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妒婦
按理說我和胤禩新婚不久,這會兒讓別人的丈夫再娶,似乎不太厚道了點。我望著那位此時明顯不厚道的仁兄——胤礽,他會這麼說究其根本,就是胤禩至盡沒有子嗣。
關於這一點,我認為兩個分房睡的人沒有孩子是正常現象,要是有了才奇怪。自從結婚後,胤禩一直履行諾言,沒再進逼,給了我足夠的時間。於是,兩個新人從洞房花燭之後,就再也沒有同房。
胤禩對別人議論的態度倒是前後一致,有人勸他再娶時,他總會說:您說得對,我受教了。接著轉臉該幹什麼,繼續幹什麼。就好像現在,他若無其事的對胤礽笑道:「太子說得是,臣弟受教了。」
然後便再無下文,胤礽只好訕訕一笑:「既然如此,八弟坐吧!我要過去陪皇阿瑪了。」說著點頭轉身離去。
讓四周豎著耳朵等待下文的三姑六婆好一陣失望,若有似無的嘆氣聲在我耳邊斷續響起。我低頭翻個白眼,心想真是抱歉,沒讓各位看戲的看到盡興,可惜這場散了,下回請早。
忽然一隻手從桌下伸來,緊攥了我的手一下。我一怔的側頭,看到胤禩已坐了下來,正若無其事的環顧四周。我傻傻的看著他,又望望自己剛才被握的地方,難道是我的幻覺。
這時「幻覺」又伸了過來,和我五指交錯的相握。我使勁眨眨眼,「幻覺」仍舊沒有消失,急忙抬頭看去。胤禩溫和的淺笑映入眼帘,他總是那樣雲淡風清的笑,卻又做著吹皺一池春水的事情。
他的手溫溫的,即不熱也不冷,握著這樣的手似乎能讓人感覺到春天的臨近。四周嘈雜的人聲喚回了我的神志,想著在古代的公共場合做這樣逾越的事情要是被看見,恐怕我又要多出一項罪名:不知廉恥。
我急忙抽回手,胤禩也不阻止只是淡笑相望。我竟被看得臉紅心跳,自怨自哀的想,這才在古代待了幾年呀!就徹底被古人同化了,只不過被人牽個手、笑看兩眼就臉紅得不行,真是丟人丟到太平洋去了。
想著想著,本來因為聽了太子胤礽的話而有些彆扭的心也變得輕鬆。我搖搖頭,好笑的望著胤禩,他剛才八成是怕我因胤礽的話不開心,所以就把我當娃娃哄了。我正笑瞪著他,突然感覺兩道凌厲的視線望來,竟似要刺穿我般。我心裡也能猜出是誰瞪我,卻只裝做沒感覺,舉筷加了糕點細細品嘗。
可被人狠瞪著吃東西畢竟彆扭,我硬撐著把糕點咽了,卻味如嚼蠟,還好險沒卡在嗓子眼。正吃得難受時,一杯清茶遞到面前,我匆忙端起喝了一口才覺得好過些。
抬頭沖端茶的胤禩一笑,他無奈的瞥了我一眼便繼續吃他的東西。我則舉著茶小口的抿著,只是終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把目光轉向瞪我的人的方向。毫不意外的在那個方向看見了四貝勒胤禛,只是他正低聲和同桌的人說話,似乎並沒有往這邊望。我剛想收回目光,卻看到另一邊的四福晉那拉氏沉靜地望著我。她外罩紅青長褂,寶石掛扣被燈火映出耀目的光彩,就像她的眼睛一樣明亮。我們四目相對時,她和煦的淺笑著,卻讓我遍體生寒。
我麻木的回她一笑便自顧著轉回頭,努力把心神放到一桌精緻的菜肴上,可每嘗一道菜就會不由自主的再回想一遍剛才那拉氏的笑容。想著想著似乎整桌裝菜的盤子都變成了她的臉,都在沖我笑,像瘋子般失控的笑,好似要和我同歸於盡的笑著……
好不容易熬到宴會結束,我和胤禩坐馬車回府。一路上我閉目不語,他則在我身邊默默相陪,車廂里瀰漫著讓我莫明安心的氣息。這是我和他成親后,最常有的一種感覺——平靜而安詳。
我緩緩睜開眼,看著他那猶如雕塑家精心雕刻而成的容貌,此時那秀麗的眼睛正輕閉著,似乎過於柔和了,可一但睜開時卻有著星華的璀璨和彷彿永遠也不會被擊倒的堅定信念。
如果能讓馬車一直載著我們走下去,永遠也沒有盡頭,永遠不讓我看到他悲慘的結局,那該多好啊!我心裡剛起了這樣奇怪的念頭,馬車就停了下來,透過車簾的縫隙可以看到胤禩府邸的紅漆大門。我不禁低頭苦笑,看來連幻想的時間神都不願意給我,用事實告訴我這條路是多麼短暫。
他扶著我下了馬車,大約是誤會我眼裡的失望之色,笑道:「等過幾天上元節時,我再陪夫人四處看看,可好?」
「恩。」我胡亂點頭,任他牽著手穿廊過院,直抵我們的寢室。府里那些不知情的下人們看見這一幕,總愛偷偷的竊笑,然後向更多人訴說八貝勒和八福晉夫妻恩愛,好到蜜裡調油。不知情的人無論在任何時代都是幸福的一群人,因為他們不會知道他們口中那對恩愛夫妻的夫妻生活是如何過的,就好像現在。
「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胤禩依舊溫柔的笑著,他似乎從沒有變過,總是來得洒脫,去得從容。如果白天有空時,他會陪我下棋、給我吹簫、和我隨意的說些宮中事,卻從不在晚上進入我的房間。我和他的關係不像夫妻,倒更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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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是沉靜的,就像死了般的靜,可又似乎不是靜的,都像在神秘的飄遊著。
我睜眼直直的望著帳頂,剛剛放棄了數數催眠法,看來這一夜又將無眠。兩天前從宮中回來后,心總是泛著不安,四福晉那拉氏的笑臉在腦海盤旋不去。
她都知道些什麼?那一眼讓我感覺我和胤禛、胤禩的所有事情都在她掌握。她當然不可能如此神通廣大,主要還是我心虛了,所以被她那雙晶亮的眼一看,就覺得所有的事她都清楚。
可就算她不是知道全部,恐怕也知道的八九不離十,要不然不會那樣的看我,好像我是她的殺父仇人般。想到這兒我不禁苦笑,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奇怪,為什麼永遠都只會恨另一個女人,而不去恨那個變心的男人。更何況我也是受害者,要不是胤禛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她憑什麼恨我?
人都說嫉妒的女人最可怕,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我翻個身又嘆了口氣,心想要是這裡有安眠藥多好,吞下后管他什麼黨政、政爭、女人戰爭,照樣能讓我睡個囫圇覺。
既然睡不著我索性披衣起來,走出滿室熏香的溫暖房間,寧願在天寒地凍的外面待一會兒,也許被凍凍就能睡著了。自從來到古代后,我總是被人伺候、被錦衣玉食圍繞,才會有點事就失眠。如果我來到這裡只是個窮苦百姓,吃了上頓沒下頓,天天為生計發愁,哪還有工夫為這些小事失眠,所以我現在這種癥狀一句話可以概括:吃飽了撐的。
我邊挖苦自己邊看向旁邊的房間,那裡還亮著一盞昏暗的燈。那是胤禩的卧室,以前本來是他的書房,可和我成親后那裡就成了他睡覺的地方,反是我雀占鳩巢的霸佔了他原來的房間。
夜都這麼深了,他還沒睡嗎?我如遊魂般在院落里漫步,眼睛卻總是飄向那一點亮光。他最近很忙,好像永遠也忙不完,我聽下人說他處事利落妥帖,總被那些外官稱讚,就連皇上也誇獎了好幾回。說這話時那下人語氣里隱隱泛著驕傲,顯然深以能在八貝勒府上伺候為榮,可我卻在想等到胤禩落難抄家時,這府里還有幾個人能像現在一樣?
我在院里來回的走著,儘可能的放輕腳步,總想著只要再走一會兒就會累、會困,然後就可以睡著。可直到胤禩房中的燈光晃了晃后熄滅,我依舊在走來走去。
「吱呀~~」安靜的院落響起開門聲,胤禩靠在門邊靜靜地望著我,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樣子。
「你還沒睡嗎?」我硬擠出一抹假笑問。
他並不回話只是靜默的看著我,良久方嘆道:「很晚了,去睡吧!」說完后見我還是站著不動,乾脆上來牽起我的手進了屋。
進屋后,他把我拉到床邊轉身就要離去,好像我是洪水猛獸避之惟恐不及,我賭氣的死拽著他的手,心想我就那麼可怕嗎?
「你累了,睡吧。」他無奈的轉回身,看著我嘆息。
「你陪我。」不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說出來后卻並不後悔,反而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胤禩一向明亮的眼睛忽然變得深邃而漆黑,黑得像是要把所有的光都吸收進去,黑得讓我莫名的緊張。但也只是一瞬,他的眼又恢復了清明甚至更加的剋制,冷淡的重複著剛才的話:「你累了,睡吧。」
「我不要,我要你陪。」我死死拽著他,臉漲得通紅,覺得自己被羞辱了。
他忽然反手抓住我的胳膊,憤怒的道:「我不是聖人,也不是替代品,你是不是真要把我逼瘋才甘心?」他緊緊捏著我的胳膊,那樣重又痛,像是要生生捏斷般,可我卻覺得麻木。因為看著他痛到扭曲的臉,似乎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痛苦了。
「你胡說些什麼?什麼替代品?」我奇怪的問。
「你敢說你剛才說那些話時,心裡沒有想著四……你這兩天又為什麼失眠?」他閉上眼,神情像個等待審判結果的犯人。
我驚訝到不知該說什麼好,原來……原來他誤會我喜歡胤禛,又見他緊閉著眼睛,一幅可憐兮兮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一股笑意湧上來想堵也堵不住。
他聽見我的笑聲,臉色更沉了,一甩手就向外走。我急忙一把抱住他道:「你別走,我沒有想他,真的沒有。」我的臉貼著他的背,猶豫的說:「我只是……只是害怕……我怕你的溫柔……怕你對我好……怕我愛上你……怕見到結局……」說著說著眼睛泛起酸澀的感覺,我使勁眨眼想把淚眨回去,可就是回不去的流了出來。
淚打濕了胤禩的後背,他一震的要轉身,我卻緊緊固定住他,喊道:「你別動聽我說完。在我心裡你從來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就是你,八貝勒胤禩,天潢貴胄。可我卻希望你不是,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該多好。我不想喜歡你,不想喜歡八貝勒,你明白嗎?」逃避逃避,我逃了這麼多年難道終於還是逃不掉嗎?
我越說越傷心,模糊的淚眼中卻全是他以前的笑容,淡然的笑、儒雅的笑、讓人如沐春風的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笑全都刻進我的腦海深處,想忘也忘不掉。我一把扳過他的身子,生氣的大喊:「以後不許你笑,我不要看見你笑,我討厭你笑。」
他輕柔的替我擦淚,三分無奈七分寵溺的道:「好,你說什麼都好。」
「哇!」被他一說我更是控制不住,毫無形象的大哭道:「怎麼辦?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死,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別胡說,你怎麼會死?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他緊緊的摟著我,輕哄道:「別哭了,好嗎?我知道剛才是我不對,不應該誤會你,給你道歉還不行嗎?別哭了。」
我在他懷裡不停的抽噎,直到他俯下頭輕含住我的唇。我睜大眼看著他的臉,那俊逸的臉上此刻溢滿柔情,他的眼清澈得像條小溪,緩慢但堅定的推動著不願向前的我移動,並耐心等待到達終點的一刻。
下頜、耳廓、鎖骨、他的唇慢慢游移,然後再回到我唇上,他的呼吸像著了火,灼燒著我全部的神經。他抱我倒在床上,衣服一件件不知去向,我們滾燙的肌膚緊緊熨貼著。我無助的看著他,從來沒有像現在般如此深刻的體會到他的壯碩。被他團團籠罩,感覺在這清冷的夜中這方天地是最安全的港灣。
「瑤兒,瑤兒……」他一遍又一遍的叫著我的名字,用他全部的熱情呼喚,似乎永遠也叫不夠。
我輕閉上眼,思慮像是被風颳走了,誘惑無法抗拒,無論他這條小溪要把我引向何處,也無暇思考,只願貪婪的喝下這□的毒汁。
我被門外的一聲驚呼吵醒,接著是喜福有些結巴的聲音:「八……八貝勒……吉祥。」然後胤禩說了些什麼,卻因為太輕聽不清楚。
喜福真是的,不就是碰見胤禩,有什麼可大驚小怪,我昏昏沉沉的想著,翻個身打算繼續好夢,突然想起昨夜和胤禩……
一瞬間我完全清醒過來,猛的做起身,臉上火辣辣的燒著。四處環顧只我一人在屋中,剛才聽見胤禩的話聲是在屋外,想必他早上有事出去了。
我輕吁出一口氣,心裡是慶幸的。出去總比留在這兒和我四目相對的好,經過昨夜的我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接著又想到喜福無緣無故的驚呼和結巴,她是知道我和胤禩不同房的有限幾人之一,如今忽然看見他一大清早從我房裡出去,難怪會大驚小怪。
「啊!」我慘叫一聲,感覺像是最隱私的秘密被人揭穿,真是……
門「吱呀」一聲打開,透過紗帳我看到喜福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慌張的問:「格格,怎麼了?怎麼了?」這丫頭雖然隨我一起到了八貝勒府,卻從沒改過稱呼,府中別的下人都改口叫我福晉或主子,只有她一如既往的叫我格格。想必是從小這麼叫習慣了,我也就由著她去。
我大窘的鑽進被子,倒也不忘小聲警告她:「別叫了,我好得很,沒事。」
喜福沉默下來,然後換上種怪怪的表情望著我,但一接觸我的目光又馬上垂頭道:「格格,不早了,奴婢服侍您起吧!」
我在被子里深吸口氣,抱著早死早超升的決心道:「好。」便臉紅的讓喜福伺候著穿衣,並整理一床凌亂。我邊穿衣邊想,好在這內院沒什麼人能進來,要是讓別的丫鬟看見我這樣,那真要找個地縫鑽了。雖然我生在現代,可這方面的事還是很保守的。
我以前在宮裡時就不喜歡被人圍繞,絳雪軒的內院更是只住了我和喜福,胤禩自然知道我這個毛病,所以我們居住的院落也是不許下人隨便進出的,就連院子附近也很少能聽到人聲。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知道我和胤禩分房睡的人少之又少,而這有限的幾人又是我和胤禩的心腹,自然守口如瓶。
等整理得差不多時,她開始靈巧的替我梳頭,我則隨手拿著一個簪子把玩。
喜福忽然漫不經心開口的道:「格格,我聽何總管說直郡王(註明:直郡王為大阿哥胤禔)薦來了個很有些法力的道士,說能斷人生死,還能看相。今個一大早就被九阿哥和十阿哥領進了府,同來的還有好幾位大臣呢!八貝勒剛才已經去見他了,想必是要看看相的,不如待會格格把他叫來給您也看看,奴婢也好沾光湊個熱鬧。」
道士?我下意識的攥住把玩的銀簪,緊張的問:「是個什麼樣的道士?叫什麼名字。」心裡則不住祈禱,千萬不要是我知道的那個才好。
「奴婢也是一早聽說的,還沒看見他長什麼樣。名字嘛……好像姓張,叫……」喜福努力的想著,不自覺的停下了梳頭的動作。
「張明德。」我失神的接著她的話說。
喜福聽後點頭道:「對,就叫張明德,」接著又疑惑的問:「格格您怎麼知道的?」
她的話讓我覺得天旋地轉,昨天才剛下定決心,不論如何都要和他在一起,可今天命運之輪就開始旋轉,要把我和他帶入前方黑暗的世界。
清史中明確記載,正是張明德胡言亂語的說胤禩后必大貴,才有了一廢太子時,康熙斥胤禩為人奸險等事,可以說這件事是他悲劇人生的揭幕。
我該怎麼辦?難道現在衝到外面阻止他們見面嗎?可聽喜福的話,這次來的還有朝里的大臣,如果我這麼衝出去,阻止是一定能阻止。可我和胤禩也就成了笑話,他怕老婆和我潑辣的名聲恐怕會越傳越遠。
我又猛的攥了一下手中的簪子,沒時間讓我再猶豫了,賭吧!
我鬆手任簪子落到地上,彎身抱著肚子呻吟起來。
喜福關切的問:「格格,您怎麼了?」
「我肚子痛。」我一把拔下她剛替我別上的簪子,使勁扔到角落裡,接著繼續抱著肚子喊:「好痛呀!痛死我了!」
「奴婢……奴婢馬上叫人去請太醫,格格您忍一忍。」喜福手足無措的說完,就要往外跑。卻被我一把拽了回來,怒斥:「請什麼太醫?我不要看大夫,你去把八貝勒叫來,我要他陪。」
「可是……可是……」她從來沒見我如此急聲厲色,被嚇得不知說什麼好。
我見她猶豫,心裡急得厲害又不能說出來,只是一個勁催促:「我的話你沒聽見嗎?我要見八貝勒,你快去找啊!」邊說邊更是大聲呻吟,心想我的喜福小姑奶奶,你倒是快去啊!再晚就來不及了。
「奴婢知道了。」喜福定定神,踉蹌著向外跑去。
我見她跑遠才止住呻吟,偷偷吐了吐舌頭,雖然騙喜福不太好,可我也是被逼的,只希望還來的及阻止那個道士胡言亂語。今天說什麼也得先拖住胤禩,然後把那道士輦走,他要是賴著不走我就是用棍子打也把他打出去。裝神弄鬼騙到我這來算你倒霉。
我躺在床上等著,胡思亂想著胤禩要是敢不來,明天連他一快打出去。好在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及時制止了我的暴力想象,我馬上進入狀態的抱著肚子哼哼起來。
胤禩一進屋就見我倒在床上呻吟,立刻三步並兩步的跨到床前,焦急的問:「瑤兒,你怎麼了?」
「我肚子不舒服。」我捂著肚子,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他慌忙上來扶起我小心翼翼的審視:「怎麼剛才還好好的,就突然不舒服了。」又轉頭對跟在他身後進屋的喜福道:「喜福,太醫請了沒有?」
「回貝勒爺,格格說不讓請,奴婢不敢擅自做主。」喜福低垂著頭小聲說。
「胡鬧!福晉不舒服,難免使性子,怎麼你這個在福晉身邊伺候多年的人也分不清輕重緩急,還不快去請太醫。」胤禩手上輕拍著安撫我,嘴上卻怒斥喜福。
我在他懷裡偷眼觀瞧喜福一臉委屈,不禁也對她寄予十二萬分同情。只能以後再補償你了,現在先小小犧牲下你,對不起,喜福,我暗想。同時把身子更往胤禩懷裡靠,裝出一幅軟弱無力的樣子道:「你別怪喜福,是我不讓她去的。我不要看大夫,我不要吃那些苦死人不償命的葯。」
「瑤兒,你這麼難受怎麼能不看大夫呢?」胤禩滿臉無奈的哄著我:「你先讓太醫看一看,也許只是小恙,不需要吃藥就會好的。」
「我不管,我就是不看大夫,你也說了只是小病,不吃藥也能好。」我撒嬌道:「我想只要你陪著,我一定能好。」自己說得自己都起雞皮疙瘩,胤禩你倒是趕緊答應,我快堅持不住了。
「我當然會陪你,可是大夫……」
「不看,就是不看。」我死抱著他邊呻吟邊抗議。
胤禩顯然是被我鬧的沒辦法,只好對喜福道:「你去告訴何總管,讓他轉告九阿哥、十阿哥和幾位大人,就說我現在有事脫不開身,今兒的事先放一放,人先安排到閑趣院去,其餘的過兩天再說。」
「是,奴婢遵命。」喜福說完便退出房間。
我看著她往外走,頗有些想補上一嗓子的衝動:人也別留了,一塊趕走吧!
雖然心裡想得要命,但也知道這事急不來,如果胤禩問我為什麼要趕人,我又說不出理由,沒準就弄巧成拙。
這時屋裡只剩我和胤禩,剛才光顧著想怎麼讓他留下,好不去上當受騙。現在靜下來,他又滿臉關切的盯著我,害我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和他之間發生的一切,真是越想臉越紅、頭越低。
胤禩卻誤以為我是不舒服,抱著我的手緊了緊,道:「瑤兒,還不舒服嗎?我看還是叫人去請個太醫來給你瞧瞧。」
我把臉埋在他胸口,悶悶的回答:「不用了,我已經好多了。」斜著眼偷看神色焦急里透著擔憂的胤禩,我明明裝得不像,演技糟糕得連自己都受不了,可一向聰明、看事深透的他還是信以為真的慌了神。有人說關心則亂,是不是就像現在的他一樣呢?想著想著,心裡不由泛起絲絲甜意,像是有顆糖在心頭漸漸融化,直至蔓延全身。
我努力定定神,阻止自己瞎想,但嘴角那抹笑卻是無論如何無法撫平,原來放下一切的我也可以得到幸福。那麼就應該盡最大可能去把握這段幸福,我任由胤禩扶我躺平在床上,看著他替我脫鞋、蓋被后,才故做不在意的提起:「我聽喜福說,今天九阿哥和十阿哥帶來了個有神通的道士。」
胤禩坐在床邊,邊摸我的頭試溫度邊隨口答道:「什麼神通,也就是個江湖術士,九弟、十弟太喜歡湊熱鬧,才眼巴巴的跟來。」接著話題一轉道:「還好沒發燒,看你臉色也比剛才好多了,不如先睡一覺。要是待會兒還不舒服,可就不能再由著你性子了,說什麼也要請太醫來看看。」
我心想剛才臉色不好,那是沒事裝病還要撒嬌覺得彆扭。現在雨過天晴,自然好得沒話說,繼續旁敲側擊的問:「可我聽說他會看相,你讓他看了嗎?都說些什麼?」
「能說什麼?還不是些大福大貴的吉祥話,這原也用不著他說,不過是逗個樂罷了。」胤禩邊把我的手塞進被裡邊瞪著我道:「剛才還嚷著不舒服,這會兒卻又這麼大精神,快睡覺。」
我聽了他的話,本來嘴邊那抹笑徹底僵住。原來自己費這麼大勁還是沒趕上,還是讓那個騙子把該說的台詞都說了。心裡覺得無限的不甘心,我明明知道,為什麼就是阻止不了?
我一把抓住胤禩的手,使勁攥著道:「你別走,陪我一會兒好嗎?」現在我需要再好好想想,需要人陪著我。
「傻丫頭,我當然不走,別胡思亂想,好好睡吧!」他笑著輕點我的鼻子,動作輕柔滿含寵溺。我眼睛酸酸的往他懷裡靠,他一笑的把我攬入懷,替我挪了個舒適的位置,自己則半靠在床柱上,道:「你呀!都多大了,還這麼喜歡撒嬌。」
「這和年齡沒關係。」我在他懷裡小聲嘀咕,心卻很亂,該怎麼辦?想著想著困意涌了上來,昨晚就沒睡好,今天一早又是一通折騰,我真的累了,一切煩惱等睡醒再說吧!
「我睡著后你才許走,不對,就算我睡著了你也得多陪我一會兒。」我強撐著要合上的眼囑咐。
「好,你說什麼都好。」他在我耳邊輕笑,莫名的讓人安心。我閉上眼,希望能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