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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嫣不可置信地看著凌舞鳶,雙腿一軟差點摔倒,她強打起精神,對著凌舞鳶猛力地搖頭,「我不進去!不進去!!」
凌舞鳶狠下心來拽著她往前走,再不進去,寧費城的護衛就快回來了。
陸嫣拚命地想要甩開她的手,掙扎著往地下一層的出口處挪去。
「陸嫣!」凌舞鳶焦急地大吼道,然後痛苦地說道,「他該多想見你一面呢!」
聞言陸嫣就像斷了弦的琴,突然安靜了下來。
凌舞鳶牽著她走進了太平間,帶著她走到了寧費城所躺的那張床前。
陸嫣的身體抖如篩糠,她抬起手來要去掀開那層白布,然而她的手抬起又放下,如此幾次,才終於把那層白布給掀開了。
看到寧費城的一瞬間,陸嫣的神情變得怪異而麻木,她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寧費城因為長時間躺在這裡而變得冰涼的臉,然後驚愕地退後了一步,像是終於確認了寧費城已經「死亡」的事實。
陸嫣悲慟的神色讓凌舞鳶同樣心如刀絞,但是熬過這一刻,她和陸嫣大概就都能得到重生了……
新的一天,陸嫣早早就起床來到了書吧。
書吧實際上要將近中午才會有客人光臨,如今願意靜下心來看書的人比之以前確實也少了很多,但是因為陸嫣的書吧飲品餐點都很便宜,環境也十分幽雅,來這裡看看書消磨一整個午後也成了許多客人的樂趣。
陸嫣打開了書吧的門,接著開始整理其實已經夠整潔了的書櫃、吧台,然後又開始拖地、擦桌子。
她忙碌到中午,陸續就有客人來了,一些客人是專程來看書的,而有一些,大概是專程來看老闆娘的。
「請問掌柜的名花有主了嗎?」一個最近幾天都準時在中午飯時間后造訪的男客人終於鼓起勇氣和陸嫣搭訕道。
陸嫣莞爾一笑,「我不是掌柜的,我是,老闆娘……」
「那怎麼都不見老闆大人出現呢?」客人不死心地追問道。
「他啊……去接我公公了。」陸嫣想了想說道。
「為什麼伯父……」這位客人還想再說什麼,被陸嫣的美目一瞪,一時竟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
主動搭訕的人很難給陸嫣留下好印象,因為這個人是書吧的客人她才不好發作,但是她的耐心也只保持到第三句而已,再敢跟她啰嗦,後果自負。
「對不住啊,有電話進來了。」陸嫣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也剛好找了個借口避開了和男客人的談話。
「嫣嫣,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不要太傷心了。」電話才接起來,陸嫣就聽見這樣一句話——打電話來的人是凌舞鳶,她用沉重無比的聲音說道。
「什麼事情?」陸嫣的聲調不受控制地也降低了。
「老凌……」凌舞鳶好像是還沒從震驚里緩過神來一般,「老凌出事兒了。」
聽到這句話,陸嫣的心臟收縮了一下,某種可怕的預感竄進了她的腦海里,這樣悲觀的自己讓她厭惡,她沉默了半晌才勉強用冷靜的聲音問道:「他出什麼事兒了?」
「他被他父親的仇家伏擊,被子彈打中了……」凌舞鳶緩緩地說道。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陸嫣聽到自己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她感覺自己呼吸困難,下一秒聽不到凌舞鳶的回答,陸嫣已經無法控制自己大吼大叫起來。
「他現在怎麼樣了?!你倒是說呀!」
陸嫣等凌舞鳶的回答等了彷彿一個世紀一般,她聽見凌舞鳶說了一句話。
「老凌……」凌舞鳶說道,「他死了……」
「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陸嫣厲聲問道。
「這裡是XX醫院,你過來吧,我會在醫院門口接你的。」凌舞鳶接著說道,「因為老敬現在重傷,還沒有蘇醒過來……」
「敢胡說八道的話,就算是你我也不會輕饒的……」陸嫣狠狠地說道,她的心裡虛妄地祈求著凌舞鳶改口。
陸嫣攥著手機衝出了書吧,招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報了地址,計程車載著陸嫣飛馳而去。
直到到達了醫院,見到了在醫院門口等著她的凌舞鳶,陸嫣還是忍不住問她:「他現在,正好好地在病房裡躺著呢是嗎?是不是那個臭傢伙讓你這樣戲弄我好讓他看我擔心的樣子?」她不能不讓自己維持著那點可憐的僥倖心理。
凌舞鳶牽著她,走進醫院。
她竟然帶著她來到了地下一層的,太平間。陸嫣心神俱裂,停住腳步無論如何也不願繼續移動。
「你幹嘛帶我到這個地方來,我不進去!」陸嫣抗拒地大叫起來,「我要回去了!我不會進那裡面去的!!」
陸嫣掙扎著,她要遠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陸嫣!」凌舞鳶痛苦地大喊道,「他該多想見你一面呢!」
因為這句話,陸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彷彿靈魂都已出竅,她由凌舞鳶牽著,走進了那個陰森的、代表著死亡的地方。
走進那個地方,裡面陰森的空氣和驟降的溫度讓陸嫣的身體立時抖如篩糠,凌舞鳶牽著她,走到一張被白布覆蓋的窄床前。
陸嫣一張臉彷彿灰燼一般,蒼白且絕望,她顫抖著,掀開了那層白布。
白布下是安靜地躺著的寧費城,他緊閉著雙眼,臉頰和露出的半個肩膀都是慘白的顏色,頭髮上好像凝結著白霜。
他總喜歡笑,笑得眼睛彎彎的,只剩下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珠,笑的時候他的嘴角也是彎彎的,露出的一排牙齒潔白晶瑩,他總會帶著那樣的笑容抱住她,抱著她的時候,他的身體像是被窩,讓她感覺溫暖而又安心。
陸嫣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指尖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刺骨的寒涼。
啊,老凌,是真的……死了呢……
陸嫣縮回手,然後緩緩彎下腰,將耳朵貼上了寧費城的胸口。
他的身體冰冷僵硬像是一塊岩石,可是為什麼,陸嫣好像還能聽見他的心跳……
突然有一隻手將陸嫣拖開了,那個人勸慰道:「少夫人,你想開些,寧少走的沒有痛苦。你現在先跟我老婆回去吧……」
凌舞鳶趕忙將陸嫣扶住,牽引著她往外走。
心臟彷彿被一把重鎚反覆錘砸,變成了塊血肉模糊的爛肉,陸嫣的世界,天旋地轉,分崩離析。
「咣當」一聲,陸嫣的身體脫離了凌舞鳶的扶持,栽倒在地,凌舞鳶慌忙去扶她,卻沒有足夠的力氣把手腳癱軟的陸嫣扶起來。
陸嫣用手肘將自己的身體撐起,努力想收回雙腿,支撐自己站起來。
「咳咳……」陸嫣艱難地乾咳起來,好像有一種是腥氣的液體從胸腔逆流衝上了她的喉嚨——陸嫣劇烈地咳嗽著,整個臉頰病態地漲紅了。
啪嗒,啪嗒——有鮮紅的血液隨著咳嗽聲滴落在了光可鑒人的地板上。
「嫣嫣!」凌舞鳶驚恐地喊叫出聲。
陸嫣感覺胸腔猛地一收縮——她嘔出一大口血,而後徹底昏厥過去。
「嫣嫣!!」凌舞鳶哭叫著,眼睜睜看著陸嫣倒在了地板上,她跪倒在陸嫣身旁,用力地搖晃她,呼喚著她的名字。
她的雙眼向上翻著,只能看到一條眼白,呼吸沉重而困難,她的嘴微張著,依然有猩紅的血液從她的嘴角源源不斷地流淌而出……
陸嫣的模樣太過駭人,凌舞鳶驚惶無措地用袖子去擦她唇角的鮮血,淚如雨下,「嫣嫣……」
羅屹見狀更是大驚失色,衝過去推開凌舞鳶,將陸嫣一把扛在肩上,同時焦急地命令他帶來的幫手,「把寧費城搬回病房去!」
眼見凌舞鳶呆若木雞地癱坐在地上,羅屹心急地大罵道:「你還傻愣著幹嘛,還不快點過來幫忙!」
「我們不能讓她在這個醫院,會被寧費城的手下發現的!」羅屹說道,「趕緊跟我一起把陸嫣弄到附近的醫院去!」
凌舞鳶這才回神幫羅屹把陸嫣背起,然後將外衣脫下來蓋在陸嫣頭上,往醫院外飛快地走去。
兩人把陸嫣送進了附近的一家小醫院,凌舞鳶留下守著陸嫣,而羅屹又趕回去處理後續事宜。
凌舞鳶抓緊了陸嫣的手,將她冰涼的手掌貼上自己的臉頰,「嫣嫣,對不起……」
陸嫣靜默地躺著,和輸液管里滴著的液體一般無聲無息。
凌舞鳶害怕著,怕陸嫣會從此不再醒來,因為她醒來后要面對的會是一個失去了愛人的無趣的世界。可是她不能不醒來啊,她還有自己,她們可以一起離開。
凌舞鳶哀傷地守候著陸嫣,獃獃地看著她的睡顏。
半夜時候羅屹來到了醫院,帶來了先前幫他搬寧費城下樓的兩個男人,將陸嫣轉移走。
「你和陸嫣就暫時留在Y市,這邊的事情我會看著處理的。」羅屹說道,「只要林總那邊把錢給我,我立刻就給你匯過去,然後你帶著陸嫣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這不真實的感覺讓凌舞鳶覺得這一切彷彿都只是她的幻想,但是她和陸嫣坐上了車,連夜離開了這座城市,她終於找到了實感——她以後真的,可以和陸嫣兩個人生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