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城下之計

楊之梟剛一下馬，秦武領著三員步將恭敬地向楊之梟行禮，分別是谷城的巡檢陳沖，斥候隊副隊長張鵬和蘇亮；楊之梟也客氣地還禮。在一番寒喧之後，大家也就進入了正題。

說到臨家門口而不能入的尷尬，秦武不由是破口大罵：「這些狗日的，我們從前線淌著血，爬著屍體才逃了回來，卻關著城門不讓我們進去，讓我們在這兒等死。我操他祖宗，打敗仗又不是我們的責任，我們回來晚了，又沒有投敵叛逃，憑啥不讓我們進城。」

「就是啊，這次我們斥候隊損失也夠大了，為了掩護百姓脫險，連隊長都戰死了。」蘇亮也憤憤地說。

見斥候們群情激憤，楊之梟連忙勸解道：「各位兄弟稍安莫燥，這南京城的城門不開，並不是針對我們，這也是為了防止反賊趁機入內。大夥想想，我們的親人都在城內，誰能保證衝過反賊進入城中，不會對進行燒殺搶掠呢？」

楊之梟的話說得有理，激憤的人群沉默下來，終於有人說道：「如果在戰場上戰死也就罷了，可是要我們窩囊死在這城門口，也太不值了。」這話得到了很多人的響應，是啊，這種戰不能戰，逃不能逃地窩在城門口等死，真的挺窩心的。

楊之梟向大家喊道：「各位兄弟，今天我發誓了，有我楊之梟在，就不會讓眾位兄弟白白地死在這兒。只是不知兄弟們相不相信我？」

說的人說得慷慨激昂，聽者也是豪情萬丈，首先是秦武大呼道：「相信！」

不是楊之梟的話說得好聽，而是因為楊之梟剛剛敢於率領兩千人馬沖陣，那份膽氣和實力，大家有目共睹。

楊之梟知道在亂世之中，要想活下去，憑藉的只有兩樣東西，要就是膽氣和實力。因此這一次，楊之梟要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這不僅關係到他們這麼多人的生死，也關係到他楊之梟的威望名聲。看到楊之梟意氣風發的樣子，秦武幾人也上前說道：「楊兄你說咋個整，我就跟著你干，象剛才一樣衝殺最好，我們可不是怕死的人。」

楊之梟見眾人都來請戰，楊之梟笑著說：「打仗不僅要靠勇氣，還需要我們的頭腦，那就是策略。」

一旁的張鵬不解地問道：「剛才你們才兩千人人，都沒有想過要用啥計策，說沖就沖了，那樣多痛快啊！」這張鵬和韓孟虎一樣，是個快意恩仇的人，做事喜歡直接。

秦武要城府一點，他小聲地說道：「怎麼做，楊兄當然有他的主見，豈是我們猜得透的。」

聽見別人拔高自己，楊之梟連忙說道：「我也不敢說比這裡的諸位更有經驗，要說實戰，這裡的官兵們都是身經百戰，確實不是我現在能夠比的。」

聽見楊之梟謙虛，還誇讚自己，秦武那群人心裡很是舒服，誰都是喜歡戴高帽的，而且這也是實情。

士兵們都七嘴八舌地說開了，最後秦武為代表，發表了他們的意見：「楊兄弟年少有為，怎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能比的。今天在我們臨此絕境，來拯救我們。這種大勇大義之舉，一定不是平常人所能夠做得到的。所以我們所有官兵都相信您，該怎麼做，楊兄弟就拿主意吧。」

這讓楊之梟實際取得了這支部隊的指揮權，雖然人數不多，但好歹也有一百多人，楊之梟朗聲說道：「承蒙兄弟們的信任，在下不才，先父生前也教了我不少的武學與兵法，至今也在師承名士學文習武，對打仗行軍，也有了些了解。張兄剛才說的沖陣之時，我並沒有說什麼計策，說沖就沖了。這要看實際情況，剛才在敵陣後方時，只有我們兩千人。是聲東擊西，還是迂迴包抄，這些都是用不上。就如大象的牙齒，明擺著的就是兩根，想藏也藏不住。也就是在沒有多少力量可用的情況下，費心勞力的講計策，那都是行不通的，唯一可行的就是勇而勝之，也就是靠自己的勇氣生存。即使這樣，我們也是有借力的，利用了反賊們的輕敵和疏忽，我們才能出奇不意地沖陣而過，過來與各位弟兄們會合。」

平時只顧打仗衝鋒的士兵們幾時知道這些道理，他們聽得津津有味。這時蘇亮粗聲粗氣地說道：「楊兄弟說得沒錯，該拼刀子的時候，啥屁計策也幫不上忙。該講策略的時候，你就是把刀子拼斷了也作用不大。話又說回來了，天下又有幾人敢於象楊兄弟這樣穿萬人之陣，安然無恙的。」

聽到滿臉橫肉的蘇亮誇讚他們，韓孟虎不自覺地就將頭高昂了起來。想不到沒落到了快成叫化子的人還有這麼英勇出彩的時候，這多虧了跟了楊之梟這個主公啊。

楊之梟也笑著說道：「斥候營中的兄弟們都是勇猛無比的漢子，我只不過是重複了你們的行為罷了。現在我們會合了，雖然人數不多，畢竟也是一股力量了。再不能象先前那樣只呈匹夫之勇了，行軍打仗之法最基本的點就是，怎樣將軍隊這個整體發揮出最大的合力。歷史上以少勝多的例子都表明，對戰雙方的實際戰力，並不一定是看他們人數的多少，而是要看整個隊伍的合力。這個合力的形成，就要靠天時、地利、人和來決定。就如越多的細繩組成越粗的繩，粗繩的強度和拉力都會比細繩好很多。好的將領和好的計策，就是要將粗繩解成細繩，然後再將細繩逐一拉斷。當然，如果連拉斷細繩的力氣都沒有，就沒有必要那麼辛苦去解了。」

楊之梟以一句調侃結束了他的講話，聽講的人也都發出了會心的一笑，大家都明白了他這種深入淺出的講解。

「道理是這樣的，可是我們只有兩兩千餘人，對方卻有近五萬人。我們能夠把他們分成多細的繩呢，三千人一股，或者我們再英勇一點，一萬人一股的，咬咬牙，我們都有可能將它扯斷。即使我們有力氣將所有的細繩扯斷，可是對面的反賊也不傻，不會在那兒坐等我們。只要他們一將我們圍住，危機就來了。楊大人，我只是想說我的看法，並沒有要亂軍心損士氣的意思。」陳沖忐忑不安地向楊之梟說著，怕引起誤會，畢竟他只是一縣巡檢，比縣令低一級。

「陳將軍所言極是，看來將軍也是一個思慮細緻的人，軍隊在你手中，是值得讓人放心的。雖然不能，也不可能讓我們一一地親自將細繩弄斷。只要方法得當，就可能將那些細繩的走向分散弄亂，互相扯絆，沒有了合力。戰場上的的具體表現就是，通過局部的強有力的對敵快速致命的打擊，製造心理恐慌，讓敵軍混亂，最好的結果是互相踐踏，不戰自亂，這時人越多也就越亂了。只要敵人一亂，我們就有機可乘。所謂亂軍之中取敵上將首級，不亂又怎麼取得到呢。我們現在並不是孤軍奮戰，還是有借力和援軍的。」楊之梟耐心地說著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只要萬眾一心，比做再多的戰前動員都要有用百倍。

聽見楊之梟並沒有責怪之意，反而誇獎一番，這讓陳沖非常地感動，這個楊之梟真的非常人可比啊，當下再次向楊之梟抱手行禮道：「楊大人的一席話，讓陳某受益匪淺。承蒙楊大人賞識，今後只要楊大人差遣，赴湯蹈火，陳某也萬死不辭。」陳沖這番話說得響亮，其後也果真如他之言，成了楊之梟最為忠心得力的將領之一。

可還沒有等楊之梟開口，秦武就忙問道：「楊兄弟說的借力和援軍，莫非是通知了楊家堡的家丁弟兄來救我們了？」他說這話時，自己都覺得不可能，楊之梟也是剛從羅城歸來，根本就沒有回家，如何搬得來救兵。

楊之梟用力地握了握陳沖的手，然後說道：「何必舍近救遠呢，援軍就是我們的身後啊。」

「這城樓上閉關不出的守軍，他們現在怕反賊怕得要命，哪裡敢出來應戰啊。」蘇亮快人快語，他還對守軍不放他們入關耿耿於懷呢。

「那也不見得，誰不知洪總督手下士兵也是驍勇善戰的。他們現在這樣，只不過是還沒有從谷城陷落中醒過神來。如果說當今大明敢於和反賊爭鋒的，也只有洪總督，這是不爭的事實。雖然他們沒有放我們進關，卻也是幫了我們的，也是因為大家都是大明軍隊的原因。大家也看到了，每當反賊試探性的衝鋒時，城樓上的大明守軍總是萬箭齊發的阻擋反賊么。即使他們有保護南京城不受衝擊的主要意思，也客觀上幫助了你們。因此只要我們和他們聯繫好，趁著反賊大軍主力沒到，合力對城門前的反賊一戰。一戰取勝，就可以解我們之困，也可以解了南京城之圍。即使反賊大軍到了，也不敢輕舉妄動了。」楊之梟的話給大家帶來了希望。

秦武卻說：「好是好，我們也曾經向樓上的那幫傢伙喊過，叫他們出來與反賊對決，可是那些打怕了的王八羔子就是夾著尾巴不出來。」

「那是你沒有給他們曉以利害，沒有實際的好處，樓上的人也只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地在上面死守了，所以也害了這麼多兄弟有家不能歸。」楊之梟此時已經是胸有成竹地說。

「那就不要等了，大人您就快點給他們曉以利害吧，我還是進了關安穩些。」勇猛的韓孟虎也不忌諱在人面前提起他的心思，勇敢是一回事，舒服又是另一馬事。有舒坦的地方住，何必要在這兒受鳥氣呈英雄呢。

「有紙和筆嗎？」楊之梟不再多說，直接問秦武他們，這話一出口，他有點後悔，他們都是敗退回來的。連吃的東西都沒了，能帶著武器都算不錯了，哪裡還會有這些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