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 半生苦難
不等黑衣人從他的話中緩過神.銀面公子有些不耐煩的說了句:「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做便是了.其他的無需多問.」
黑衣人瞧著自己剛才貿貿然問出的問題惹惱了自家主人.立刻戰戰兢兢的朝銀面公子.回了一聲:「是.」
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竹林.
陸月夏身不由己的坐在銀面公子的懷中.聽著他和自己的屬下.你一眼.我一語的談話.心中萬分焦急.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個男人認識郇明墨.
他究竟想對郇明墨做什麼.
剛才他們說他們現在所做的事情.可能會幫助郇明墨登上皇位.
不.
陸月夏暗暗覺得事情.絕對沒有銀面公子口中所說的那麼簡單.
只是.這個銀面公子心裡究竟都在想些什麼.
越想.陸月夏越是感到不安.
她很想快點回太子府.告訴郇明墨這件事情.可是她現在身不由己.人不能自控.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開身上的束縛.逃出這片竹林.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心裡暗自祈禱:【殿下啊.殿下.您可千萬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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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
宰相府內.陸賢坐在內堂的太師椅上.握著茶杯的手哆嗦個不停.
從上次聯繫到宮中的線人之後.又過了半個月.他從宮中得知皇上已經下令要刺死他了.
與他想的沒有錯.將摺子呈給皇上的人.正是郇明墨.
郇明墨想方設法的剷除了他在宮裡安插的眼線.將他像傻子一樣逗得團團裝.
一杯茶還沒有送到嘴邊.茶水已經因為陸賢不斷哆嗦的手.從杯中溢出了一半.
面無表情的喝完茶杯里的半杯茶水.他還沒來得及將茶杯放下.府中的下人就已經急匆匆的跑進了內堂.
下人朝陸賢行了一禮.萬分焦急的說:「老爺.太子來了.」
不等下人將話說完.陸賢已經在沉默中朝他一揮手.將面帶擔憂的下人給打發了下去.
下人見陸賢似乎沒有什麼想吩咐的了.眼含擔憂的望著坐在堂上的陸賢.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轉身離去.
下人剛剛走到內堂門口.一隻腳還來不及踏出門檻.就看到郇明墨帶著一伙人風風火火的走了過來.站在內堂的門口.
下人一看形勢不妙.立刻邁著快步.匆匆離開了內堂.
郇明墨面容淡漠的看著巍然坐在太師椅上的陸賢.朝他走了進來.
「看來.我還真是低估了你的本事.」
等郇明墨帶著身後的一干人等走進內堂時.陸賢的聲音緩緩而響.
郇明墨冷眼看著面容嚴肅.頗有長者風範陸賢.低聲雲淡風輕的回了一句:「我也低估了你的野心.不是.」
雙手背後.郇明墨朝還坐在椅子上的陸賢走近了幾步.面容冷峻的看著他.說:「千算萬算.怎麼都沒想到你居然能在背地裡.做出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派人來殺我.你的膽色可真是跟著你的年齡越長越多了.」
聽到郇明墨對他一石二鳥的挖苦.陸賢抬眸不悅的瞪著他.冷冷一哼.說:「聽說我家月夏自從踏入你太子府的府門之後.便被你寵愛有加.你們兩個人也算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了.我么女陸月夏.幫你破除了你這半生都沒有辦法破除的「克妻命」.真沒想到你這種人居然能夠親手殺死自己的愛妃.簡直是天下一大笑話.」
「陸月夏」這個名字已經成為了郇明墨的一塊心病.他絕對不允許有任何人隨意的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名字.更加不會允許有人拿這個名字嘲弄他.就算是陸月夏的親生父親也不行.
郇明墨在聽到陸賢的嘲弄挖苦之後.轉身朝還候在他身後的幾個侍衛走了過去.
站在其中一位雙手托拿著黃色錦緞聖旨的侍衛前.郇明墨拿起托放在他手中的聖旨.走回了陸賢面前.
「這麼說起來.你這個做父親的也不錯.就因為月夏的母親難產而死.活生生虐待了她十六年.你這位父親.相比我我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冷睨了陸賢一眼.郇明墨繼續說道:「說起殺人這種事情.你知不知道.你在派刺客來刺傷我的時候.月夏幫我擋了多少劍.」
一想到陸月夏每次在他遇到危難的時候.總是捨身入死的跑上來擋在他面前.為他挨了一刀又一刀.灑了一次血又一次血.郇明墨就怒火中燒.
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究竟哪裡來的這麼多勇氣.
難道她都不怕疼的嗎.
其實.郇明墨根本就不需要她救.他能夠憑自己的一己之力.好好的保護自己.可是那個傻女人總是害怕他會受傷.
每次一旦看到他有危險了.總是會奮不顧身的跑上來.為他抵擋一切.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陸月夏不知道郇明墨根本就不想讓她因為自己而受到傷害.
生為皇室.身不由己.
他從小到大.一直所希望的.就是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憑藉自己的力量.好好守護身邊最重要的人.
現在.他身邊有兩位非常重要的人.
一位.不需要他守護.反倒讓她日日夜夜為他操勞.
一位.為了收回他.被長劍貫穿.不幸喪命.他現在就連她的屍骨.都還沒有找回來.
這著實讓他痛心.痛恨.
冷睨著坐在椅子上.抬頭用嘲弄的表情看著自己的陸賢.郇明墨將聖旨遞到了他的面前.
「你放心.月夏既然已經嫁於我為妃.那我自然不會讓她受到你們的牽連.」
話音落下.還未等陸賢反應過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的時候.郇明墨已經一手拿著聖旨的一端.把聖旨下垂打開.將黃色錦緞內書寫的內容.清清楚楚的展現在了陸賢的面前.
陸賢匆匆掃視著聖旨上的內容.最後他將視線定格在了其中一句:【陸賢之女陸月夏.屢屢保護太子有功.又因陸賢謀逆之為.遭遇殘害.今下落不明.令人惋惜.可敬可嘆.朕特別其罪.】
在看到這一句時.陸賢稍稍一愣.情不自禁的就哈哈大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郇明墨啊.郇明墨.我還真是低估了你.」
郇明墨將聖旨放在陸賢的面前.神情淡漠的看著憋紅了臉.在無奈中哈哈大笑的陸賢.那雙摻雜著冰冷的雙眸中.沒有泛起絲毫的波瀾.
抿了抿嘴.郇明墨說:「你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如果你不派人去刺殺我.我也不會讓你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畢竟你女兒是我的太子妃.」
陸賢聽著郇明墨的話.並沒有停止發笑.那張被歲月侵蝕了的老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愧疚.
他在放聲無奈的大笑中.朝郇明墨搖了搖頭.又抬起他那雙不知在什麼時候就發紅了眼睛.笑看著沉冷的郇明墨.沉默了一會兒.
「太子.你可是沒有見過陸月夏在出生時.她母親慘死的模樣.我陸賢雖說是待陸月夏不怎麼好.也沒有怎麼關心過她.她依舊是以我陸賢之女、宰相千金的身份.高高在上.風風光光的生活在這個世上.
她母親.是我這一生最無法忘記的女子.她的死.也成了我這一生的噩耗.在陸月夏出生的當天.晚霞染天.冷風凄凄.我的愛妾就因為她落地的一聲啼哭.血液枯竭.瞬間化作塵土.隨風飛逝.
試問.如果是你最心愛的女子.因為你的兒女而死的如此慘烈.你又會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嗎.」
在對郇明墨說這些話的時候.陸賢低頭無奈的笑了兩聲.他的笑容中充滿了無奈、悲戚.
好似他又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那個旁晚一樣.他在喜悅中看到自己的女兒呱呱墜地.又在驚愕之中看到他這一世最愛的女人血液枯竭.在面容猙獰絕望痛苦之中.迅速枯竭.
白肌發灰.長發成土.不過眨眼的一瞬間.原本躺在床上的香美人兒就化作了一灘塵土.隨風而逝.
他沒有辦法原諒殺害自己愛妾的兇手.更沒有辦法手刃身上流淌著自己血液的親生女兒.
於是.他就這麼糾結.
糾結.
一糾結.便過去了半生.
「哈哈哈哈.」
無奈的搖著頭.被歲月吸食的所剩無幾的淚水.從他那雙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眸之中.緩緩的流了出來.
他無力的靠在桌上.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聖旨.又抬起頭頗有些怨恨的瞪著郇明墨.
「陸月夏跟你說我待她不好.那試問.如果是你.你又如何能夠待她與自己的其他兒女一樣好.」
面對陸賢的質問.郇明墨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安靜的看著他.繼續保持沉默.
陸賢似乎也沒有期待過郇明墨會給他什麼答案.畢竟這種事情.沒有發生在你身上.沒有讓你體驗過那種難以抉擇的痛苦.你是永遠也沒有辦法說出一個正確答案的.
陸賢不想去聽那種紙上談兵的膚淺之話.他只想在臨死前.好好的向面前這個人傾訴傾訴.在這十六年來.憋在自己心裡一直沒有辦法說出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