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ANNA（歇了頂的TONY的秘書）：「員工餐廳？」

TINA(極愛溫泉的總經理秘書)：「然後呢，然後呢？」

小李子「嗖」的一聲就從休息區的沙發里彈跳起來，手舞足蹈，四下比畫著，「當時，我帶著KJ公司的客人從員工餐廳的正門進入。真不愧是我們AMI的員工啊，見到這麼大陣勢依然是談笑風生，神情自若，大口咀嚼。」變換了個姿勢，小李子挺胸收腹提臀，臉上的表情也突然嫵媚生動起來，「歐陽特助是這樣對KJ的負責人說的『相信各位今天來到AMI參觀學習，是為了搞清楚何以AMI能夠得到國內外這麼多大中型企業信賴？何以AMI能夠被外界譽為企業發展的指路明燈？以及AMI作為一家企業，自身成功的秘訣又是什麼呢？』說到這裡，歐陽特助的表情就變了哦，各位注意，請注意！」

「今天的午餐，我們並沒有安排豪華高級的酒店。應該說，不止是今天！接下來為期三天的行程里，都沒有山珍海味，沒有高級套房。AMI今年的企業文化推廣主題是——學習發現員工的光芒！主要就是針對那些平時高高在上，脫離群眾的中高層管理者。所以，AMI為各位設計了『走近員工』的三天，在員工餐廳就餐就是其中一項。希望大家能夠珍惜這次的體驗機會，在普通的一線員工生活中體會出管理的真諦來。」

「……」八卦軍團難得意見一致的選擇了沉默。

這頭，小李子還在滔滔不絕。「你們真是沒有看到KJ公司的人臉上的表情。從歐陽特助說要讓他們在員工餐廳吃飯開始就陰沉陰沉的，不過後來特助又說了『當然，各位如果是抱著觀光旅遊的心態來AMI的，我可以一盡地主之宜，但是，AMI有自己的一套管理模式，絕對不是我歐陽晴逸一個人說了算，不是我想讓誰參觀就讓誰參觀的。可以這麼說，AMI本身就是這個行業的奇迹，我們也有我們的保密制度，像這樣深入了解AMI的機會每年都不會超過三次。AMI經過慎重的考慮與分析，覺得KJ公司無論是在商業信譽及公司整體發展上來看都擁有無可限量的潛力，所以才破例安排了這次難得的行程。而通常，只有跟AMI合作三年以上的跨國集團公司才會有這個資格。』」

「只有那個女人敢啊，也只有她了……」TINA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虛弱地扶牆支撐著，「KJ的企業改造方案可是AMI今年的重頭戲啊！搞砸了可不僅僅是丟掉張大單子的問題，多少同行都眼巴巴在下面等著搶這塊肥肉呢！」

ANNA性子最急，「結果呢？KJ的集體甩手走人了？」

小李子瀟洒地一撩西裝角，坐回沙發上，「在餐廳乖乖排排坐著呢！歐陽特助更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把我們的老趙廚師長推到了前頭，作為AMI善於發現普通員工光芒的又一典型，呵呵……老頭笑得嘴巴都歪了，特地把5年前參加廚藝大賽時的『戰袍』都穿上了呢！」

「我說呢！為什麼同樣是員工套餐，她盤裡的大排就比我們的大好多，就連汁也比我們多好幾勺！」VIVIAN這下可終於了解到做人的差距了。

「你們不會懂的啦！歐陽特助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女王的神采和光輝。她的美不在於外表和面孔，而在於一顰一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帶著無盡的風韻，幾分浮化卻有著高於俗世的魅力……我李亮何德何能竟然能跟著她……」哽咽ING~

八卦軍團三重唱，「拜託~~~少噁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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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呵呵……」輕輕關上辦公室的門，將走廊上飄過來的聲音徹底阻斷。呂薇仍舊半依半靠在牆邊，「歐陽晴逸？呵呵，我總算是見識到了。難怪你當初會被甩！」

身陷在陰暗角落的那位，似乎不願意搭理任何人，胸口上下起伏的呼吸動作，很細微。蛻去了上午在大廳時的一身冰冷，此刻的他，深麻色的西褲，長袖襯衫外套一件學院風格的紋格背心，盡顯斯文與貴氣。且，一如當年。

被甩……呵呵，差點忘記了，他杭以晨也曾有過那樣的經歷！苦笑著，手指從額頭順著髮絲抓到腦後，硬生生碾出幾道痕迹。

空氣是如此幽閉，如同一個印有保質期的罐頭。是誰輕輕搖動了瓶子，裡面的風沙就混濁起來。瀰漫眼前的，只是往事積澱下來的塵埃，一些與堅硬現實碰撞時下落的敏感情緒的碎屑……

人多嘴雜的地方，也往往是八卦滋生的地方。

學校食堂，符合。

手機鈴聲，在那樣熱鬧的地方，應該是不會引人注目的吧？

可惜，是在十年前；可惜，他是杭以晨。

「喂……」顯然，他還用不慣。

「你在哪裡？怎麼那麼慢啊？」電話裡頭的聲音帶絲嬌縱，卻並沒有不耐煩。

她，是他手機里唯一的號碼。

「我在食堂了，馬上過來。」

掛斷，杭以晨把手機小心塞進白色襯衫的口袋，因為外面隔著件手工織的條紋背心，所以動作有點慢。但在別人看來，則……

「喲……這不是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上，贏來的那隻手機嘛！」一個痞氣十足的男生過來跟他勾肩搭背，「聽說還是NOKIA最新款的3350呢！」

「真的啊？」邊上又上來一個幫腔的，「杭以晨，來！拿出來給我們大家看看啊！」

「抱歉，我還有事，下次看吧！」話說完，就想走人。

哪有那麼容易！「你小子至於這麼小心翼翼嗎？怕我們搶你的還是偷你的啊？看一眼又怎麼了，小氣！」說著說著就動手拉扯了起來。

周圍看熱鬧的同學，似乎越圍越多了。

帶頭挑釁的那個男生，又假意扮起了調解人，「別這樣！人家可是憑真本事獲的獎，不服氣你也考一個全省第一，拿個手機，給大家看看啊！」

另一個還不依不饒了，「顯擺給誰看啊？獎個手機，他交得起電話費嗎？」

「人家用得著自己交什麼啊？不是有歐陽晴逸嘛！」一搭一檔，點出最關鍵的。

「這倒也是，我姨夫不是教育局的嘛。我聽他說，這次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獎品本來可沒有這手機，後來是歐陽晴逸的老爸贊助的。」

「嘿嘿，那他這個全省第一，會不會也是誰的老爸贊助來的呢？」

「那可沒準兒！喜歡他杭以晨的女生，可是多了去了！」

側身，推開擋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唱著雙簧的人。不是無力反駁，更不是軟弱好欺，只是向來對那些流言蜚語不感興趣。

「怎麼，急著想走啊？怕歐陽大小姐等太久了會給你臉色看嗎？哈哈……」

大家也都跟著笑起來。

「明明是個不怎麼好笑的笑話，為什麼都笑得這麼起勁呢？」一個清脆的女聲在人群中響起，「麗麗啊，是我們不懂得欣賞，還是……今天吃飽了撐著的人特別多呢？」

杭以晨抬頭，看著掌控全場情緒的歐陽晴逸，緩緩從讓路的同學中走近來，舉手投足都散發出一副倪視的威勢。

「歐歐，現在是午餐時間嘛！有胃脹氣的人，當然會拚命往外冒酸水啊！」朱麗麗奚落人的本事也是數一數二的。

「消化不良就去看醫生吃藥啊，長期堵在身體里可是會影響健康的哦？」歐陽晴逸笑得格外和藹親切，「不過，適當放幾個臭屁也算是一種排泄的方式啦。雖然說有點污染空氣，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愛聞臭屁的人也不在少數啊！」短短几句話，把剛才演戲的、看戲的，該罵的都罵了進去。

「既然大多數人都不介意，歐歐，我們也就不用伸手煽掉這臭味兒了，省得回家還得洗手，太麻煩了！」玩雙簧？她們也會！

「杭以晨，你還需要女生來給你出頭？」被激怒的男生，當然開始冷嘲熱諷。

「出頭？我還出腳呢！」二話不說，她直接上踹的！

那個時候，一心只想幫他的歐陽晴逸，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捍衛，已經傷到他作為一個逐漸成長中的男人的自尊心了。

「好男不跟女斗！」挨踹的男生一邊狼狽地逃竄，一邊大聲嚷嚷，「哦，歐陽晴逸、杭以晨你們早戀！哦，歐陽晴逸、杭以晨你們早戀！」

早戀，在那個時候，還是個太敏感的字眼。

「看我今天不撕爛你的嘴巴！」氣急了的歐陽晴逸更是不肯放過那人。

「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他還用自行車載你回家，寒假都有人看見你們在一起，還說不是早戀？早戀！早戀！哦，早戀！」

朱麗麗試圖拉回衝動的姐妹，還沒出手，眼睛卻瞄了正向這個吵鬧方向走來的年級主任。「你們可別亂講！杭以晨只是歐歐的爸爸花錢請來輔導我們功課的。」

「麗麗！」歐陽晴逸停下追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噢，有杭以晨！難怪呢，這次小考，她們兩個的數學都及格了。」

「人家可是花錢的呀！呵呵，有錢，誰請不到啊？」

議論紛紛的場景，再次出現了。

狠狠揪了下姐妹的手臂，歐陽晴逸小小聲，「你幹嘛啦！明明知道我爸答應他不在學校里說出來的，他才肯教我們的呀！」害她現在都不敢抬頭，正眼看杭以晨的表情。

朱麗麗急忙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看看那邊角落裡站著的人。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那你們不是早戀啦？誰相信啊！」有不怕死的，還在繼續胡攪蠻纏，「要怎麼證明？」

證明？他還真以為是數學里的證明題啊？因為所以，科學道理……

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因為我是歐陽晴逸，我爸爸是歐陽耀華！」

什麼跟什麼啊？邊上的朱麗麗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所有的人都被這聲嚇住了。

不過，短暫的沉默馬上就被更多的議論所取代。

「也對哦，歐陽家這麼有錢，她怎麼可能會喜歡杭以晨啦？」

「成績再好又有什麼用呢！還不是白白自做多情！」

剛才還因為自己快速的應變能力，樂得不行的歐陽晴逸，顯然已經意識到說了一句愚不可及的話。當那道受傷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頭一下變得千斤重，抬不起來。

身邊的朱麗麗也知道了問題的嚴重性，臉青唇白，低頭吭不出一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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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用準備去上課的嗎？」老師的聲音，總是最具影響力的。何況，還是年級主任。「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考試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有這麼充分的想象力啊！」

一時間，起鬨的，看熱鬧的，挑釁的，都默默回到剛才坐的位置前，低頭收拾湯匙飯盆，然後爭取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歐陽晴逸同學，你跟我到辦公室來一下！」

「噢！」她轉頭，剛想開口對某人解釋什麼，就聽見更嚴厲的一聲，「還在磨蹭些什麼呢？」

朱麗麗急忙揮手，示意這邊她會處理。

無奈，朝那個眉眼低垂的男生，瞥了最後一眼，她才乖乖跟上去。

見她們一前一後消失在了食堂門口，朱麗麗才敢放心開口，「杭以晨，其實，剛才歐歐她會說那樣的話，是因為我們看到……」

兩個聲音，突然重疊了。「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真的？」

「手機是她爸爸贊助的？」

「哦，手機啊！是真的啊！」朱麗麗乾脆就把這個事情的前因後果全抖了出來，「你不是有時候下課都找不到我們人嘛，你家裡也沒有電話，星期天根本聯繫不到你。歐歐知道你參加這次的數學奧林匹克競賽，肯定穩拿第一的啊，所以就去求她爸爸贊助了這部手機，還包三年的話費噢。呵呵，是個大驚喜吧？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哦，如果被歐歐知道我泄密了，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呃……不夠驚喜嗎？為什麼他看起來……臉色越來越差？

「喂，你去哪裡啦？杭以晨，我話還沒有說完呢，你跑什麼嘛！」我還沒說，剛才是因為你班主任站在後面，歐歐才說那樣的話的啦！

下午第一節課的鈴聲已經打響了，可他還在不停地跑著。跑過孤零零的籃球場，跑過匆匆往教室趕的學生，跑過拿著教鞭的講課老師……

難怪，難怪那天……

她悠閑地躺在對面的椅子里，身體肆無忌憚的放鬆，拿面前的橙汁唏溜唏溜地吸著，也不在乎是不是會影響正在安心做題的人。

「杭以晨，這麼用心幹嘛啦！不過是個競賽，又沒有獎學金可以拿！」

沒有理她。

起身，小腦袋湊上前來，「喂，我們溜出去玩，好不好？」

還是沒有搭理她。

「杭以晨！」得不到重視，她開始發脾氣。

仍舊沒有一點反應。

放棄！她重新癱回椅子里。

半分鐘都不到，聲音又突然興緻高昂起來了，「杭以晨，如果你競賽拿第一，想過會得到什麼獎品嗎？」

「沒有！」回答乾脆，利落。

「那有什麼想要的獎品嗎？」

「獎學金。」

「……喂，你腦子裡除了這個，就不能裝點別的啊？」

終於，氣喘吁吁地站在那間辦公室外，聽到那段對話。

「省里統一的備戰模擬考，他的成績下降了20名！」

「20名！對不到兩個月就要高考的他意味著什麼，歐陽同學，你知道嗎？」

「他可能失去保送清華的資格！」

「老師，你說完了嗎？杭以晨成績下降，跟我有什麼關係？是我叫他下降的嗎？」

「就算是我叫他下降，他就真下降了？那如果我叫他以全國第一的成績進清華，他就真能考全國第一了？他自己學不好，你能賴我頭上嗎？太不講道理了吧！」

「跟我一起玩的男生多了，如果他們每一個的成績我都要負責的話，光高一我們自己班上的我都會忙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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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這次回國，你想過會再見到她嗎？」

呂薇依然靠在自己閉眼之前的位置。「還是……你就是為了見她，才回國的？」

讓回憶，在青澀的幸福之中突然醒來，這是件殘酷的事情。好在，再次相遇的時候，已經是陌路。很多些日子以後，再被人重新介紹認識，握手交談，感覺彼此的手指都是僵硬的。折射的光線里能看到對方的臉，清晰，卻不真實。這樣的相聚，只是時光的一場意外。

「愛情是種太純粹的東西，就算其中摻雜的是無色無味的時間，也會不可避免的**。更何況你們當初的，根本就算不上是愛情。」

「這些年，你看得最清楚，不是嗎？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杭以晨了。」他以為自己已經把話說得再清楚，明白不過了。

「可是她，似乎沒什麼變化。」呂薇輕輕扭過頭去，語氣淡然的，「還是當年的那個歐陽晴逸。」你會愛上的那個歐陽晴逸。

蜷在沙發里的人，沒再吭聲……

（第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