。」

僕人們點頭,妮可保持她的微笑。「現在,我的丈夫要跟你們說話。」

她沒有轉向羅伊,而是緩緩地走出大廳。她希望他不要叫住她,她知道自己此刻怒氣填膺,絕對無法再保持她的笑容。

走上樓梯時,妮可不住地埋怨著。她的丈夫是個卑鄙的傢伙。他先奪走了她的家園,現在又要搶去僕人的忠誠。為什麼屈服的人總是她?她猜想這是因為諾曼人已經贏得了戰爭。然而,她現在是羅伊的妻子,他應該要考慮她的意見。

她走過她的寢室,決定去看看尤里。去看看那個可愛的孩子可以提醒她,為什麼她必須跟她頑固的丈夫和好相處。

當她走進房間時,她儘可能安靜,使自己不吵醒嬰兒。妮可剛關上房間,就注意到在左邊的黑暗之中似乎有動靜。她本能地轉身,並想要尖叫。一雙手捂住她的嘴,阻止她喊出聲音。妮可覺得自己被拉到一個感覺很像石牆的地方靠著。

她瘋狂地掙扎,用指甲抓著那個偷襲者的手臂,咬著他的手。

「該死,妮可,住手。是我,桑頓!」

她癱軟地靠著他。她的哥哥拿開手,慢慢地轉過她的身子,使她面對他。

她無法相信她的大哥正站在眼前。她情緒激動,也十分害怕。「你瘋了嗎,桑頓?」她低聲說道。「你為什麼要冒險?你是怎麼過來的?老天,如果他們發現你在這裡……」

桑頓以雙臂擁著她,緊緊地抱著。「我是由一條秘密通道進來的。我必須來看看你,妮可。我必須確定你安然無恙。天哪,我差點殺了你,是不是?當我看見你的金髮,我才知道我的箭射中了你。」

他痛苦的語氣撕裂了她的心。「只是擦傷而已。」她謊稱道。

「我看見了那個諾曼人,但是在最後一秒,你卻衝到他前面,為什麼?你想保護他嗎?我看見的是那樣,但這是毫無道理的。你知道我在那裡嗎?」

「我看到了你,桑頓,我猜你的目標原來是羅伊。」

「羅伊?就是囚擄了你的那個人?」

「他並沒有囚擄了我,」她喃喃地說道。「他是我的丈夫。」

桑頓無法接受這個消息。他用力捏住她的手臂,妮可知道自己的手臂一定瘀青了。他的藍眸中顯露出他的憤怒。妮可用力地拉開他的手,努力想要使他了解。「我們有很多事必須談一談,」她衝口說道。「在你知道一切真相之前別判我的罪。」

她握住哥哥的手,離開熟睡的嬰兒,帶著他走到卧室的另一邊。

月光自窗口滲入。妮可點起一根蠟燭,看著她的哥哥。

桑頓跟羅伊一樣地碩壯。他有一頭金髮和毫無傷痕的皮膚。他是個英俊的男人,即使在他沉著臉的時候。但是他看起來十分疲憊。

「你不能回來這裡,」妮可說道。「羅伊找到了大部份的通道,他找到通往這個房間的通道只是時間上的問題。我不要你出任何意外。」

「妮可,你是不是被迫嫁給這個諾曼人?」

她沒有時間解釋發生的一切,而桑頓也永遠不會了解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是。」

他不想相信她。「你不是被逼的?」

「不是,」她再次說道。「是我選擇了他。如果這樁婚姻中有人被逼,那是羅伊,不是我。」

桑頓靠著窗框。遠處傳來一陣雷聲,妮可嚇了一跳。桑頓雙臂抱胸,盯著她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知道說出全部真相只有使火上加油。「如果你能在不一樣的情況之下認識我的丈夫,你就會知道我為何選擇他。羅伊是個好人,桑頓,他對我很好。」

「他是一個諾曼人。」他猶如咒罵般地說道。

他憤怒的語氣令她的胃一陣絞痛,也使她生氣。「戰爭已經結束了,桑頓。如果你不跪在威廉面前向他宣誓效忠,你就會被殺。我求你接受這個事實。我不要你死。」

他搖頭。「戰爭還沒有結束,」他說道。「反抗勢力正逐日強大,推翻那個混蛋的諾曼國王是遲早的問題。」

「不要相信這些愚蠢的謠言。」她叫道。

桑頓疲憊地嘆了一口氣。「你一直被隔離在這裡,你不了解,我們現在必須離開。我的手下正在圍牆外等著。用毯子包住尤里,快點,我們最好在暴風雨之前離開。」

妮可震驚得愣在那裡。桑頓矗立在她眼前,她後退一步,然後搖搖頭。「我不能跟你走。羅伊現在是我的丈夫,我必須留在這裡。」

「你不可能想跟他在一起。」

桑頓嫌惡的語氣令她胃痛,她低下頭。「我想留在這裡。」

在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當桑頓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顫抖著。「願上帝保佑你的靈魂,妮可。你愛他,是不是?」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面對她心中已經承認的事實。「是的,我愛他。」

她的坦承令她的哥哥惱怒不已,他重重地摑了她一耳光。他的那一巴掌令她搖搖欲墜。妮可搖晃了一下,迅速站好。她的臉頰一陣火辣的疼痛,但是她並沒有叫出聲音。她只是盯著她哥哥,等著看他下一步怎麼做。

他從未打過她。桑頓的脾氣向來很壞,但是還算講理。她告訴自己,這是因為戰爭的緣故,才使他變得好似陌生人一般。

「你已經變成了叛徒。」他說道。

這句話所造成的傷害遠比那一巴掌來得深。妮可的眼中充滿了淚水,她拚命地尋找著使他了解的方法。「我愛你,桑頓,」她說道。「而且我也為你擔憂。你的憤意正在吞噬你的心。想想你的兒子,尤里需要你。忘了那可恨的自尊,為他的未來想一下。」

他搖頭。「我的兒子跟諾曼人在一起絕不會有前途,」他怒言道。「傑堤在哪裡?他還在修道院嗎?」

他的改變話題讓她憤怒。他的兒子對他這麼不重要嗎?所以他才能如此輕易地拋下他對尤里的責任?

「回答我,妮可,」他命令道。「傑堤在哪裡?」

「他在這裡。」

妮可伸手碰了一下桑頓的手臂,他推開她的手。「請你不要這樣,」她低聲說道。「傑堤想死,桑頓,但是羅伊不讓他死。」

她的哥哥對她熱切的話語沒有反應。「他到底在哪裡?」

「他跟其它的土兵住在一起。」

「老天,他一定恨死了這種屈辱。」

「羅伊答應要幫助他。」

桑頓搖搖頭。「替我向傑堤帶個口信。告訴他,我沒有忘了他。我會……儘快回來。」

「不!」

她不知道自己尖叫了起來。她的尖叫聲在室內回蕩,尤里瑟縮了一下,並且開始低泣。妮可衝到嬰兒床前,溫柔地拍著孩子的背。尤里將拇指塞入口中,閉上了眼睛。

「離開他,」桑頓命令道。「我不要你碰我兒子。」

他嫌惡的態度彷彿她是個麻瘋病患。她站直身子,離開嬰兒床,轉身看著他。

如果羅伊沒有用力推開房門,尤里會繼續沉睡。打開的門撞了牆壁兩次才靜止。

妮可跳了起來,尤里放聲哭叫。

羅伊站在門口。他的雙腿分開而立,雙手握著拳頭垂在兩旁。那是一種打鬥的姿勢,也是令人膽寒的姿勢。但是真正嚇壞她的是他的眼神。

妮可安然無恙。羅伊一上樓就聽見妮可的尖叫,他立刻奔向嬰兒房。他的心跳彷彿停止了似,心中浮現出各種可能發生的狀況。當他跑到尤里的房門,恐懼充滿了他的心田。

她沒事。他注視著他的妻子,直到這個事實烙印在他的心中。

妮可刻意隱藏住她的左額。從他冷漠的眼神看來,她知道他已經勃然大怒了。如果他知道她的哥哥打了她,他很可能會忘了自己是個有耐心的人,而變得跟桑頓一樣不可理喻。

她決心阻止這場災難,但是她不知道該先安撫誰。尤里仍然吵鬧著,除此外室內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幸好尤里沒事,但是羅伊卻不一定。桑頓突然踏前一步。

她站在兩個對手的中間。現在,桑頓和羅伊都盯著她。她輪流地望著兩人。

接著,她跑向她的丈夫,投入他的懷中。「請耐心點,」她喃喃說道。「求求你。」

她苦惱的語氣降低了他的憤怒。他迅速地握了她一下,然後將她推到他身後,全心全意地注視著他的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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