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排名
韓惜落和悠悠離開后,尋到一家酒樓,匾額上寫著「向陽樓」三字。悠悠點了一桌酒菜,卻臉露憂容,似乎是還在想那易小星之言。韓惜落笑道:「小狐狸也有憂悶的時候啊。別瞎想了,江湖術士之言,如何能信?那小孩子只是信口雌黃,想騙些錢財罷了。」悠悠道:「但願如此。」拿起筷子,吃了幾口。韓惜落倒是胃口甚佳,大口大口吃起菜來。
他正自大快朵頤,忽聽酒樓上喧鬧起來,轉頭看去,只見一個黑黝黝的大漢,全身肌肉虯結,滿腮須髯,根根似戟。正是:
銅皮鐵骨力如牛,橫行無忌怒金剛。
渾身粗肉搽煤灰,陰雲罩體黑煞神。
那大漢怒目圓睜,惡狠狠盯著店小二道:「豈有此理,你這酒淡出鳥來,分明是兌了水。」店小二道:「這位爺台,休要胡說,我們這兒的酒最是香醇濃厚。」那大漢喝道:「老子還會誹謗你不成?」店小二怒道:「我們這兒的酒最是出名,我看你是付不起酒錢,存心來鬧事的。」大呼一聲,店內轉出十多個潑皮,掄棒使棍,搶將入來。
那大漢見他們想要依仗人多勢眾,恣意欺人,氣得鬚眉戟張,胸口起伏不定,怒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會少你這幾個酒錢?」用力把手往桌上一拍,一張八仙木桌瞬間拍得粉碎。那小二看的心驚膽戰,大叫道:「好哇!喝酒不給錢,還打爛東西,快拿下他去見官司。」
那十幾個潑皮一擁而上,直衝那個大漢撞去。只見那大漢肌肉扭動,雙拳緊握,指節咯咯作響,發作道:「他奶奶的,你們這些鳥人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不等一眾潑皮近身,一拳起處,「騰」的一聲,一個潑皮橫飛出去,倒栽蔥似的飛入酒缸之中。剩下的那十幾個潑皮驚的目瞪口呆,都待要逃。那大漢喝道:「既然來了,怎不喝些淡酒再走?」眾人嚇得手足都麻木了,哪裡動彈得了?那大漢拳掌齊出,「騰騰騰騰」十數聲一過,那十幾個潑皮便都栽入了酒缸中,只留兩隻腳在酒缸外亂騰亂搖。
店小二見勢頭不對,正待要走。那大漢卻已欺到他身旁,反手一抓他胸口,向前一送,撲通一聲,那小二頭上腳下的栽入酒缸。那小二正掙扎著要從酒缸中探起頭。大漢伸手復將他的腦袋捺下酒中,大笑道:「你說這酒沒有兌水,今天就讓你喝個夠,且看會不會醉。」那小二隻在缸中苦苦掙扎,想要說些什麼,卻苦於口中滿是淋淋漓漓的酒水,說不出半句言語。
那大漢打得性發,罵道:「他奶奶的,老子今天把你這店拆了,看你還如何用這淡出鳥來的酒訛人!」跟著一腳踢翻桌子,顛做粉碎,在酒樓中胡亂一陣拳打腳踢。掌柜心下是一疊連聲叫苦。
店內早亂成一片,掌柜、酒保、廚子、打雜、酒客紛紛撒腿奔逃。
那大漢將桌、椅、碗、盤、酒缸盡皆打得粉碎了,又出拳向店中大柱打去。那大柱禁受不住他的蠻力,打得幾拳,眼見屋頂也要塌將下來。
韓惜落見這大漢如此胡來,叫道:「這位兄台,休要亂來。」那大漢打紅了眼,轉身看著韓惜落,罵道:「**的是哪裡冒出來的鳥人?敢來管本大爺的事。」右手摸到一個酒罈,反手一送,向韓惜落擲去。這一擲中暗藏深厚內勁,是要教接壇者連人帶壇一起飛出去不可。韓惜落縱身飛起,凌空接過那個酒罈,四平八穩站定,拔開壇蓋,舉過頭頂,咕嘟咕嘟喝了兩大口,說道:「雖是淡酒,如此糟蹋,豈不可惜?」
那黑漢見他輕描淡寫的接過,心下微微一驚,哼了一聲,飛身搶上便是一拳。韓惜落拋開酒罈,舉掌格擋。拳掌甫一相交,他渾身一震,暗叫一聲:「好大的膂力啊!」當下不敢怠慢,吐個門戶,施展出一套「柳絮紛飛十三式」掌法。店外眾人向內瞧去,端的是一場好廝殺:
少年英雄乍相逢,不知對方深和淺。一個拳如鐵鎚,剛猛無儔;一個掌似柳絮,飄蕩徘徊。拳力到處鬼神驚,掌影飛起鴻羽飄。正如鐵甲老龍穿入白雲,雲散風清,無痕無影;恰似黑漆羅漢拳砸冰雪,碎玉飄零,無形無跡。
韓惜落這套柳絮紛飛掌乃是仙霞派之中至柔武功,所謂:「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堅強處下,柔弱處上。」他一經拳掌相交便知自己膂力遠遜於這個黑大漢,不能以力相搏,是以選用這套至柔的掌法與之相抗。古語有云:「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無論那黑大漢拳勁如何剛猛,打在韓惜落的掌影之中,便似陷入了棉花堆里,當真是泥牛入海再無消息。韓惜落則身若柳絮隨風擺,任憑黑大漢的鐵拳猶如暴風驟雨般砸將來,卻始終傷上不到他。再瞧那黑大漢身若猛虎,吼似雷霆,渾如大力金剛神有千百斤使不完的氣力。
堪堪到五十餘合,斗得難捨難分,不分勝敗。只看得店外眾人目眩神馳,盡皆痴獃,沒一個不喝彩的。
韓惜落心中好生佩服對方武功,左掌劃了個圈,緩緩接住那黑大漢一拳,身子隨勢向後一飄,跳出圈子外來,叫道:「且住!」那黑大漢也早萌罷斗之心,哈哈大笑,大拇指一翹,贊道:「好巧勁!」韓惜落也大拇指一翹,贊道:「好膂力!」自古道:「好漢識好漢,惺惺惜惺惺。」二人互生欽佩之情,相視而笑,莫逆於心。
韓惜落笑道:「兄台與我去同飲一杯如何?」那黑大漢答道:「正有此意!」說罷,他從懷中取出幾錠金子賠付了酒店修葺之資,厲聲道:「今日看在這位兄弟面上,且不拆了你這酒樓,如果下次還敢賣這摻了水的淡酒坑人,老子把你們剝皮拆骨,掛在店前。」那掌柜嚇得渾身哆嗦,哪裡敢吭聲?只跪著連連磕頭。
那黑大漢攜著韓惜落和悠悠二人另尋一處喝酒。三人徑到一家酒店,選一空座坐定。跑堂的過來招呼,那大漢吩咐道:「要兩斤熟牛肉,二十斤美酒,快去,快去!」跑堂自取料理。韓惜落心道:「這位好漢飲酒如此之多,果然豪邁不凡。」
韓惜落抱拳道:「在下韓惜落,這位姑娘是司馬悠悠,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那大漢答道:「粗野莽夫,姓熊,雙名百川。」韓惜落道:「原來是熊大哥,敢問熊大哥為何大鬧向陽樓?」熊百川怒道:「那向陽樓仗著自己大大的有名,酒肉菜品天下第一。料想誰也不會懷疑他們的酒兌了水,怎知偏碰到我這種嗜酒如命之人,一嘗之下如何不省得?我和他們理論,他們竟然仗勢欺人,便和他們動起手來。」韓惜落道:「如此說來,確是他們不對。」熊百川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本也不必如此大動干戈,只是兄弟我生性暴躁,聲若雷霆,一時興發起來,差點拆了他們的店。」
悠悠在旁聽了,噗嗤一笑,說道:「你這一興發,怪嚇人的,差點沒把向陽樓拆成殘垣斷木。」熊百川尷尬的笑了笑,訕訕地道:「倒教姑娘見笑了,老熊我管不住自己的脾氣。」
韓惜落問道:「敢問熊大哥可也是來這裡看那麒麟榜?」熊百川一拍桌子,道:「正是,在這裡的有幾個不是沖著這麒麟榜來?若是能得到易先生垂青獲賜尊號,那可是榮幸之至啊。」
悠悠見他滿臉須髯,哪有半分少年人的模樣,笑道:「我聽說易先生所賜尊號都是給武林中的年輕一輩的。我看你樣子少說三十來歲,哪還有機會名列榜上呢?」熊百川原本確是少年人,只因長得老成加上滿腮須髯,年齡便難以估計了。他被悠悠這麼一說,神色更是尷尬,問道:「敢問韓兄青春多少?」韓惜落道:「今年一十有七。」於是解釋道:「姑娘別看我這般模樣,我也不過痴長你們幾歲,今年二十有四,只是長得老成些罷了。」
悠悠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笑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熊百川道:「這個自然,我也想不到韓小弟年紀輕輕,便已娶了你這樣美貌的妻子了。」他只道悠悠和韓惜落關係親昵,早已結成夫婦。悠悠聽得臉上發燒,嗔道:「人家才和這個土包子沒有什麼關係呢!」韓惜落也急忙解釋道:「熊大哥誤會了,我和悠悠不過是結伴同行,尚未成親。」熊百川「哦」的一聲,大笑道:「現在沒成親,將來也會成親的。你們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我老熊不會看走眼的。」韓惜落和悠悠直被他弄得啞然失笑,便是生了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楚了。
韓惜落繞過話頭,道:「熊大哥既然也是去見識見識那麒麟榜,不如與我們同行可好?」熊百川實是求之不得,當即答允。言猶未了,跑堂的傳上菜肴美酒,熊百川隨即狼餐虎食一通,韓惜落和悠悠見他喝酒猶如飲水,又將幾斤肉吞下腹中,看的呆了。韓惜落驚訝道:「真乃壯士也!」心想:「曾聞樊噲在鴻門宴上豪飲吃肉,霸王稱其『壯士』。我看樊噲也未必如熊大哥豪邁。」飯罷,三人各自回房安歇,靜待放榜之日。
但凡武林中人如何不想學成絕藝,名震江湖。這麒麟榜一榜十人,榜上有名者皆是武林中新一輩的翹楚,獲易先生親賜尊號實乃麒麟之才,不單是榮耀之極,更兼可獲易先生所賜的奇珍異寶,武學盛典亦或神兵利刃。其中最吸引人的莫過於《玄陰圖錄》。功成名就,榮華富貴,唾手可得,所以不少後進晚輩雖是明知自己武功不高,也想去碰一碰運氣。無論是富貴公子,名門高足,綠林好漢都不免心存僥倖,正派邪教共聚雲夢城下。
數日之後,放榜之期已屆。韓惜落、悠悠、熊百川三人於路之上,看見一般少年個個衣著光鮮得體,想是對這場盛會極為重視。
到得雲夢城下,但見人頭攢動,熙來攘往。常言道:「人以群居,物以類分。」正派魔教分站兩側,正派弟子罵魔教歪門邪道,魔教中人笑正派虛偽做作。只是雙方互相忌憚,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罷了。但唯一相同的是他們中無數人正在翹首以盼這榜單早日公布,以解心中難搔之癢。期間有些人難熬等待,百無聊賴之際,便去打聽別人根底,嘈雜聲中都是相互取笑之聲或者欽佩之語。
熊百川道:「此處好不熱鬧啊。」韓惜落四下環顧,只覺此處人多嘴雜,卻並未見什麼英雄人物,說道:「這裡也不過如此,未必有什麼英雄好漢。」突然背後冒出一個聲音「你休要小覷了這天下英雄。」三人皆是一驚,循聲看時,卻見是那個前些日子在街上說書的小兒——易小星。
悠悠道:「你也來啦?」易小星道:「是啊。」韓惜落冷冷的道:「你這次來又想騙些什麼?」易小星急道:「什麼騙,我說的可都字字是真,句句不假。你們三位來這雲夢城可想知道這裡各路英雄的來歷路數?」韓惜落心想:「他肯定又是想要胡言亂語一通,騙些錢財。」笑道:「不想。你肯定又是胡亂編些言語來哄騙我們,我們如何肯上當?」易小星睜著一雙無辜的明眸,說道:「我易小星堂堂鐵齒銅牙金不換,誠實可靠小郎君,又豈是浪得虛名?只須銀一兩,我便告知你們這麒麟榜上人物,如若說的不對,銀兩十倍奉還,童叟無欺,劃一不二。」
他這樣一說,熊百川倒是大感興趣,大笑道:「小娃娃!你這名號甚是響亮,想必也是易先生所賜吧?甚是有趣。」說著從懷中拿出一錠大銀遞給他,又道:「你說與我們三人聽聽,若是說的對了,我再多賞你些銀子。若是說的不對,這錠大銀也送與你了。」他生性最是豪爽,絲毫不會計較錢銀。
易小星接過銀子,實是大喜過望,道:「這位爺台出手不凡,不像某些人心胸狹窄,量小器盈,一兩銀子也須斤斤計較。」說著便向韓惜落瞥了一眼,韓惜落知道他暗指自己,也不搭理他。易小星又接著說道:「這天下間最神秘的地方莫過於這雲夢城麒麟閣,每一十二年雲夢城主易先生便會頒布這一十二年來武林中最傑出的十位英年才俊。被納入榜單者不但能得賜雅號,名滿江湖,更有幸得到武學異寶,據說這次連《玄陰圖錄》也會不吝賜人……」
熊百川聽他長篇大論,盡說些他們早就知曉的,不耐煩道:「你說的這些事情,我們豈有不知?快說這榜上十人都是誰?」易小星嘿嘿一笑,說道:「這位爺台好急的性子,這麒麟榜上的十人嘛……」說著伸手向前一指,三人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
定睛瞧時,但見一人雙睛暴赤,滿臉虯髯,模樣猙獰可怖。易小星便道:「此人乃是雄獅堂孔達,因一雙眼睛通紅,習練獅子吼,是以易先生賜其名號『邪眼獅子』,排在末位。」手指方向往右一轉,又道:「那個胖子是巨鱷幫的管千岳,善使一把鱷嘴剪,喚做『流星鱷』,排名第九。」
三人見易小星說的有模有樣的,所說之人的音容笑貌,身世背景,善使兵器,無一不曉,絕不像信口開河,心下漸信,當即越聽越是仔細。
易小星忽然「啊」的一聲驚叫:「這個人身材魁偉,濃眉大眼,高鼻闊口,顧盼之間自有一股威勢。不會錯了,此人正是霸王刀歸海煉,排名第六。」
韓惜落奇道:「那第七、第八呢?你怎麼跳過了?」易小星搔了搔頭,道:「這裡人物繁雜,我一時間在人叢中也找他們不著。」韓惜落笑道:「我還道你又要偷工減料,矇騙我們呢。」易小星悻悻的道:「我易小星怎會隨便騙人?你再這樣說我是騙子,我可不說下去了!」熊百川安慰道:「小娃娃別急,韓兄弟說你騙人,我們可是信得過你的。」
易小星對著韓惜落做了個鬼臉,韓惜落伸了伸舌頭,又聽他續道:「這第七、第八位么,本來在這男人堆中應該是好找的很,不知她們躲到哪裡去了。是兩個姑娘,一個是『仙鶴手』孫竹盈,另一個是『萬毒宮主』曲如煙。嘿嘿,老天爺就是如此不公,這兩個女子一個極美,一個極丑。一個生的是冰肌玉骨,粉面桃腮;另一個則是無鹽嫫母醜八怪了,天下男子見了,人人避而遠之,沒有一個願意娶回家中。」
熊百川聽他說的不清不楚,心癢難騷,問道:「哪個美,哪個丑?你怎麼不說明白?」易小星嘻嘻一笑,道:「你們待會兒見了便知。」
熊百川性子急躁,暗自思忖:「看來這小孩是在故意賣關子。」正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忽聽易小星道:「這第五位嘛……」向熊百川一指,說道:「便是你啦!你力敵萬人,氣吞四海,聽聞你的『鬼斧神功』已經練至出神入化的境界。因你一身炭屑般的皮肉,喚你做『黑面神』。」熊百川聽聞此言,喜不自勝,大笑道:「好小子,甚得我心。承你金玉良言,若做得真,熊某定當重謝。」
一說到錢財銀兩,易小星眼中放出一道奇異的光芒,聽到熊百川說到「重謝」兩字,真是喜從天降,笑道:「熊大哥出手不凡,小子卻之不恭,受之有愧。」悠悠抿嘴笑道:「你哪會有愧啊?」易小星笑而不語。
正說之間,韓惜落眼中映出一個身影,怎生模樣?但見唇紅齒白,目若朗星,背負飛魚袋,腰懸走獸壺,威風凜凜,相貌堂堂,實為上上人物。
便問易小星道:「此人是誰?」易小星道:「他就是第四位落雁箭——柴羽,此人百步穿楊,射得一手好箭。據說曾出遊打獵,引弓射箭,正中百丈高空中飛雁頸項,是以有落雁箭之稱。胯下逐月馬更一匹稀世良駒,跳得溪,躍得澗,善沖陣,慣嘶風。他若在馬背上作戰,那是人如虎,馬如龍,人馬合一,無人能敵。」
韓惜落、熊百川、悠悠三人聽得此言,心下好生欽慕。同時暗自心驚,如果真如易小星所言,此等上上人物尚且在易先生的麒麟榜中排名第四,那位列三甲的會是何等樣人?
熊百川看著韓惜落,突然大笑道:「這麼說來,韓小弟必然是位列三甲,恭喜,恭喜啊。」韓惜落尚未答話,只見易小星連連搖頭,道:「非也,非也,此言差矣!韓先生未在其列。」熊百川圓睜怪眼,瞪著易小星,驚訝道:「休要胡說!韓小弟武功高強,見識卓絕,我老熊尚且排在第五,他焉有不上榜之理?」易小星道:「榜上所寫便是如此,我也無可奈何。」熊百川焦躁道:「豈有此理!看來確實如韓小弟所言,你這小娃娃只是信口胡編罷了。」易小星改容變色,取出那錠大銀還給熊百川,嗟嘆道:「原來世人都愛假話,我說的句句是真,反而難以令人信服了。唉,罷,罷,銀兩已原封奉還,小人這便告辭。」韓惜落勸道:「熊大哥稍安勿躁,我原本也只是來這裡看個熱鬧,既然並沒有位列這麒麟榜中那就算了,不必強求。常言道得好:『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或許是我有所不足,易先生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況且小星所言未必是真,何須動氣?」
熊百川哼了一聲,並不答話。易小星卻眼中金光大放,便如看到明珠美玉一般,稱揚道:「韓先生原來如此豁達,視虛名有如浮雲,實屬難能。」韓惜落道:「你既然已經說出這榜上十之七八,剩下那三甲也請一併相告,以解我們心中之癢。」
易小星正色道:「那三甲便是:『聖手探花』曾書秋,『麒麟魔』楊凡,『玉簫公子』冷雲裳。」他一口氣連說三人。韓惜落三人都是一驚,均想這小子最喜歡賣關子,后七名喋喋不休地評論了半天,這三甲怕是一時三刻也說不完。怎麼一反常態?竟然一口氣將這三個人爽爽快快地說了出來。只聽他繼續說道:「這曾書秋曾中探花,之所以喚他做『聖手探花』,是因為寫得一手好書法,筆下縱橫如走龍蛇,歐柳顏趙、蘇黃米蔡皆能彷彿。兼善畫山水、人物、花鳥,筆力到處,畫中之物躍然紙上。筆墨丹青,天下雙絕,是個覽遍世間書,識窮天下學的人。」
熊百川是個粗人,不喜詩書,這一席話聽得他雲里霧裡,如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心下尋思:「什麼歐柳顏趙、蘇黃米蔡?又是米又是菜的,吃飯么?他不說他武功的厲害之處,反而說些塗鴉寫字的鳥事,真是不知所云。」韓惜落雖略通文墨,對山水書法卻是一竅不通,只是從書中得知那蘇黃米蔡、歐柳顏趙皆是唐宋時的大書法家,心想:「這人能模仿這幾位文豪的墨寶,那自然是非同小可了。」不禁對這曾書秋漸生仰慕之情。
此刻韓惜落聽了易小星的這許多說話,心中不知不覺越來越是相信,接著問道:「那麒麟魔楊凡的名號卻是何來歷?」易小星答道:「這楊凡嘛,嘿嘿,他名字里雖然是一個凡字,可說話行事當真不凡,甚是邪派。據說他本是神風劍派門下的一名弟子,不知因何緣由殺了自己師父,以一己之力滅其一門,帶著他師父的人頭拜入魔教,在背脊上紋了一隻張牙露齒的麒麟,因此上喚他做『麒麟魔』。」
韓惜落、熊百川、悠悠聽了都是毛骨悚然,背上出了一陣冷汗,覺得這人忒也狠也,殺了自己師父不算,還滅其一門,殺光了自己的師兄弟,實可擔得起這個『魔』字。
三人越聽越是津津有味,只覺這孩子閱歷之富,所聞之廣,委實匪夷所思,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稱,他們三個人加在一塊也未必知道的有他多。
易小星道:「至於這排名第一的冷雲裳,喚他做『玉簫公子』,自是因為他精通音律,按孔吹簫,天下絕響,武功更是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