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都說冤家，路窄。

當跟著歐陽耀華走進包廂的一刻，歐陽晴逸終於將其深深體會了。

站定門口，居高臨下，掃視一周。

歐陽家的傳統。這條，她一直發揮出色。

「老歐老歐，來，這邊！」一臉**腔調的某領導放下手裡的菜譜，站起身來迎他們。「主人家姍姍來遲，到是我們這些客人先點上菜了，喧賓奪主！喧賓奪主啊！」

「張局你這是什麼話！人家歐總可是大忙人，能讓他擠出時間不容易！」身邊的人開始幫腔，「不過，也確實讓我們虛席以待太久了哦！」

「呵呵，各位！真不好意思，剛回去接女兒了。最多我自罰三杯，自罰三杯！」

一桌山珍海味配一群腦滿腸肥，還沒開始吃，就已經讓人覺得噁心。

更讓歐陽晴逸倒胃口的是，他，居然也在席上。

淡藍色牛仔褲，白色羊毛背心，裝扮得「牲畜無害」的模樣。一副無框的眼鏡，更是巧妙地遮掩住了他眼睛里的奸詐。

「這就是老歐家的寶貝女兒吧？長得真是冰雪聰明啊！」

「叔叔好……」好幽默！頭一回聽說從臉上還看得出人冰雪聰明的。

「哎呀，嘴巴真甜！要不怎麼說女兒好，貼心小棉襖呢！老歐，好福氣啊！」酒桌上的奉承話總是連帶家屬一起讚美進去。

「這是我兒子，比你女兒大兩歲，好象還在同一所高中。你們應該在學校里見過吧？」

「沒見過！」歐陽晴逸答得極為順溜，「我們學校好幾千人呢！」

「哦，沒關係，下次見面不就認識了嘛！來來，坐啊！」

看？看什麼么看！有本事把眼珠子看出來掉可樂里攪和攪和嚼嚼吞下去再咂巴咂巴嘴。

坐？她當然要坐！憑什麼她老爸掏錢讓他和他爸在這裡湖吃海喝增肥加膘滋陰補陽啊。

「辛陽，跟妹妹打聲招呼啊？」

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張辛陽矜持地點頭，示意問好。

張爸將一干為盡的酒杯放下，道，「呵呵，這孩子怕生，太靦腆，一點兒也不像我！」

他靦腆？歐陽晴逸剛含到嘴裡的那潤口茶也差點噴出來。

小子！打架都打了還會怕打招呼？

接下來的時間，桌上又開始了歐陽晴逸打小司空見慣的場景：噓寒問暖，交杯換盞；古今中外，侃侃而談；稱兄道弟，先干為盡；今後有事，勞煩上心。

中國傳統式交際，沒有人會去鄙夷。

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的胃塞滿，擦了擦嘴，「爸，我去下洗手間。」

歐陽耀華隨口應了聲，「嗯！」想了想，又重新加了一句，「記得回來。」

聲音不大，震撼力卻不小。讓剛站起的她，不由一愣。

這就是她老爸。

永遠精明，洞察一切的歐陽耀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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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來了沒啊？」電話那頭是朱麗麗。

「這不是在想辦法嘛！現在我家裡人看我看得比殺人犯還緊。」

沒錯，她被禁足了。

自歐陽耀華知道學校里在傳她早戀的那天起，上學放學，司機接送。這還不算！手機沒收，零用錢上繳，禁止私自與外界聯繫。除了在學校上課的時候，朱麗麗想見她一面都難。至於杭以晨，再也沒見他踏進歐陽家大門過。

麗：「你那邊好吵，現在在哪兒？」

歐：「剛跟我爸來一飯局。估計是怕我在家待抑鬱了，特批一次放風時間。」

麗：「笨死你了！這麼好的機會，趕快尿遁啊！」

歐：「你以為我不想啊？我們家司機在大門口站衛兵崗呢！沒見我用的是公用電話嘛！就是剛才用撒尿的借口溜出來打給你的。我全身上下半毛錢都掏不出來，打個電話還在飯店簽單掛帳，丟死人了！」

麗：「看來你爸這次是玩真格的了！」

歐：「他怎麼樣了？你見到他了嗎？」

麗：「去他們班找過幾次，但是他老躲我。估計是被你爸威脅恐嚇了。你不知道，好幾次我都差點就撞上教導主任，就是他小姨。還好我機靈，閃進了男廁所……」

歐：「停！停！傻啊你，學校現在是高壓期！你就不能去他家找他嗎？」

麗：「你以為這麼容易啊？我現在的處境也比你好不了多少。我爸三令五聲警告我不許再攙和你的事兒！估計是兩家『高層』對過話了……姐妹我冒多大危險，寒天臘月的在外面等你啊！你再不出來『會師』，我可就先回去了。」

歐：「趕快幫忙想招兒啊！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關鍵時候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麗：「問題就出在現在哪裡有三個臭皮匠？不是我個人消極啊，就你爸那種智商，30個臭皮匠在他面前還是臭皮匠。」

「你……」突然就將話筒湊近嘴邊，小小聲，「你等等啊……我過一會兒再打給你！」

「怎麼了？你爸來了？喂！喂……」

掛下電話，歐陽晴逸充滿敵意地盯著那個在自己面前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人。

「別總一副想吃人的樣子，我只是出來洗洗手。飯店又不是你家開的。」

「你聽到了？你偷聽？」問的一聲比一聲響。本來她也只是懷疑，但當看見他嘴角那抹奸詐的笑意時，再也憋不住了，怒吼：「張辛陽！偷聽者是最可恥的！你這十幾年是怎麼受思想品德教育的？」

有利反駁，「偷聽者可恥？難道早戀者才是最光榮的？」

「誰早戀？你才早戀呢！」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學校食堂的戰爭轉移了場地。「服務員，給他來杯水好好刷刷牙。」歐陽晴逸氣呼呼地招呼在拐角的某女服務員，「不用拿太乾淨的水，得以毒攻毒！真是的，嘴巴這麼臭還到處亂跑……」

好男不跟女斗！張辛陽無心戀戰，甩手走人。還沒走上幾步，「啊——」他好象突然記起了什麼，慢慢回過頭，「我剛出來洗手的時候，你爸讓我順便找下你。上個洗手間也不至於這麼長時間啊！這是他的原話。說這句話的時候，大概是……20分鐘之前！」

「張——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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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新入座。

歐陽耀華放下酒杯，「這麼久？」

沒好氣的聲音：「便秘！」

飯桌上理直氣壯的談論消化排泄的問題，實在是缺乏家教的表現，所以他瞪她也是應該的。只不過，剛才憋了一肚子氣，想發泄就發泄，歐陽晴逸可是不會看場合的，「怎麼？姓歐陽的就不能便秘了？」

「噗——」已經有人開始放屁式破笑了。

張辛陽啊張辛陽，上輩子我肯定是占你大屋奪你田，對你全家趕盡又殺絕……

正當歐陽晴逸在感嘆自己上輩子造的是什麼孽的時候，歐陽耀華冷冷開口了，「看來，關你幾天的決定是錯誤的。」

哼，你還知道錯？知道就好，快還我自由來！

歐陽耀華伸手夾了口菜，入嘴嚼了嚼，然後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下個學期轉去新加坡。你姑媽也提了好幾次了。」

什麼？新加坡……姑媽？

歐陽晴逸這才意識到，一星期內因為自己逞一時之快，已經連續犯了兩個無法挽回的大錯誤了。在這麼多人面前丟歐陽家的臉，挑戰父親權威，絕對，絕對得不到饒恕！

「呵呵，老歐，別這麼嚴肅嘛！把孩子都嚇壞了。」眼看著飯桌上的溫度瞬間降到冰點，有人開始打圓場，「要是我有女兒，才捨不得把她送到國外去呢！」

「就是！跟個孩子計較什麼嘛！」又有人出來調節氣氛，「你們啊，還是快想想這裡散了之後搞點什麼內容吧！難得出來聚聚，光吃飯怎麼行呢！」

於是，話題被成功的轉移了。似乎剛才的場面只是個小插曲，壓根影響不到主旋律。他們都忙著討論飯後去哪裡瀟洒，再也沒有人注意她，正後悔得想一口咬掉自己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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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一行人站在飯店門口。

「小王，去把車開來先送歐歐回去。」放風時間結束，押解囚犯回籠。

「歐總，那你呢？」

想要來巴結、獻媚的人可多了去了。

「你歐總坐我們的車就可以啦！當然，如果歐總不嫌棄的話……」

「你這個人啊……呵呵，到底是歡迎我坐還是不歡迎我坐呢？」歐陽耀華也故意這麼挪諭兩下，「對了，張局！讓你兒子也上這車吧，順道一起送回去。」

雖然嘴巴撅得都已經可以掛柏油桶了，但歐陽晴逸很清楚這個時候不能再去惹怒他。所以，即使要跟張辛陽同乘一輛車，她還是顯得老老實實的。

那位張局長還在例行客道，「這怎麼好意思呢！」一看盛情難卻，於是就卻之不恭了，「辛陽，得有禮貌啊！」

「謝謝叔叔。」打開後座的車門，他剛跨進一條腿，就聽到抗議聲，「喂，你坐到前面去！」

「後面比較安全。」理由充分，泰然自若地坐到她的旁邊。

「哈！」歐陽晴逸扒住駕駛員的椅背，「小王叔叔，有人在懷疑你的開車技術了哦！」

小王也不生氣，依然顯得規矩有禮地說，「是！我會小心的。」

沒勁！怎麼歐陽家盡出些這樣的傢伙？

「哆——哆！」手指輕扣玻璃的聲音。小王搖下他那邊的車窗。

歐陽家的當家人。「小王，記得把歐歐送到家。」再此強調一遍后，又意味深長地瞥了後座上的她一眼。終於，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那瞬間，歐陽晴逸的臉色一定十分難看。當她什麼啊？隨時準備最後掙扎一次的死刑犯？不過，她承認，現在腦子裡每一個細胞都搖旗吶喊著要逃亡。但是他也不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重複N遍吧？歐陽家的臉徹底不要啦？

車漸行漸遠，終於離開了某人的視線範圍之內。歐陽晴逸憋不住，開始興奮。礙於身邊坐著「死敵」，前面又是「間諜」的情況下，只能猛掐手上的肉來控制情緒。

她得冷靜！眼前最重要的是想辦法找個地方下車，然後趕去跟朱麗麗匯合。但這前提是，絕對絕對不能讓遠程監控的歐陽耀華知道。真是愁死人了！

「小王叔叔~~」扭捏，開始發嗲，「你說如果我……」

還沒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完整，就已經被堅定的攔截，「你得回家！」

很好！很好……

本就已經接近崩潰邊緣的面部表情，似乎更加猙獰了。

「呵呵……呵呵……」張辛陽見到她坐立不安、急起來隨時都可能跳車的模樣，終於破功，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后翻，靠在椅背上喘氣。

歐陽晴逸很壓抑地從喉嚨里擠出一句，「你最好別惹我哦！」明明已經氣得開始發抖，但還得努力抑制住衝天的怒火。正事要緊，個人恩怨得先放一邊，來日再算也不遲！

哼，今天算你小子走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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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車已經快駛出市區，歐陽晴逸開始急了。兩個眼珠子滴溜溜地拚命轉悠，試圖加快腦細胞運轉。轉啊轉啊，就轉到了身邊的張辛陽身上。

雖然求助於敵人非常可恥，但總能有效地爭取點時間。

「小王叔叔，怎麼說張同學也是客人，我們應該先把他平安送到家才對吧？」

張同學？這個太過友善的稱呼，似乎有些讓某人不能適應。

「恩！」小王剛應聲，她又搶著問，「張同學，你家住在哪裡？」同時，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手機。快速在屏幕上按出一行小字：說！說住在青少年宮附近！

張辛陽眉毛一挑。我為什麼要說？

你不說是吧？你不說我來幫你說！「啊，我想起來了！小王叔叔，張同學的家就住在青少年宮附近，你開到那裡隨便找一個地方把他放下就可以了。」

「哦，好！那這個路口我就轉彎了哦！」

眼看著她的奸計就要得逞……

「呵呵，歐陽同學！我家原來是住在青少年宮附近，不過，最近搬到了水月亭了哦！」

「是嗎？哈哈……」臉綠了，心裡開始猛淌岩漿水。

「是啊！主要是因為我們學校有好幾千人，歐陽同學記錯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張辛陽原封不動，將飯桌上的那段還給她。

歐陽晴逸早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但為了顧全大局，她仍然敢怒不敢言。壓了壓火，開口道，「你也不早說，真是的！你看小王叔叔轉彎都轉好了，這又得繞多遠的路啊，要不……」要不就直接開到青少年宮去吧！

小王回頭，微笑，「沒關係，前面還有條小路，我可以在那裡改道。」

彷彿在瞬間被抽幹了空氣，歐陽晴逸的面部表情迅速癟了下去。

這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古往今來，求助於自己的死對頭哪一個有好下場的？人家不把你的腸子拉出來往你脖子上繞兩圈，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看來，只能等張辛陽下了車之後，再想辦法溜了。對！就在他下車的那一瞬間！車門一開，我就跑。雖然這樣做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被歐陽耀華知道，但情非得以。總不能讓她半路上把小王打昏吧？打昏了他，誰開車呀？

已經打定了主意，所以歐陽晴逸開始屏息以待。她的反常，倒是讓司機小王頭冒冷汗。

（第10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