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哭斷肝腸
關山不鎖。
夜溪載客。
棄舟登岸處,便是黃龍山。燕飛飛姑娘見此外岩峰蔥翠。瘦石嶙峋,曲徑花香,飛瀑碎玉,想到封哥哥害日廝殺,甚為疲憊,便提議人山小游。
妹妹的話哥哥多半是聽的。
「荊山六傻」本是粗人,只求魚肉果腹,便自滿足,這錦山秀水於他們無疑相去甚遠,便留在湖邊守護座舟。封龍飆偕燕飛飛、宮連大公子便上得山來,在那合抱古松,如同藤蔓之間盡情遊玩。
玩得興起,封龍飆踏起「三十三天天沖步」呼嘯而起,鶯蝶般點著碎花斜枝,向前飛去。
宮連大公子、燕飛飛姑娘相視一笑,隨即展開初學小成的「三十三天天沖步」緊緊趕來。宮連公子忽地落下山澗,於溪水邊抄了一決什麼東西,問封龍飆追去。
封龍飆只把「三十三天天沖步」發動了二三成,為得正是讓燕妹妹、宮老弟趕上,一同分享遊戲大自然的快樂。
看看兩人趕至身邊,宮連大於夾在二人中間,忽地作個鬼臉,惹得二人一怔。宮連大公子甩手,「嘩!」兩把清泥抹在封龍飆、燕子飛的臉上。宮大公子大笑,一邊逃,一邊嚷:
「小弟與哥哥、姐姐結為莫逆之交,以往有名無實,今日方得如願,莫逆者,抹泥也……」
一串笑聲滾落到山谷之中,回聲不絕。
封龍飆與燕姑娘被抹得污泥狼藉,當下—笑,照樣施為。三個人泥抹得有點味道了。
「當然是那種嗅著很怪味道。」三個人躺在毛茸茸的草坡上,於林中小憩,白雲悠悠,綠風蔭蔭,好不雅緻。
突然,宮大公子「嗷」地一聲跳將起來,燕姑娘也驚訝地睜大眼睛。
低頭一看,三個人的衣衫上爬滿了蠢蠢小蟲。個個撅臀拱腰。正於那肌膚上貪婪吸吮。
燕姑娘:「啊呀!」一聲大叫起來:「跳蚤!」
「臭蟲!」「虱子!」
尋常人這的異常之物,願不稀奇。如來佛頭上也有三隻。
他們不是如來佛。
所以,身上的小蟲特別多。
燕姑娘的如瀑秀髮,已經變成了慘白色,一串串,一團團地小蟲拱得衣服外鼓,在手上、腳上爬來爬去。一周圍的草地上還有一列列這樣的勇士襲來。
封龍飆大喝一聲,將掌拍出,「噼噼剝剝」壓碎一片。攻勢並不稍減,小蟲們踏著同伴的屍體:毫無懼色,只只奮勇。
宮連大公子已是奇癢難當,說了一聲:「快,快過來!」便向不遠處一處水潭撲去,跳進潭中,一把一把抓起爛泥,向身上抹去。一封龍飆、燕姑娘飛落人潭,也毫不客氣地抹了起來。「抹泥」之交。恰如其分。自己抹不到的地方,當然請朋友「抹泥」
泥抹、水涮,身上的小蟲不奈水淹,讓流水衝去了。
三個人鬆了一口氣,正要上岸,燕飛飛忽然驚叫:「上不得!」
潭邊已是小蟲的世界,它們上下跳躍。彷彿在歡迎三人上來。
突然,從一從石窟窿里伸出兩個毛茸茸的小腦瓜,兩雙精巧詭秘的眼睛,閃著頑皮的光芒,薄薄的嘴唇一碰,就是一串炒豆般的話。「大哥哥,大姐姐。我們的這些小玩藝怎麼樣?」
封龍飆一見兩個孩子,最大不過十二、三歲,機伶聰明,頑皮可愛,便笑道:「厲害!
厲害!咬得我們都快投降了。」
「真的!」小孩哈哈大笑,馬上又小臉一綳,問道:「你們是好人還是壞人?」。
封龍飆道:「好人怎樣?壞人又怎樣?」
小孩道:「壞人咬死!好人交個朋友。」
封龍飆和他們做了朋友。
並且拿出隨身攜帶的茶點肉脯招待了朋友。
此刻,這兩位朋友便大模大樣的咀嚼著,兩小衣衫襤摟、乞兒不如,頭髮上,衣服中密密麻麻擠滿了各種小蟲,說來也怪,這些小蟲竟然像瞌睡一般,根本不動他們一口。
一小咬斷一條雞腿,說道:「我叫於皮,他叫丁波,討飯來到這座山中,躲雨鑽進一個山洞,檢了一本破書和兩瓶綠水,喝完了綠水。又學會了書上的『拙地驅蟲訣,頭一回使用,便碰上了大哥哥、大姐姐們,嘻嘻……」
山中有洞,洞中藏奇。誰也不會沒有興緻。
這是一處古洞,從洞中密布的藤騰荊棘看來,像是從來沒有人進去過。
只是此洞兩壁如削,斧鑿刀砍這痕歷歷,顯是人力所為。人呢?
人在腳下。
聽得「咔嚓」一響,兩小驚叫起來,他門把一具骷髏踩得粉碎。順山洞望去,東倒西歪倒著許多骷髏,竟如前人的墳墓一般。
眼下這具骷髏卧在地,左手指骨下有一行小字:「五毒門戰我不勝。」右手處卻是一隻金光閃閃的九節竹杖,非金非鐵,十分堅韌。
燕飛飛大叫一聲:「丐幫幫主信物!」難道這是江湖上已經甘年未見的武林重器?
二十年前,丐幫幫主洛風追殺黑道三十六魔、一沒失蹤,丐幫掌門信物九節丐王杖也失去下落。幫中弟子多方尋找,終無結果,是以幫中二十年無主,由八大長老共攝幫主之職,處理一應事務。
黑道三十六路巨魔亦一齊失蹤,群魔無首。各行其事,各不相干?白天黑日門乘虛而入,欲獨霸江湖黑道為尊。
封龍飆沉思半晌,心中對丐幫幫主好生尊敬,沒想到一代英豪,竟然斃命荒山,實在凄涼,一禮到地,略表寸心。
幾個人向前幾步,只見地下又是兩俱骷髏,一具蜷成一團,一俱倚牆而坐。封龍飆心道:「這怕不就是三十六魔中人了,從二人頭、肩處骨頭碎裂來看,顯然是為丐幫幫主擊殺,但不知二魔是誰?」
宮連大公子弄了幾支火把進來,照得洞中明亮起來。兩具骷髏的上方石壁用利刃劃下兩行小字:「上天無門,人地無路,蛇山門主、雲湖蛟王死難於此。」一件蛇首鏢,一件蛟絲帕丟棄於地,正是二魔信物。封龍飆拾起,揣入懷中。
再行數丈,沿石洞右轉,眼前又是一間洞,或坐或卧,或仰或伏,陳列著七具骷髏。洞中一方石台上、整整齊齊排列著七冊絹書。各以兵器壓置其上。舉火把一照,燕飛飛姑娘大驚失色,叫道:「奇哉!奇哉!封哥哥決來,竟是黑道七魔信物與武功秘籍。」
封龍飆依次檢視,一條碧綠毒鞭壓著《天馬幫幫主毒鞭三十六式》;一塊血紅玉佩下壓著《紫血門門主二十四掌》;一對判官筆壓著;《鬼判門門主索命八式》;一隻雞頭型玉缶下壓著《金雞幫幫主金雞十三爪》,鴛鴦短劍下壓著《鴛鴦門門主鴛鴦合劍一百零八式》;一塊生鐵牌壓著《鐵頭門門主秘功》;最後是一隻方型金牌,上面刻著一個鮮紅的「東」
字,赫然是賭鬼幫幫主信物,那本絹冊卻是《賭幫的七十二骰法》。
宮大公子、燕姑娘和二小又是一陣驚嘆。
封龍飆信手全數收起一應信物,點頭示意,眾人又向洞中走去。
不遠處山壁似棺非棺,向上拔起約三丈上下,躍上去原是一處平台,平台上仍舊屍骨累累。每人死法不同,姿態各異,白骨森森閃著磷光。
平台上刻著十六個大字:「滅頂之災,刻骨銘心,後人當報。不死不休。」每四個宇一排,每個字尺許見方,或草或篆,或文或野,深淺不同。筆劃不一,是絕望之人拚卻最後一點真力一人字用兵刃劃下的,惡毒兇殘,劍拔弩張。
封龍飆心道:「這又是何人?」那邊,燕飛飛鶯聲又起。念道:
「《地鼠洞洞主鑿洞八法》」
「《磷火洞洞主赤磷十三傾》」
「《五毒洞洞主五毒四十湖》」
「《子午洞洞主子午攝魂釘訣》」「《雪魄洞洞主雪魄寒心經》」「《奈何天天魔真經》」
「《逍遙樓道遙五十四掌》」
十六洞洞主,一役殞命,「尤自不甘心,各自留下掌洞令物與武功,期待後人拾得,感恩戴德,為自己報仇雪恥。
一般寒意,從封龍飆五腑升起、不由打個冷顫。當下並不說話,收起信物秘籍,默然無語。
燕飛飛看出封哥哥心思,把只溫香玉手遞人哥哥掌中,說道:「封哥哥,江湖之人見了這些東西,此時恐怕已經樂得發瘋了,必尋一處清幽所在,待練成奇功后,以掌門信物號令各幫各洞,為所欲為,乃天下武材之大禍也。天幸憐見,竟讓我等於無意之中得到,哥哥既不喜歡。何不悉數毀去,以絕後患?」
封龍飆嘆道:「物雖毀去。心魔難除。」
宮公子一怔,道:「哥哥要用它以毒攻毒?」「封龍飆道:「以毒攻毒,難免荼毒。」
燕飛飛道:「那麼就以毒制毒。」
封龍飆道:「以毒制毒,雖制猶毒。」
不攻不制,難道還有什麼妙招?
莫非封哥哥要……
封龍飆的辦法也是四個字:「以毒化毒。」
燕姑娘、宮公子連同小二一齊鼓掌,毒化了,消彌於無形,豈不是一宗功德。
當下收起秘籍信物,眾人大笑著向洞中走去;一邊走,一邊於骷髏處撿起一件件東西。
右洞左轉,迎面是一間大廳樣的長方石洞,看看已到洞底。
舉起火把往山洞石壁四處照去,只見四壁下各有一具雄巨骷髏,雖朽不倒。身後石壁上有字有形,十分潦草,甚為簡陋,卻也簡便明了,正是四人生前各懷武功。
東方骷髏。劍尖指著五個草字:「白心十八劍。」
劍勢飛舞;輕盈靈動,一式七劍,指向對方七處大穴。封龍飆心道:「此人劍法詭異,出手毒辣,一招后蘊七招,招招制敵死命,卻也不是泛泛之徒。自己有心以毒化毒,卻也不能不詳察一番。」
當下便依壁上圖形,演練起來。
燕姑娘,宮公子見他如此,會心一笑,便吩咐二小於洞中侍候,兩人便走出此洞,看看是否另有洞府。
洞府外,再無一洞,兩人仔細搜尋,未見異常,正要轉身回去。宮連大公子腳下忽然一絆,差點摔倒,看去只見腳下有一烏黑圓形石塊,沒有火把看不真切。宮公子恨恨地一腳踢去,只聽「轟隆」一聲響,圓石滾動,地下現出一個洞來。
燕姑娘驚喜道:「宮弟,此地原來還有一洞。」
宮連大公子也欣喜非常,道:「姐姐,趁封兄練劍之時,我們何不下去看看,也好知道又是哪一路妖魔鬼怪的葬身之穴。」
腳下是一蹬一蹬台階,燕姑娘舉步踩下,「叮」一聲脆響,竟然有古琴之韻,十分好聽。
燕姑娘連叫:「好玩!好玩!」一路踩了下去快樂得像二隻黃鶯。「宮弟,快下來!」
燕飛飛喊道。
宮連大公子也沿階而下,「叮叮」之聲連續不斷,高低有序,各合音律,燕飛飛聽來,竟是琴譜上所載的《行雲迎賓曲》。
二人於階下站定,凝目一望。只見這是一處九曲溶洞,洞頂金黃,洞壁淡綠,地面烏黑的石板地面上或長或短,或疏或密排列著銀白色石條。洞頂、四壁、問底之處錯落闃千奇百怪的乳石、上上下下,犬牙交錯,山泉滴下來,濺在石筍、石乳。石花上,又是一片「叮叮」之聲。賞心悅耳。柔媚銷魂。
燕飛飛一聲鶯笑,搖動蓮足,向那白色石條踩去,聽得幾聲,便佇立不動。把剛才音響品味再三,心有所得,退回來再踩過去。
燕姑娘有輕有重,有的只是一點,有的卻是踩下不移,頓時,洞中一片樂聲響起,卻是失傳已久的漢代才女蔡文姬所作《胡笳十八拍》,拍拍精絕,句句深奧。絕響重視,喜得宮連公子抓耳撓腮,一副天真頑皮的怪模樣。
宮公子伸指向一條石筍彈去,「叭」脆如木魚,另彈一石「咚」響如玉磐,腳下一抬,點向一條石柱,「當」聲如銅鐘。
真奇怪,明明是石頭,怎麼發出如此動聽的音樂?
宮公子彈指並舉,半天方才明白:樂聲和石頭的大小方圓;形狀位置大有關係。石頭越長越粗。聲音越雄渾低沉;石頭越細越短,聲音越高亢明麗,每條石筍、石柱,每塊石乳、石花,都似一條琴弦,一隻樂器,不同的石乳若以不同的手法敲擊,便是曲曲不同的音樂。
燕姑娘所踩白色石條,顯然是人工所為,不知用意何在?
燕姑娘一路踩去,樂聲不斷,喜得她象花間鴛燕,歡笑不止,雖然香汗抹額,卻了不覺疲累,玩意正濃。
宮連大公子此時也雅興大發,他武功本引不弱,連日來又得封龍飆指點,便是絕卓超倫,環視武林,不是魁元,卻也列得十名之內。
當下發動「三十三天天沖步,騰身半空,不踩那排列著的白色石條,卻從懷中摸出「龍風日月刀」向那天然石乳、石花、石筍、石柱敲擊,雖信手而為,毫無章法,卻也人律合口,自成篇章。
宮連大公子一邊敲擊,一邊飛身向前,漸漸追上燕飛飛!」娘,看那燕姑娘,正依自家揣度,踩響白色石條,進進退退,快快慢慢,兀自陶醉在樂聲之中。
燕姑娘心無旁騖,又向一列白色石條踩去,石聲如歌,濃艷、明麗。宮連大公子眼中浮現一處景色——
華清宮闕,沉香亭北,牡丹灼灼盛開,芍藥燦爛捧露,波斯毯漫遮住白玉地面,古檀香輕飄出薰爐金魯,三千佳麗,一人獨秀,此情綿綿,無盡無期。上方碧落下黃泉,碧海青天夜夜心
此曲不正是朋皇擊鼓,龜年吹笛,李太白醉后賦詩,楊貴妃嬌娜起舞的《清平樂》嗎?
「支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欄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
定向瑤池會上逢。」
宮大公子高聲和唱。舞之蹈之,宛若貴妃臨世,韻舞和諧,天地萬物均視為無有之物。
一曲高歌華,燕姑娘笑道:「妹妹。你終於露出閨門本色來了!」
宮公子一怔:「姐姐,你說什麼?」
燕飛飛莞爾一笑,道:「妹妹,不必再裝了。方才你於樂聲中搖身起舞,鳴喉而歌,端得風翔崑山,鸞鳴太液,那淑女之容德已盡現無遺。」
宮連此時羞得臉兒暈紅,連道:「該死!該死!」
燕飛飛上前摟住宮公子,道:「妹妹,自從你喬裝入庄,姐姐便看出一絲端倪,只是不知妹妹用意,不好點破。連日來,兄妹妹隨侍封哥哥身邊,柔情篤定,情深如梅,處處回護,時時提醒,便自猜著了幾分。」宮大公子,不,此時該叫她宮大姑娘,宮憐憐了。
她道:「姐姐猜著什麼?」
燕飛飛把個柔指點向宮憐憐面頰,笑道:「不害羞的淘氣妹妹,自家尋上女婿門來。人便是『三十二天天篷瘴』中那位!」娘,是了不是!」
宮憐憐羞道:「姐姐怎知?」
燕飛飛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你自稱姓宮名連,連者憐也,不是那愛捉迷藏的小憐憐又是誰來?這些故事,封哥哥都與我講過,兩相參詳,妹妹你還能喬裝得下去嗎?」
宮憐憐道:「妹妹確是如此。此身屬郎,此心屬郎,原本要入庄相識。入得庄才和哥哥又尋得姐姐這麼一位天仙一般的膩友,便不好啟唇,又捨不得離夫,只好改了男裝,此生此世,只要隨他左右,所得一兩句話語便已心足,妹妹並無它想。」
燕飛飛正色道:「妹妹哪裡話來!封郎天成,卻非飛飛一人,之主,愚姐願與妹妹效那娥皇、舜英之典,共享人生之樂也。」義正辭嚴,句句鏗鏘。
宮憐憐已是熱淚滿面,跪將下來,口中叫道:「好姐姐!」
燕飛飛也跪下,抱住憐憐雙肩,親昵地喊了聲:「好妹妹!」半晌,二女方從甜蜜中醒來。宮憐憐道:「只是封郎他還……」
燕飛飛道:「妹妹不必操心,封郎木訥,於此猶甚,此事有姐姐一力作主,花燭之夜,必是我姐妹共枕良宵。」
宮憐憐千萬聲謝都謝過了,又道:「姐姐通音律,可否有勞芳架,再湊一曲,讓妹妹歡喜歡喜?」
燕飛飛道:「妹妹願聽,自當奏來。再奏一曲,我倆便去尋找封郎,拉他來一回欣賞才是。」宮憐憐道:「正是。」
面前已離洞底不遠,已經沒有石筍、石柱。石乳、石花,只有烏黑石板上仍有一列白色石條,儘是又長又寬之屬。燕飛飛飛身便上。
「轟」一聲巨響。
宮憐憐內力一散,骨架酸軟,慌忙捂住耳朵。
燕飛飛習武時日不長,內力較淺。踩上石條,便讓巨響震飛起來,撞以洞頂,又向另一條白石落下。
宮憐憐欲喊無力,口裡發不出聲來。
「嗡」又是一聲巨響,低沉凝重,巨石投水般地濺起道道聲波,向四外輻射。
宮憐憐捂著耳,兀在覺得聲響透骨而人,五腑俱顫,一團熱乎乎的腥血脫口而噴。
聲響再也沒有重起,宮憐憐緩過氣來,巍巍站起,嚇得驚叫一聲。
燕飛飛姑娘的身子躺在二、三白色石條之間的黑石板上,七竅流血,雙目緊閉,臉色蠟黃,骨肉軟松,已然癱在那裡。
宮憐憐大喊一聲。「姐姐!便撲了過去。腳下不敢再踩白色石條,只向黑石板上落下。
撲到燕飛飛面前,一探鼻息,已經氣若遊絲,人事不知了。
宮憐憐嚇得三魂離體,抱起燕飛飛向洞口衝去。
封郎就在洞口處不遠的石廳里。
憑他一身修為絕不會讓燕姐姐死去。
洞口處,哪裡還有那座長方形的石廳。碎石崩塌。岩壁傾倒。
一團團石粉,正四散飄揚。
宮憐冷哭著,撲向倒坍的石洞,五指箕張,抓開一塊碎石,想刨進去救出那個心上的封郎。十指磨破了鮮血滴在石坡上。宮憐憐並不疼痛。人麻木了。意識麻木了,只有手還在瘋狂地刨著。燕飛飛一聲呻吟,頭歪向一側。宮憐憐大驚,連忙罷手,回去救燕飛飛。
一股真氣輸入燕飛飛體內,燕飛飛又有了一絲氣息。宮憐憐實實可憐啊!
眼見封郎已被封入荒洞,便是鐵人也難有生機了。活人要緊,不能再讓燕姐姐失去。一宮憐憐狠下萬千心腸,朝坍洞拜了三拜,抱起燕飛飛向湖邊飛來。「荊山六傻」正於船上喝酒吃肉,抬杠絆嘴。「奶奶個熊卵」喊個不停。「通」船尾落下一人,滿身山灰,象個土行孫似的,邁步向艙內便走。
六傻橫身擋住,喝道:「小子找打!」說罷,拳腳就要齊出。
那上人懷中還有一人。長發散亂,隨湖風飄動,顯然是個女人。被這六人一聲炸雷似斷喝一震,頭腦清醒過來。說道:「六位,是我。」
六傻定睛一看,原來是宮連大公子,懷抱之人正是被樂聲震得九死一生的燕飛飛。
宮憐憐鑽人艙內,伸掌按住姑娘「膻中」穴,將一股真氣輸了過示。
燕姑娘蠟黃的臉還是蠟黃。只不過口中又多了那縷細若遊絲的氣息。
宮憐憐紅潤的臉不再紅潤,慢慢也變得蠟黃,軟坍在船板上,嘴角一絲苦笑。
「荊山六傻」見狀,先是驚傻一樣,隨後放聲「哇哇」大哭起來……
「哇!燕姑娘死了……死了……」「嗚!死了便是不能活了……不能活了。」「咳!不能活……就……吃糧不香了……」
粗憨嘶啞,亂作一團,宮憐憐聽得更加心煩,大喝一聲:「不許哭!燕姑娘沒有死。」
「荊山六傻」一聽,馬上止住悲聲,抹一抹鼻涕眼淚,「哈哈」大笑起來——
「死了怎麼又活了?」「又活了就是原來沒有死!」「死就是死,活就是活,怎麼活了又死,死了又活?」宮憐憐舉掌一拍船幫,喝道:「不許再說話,誰再說話,我就把他扔下河去。」
「荊山六傻」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人說道:「嘴上不說,心裡說行嗎?」
一人道:「不許說就是不許說,心裡說不是說嗎。」
一人道:「心裡叫做想,不叫說。」宮憐憐將手一指,喝道:「快幫艄公開船!」
「荊山六傻」一愣,問道:「不等封莊主了?」
等?等什麼?
宮憐憐強忍一腔淚水,喝道:「開船!」
船頭上,六傻努力,船行似箭。
船艙里,宮憐憐抱著奄奄一息的燕飛飛、獨自黯傷。
江水消瘦。
月牙消瘦。
花消瘦。
人消瘦。
十天來,小船出太湖,人長江,過鎮江,繞無錫,穿石頭城,溯水而上,正向彝陵行來。
船行彝陵?這不是宮憐憐的意思。宮憐憐下令開船時,只用手一指,便鑽進艙內,並沒有說明要去何方。
這條船,本是湖上遊船,裝飾豪闊,船板堅厚,是專門接待公子哥們的高級遊船。這日讓封龍飆雇來,船家見他出手闊綽,更不多問,忙不迭地把船盪了起來。此時下令開船,又是救人,,船家知道不會虧待,便照樣駛將起來。「荊山太傻」只知道宮公子指向船頭方向,就認準了向船頭方向開進,也不管東西南北,揮篙相助,勁大力猛,這隻船便飛將起來。
天下哪只船不是船頭在前。
宮憐憐在艙中包著燕飛飛,一邊悲傷,一邊輸送真氣,十餘日來何曾出艙,只盼著早早回到封龍山莊。
南轅北轍。
傻人呆船。
命在旦夕。
人在峽中。
西陵峽,船到西陵氣混茫,整條峽,峽谷深邃,險峰排列。峽中有峽,大峽套小峽,灘外有灘,大灘傍小灘。
白浪橫江起,
槎牙似雪成。
「荊山六傻」盯著船頭,把船摧進峽口,正待揚棹前進,一猛聽有人吟詩。這西陵峽口,巨浪拍岸,濤聲如吼,濤聲聽來卻異常清晰,字字入耳,象在耳邊吟唱一般。
「洞府凌虛突兀開。訪碑聯奇雨中來。
文章自古多憎命,
天地何心不憐才。」
詩聲中,從那座江左矗立的「張飛擂鼓台」上落下一條白色人影,堪堪於船尾處收住。
喝道:「在下一介書生,阮囊羞澀,客官可有阿堵之物悉數賜與在下,在下好生感激。」溫文爾雅,竟是一名截江大盜。
「荊山六傻」自從宮憐憐喝令不讓說話,便果真一言不發,只是不斷地鼓肚子擠眼。見這人上來,文縐縐地也不知說些什麼…護主心切,便攏了過來。
書生朝六傻一瞥,不勝驚駭,又向艙內望去。只見宮憐憐正怒目相向,心神一驚,便彎下雙膝,於船尾磕起響頭來。口中乞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不知主人駕到,饒命!饒命!」直磕得額頭沁血。
宮冷憐正要提氣一搏,忽見他這般模樣問道:「你是何人?莫非要打劫嗎!」
書生磕頭不止道:「小的瞎了狗眼,衝撞主人。主人可是病了嗎,小的願效犬馬之勞,以補方才之失,也好贖罪。」
說罷,從懷中拿出一隻白玉凈瓶,兩雙琉門離盞,跪伏著爬進艙來,哀哀說道:「此乃陸遊泉泉底奇珍,被小的費盡周折,剛剛得來,敬獻主人收納。莫嫌菲薄。」。
宮憐憐見他誠惶誠恐,不似鬼詐,問道:「此物何用?」
書生跪道:「陸遊泉水清如鏡,常盈不枯,冬不結冰,夏不生蟲,味甘質冽,香味純正,正是此瓶之功。那泉水原是凡水,涌過此瓶便成神品。泉水好,乃凡間好水,此瓶中日積月累之萬年泉精。奪天地之造化,聚日月之精靈,一滴便可活命,若是一瓶盡飲怕不能活白骨,陸地羽化了。主人病勢看來不輕,此物正有大用。」說著,便將那玉瓶以內力震開,傾出裡面泉精,小心捧上。」
宮憐憐似信非信,無奈有病亂抓方,又見他說得語辭懇切,便接過來,自飲了一滴。方才人口,便覺圓潤清涼,人腹一團異香,連日疲勞竟一掃而光。當下心喜,忙將一盞泉精對準燕飛飛的小嘴灌了下去。
燕飛飛一聲呻吟,果然氣息大了許多,鼻息不再若斷若續,竟絲絲連貫起來。燕飛飛一喜,忙道:「公子如何稱呼,大恩來日當報。」
話一出口,嚇得書生又跪了下去,道:「主人,莫要折煞小的,只要來日見了門主,主人說一聲『酸書生無罪』便是大恩大德了。」
說罷,磕頭再拜,起身飛去,那玉瓶金盞一齊留在了艙中。
宮憐恰如墜霧中。什麼「門主」、「主人」的?自己何曾認識什麼「門主」,誰又是這「酸書生」主人。
宮憐憐出艙一望,便知不對。忙問:「荊山六傻」,道:「此地是何處?」
「荊山六傻」道:「船頭!」便又不再說話。
艄公知道,六傻乃是傻人,忙答道:「回公子,此地乃長江三峽之西陵峽口。」
宮憐憐急道:「怎麼上這裡來了?」
艄公道:「這六位爺正是指得這個方向。」
「天哪!」宮憐憐又道。
正俗令艄公轉舵,忽然想起什麼,焦急的臉上雨過天晴,說道:「加速前進!」
艄公見他瞬息百變,也自不好多問,招呼六傻,向上游划撐而去。
夜泊崆嶺,人已精疲力竭。這一路上行,水流湍急,正是「三朝見黃牛,三暮行太遲,三朝又三暮,不覺鬢成絲」的險處,南岸一片金桔林中,拱儋斜挑,露出一座古剎;正是著名的「黃陵廟」。
船附泊岸,就見從黃陵府方向急急跑來幾條人影,臨近船身,齊齊拜倒,當頭的漢子叫道:「敢問可是主人在船上嗎?」
「荊山六傻」見了白天那場奇遇,早已按捺不住,此時見有人來,例顧不得不讓說話命令,大聲叫道:「正是主人!快來!快來!」
幾條大漢小心翼翼地上了船,捧上一隻木匣子。恭敬地說道:「日間才得酸書生通報,倉促之間,湊不足孝敬之物,些許草根樹皮,望主人收納。」打開匣子竟是一匣子成七晶參,成形何首烏等大補之物。
宮憐憐情知推卻無用,便道:「謝了。壯士又是哪一路好漢?」
大漢一齊重新拜倒;道:「長江飛魚幫門主康泰,願主人金安!」倒飛而去,消失在那片金桔林。
磷火一閃,宮憐憐不及回身,船弦上已多了兩個惡鬼。兩鬼一般裝束:麻冠重孝,素鞋赤足,左手提支哭喪棒,右手擎面勾魂牌,所不同的是一鬼白面紅髮,一鬼黑面白眉,四隻鬼火般的眼睛,死死盯著憐憐。
宮憐憐喝道:「何人?」
二鬼答道:「鬼魂!」宮憐憐笑道:「索命?」
二鬼嘿嘿一樂,無哭還難聽:「救命!」
宮憐憐沉聲問道:「葯在何處?」
二鬼道:「葯便在這裡。」說著,便出一隻枯手,遞上一塊綠瑩瑩的東西。「何葯?」
「追魂奪命丸!」「藥效?」「追上奈何橋,挽回不死魂,沖人豐都城,救得無辜命。」
「好?收下了。」宮憐憐一聲朗笑。
回頭時,已失去二鬼所在,只遠處傳來一聲陰森森的聲音:「門主好福氣。主人好膽量,鬼判門陰陽雙判不恭之罪,還請主人寬恕。」音斷人渺。
宮憐憐看那葯時,只見上面用蠅頭小寫楷寫著:「日取一錢,塗於脈門。」怪葯塗上玉臂,燕飛飛的氣氣又細勻了些。
馬歸山、鐵棺峽,已經搖落船尾正緩行在批把洲頭。燕飛飛已有靈泉奇葯護住性命,不需宮憐憐時刻不停地以內力相續。
宮憐憐坐於船頭,山河勝景,無心賞玩。只把一半心思繫於燕姐姐,一半心思繫於封哥哥,至於連日來的種種怪事,反正猜揣不出,索性就任其自然了。
順江下來一隻大船,船過此舟,一聲號令,十餘只撓鉤搭住船幫,大船上跪倒一干人馬,齊叫道:「屬下參見主人!」
「荊山六傻」一蹦老高,喊道:「你們有什麼好東西,儘管送了過來。「屬下遵命廣大船一志應諾,便有幾個壯漢抬過一筐金桔,個個黃澄若金,拳頭大小,香風繚繞。
一名大漢道:「此筐鮮桔獻於各位主人。」
六傻一聽,正中不懷,搶過竹筐,便大嚼起來,邊吃邊道,「對心思:對心思!記你們一功。」。
大漢道:「屬下謝賞。」又伸手從掌中露出十隻金桔來,遞與宮憐憐。
宮憐憐看時,卻見這十隻金桔,粒粒小如蠶豆。且皮色黑黃,別說香氣,桔子上那股腥臭之氣嘔都把人嘔死了。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大漢道:「主人,此乃銀窩丹桔,生於江岸峭崖縫隙中,極難採到。屑下知道主人要過此處,便令幫中弟兄一齊采尋,只得十隻,還摔傷了兩名弟兄。此桔正應了寶物不露其華的古話,外形雖不堪人目,食之卻養氣活血,強筋壯骨,豐顏腴面,是非常難得之品,願主人收下。」宮憐憐聽到有人受傷,心下不忍,便把那陰陽二判的奇葯取下少許,對大漢說道:
「給受傷的弟兄塗上吧。」大漢虎目含淚,十分小心地接過奇葯,道:「黃牛幫叩謝主人再造之恩。」跪了下去。
宮憐憐正待說話,只聽左右船舷外水花一。向,「嘩啦啦」,從水下鑽出兩個人來,一招「風擺荷葉」立於船舷,身手不凡,一套魚皮靠緊束身上,兩把峨嵋刺閃閃放光。
兩人笑道:「吠!黃牛幫有寶,我翻江洞便無寶嗎?功勞大家立,莫要獨自搶了去,壞了江胡義氣。」
「黃牛幫」大漢一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二位洞神,主人在此。還不拜見。」
「翻江洞」二洞神說拜便拜,一邊拜,一邊從魚皮靠里,掏摸出兩條活物,似鯉非鱔,頭生肉球,尾上七彩,中間紅白雙環一圈圈排滿,魚口中還發出孩啼之聲。「屬下參見主人,翻江洞僅以兩條長江錦帶蛟獻上。」
「長江錦帶蛟」水中至毒,咬人一口,立刻喪命,官憐憐一怔。
二位洞神又道:「此蛟不是凡品,乃蛟中之王,故爾身上金環已變做紅白雙色。毒蛟成王,便已不毒:食之一條,能增三十年苦修內力。望主人收訖。」
說罷,將兩條蚊王向艙中一放,便折回水中,漣漪開處,已失影蹤。
宮憐憐饒她長走江湖,也沒有這幾日奇遇,一路駛去,這條船隻怕不變成寶船,自己不像救人治病,倒象峽中取寶來了。內吃、外敷、泉潤、桔補,燕飛飛姑娘竟活轉了過來,氣息漸勻。臉色轉紅。只是人尚不能走動神志亦在混沌之中。宮憐憐大喜過望,催促舟揖,急溯而上。這日,船擊中流,宮憐憐眼眸轉處。被一個精彩奇妙的畫卷吸引住:孤蜂聳天,拔地而起,飛峙江邊,四壁如削。峭岩巍峨,雲霧繚繞,一絕崖古松倒懸,峭壁山花叢生,不是蓬萊仙境,定然海市蜃樓。看得宮憐憐眼生奇輝,心開妙花,正自嗟嘆。
忽聽一陣兵器相擊之聲,干這美境頗不諧凋。「是誰如此煞風景!」宮憐憐暗道。
只見黃沙翻滾,旋風般向小船滾來,越滾越近。宮憐憐掣刀準備,以防不測。
黃沙起處,見是四位老叟,四柄開山大斧,殺得難解難分,招招兇狠,式式精奇,四人功力相敵,正下對手,斧來斧往,震得「叮噹」作響。一招「力劈華山」奪向頂梁,又被一招「二郎擔山」擱開;一式「偷天換日」看看已經難以躲閃,卻讓二式「移斗摘星」化解。
宮憐憐看著,心中巳數過七、八十招,正想他們何時才能分出勝敗。「通」地一聲,四人巨斧一齊砍向岸邊黃沙,沙帶幾聲撲面而來,霎時罩住了整條船。
四人揮斧乘機躍上船來,一人在左拒住「荊山六傻」,一人在有拖住宮憐憐,另外二人卻持斧殺人艙內,直向趟在衾中的燕飛飛撲去。
燕姑娘有危,嚴荊山六傻焉能不急,六傻合力攻出,六招絕招施出,六傻怔在當場,那人全身堅逾鋼鐵,六傻打得拳腳巨疼,那人卻渾然無覺,手中大斧尚自於胸前輕擺。
六傻急,宮憐憐更急,「龍鳳日月雙刀」砍出、直點對方大穴,對方象是知道她的厲害,並不還招,一味躲避,只是不時伸出巨斧,向船邊捲動黃沙,射向宮憐憐雙目。
宮憐憐游斗于飛沙之中,又提防眼睛被迷。自然發揮不出雙刀神功。宮憐憐退時,那人便進,官憐憐進時,那人又退、糾纏在一起,一時難以脫身。
艙中,自是凶,險萬分。進艙的兩叟、倒過斧柄,認定燕飛飛周身大穴便點,呼呼風聲,震得竄幔飄舞。剛剛略有起色的燕!」娘,被人挑在斧柄上拋來拋去,噼叭亂點,好不可憐!
兩叟嗷嘯一聲,手上用力,燕姑娘新翅風箏般上下盪飛。「叭」地一聲,落在地上。
兩叟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稍一換氣,便提斧奔出艙外,呼。哨一聲,放下六傻與宮憐憐落荒而去。
宮憐憐正欲追趕,只聽艙內有人喊道:「憐憐妹妹!快請進來。」
燕飛飛沒死?沒死反而活了。
燕飛飛坐在錦被上,雖則虛弱,但已手足俱能活動,手持一張白紙,正自喊叫。
宮憐憐搶進艙來,抱著燕飛飛大哭起來。
白紙上一行黑字:「夔門四叟拜上主人,救主心切,不得不如此,唐突之罪。萬乞饒過。幫主金安!」
燕飛飛過。「妹妹,這是怎麼回事?我只記得昨日在洞中,你我踩石遊樂,後來……後來,怎又到得這裡?這是什麼地方?封哥哥呢?我答應過妹妹,要共效娥皇話未說完,宮憐憐已是泣不成聲,悲道:「封郎么封郎……有事去辦了……,姐姐於那洞中,被響石的音律震傷,妹妹我與六傻兄弟護送你來到這裡求醫,這裡已是長江夔門了。」
燕飛飛道:「封哥哥怎麼就走了,難道說,那事竟十萬火急么?」宮憐憐強忍悲淚。
道:「是的。非要封郎親去不可。」
燕飛飛道:「怎地一日一夜之間,便到一了長江夔門,豈不是千里江陵一日還了嗎?」
宮冷憐道:「好姐姐,哪裡是一日一夜,今日與我們洞中遊樂之日已隔將近兩旬了。」
燕飛飛道:「好妹妹,難道這二十天以來,我一直在昏迷中么?」宮憐憐道:「正是。」
燕飛飛望著她那削瘦清瘦的面孔,深陷無神的眼睛和滿身黃沙碎泥,不禁暗然淚下,喃喃道:「妹妹,辛苦你了。」
說得宮憐憐嚎啕大哭,把鬱悶在胸中想議又不能說出來的苦悶,化做悲聲傾吐出來,淚水打濕了兩人的衣襟。「敢問公子,小姐,船向何方?」梢公輕輕地小心問道。
一錠大金進來,宮憐憐的話語也已出口:「原路返航。」空船回去了。
燕飛飛、宮憐憐,「荊山六傻」沒有返回。
她們爬上孤山,轉人叢林,於奇險的古棧道上行進。「奈何橋!」是宮憐憐說出的下一個目的地。若要連時咱就連,奈何橋上等三年。
「連」與「戀」同音。
「連」即是「戀」。
奈何橋上宮憐憐,戀誰?誰憐?
燕飛飛、飛飛燕。
奈何橋上容忍燕飛嗎?
何況是一中落難之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