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同鄉

第九章 同鄉

平時我的夢總是模糊不清,只偶爾有些清晰的片段,可今天卻如著了魔,整個夢像被曬在太陽底下,讓人想看不清也難。同一個場景一遍遍重複,胤禩滿身鮮血,猶如怒放的玫瑰;接著是胤禛冷漠的臉,他的手上也有血,但我卻能感覺到那些都是別人的,他自己的血一絲也沒流過。我就在他們兩人之間不住的看,想大叫卻喊不出聲,想動也動不了。猛的一個激靈,才發現自己已經醒了,渾身都是冷汗。

屋裡又只剩下我一個人,心總覺得空落落的。

「鐺——鐺——」座鐘準確報時,這種在現代隨處可見的東西,在清朝卻很稀罕。我屋裡的這個是當初大婚時,康熙賞賜的眾多物品中的一件,聽說同款式的座鐘整個皇宮也只有三個,一個在康熙的乾清宮、一個在太子的毓慶宮,另一個就是我屋裡這座。

為這事,喜福還曾很驕傲的說:「格格受寵,我們這些下人也跟著沾光。」

我聽了只覺得好笑,不就是一個鍾,除了做工精細些,也不一定比別的鐘好,反是康熙像是故意要把我和胤禩推到風尖浪口上,還嫌宮裡的閑話少嗎?

鍾搬進我屋裡后,喜福又嘀咕:「這洋人的玩意整天滴滴答答,實在吵得厲害,不如格格給它換間屋吧!」

我只是失神的道:「留著吧!」雖然的確比一般的鐘大了些,也比一般的鐘吵了點,但看著它還能讓我找回點現代時的感覺,否則我怕忘了那裡是什麼樣子。

我擦擦額頭的冷汗,發現已經下午二點,沒想到一天就讓我渾渾噩噩睡去半天多。肚子剛咕嚕咕嚕的抗議,喜福便從門外走了進來。她手裡端著一托盤的飯菜,見我醒了,高興的道:「格格可算醒了,貝勒爺說您不舒服要多休息,不讓奴婢叫您。又說您一醒恐怕就要餓,讓奴婢把飯菜勤熱著點,好等您醒了吃。」她邊說邊把飯菜往桌上擺,嬉笑道:「貝勒爺疼你那是沒得挑,可就苦了奴婢,一趟趟往廚房跑,您再不醒,奴婢腿都要跑細了。」

「就你貧嘴。」我笑啐,心裡暖洋洋的,剛才因惡夢帶來的不適似也遠去了。吃完飯,借故支走喜福,我決定親自去探探騙子道士張明德的虛實,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他已經說了胤禩后必大貴的話,我只好先見見他,再另想辦法。記得胤禩說把人安排在閑趣院,幾個月來這府內的各個院落我也都熟悉了,出門便朝那裡行去。

來到閑趣院外,還沒進院就看見個一身道袍、鬍子長得也分不清到底多少歲的男子坐在院里低頭喃喃自語,可能因為太過專註,並沒有發現我。我緩下步子,慢慢靠近院門,想先聽聽他一個人在念叨什麼。

「……連暖氣也沒有,燒得炭又少,一點也不暖和,屋裡比屋外還陰冷。我怎麼這麼命苦,攤上……」那道士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入我耳中。他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我卻再也聽進去,只是不住在腦海里迴旋他剛才的話:「……連暖氣也沒有……」

暖氣?清朝康熙時應該沒有這東西吧?難道他……

我心下疑慮,不自覺的加重步子向他走去。那道士聽到腳步聲急忙住口,抬頭望來。一雙凝聚著熠熠光彩的黑眼珠映入我的眼帘,明亮得彷彿兩片湖水,水底能反映出沒有一絲浮雲的天空,那絕對是雙年輕的眼睛。

「你……」當我遲疑著不知該說什麼時,那道士眼中忽然綻放出更亮的光,彷彿是金子在陽光下閃爍,撫須笑道:「這位小姐,不知找貧道有什麼事?是不是想測字相面,絕對沒問題。貧道張明德,參天地造化,與日月同修,小有所成。小姐如有難題儘管提出,小道自當解答。」

被他一笑我反而冷靜下來,沉吟道:「我是有事不明,想測字,不知仙長能否替我解惑?」

「可以,當然可以。」他繼續撫須點頭:「只是這外面沒筆沒紙,實在不方便,小姐還是和我進屋測字吧!」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邊往屋裡走邊四處打量,故做隨意的問:「這裡就仙長一個人嗎?」

「是呀!」張明德漫不經心的回答:「貧道喜歡清凈,所以此間主人安排我獨自居住。」

進屋后我直奔桌前,磨墨提筆便寫下三個大字「你是誰」,並在最後加上個大大的問號,邊寫邊注意他的表情。那道士在我寫前兩字時,還擺出幅得道高人的樣子,微笑旁觀。可等我寫「誰」字時,故意不用繁體改用簡體,他臉上表情變得晦澀起來,等到我把那個大大的問號打上時,他「啊!」的一聲驚叫,猛盯著那字看,忽又抬頭直視我。像是在重複那三個字,又像是問我似的道:「你是誰?」

我放下筆,故做輕鬆的笑道:「仙長忘了?我是有事不明,求仙長解惑的小女子呀!」

「是,是。」張明德彷彿被我的笑迷惑了,一個徑點頭,可當他低下頭看見那三個字和問號時,忽又驚叫道:「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我笑眯眯的問,心裡對他的身份已有幾分肯定,可又不願先說的是自己,畢竟宮中多年,害人雖然還是學不會,可防人之心卻是要有的。

「你……你……」他顫巍巍的指著我,忽又搖頭自語:「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怎麼會還有像我一樣倒霉的人。」

我聽得心裡一樂,敢情這位仁兄也如我般自認倒霉。如果他真的和我一樣是莫名其妙跑到這個時空的人,那他還真說對了,我們倆算是倒霉到一塊去了。我鼓勵的道:「世事無常,你又怎麼知道沒有和你一樣呢?」

「世事無常……」他反覆念了好幾遍這四個字,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道:「你說得對,我又怎知沒有和我一樣的人呢?我先說就我先說!反正到了這裡,再壞也沒比現在更壞的了。」說著伸出手看我,我一怔后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吟吟的伸出手和他相握,這麼多年沒和人握手,還真有些不習慣。

這麼一握,我和他更加肯定了彼此的身份,甚至我感覺到有一根無形的線把我和他連到一起。

「你好,我是中國人,以前的名字用不上了,不提也罷。現在叫張明德,真實年齡21,身體年齡20,來這裡才半年多,屬靈魂穿越。」他邊做自我介紹邊使勁搖我的手。

我驚訝的看著他,身體年齡二十,就他這幅尊容,說四十都有人信,居然說自己二十?他看出我的驚訝,嬉皮笑臉的抓住鬍子一扯,那大把的鬍子竟然全掉了下來。然後他又在臉上一通亂摸,臉明顯變年輕了很多。

我張大嘴看著他,覺得自己的嘴裡都可以塞進去雞蛋。他則捧著假鬍子道:「職業需要,完全是職業需要,你也知道干我這行的如果年齡不大,誰信呀!」

「你……你……」我抽回和他相握的手,顫抖的指著他道:「好啊!混吃騙喝到我家裡來,看我一棒子把你打出去。」

「別,別,」他笑著討饒:「我檢討還不行嗎?下回一定改正。」接著一板臉說:「小姐,我已經拿出誠意了,現在該你了。」

「我……」我張張嘴,卻不知該從何說起,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感覺自己和這個身體已經徹底融合,再也無法分開,不由長嘆道:「你說得對,過去的名字不提也罷。我也是中國人,現在叫郭絡羅·瑤華,身體年齡十九,來這裡已經十多年了。」

「什麼!」這回換他張著嘴合不攏,接著雙眼幾乎放出光來的盯著我道:「原來是老同志,這回好了,我終於找到黨、找到組織了。」邊說邊又伸手過來死死的抓著我的手,眼淚汪汪的道:「大姐,看你如今混得不錯,一定要多提拔提拔小妹呀!」

「小妹?」我飛快抽回手,順便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就算他現在顯得年輕,但怎麼看也是個男的,哪裡有女人樣子,女扮男裝也不可能誇張到這份上。

「嘿嘿~~嘿嘿~~~,我是說小弟,小弟。」他撓著頭,明顯做賊心虛的道:「我就是這樣,一激動就愛說錯話。」

我疑惑的看著他,他則拚命掩飾的笑著,一個念頭在我心中閃過,我指著他驚訝的道:「你不會是……」

「啊!」他忽然大叫,阻住我要出口的話,然後深吸口氣道:「沒錯,既然被你看出來了,我也就不瞞你了,我以前是女的,可跑到這裡竟然莫名其妙的進入了男身,我也不想的呀!」

我一晃神的收回手,喃喃道:「我本來沒猜你是女的,只不過想問你是不是同性戀,不過現在不用問了,就沖你這樣,以後不是也是。」

他明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眨著大眼道:「我已經夠命苦了,你難道不能厚道點嗎?」

我看他可憐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是那種完全放鬆下來的笑,沒有任何隔閡、不用擔心被看穿身份的笑。我們兩人就好像在異國偶遇的同鄉,有著聊不完的話題。

通過一段長談,我們互相了解了彼此的情況,他在半年多前從現代回到古代,從現代來的時間竟然和我是同一天,卻不知為什麼比我晚到了十多年。至於是怎麼來這裡的,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記得前一刻還在飛機上睡覺,下一刻再睜眼,已經在個破敗的小道觀里,周圍的人都叫他張明。

那道觀條件差得簡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可憐他一個弱女子(男兒身女兒心),還要被那些大男人使喚來使喚去,一怒之下就攜款潛逃了。可惜那道觀本身就窮,讓他想多攜點款都不行,下山沒兩天錢就花光了。後來據他說是遇到一位世外高人,他拜那人為師,學些雜七雜八的騙人伎倆(比如算命之類,唯一讓我覺得有用的也就是易容術),還給他改名叫張明德,說是這名字更好。前一陣他師傅說他可以出師了,師徒二人緣分已盡,然後飄然而去。

他只好獨自靠看相算命,仗著嘴甜賺些小錢勉強度日。後來覺得清朝的首都富人肯定多,所以就連坐車帶走路的跑到這兒來。好不容易前幾天到了北京,讓他碰上個叫阿祿的冤大頭,他一路亂說竟然被薦給了個什麼直郡王的人,後來又被帶來給貝勒看相。

最後他感嘆道:「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呀!我在這鬼地方受了半年多罪,莫名其妙成了男的,可老大(他認為我在這裡混得時間比較長,所以決定如此叫我)你混個格格當不說,還嫁了個帥哥貝勒。你老公我也看見了,丰神清逸、儒雅英俊,簡直是打著燈籠也沒處找嘛!」

我聽他長篇大論的說著,眉頭越皺越緊,剛才好不容易有的一點放鬆感也消失無蹤,冷冷的問:「你讀過清史嗎?」

「這個……」他訕笑道:「我是最不耐煩看這些東西的,尤其是清朝。」

我抿著嘴忍耐的繼續問:「那古裝電視劇總看過吧?清朝歷史劇看過多少?」

「我只看古裝武打片,而且只看明朝以前的,當然也包括明朝。」他圓睜著大眼無辜的看著我。

「那以前上學時,歷史課上關於清朝的事……」

這回還沒等我說完,他就自動老實交代:「我都沒注意。」接著不解的問:「你問這些幹什麼?我從以前就對『清』這個朝代很反感,反正記得這個朝代簽過很多不平等條約,讓外國人欺負還不敢說話。所以凡是這段時間的事,我基本都沒什麼概念。」

「那這一朝的皇帝名字你能叫上幾個?」我盡最後的努力。

他很友善的回應我,掰著手指數:「好像有個康熙,還有乾隆。」然後努力的回想了半天道:「不知道慈僖是不是?」

「天!」我捂著頭呻吟:「你可算是稀有動物了,居然連清朝幾個有名的皇帝都不知道,你不是說你很喜歡看言情小說嗎?穿越時空的不是也喜歡嗎?那麼多穿越到清朝的小說你都沒看過?連瞄一眼都沒有?」他也真夠大大咧咧的,不過想想恐怕也正是他這種大而化之的性格,才使他能在時空的突然轉換、身體變成男人後,沒有神經錯亂,依然嬉笑如常。

「我是喜歡看穿越小說,不過我只看耽美,我最喜歡的小說就是耽美了。」他邊說邊高抬著頭,一幅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

「是呀!最後連自己都可以走耽美這條路,以後你要是能回現代,不如出本書叫『從同人女到BL』。」我冷冷打斷他的美好幻想,他立刻把頭耷拉下來,一聲也不吱了。

「算了,說這些沒用。」我無奈的揮手:「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命運,你知道你扮演的這個張明德在歷史上是什麼結局嗎?」

「什麼?歷史上居然還有記載我的結局,你快說,我要聽。」

我沖他森然一笑,伸手在脖子上一比道:「死拉死拉的。」

他聽后一怔,然後笑道:「你騙我,像我這種小人物怎麼可能在史書上記載,我不信。」

「這種事情我騙你有獎嗎?你以為在皇子家裡空口白牙的胡說是好玩的?」說著我又想到胤禩,他根本沒把張明德的話當真,不過因為是直郡王推薦來的,不好撥面子才讓他看了面,沒想到禍從天降,他張嘴胡說的話竟傳到康熙耳里。越想越生氣的我不覺加重語氣:「禍從口出你不知道嗎?我告訴你,你的結局清史里記得明明白白,是凌遲處死,明年就是大限,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瞎說胤禩后必大貴,皇太子胤礽暴戾,你到底明不明白這裡是古代,是只要別人一句話,殺你就像碾死只螞蟻般容易的古代。」

他被我說的一句也接不上,只是直獃獃瞅著我,過了半天方低語道:「我不明白。」聲音低得好像蚊子叫,但馬上他又加大音量道:「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明白?我明明不是這裡的人,我為什麼要適應這裡?我為什麼要在這裡一呆大半年?你知道我這半年多是怎麼過的嗎?你不知道我告訴你,我被人欺負、我餓肚子、我以前學的東西都變成了廢物,你讓我明白,可誰又來明白我,我只是想……只是想多賺點錢,好活下去,就盼著……盼著能回去。」他傷心的抽噎起來,並用手捂住臉想遮擋自己的難堪,可淚還是從他手的縫隙中流出。

我默默的看著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話,只得把自己的絲巾遞給他。他也不客氣,一把搶過去就是一痛亂抹,彷彿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發泄在那條絲巾上,我只能哭笑不得的看著他。

等他情緒穩定后,我清清喉嚨道:「好了,其實這事也不是沒轉機,咱們商量個對策,總能把你救下來。」

「還能有什麼辦法,我看現在逃命要緊,先跑再說。」他用絲巾半捂著臉,悶悶的說:「只是可憐我身無分文,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也不知道這天下之大何處是我容身之地。」

「跑?倒也是個辦法。」我失神的道:「世界這麼大,總能找到片屬於你的天地,可我呢?卻連跑也不行。」

「怎麼不行?不如咱倆一塊跑吧!」他提議。

我想也沒想的搖頭道:「不行,我不能就這麼跑了。」

「為什麼?」他好奇的問,忽又一拍頭道:「瞧我,真是笨死了。怎麼把你老公忘了,你要是這麼和我跑了,你的親親老公可怎麼辦。八成以為我給他帶綠帽子,如果搞個什麼千里追殺,我可受不了。」

我被他說得一怔,剛才只想著自己絕不能就這麼離開,卻根本沒有想為什麼,直到被張明德一說才明白原來自己的心已經留在胤禩身邊離不開了。

現在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幫胤禩度過難關,如今還要再加上張明德,一個對清史完全莫宰羊的現代人,簡直是天要亡我!突然有些東西在腦中閃過,張明德沒錢,但是他完全自由,而且他以男子身份在這個男權社會裡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而我呢,被三從四德所限,連出門都必須有人陪伴,可我有錢,我是八貝勒的嫡福晉,康熙寵愛的格格,也算是有權了。如果我們聯合,很多我以前辦不了的事情就可以辦了。

「你今天就走,我給你筆錢,你馬上悄悄走。」我眼中閃起希望的光,盯著他道:「我會給你一筆足夠你做生意的錢,以後也會儘可能的投錢給你,算是投資。你要恢復你的本來面目並且改名,然後去做生意,找個離北京遠點的地方,最好把生意做到國外,在那邊安家更好。最重要的是你要和我保持聯繫,等時機成熟你一定要來接我,我也要和你一起走。」

「可是,我不會做生意。」他提出疑義。

我目露凶光的瞪著他:「管不了那麼多,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你是想活還是想死?」

他被我瞪得不知所措,吶吶道:「當然想活,誰不想活呀!我還想活著回家呢!」

回家?我也曾經想過,而且想了很多年,到現在也終於夢醒了。可他眼中還全是對回家的美好幻想,在那如黑水銀般的眼裡彷彿能看到當年的我,但現實總是殘酷的,他的夢什麼時候才會醒?

我並沒有打破他的夢,只是點頭道:「那我們就一起努力吧!」

希望命運能從他身上開始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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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流水,轉眼間正月十五的元宵節到了,這一天我格外輕鬆,不光因為胤禩答應要陪我上街賞燈,更因為那匹「死馬」終於在幾天前被我悄悄送走。雖然好不容易見到個同病相憐的人還沒如何敘舊就被打發走,實在有些不舍,可兩個人都活著,總比抱在一起死好。如果他真能如我所想混出名堂,也許以後我和胤禩的命運就要指著他來改變了。

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由抿嘴偷笑,似乎未來的美好就在眼前。

「格格,您那整套的銀藍寶石首飾奴婢找不到了。」喜福焦急的聲音半途□來,暫時打破了我對未來的美好幻想。

我定定神,無所謂的道:「指不定是丟哪了,既然找不著,換套別的不就行了。快幫我打扮,不要誤了看燈的時辰。」

「可是……」

我打斷喜福的猶豫:「沒什麼可是,繼續。」

她聽后只得到我身後繼續替我梳頭,我心裡鬆了口氣,暗暗苦笑,所謂未來的幸福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成本高得連我都有些心痛,多年的私房錢被那匹「死馬」一掃而空,還搭上好幾套名貴且不會被人查出出處的首飾。

送張明德走時,他拍著胸脯向我保證,一定會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妥帖,讓我放心,可那時我心裡卻湧起所託非人的感覺。不會這麼多錢都打水漂吧?我毫無把握,感覺自己像是被街頭的三流騙子一夜間騙光了所有積蓄,而且居然還沒有地方能去報警。

越想越覺他不牢靠,我只能甩甩頭,往好的方面想,怎麼說他也是現代人,又有了那麼多錢,應該能做出點什麼吧!邊想邊隨手拿起一根玉簪,對喜福道:「今天出去別打扮得太顯眼,我看就用這根簪子吧!沒什麼紋飾,樸素大方。」

一隻晶瑩白皙的手接過簪子替我別上的同時,胤禩溫和的聲音響起:「夫人有命,為夫自當遵從。」

「啊!」我慌忙回身,喜福早不知去向,只有手拿玉梳的胤禩淺笑與我相望。

「你進來的怎麼連聲也不出,嚇唬我很好玩嗎?」我瞪著眼半真半假的抱怨。

他不答卻道:「別動,還沒插好呢!」邊說邊又替我撥了撥頭上的簪子,然後滿意的道:「好啦!」接著忽又搖頭道:「不好,不好。」

「什麼不好?」我奇怪的問,難道自己戴這根簪子很怪嗎?

「哎~~~」他惋惜道:「這簪子雖然樸素,但奈何瑤兒你天生麗志,想不引人注目,很難很難。」

「去!」我笑啐他道:「你這分明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嗎?」心裡卻很甜蜜,畢竟被自己丈夫說美麗,是任何一個女人都喜歡的事情,而我是個虛榮的小女人。

「賣瓜?我還不捨得呢!就是拿萬兩黃金也捨不得賣呀!」他邊說邊替我收拾著剩下的碎發。

等都收拾利索,我攬鏡點頭道:「恩,手藝比前幾天可好多了。」

「承蒙誇獎,下回一定努力改進。」他沖我一抱拳,我倆相視而笑。

那晚后,我們自是同房而眠,夜晚的甜蜜帶到白天,他喜歡上為我梳頭。雖然一開始手藝差得讓人不敢恭維,但經過幾天努力,外加斷送我青絲無數后,他算是修成正果,一個頭也能梳得似模似樣。

我很喜歡他替我梳頭時那種氛圍,平靜、祥和,在我的心裡生活本就該是這樣,如細水長流涓涓不息。我從來不想要轟轟烈烈的愛情,那種把自己連同所愛之人燒成灰燼的愛,只會使人覺得痛苦。

「我喜歡你給我梳頭,你要一直給我梳,梳到我的頭髮都變白了、掉光了,你也不許嫌棄我。」我突然對他說,半真半假的話其實連自己都不信,因為說這話時,歷史書上的記載總像一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

「好,你說什麼都好。」他輕笑著擁我入懷,說著這些天他最愛說的一句話,然後歪頭想了一下,補充道:「可是那時候,我恐怕也是手抖眼花,到時你不能嫌棄我才行。」

「我考慮考慮。」我笑答,換來他如火般的吻,直到我再也喘不過氣,他才結束了這會讓人窒息的吻,改而把我輕擁在懷裡。

我的頭緊貼他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感覺一切像做夢一樣,也許人生本就如夢!幸福的時候是美夢,不幸的時候是惡夢,胤禩就像我的美夢,我希望這夢永遠都不要醒。

門外敲門聲傳來,打斷了我繼續做夢的權利,我惱怒的瞪著門,心想是誰這麼不識相?

「貝勒爺,格格,何總管說車已經備好了,讓我來問一聲是不是現在就起行。」原來不識相的人乃喜大姑娘是也。

胤禩沖門外的喜福吩咐:「就現在吧!」說著又對我笑道:「你不是早就想去府外轉轉嗎?這會兒要是誤了時辰,可不要怪我。」

「去是一定要去,」我笑著從他懷中溜出來,沉吟道:「不過不要坐車,就你和我,我們在街上散步,好不好?」說到這兒,我咳嗽一聲,學著他的聲音道:「好,你說什麼都好。」

他笑眯眯的望著我作怪,等我說完半天也不開口,反是我被他直勾勾盯著感覺毛毛的,戒備的道:「你怎麼不說話?想反對就說出來。」

他無辜的沖我一攤手:「你把我要說的話都說了,你讓我說什麼?」說完后見我表情危險的看著他,急忙牽起我的手邊向外拉道:「好了,不開玩笑,別讓喜福在外面聽了笑話。」

還沒等我發作,他已經推開門,迎面便見到在門外偷笑的喜福,看來帳是算不成了,我不甘心的用長指甲狠掐胤禩的手,在他耳邊輕聲嘀咕:「這次先放過你。」

「絲~~」他輕抽了口氣,卻還是若無其事的吩咐:「馬車就不用了,我和福晉出去走走,不用人跟,你也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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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大清·瑤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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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同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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