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挺纖細的鼻粱,紅潤豐滿的嘴唇,大波浪鬈髮,性感的露背裝束,那個在休憩區沙發上坐著的女人,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拜金女教主」的十足魅力。路過的人頻頻回首,都被她奢華霓裳勾勒出的極具誘惑的背影與盈動曲線所迷惑住了。
朱麗麗,「奔三」的時尚老達人,目前「閑置」在家,歐陽晴逸的閨中密友。
在滑蓋手機不停推上推下的動作反覆中,她嘆氣再嘆氣。
單鍵撥號,接通。「喂,27歲的女人青春有限,知道嗎?青春!」
「沒人讓你把青春一起帶來喝下午茶!小李子,那份資料……」電話那頭的人似乎還在忙碌,「這種珍貴的東西可千萬別浪費在我身上,省得你人老珠黃的那天會賴到我頭上!」
「誰人老珠黃了?你說誰人老珠黃了?」說她老,當然就急上了。
「你今天准又是花枝招展的裝扮吧?女人啊,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把你臉上塗的那些液啊粉啊霜啊的,一刀刀削了,你自己再去照照鏡子看!」
「歐陽晴逸!」朱麗麗差點就從沙發上跳起來,直接殺到那個毒舌女人的辦公室了。好在她下面那句來得快。
「青春,多少錢一斤?」
「嘿嘿……」朱麗麗奸笑著,挪回到剛才賢良淑德的坐姿,「不貴不貴!不就是為了赴你的約,回籠覺沒睡就勉強撐著虛弱的身子爬起來嘛!早餐沒吃上,眼看著午餐時間也要過了,晚餐沒著落就更別說消夜了,是吧?」
「……」
掛斷電話,朱麗麗隨手從閱覽架上拿了本時尚雜誌,心安理得的等候在原地。前台小姐倒的水也不喝了,她得開始為接下來的大餐時間養胃。
電梯的出口就在休憩區抬眼可見的地方。所以,聽到「叮——」的聲音,朱麗麗很自然的條件反射,瞥向那個角落。
不瞥不知道,一瞥嚇一跳。
二話不說,立馬卧倒在沙發。
感慨啊!大學里短短兩個月的軍訓,實在是讓人受益終身。
朱麗麗很有自知之明,一尊「孔雀開屏」矗在大廳里,任誰都要多關注幾眼的。於是,狼狽地滾下沙發,蹲在地毯上,滿世界尋找遮蔽物。恨只恨啊,自己沒有變色龍的皮膚,關鍵的時候無法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眼瞧著那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即將走近,朱麗麗在無處躲避的情況下,胡亂摸索,竟然被她找到了手提包里的大墨鏡。正所謂,急中生智!ChristianDior的大蛙鏡往鼻樑子上這麼一架,瞬間蓋住了半張臉。
嘿嘿,就不信這樣你還能認出來!
過了,過了……YA~,安全!
「小姐,你沒事吧?」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詩詞]
嗒塔,嗒塔嗒塔,嗒塔嗒……(推出幾行字幕)
時間:某年某月某日,屬於午後休息時間
地點:AMI整潔明亮,且空無一人的大廳
人物:以半劈叉姿勢下蹲,洋洋得意的朱麗麗
不知道哪裡冒出來,一臉關切的某員工
剛剛好走過休憩區,聽到聲音又回頭的……杭以晨!
[/詩詞]
那一瞬間,大眼瞪小眼。
大眼,朱麗麗。因為驚恐,不知所措。
小眼,杭以晨。因為眯眼,想要看清。
「ERIC!」一腦殼噌亮的老頭,突然衝進結界圈裡來,「ERIC!總經理剛來電話,他下午3點的飛機回來。等會兒我們一起去接機。」
「好!」他隨口應了聲,又問,「就我們兩個?」
「是啊!總經理一下飛機,就直接回到公司開會,各部門主管都正在準備呢!對了,還沒吃午餐吧?走,一起!」TONY拽上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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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見兩人都走出了AMI大門,朱麗麗才敢拍拍胸口,大鬆一口氣。
該死的杭以晨!眼神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尖銳犀利了?要不是自己還算有些年頭的道行,又有這副墨鏡遮著,剛才驚慌失措,陣腳大亂的表情一定暴露在他面前。
都說女大十八變,怎麼一個男人的變化也會這麼大呢?
「小姐,我看你臉色不好,送你去醫院吧?」背後怨靈似的人物依然存在。
始作俑者!朱麗麗沒好氣地回頭瞪了他一眼,「是誰跟你說我身體不舒服?」
「那你這是在……?」可蹲了好半天了。
「找東西,不行啊?」
捲起襯衫的袖子,那人也蹲了下來。「哦!你掉了什麼,我幫你找啊?」
「不用了啦!」朱麗麗火大,一把推開他伸過來的手,「想乘機吃老娘豆腐啊?」
「不是啊,小姐!你穿了裙子,這麼蹲著實在不方便,而且都找了那麼久也沒找到,我好心幫你啊!兩個人找起來會比較快嘛!」靦腆地裂嘴一笑,「我們AMI是絕對不允許放著客人有困難不管的!更何況你是在我們AMI大廳里丟的東西,我們是有責任,有義務幫助你找到的!我們AMI……」
「哎呀,隨便!」不要打斷她的思緒啦!AMI,AMI,煩死人了!這個傢伙哪個部門的啊?剛才自己想到哪裡了……
哦,記得上高中那陣兒,杭以晨酷似香港藝人張國榮的氣質,明朗清秀的容貌以及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羞澀與靦腆,讓無數女生為之瘋狂。還不僅僅是他們市高級中學,周圍的幾所中學,都有他的粉絲。最誇張的是一次正好路過某小學,一個乳臭未乾的小P孩拉住他的衣角,硬要他送回家,就是因為他長得帥。來接那孩子的奶奶束手無策,歐陽晴逸則醋漫金山。那幕經典的場面啊,呵呵,到今天都還人記憶猶新呢!
「呵呵呵的傻笑些什麼啊你?」
說曹操,曹操就到!
一扭頭,歐陽晴逸就站在身後。簡單的黑色針織裙,暗色條紋搭配刺繡銀線,大V領讓她胸口曼妙的曲線顯露無疑,高腰的設計又恰如其分地遮蓋住了腰部的贅肉,整體散發出高貴典雅的氣息。
但一開口,就……
「難難看看的,你蹲在這裡幹什麼啊?丟死人了!」
「你以為我想蹲啊?還不是因為躲那個杭……」等等!吼著吼著,朱麗麗才發覺事情有點不對勁!她為什麼要躲啊?當年A了人家初吻又在大廳廣眾之下抵死不承認兩人戀愛關係的人,可是她歐陽晴逸又不是自己?
剛想張口討回正義,那個「怨靈」卻比她先出聲了,「特助!這位小姐的東西掉了。」
「李亮?你又在這裡蹲著幹什麼啊?」某女開始一陣一陣頭痛,「不是讓你去KJ公司拿合同的嗎?這都幾點了,人家客戶經理都在辦公室等著呢!」
「特助,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你不是經常教導我要為AMI的客戶提供貼身服務嗎?這位小姐在我們AMI的大廳掉了東西,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身為AMI的員工,特別是將來要成為歐陽特助你的助理的我,是絕對絕對不能將它當成一件小事來對待的,是吧?」
小李子說得頭頭是道,朱麗麗卻聽得雲里霧裡。
不過……這怪胎是跟著歐歐的啊?那就難怪了!典型的歐式填鴨教育,洗腦夠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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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了小李子,兩人上了歐陽晴逸的那輛MINICOOPER。午休後上班的高峰期,市區內擁堵不堪,好在事先英明果斷地決定讓朱麗麗來駕車。
「那個死心眼的孩子,抄了他吧!」朱麗麗手把著方向盤,嘴巴也沒閑著,「你啊,就是因為身邊全都是些笨笨的人,所以連你都開始變笨了。」
「把他抄了,你當助理給我使喚啊?」歐陽晴逸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明明知道她話有所指,但仍然繼續眯著眼睛小憩。連續三天了,準時上下班,破天荒的舉動震驚了整個AMI,就連遠在日本的總經理也親自打電話過來關切。「有你聰明不就夠了?」
「那倒也是,嘿嘿!」好話總是多聽不嫌厭的。「不過,前天晚上的那隻『龜』,真的不打算再見見了?難得有『龜』還願意見你第二次,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哦!」
更正:「是『小龜』!龜蛋殼還在頭上頂著沒發育全的那種。」
反駁:「你管他是『小龜』還是『老龜』啊,至少人家泡過海水。」
歐陽晴逸睜眼一斜,「哦?我怎麼不知道那裡有海了啊?莫非地殼又開始運動,世界版圖要重新劃分了?」正了正身子,湊過頭去,「知道他到哪裡留的學嗎?」
「我哪兒知道?前天晚上去相親的又不是我!」
「Uzbekistan!」
朱麗麗單手撓頭,「烏茲別克?呃……沒有海嗎?」不好意思,地理一直沒學好。
「呵呵,全世界也就2個雙重內陸國家,烏茲別克就是其中之一。你說能聞到海味嗎?所以,他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只陸龜!」
(小知識:內陸國家或稱為陸封、陸鎖國家,是指一個國家四面都與其他國家相鄰,完全沒有海岸線。全世界共有42個內陸國家,其中包括2個雙重內陸國,列支敦斯登與烏茲別克,即完全由內陸國所包圍的內陸國家。)
「那他老娘還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證絕對是純種海龜?!」朱麗麗突然想到什麼,又風情萬種地笑了,「別告訴我你嫌他不夠補哦!」
「補?補大發了!那主兒青春洋溢到我無法用語言來跟你形容。」提起前天晚上的經歷,歐陽晴逸可算是興緻高昂。
7點,約好在新城市公園門口見面。
7點22分,一個手持特大號波板糖的非主流裝扮小青年,一蹦一跳來到面前。盯著她胸口上的名牌猛看,抬頭,嫣然一笑,「Hi~~~是歐陽姐嗎?」
姐?跌翻……
N秒鐘之後,公園女廁門口,某女持一手機,單手掩面。
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很詫異:「啊?我沒告訴你嗎?」
電話這頭的聲音顯得很壓抑:「沒!」
「他剛大學畢業回國,24歲。比你小三歲!」
沉默:「……」
爆發:「朱麗麗!你成心耍老娘是吧?明知道比老娘小的老娘我從來不會鳥的,害老娘我丟下工作披星戴月穿金戴銀情深款款來到這個破公園,結果你呢?給我整這麼一個發育不全童心未泯上竄下跳幼稚可笑的小P孩兒?」
「停停,停!stop!」
「歐歐啊……」嘆氣!推卸責任的習慣性開頭,「我容易嘛我!你妹妹我常年失業在家,想要加入社會邊緣人群,人家還嫌我年紀太大。等小半年才等到這麼一次重新踏上工作崗位,為人民為社會為國家貢獻力量的機會。可誰想流年不利,進門第一天就招惹到了個更年期老太,一打聽,才知道人家就是我的頂頭上司。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留在你身邊,我忍辱負重,我卧薪嘗膽,我旁敲側擊,終於被我知道她老人家還有個沒對象的海龜兒子。說到她的這個龜兒子啊,他是……」
某女毅然堅決地掛下電話。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
一路都顯得特別Happy的波板糖少年:「歐陽姐,你是不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差異很大啊?其實沒所謂啦!我從小就粘我媽,也一直想有個姐。所以,我特想找個歐陽姐這樣款的女朋友哦!成熟又會照顧我,呵呵,你放輕鬆啦!我們一起來場轟轟烈烈的姐弟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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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麗麗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呵呵,姐弟戀很時髦啊!現在的韓劇日劇不都這戲碼嗎?」切換成「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道:「你說你都奔三的老處……呃!還這麼挑食怎麼行呢?有草吃就低頭吧,何況還是這麼嫩的。」
「愛情?當然可以擁有。但,我也要擁有權杖!他的心,就是我的國土。他的口,永遠只為我唱著讚美詩。」歐陽晴逸念了這麼一段,扭頭,再看那位……茫然依舊……
「你這又是從哪裡看來的歪理啊?」
歲數上漲,智商卻不見漲。跟一個十年如一日「單純」的人,果然沒有過多交流的必要。
「專心開你的車!我接個電話。」手機,似乎在一旁**以久了,「喂!AMI歐陽晴逸!」
「怎麼有氣無力的?看來是不怎麼想聽到我的聲音嘛,嗚……」
「張辛陽,你覺得一個大男人在電話裡頭假哭,有意思嗎?」歐陽晴逸突然覺得世界上的單細胞物種都匯聚到了自己身邊。「溫泉之旅怎麼樣?皮都泡爛了吧?」
「哎呀呀,仔細看看,確實是白了不少呢!」
接,「死屍白?」
「我說歐歐啊,小小年紀別這麼記仇嘛!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雖然說你老惦記著也可以理解成想念我的一種方式啦,不過總巴望著我『浮屍』日本,是不是有點想念過頭了啊?」
「鬼扯什麼?」歐陽晴逸一把推開某個伸長了脖子,湊耳過來竊聽的大頭鬼。
「原來不想我啊……真的不想我?」
「呵呵!可是怎麼辦呢?退票已經來不及了!我們,2個小時后見!」
歐陽晴逸盯著已經掛斷的手機,「莫名其妙!」
「張辛陽?」朱麗麗眼珠子一轉,突然開始狐媚地笑起來,「你們兩個,算是不打不相識嗎?破壞你初戀的罪魁禍首到最後竟然變身成為雪中送炭的人。這個世界啊,可預計的無始無終,不可預計的卻往往發生在下一秒鐘!果真是無限人生,無限可能啊!」
「嗯!」
「這麼百轉千回,跌宕起伏的過去,你就用簡單的一『嗯』概括了?」
歐陽晴逸轉頭,一本正經地看著她,「生活累人,無暇感慨。」
(第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