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速之客

「幹嘛這樣傻站著？大叔快進來啊！」

面對嘉恩的命令式語氣，我又在瞬間失去了選擇權。當過兵的24歲小夥子與一個19歲的高中女生獨處於一個房間，我們之間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我就坐30分鐘，30分鐘以後就出來啊。」防患於未然還是很有必要的，畢竟嘉恩是一個過分早熟的小丫頭。

嘉恩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也許就象她所說的那樣，我的荒唐舉動令她感覺很可愛。緊接著，她就抓住我的手腕走進了別墅。

1層、2層、3層。3層左側的302房就是傳說中的免費住處，到底會是誰用這樣的大手筆為嘉恩提供房間呢？是她的父母，還是老師，或是朋友？真是一個撲朔迷離的小丫頭呀。

嘉恩從鑰匙串中找出了302號的房門鑰匙。伴隨著大門轉動的吱呀聲，嘉恩熟練地脫好鞋子，然後按下了牆壁的按鈕。

天花板上的高瓦掛燈在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嘉恩跑到房屋的正中間愣愣地看向了我。在白色燈光的照耀下，嘉恩的身上仿似散發出一陣幽香的魅力，仿似一隻沐浴於白色霧氣中的翩然小天使。

「大叔，在幹嘛呢？快點兒進來啊。」

「哦……我……我正在脫鞋。」我隨便找了一個理由，然後開始了麻木的機械運動。真是很不爭氣呀，我的雙手為什麼在微微顫動。我的足球鞋帶也變得非常調皮，好象故意在和我作對似的，一直不肯輕易鬆開。

「這個房子怎麼樣？」當我跌跌撞撞地走進房間之時，嘉恩已經悠哉悠哉地坐進了沙發里。

「嗯……挺好的。」這間屋子雖然面積不大，但是裡面的東西卻分外乾淨和整齊。潔白的牆壁和精緻的傢具相得益彰。總之，這裡就象一個專門為嘉恩而打造的公主城堡。

想到這裡，我的心頭不禁湧起絲絲傷感。媽媽曾經說過，她想要為我準備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她想要讓我生活得更好。所以媽媽每天都要去飯店上班掙錢，早出晚歸，不辭勞苦。我知道，我現在是媽媽唯一的希望，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我靜靜地環視著這間屋子，環視著這間屬於嘉恩的公主城堡。只見那個小傢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抬起頭仰望向天花板，開始了兀自的旋轉。

一圈、兩圈、三圈……不知道過了多久，嘉恩就象一個仰望著蔚藍天空而自由旋轉的小孩子一般，一直在原地不停地轉圈旋轉。我看著她的裙擺形成了一個好看的圓圈，我看著嘉恩閉著眼睛陶醉的表情，我感覺自己的身邊已經傳來了絲絲微風。

半晌之後，那個調皮的小天使懶懶地躺在了地上。

「嘿嘿。」躺在地上的嘉恩露出了一副傻傻的笑容。

真是一個多變的女孩兒。有的時候象一個成熟的女人，有的時候又象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大叔。」

「怎麼？」

「喝啤酒還是白酒？」

「我的胸口已經有些難受了。」

「我也是啊。所以問你喝啤酒還是白酒？快點兒回答我！」

「啤酒。」事實證明，面對嘉恩的厲聲命令，我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只能選擇無可奈何的言聽計從。

嘉恩從地板上爬了起來，然後從冰箱里拿出了兩罐啤酒，「大叔快喝吧。」

「我是真的有點兒難受。」

「大叔難受和我有什麼關係？大叔是男人，就要有魄力！我喝多少，大叔就要喝多少。」

「我其實已經醉了……」

坐在沙發上的嘉恩發出了一陣不屑的鼻音，「如果大叔真的醉了，你還可以安靜地坐在這裡嗎？」

我露出一臉困惑的表情看向了那個小丫頭，語不驚人死不休好象就是她的會話原則呀。

「大叔，不要騙我了。如果我是那些純真的小女生，也許我會相信你的話。可是我太了解男人了，他們的本性就象是猛烈的動物一樣。」

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情緒，我只好故作鎮定地開始喝酒。

「大叔有沒有看過天空旋轉啊？」

「小的時候好象看過。」

「感覺怎麼樣？」

「只是覺得暈……」

嘉恩對我拋出的問題好象只是一個引申而已，她好象並不需要我的回答，她只是向我投來了一抹難以定義的微笑。

周身揚起的氣氛隱隱泛出了一陣異樣的暗流。我已經無心再和這個小丫頭周旋下去，即使她只想和我玩兒剪刀、鎚子、布，我想我也不會接受的。只想回家，真的很想回家。就算是懦弱無能也好，就算是膽小如鼠也罷。我不但害怕自己會違背與媽媽之間的承諾，我更害怕自己會堅持不住、會做出一些過火的事情。

「已經超過30分鐘了，我要走了。」我拚命地甩了甩頭，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大叔！」

「夠了。我剛開始就告訴過你，我只能在這裡呆30分鐘。」

「大叔！坐下！」

嘉恩揚起脖子，大口大口地喝著罐中的啤酒。緊接著，她就微蹙起眉頭愣愣地看向了我，「大叔，要不要和我做？」

「什麼？」

「要還是不要？」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嘉恩擺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大叔，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不懂？男人和女人單獨喝酒之後還能做什麼？」

「難道要玩兒冒險遊戲？」

「大叔，你不要再演戲了。」毛帽子幾乎是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看她的架勢好象還要準備揍我。

我無言地看向她，默默等待著她的言語攻勢。「大叔不要再裝純了。你已經跟到這裡了，你是怎麼想的難道我不知道嗎？你就是為了和我發生那種事呀？否則你怎麼會陪我回家？」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定定地望向了窗外。僅僅是3樓而已，我卻感覺到一陣高處不勝寒的凄涼。

嘉恩的臉上露出了一副苦澀的笑容，「象我這種沒文化又喜歡亂搞的女人，正好可以陪你玩玩兒呀？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嘉恩的言語仿似一道利劍，已經直直地插入了我的內心。這是一陣異常奇怪的感覺，不似那些目中無人的小傢伙來挑釁我，不似那些冰冷的拳頭擊打著我。這個小丫頭僅僅用幾句無端的言語就已經徹底摧毀了我的防線。

「大叔怎麼不說話？難道覺得很矛盾嗎？也是啊，象我這麼漂亮的女生，只玩兒一夜就拋棄會有些可惜。是這樣吧？」

因為酒精的作用，我的胸口已經燃起一陣隱隱的灼燒。然而嘉恩的態度仿似一道道冰冷的寒刺，正在不斷地侵蝕著我的熱情和期待。我無法定義自己眼神中的意義，有憤怒、有失望、有同情、有無助、有厭惡，也有心酸……

一切都在發生變化。曾經覺得動聽的聲音，現在卻象倒帶的嗓音一般刺耳；曾經讓我著迷的天使面孔，也已經變成了惡魔一般的醜陋表情。我已經沒有必要再和這個丫頭說些什麼。

我把手中的酒杯輕輕地放到了前面的桌子上，然後一臉茫然地走向了門口。

嘉恩仿似備受打擊一般，厲聲地向我吼道，「你在做什麼？」

沒有繼續回答的必要，我重複著自己的機械運動，盲目地穿上了鞋子。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黑色的身影擋住了我的視線。

「唉呀，原來這裡有人？」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定定地看向了前面的傢伙。不到1米70的個頭，瘦小的體格。如果我沒有記錯，這個人就是李彗星。

對面的男人擁有快速變臉的能力。在進行了暫時的吃驚停頓之後，他就馬上露出了一副燦爛的笑容，「大叔，我們曾經見過面吧？」

「沒錯。」言簡意賅，面對這樣一個傢伙，我沒有必要進行過多的解釋。

這個警覺的傢伙下意識地看向屋內，「但是您怎麼會來我家呢？我很好奇啊。」

面對李彗星的挑釁式疑問，嘉恩曾經說過的話瞬間閃過了我的腦海，「是別人免費為我提供的住處……裡面應該還不錯。」

苦澀的笑容在瞬間爬滿了我的嘴角。根本無需進行考證，這間屋子的主人正是李彗星。

「彗……彗星。」嘉恩的聲音從我的身後響了起來。她一改之前的厲聲氣勢，斷斷續續的言語已經將她的緊張情緒展露無疑。

「真是不敢相信呀。居然會有大叔級的人物來我家做客。」

「不……不是的，彗星。我和這位大叔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是真的！」

嘉恩漲紅著臉開始了焦急的辯解，而彗星則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朴嘉恩，我什麼都沒有說啊。」

彗星將目光轉向了我，犀利的眼神彷彿將要把我看穿一般，「看來大叔是要回去嗎？這也算是我們的第二次相遇吧，就這樣分開有些可惜啊。我們進去再喝一杯吧？」

「不用了。」我繼續保持著言簡意賅的氣勢。雖然李彗星是這間屋子的主人，但是對於我來講，他才是一位真正意義的不速之客。

「大叔看起來好象很忙……那我還能怎麼辦呢？只好讓您回去了。」李彗星露出一副很寬容的語氣，伸出右手做出了送客的姿勢。

「我先告辭了。」我沒有回頭看向嘉恩，只是低著頭吐出了一句簡單的告別，然後和那個張揚拔扈的男人擦肩而過。

「大叔，請留步。」已經走出門口的我再一次迎來了彗星的聲音。

「今天有些可惜呀，沒有和大叔一起喝酒。如果下次再見面，大叔一定要賞臉呀？大叔走夜路要小心啊！」

李彗星的聲音戛然而止，302號的房門也隨之關閉。本該轉身離開的我，卻感覺分外疲憊和無奈。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然後懶懶地蹲在了門口。

嘉恩對我的無理言語，李彗星與我的不期而遇……本該安靜和諧的一個夜晚就這樣被倏然破壞。雖然一直在拚命抗拒，我卻感覺自己已經愈陷愈深，已經漸漸陷入嘉恩和李彗星之間的複雜漩渦！

「喂！李彗星！我瘋了嗎？你應該很了解我呀？我只是有些無聊而已，所以才會和他開個玩笑。我怎麼會喜歡那種大叔級的人物呢？」

正當我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302號房間里傳來了一陣厲聲的咆哮。仿似突如其來的打擊，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被插入了一柄利刃。

我扶住牆壁，努力地爬了起來。雖然感覺自己的心臟正在慢慢滴血，然而我的嘴角卻仍然存留著一抹笑容，一抹無奈的苦笑。不想繼續停留在這個地方，我扶住欄杆，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樓。

那個自暴自棄的小丫頭選擇了張揚拔扈的李彗星，這是她的選擇，我沒有理由去干涉和責備。我只是感覺尤為失望和心痛，我鄙視於自己的齷齪和卑劣，我厭惡於自己的懦弱和虛榮！

是的，這一切都只是一個玩笑而已。即使心痛、即使無奈也只是我的自作多情而已。朴嘉恩始終都是那個沒有生活準則的高中生，是我偏偏要把她想象為一個單純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