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商量
鳳蕭然端坐於大廳主位，沒有開口。老太太和穆二老爺戰戰兢兢地陪坐在下首。
午膳才過，他們都在午歇，外面卻突然來報。說是世子爺親自將五姑娘送了回來，現在已經進門了。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兩人才堪堪趕到大廳。鳳蕭然卻已經等著了。輕雲卻垂頭站在一邊，兩個人也沒有說話。
老太太和穆二老爺見了，心中便是一沉。
難道，世子爺並不是喜歡五丫頭？
「這些日子，五丫頭給您添麻煩了。」穆二老爺拱了拱手，臉上就露出歉意來，試探著道，「這個丫頭平日里也沒有怎麼出過門子，若是衝撞了世子，還請世子大人大量，不要和她計較。」
鳳蕭然啜了一口茶水，放下手裡的茶盞，這才露出一抹笑容，「輕雲很好。」
聽了這話，老太太便忍不住笑起來。「這丫頭在家裡被寵壞了，也有些小性子。也是世子您寬宏大量，不和她計較。」
「還麻煩您特意送她回來。」
鳳蕭然挑眉，看了站在一邊的輕雲一眼。自從下了馬車，她便一直不理他。此刻她雖然垂著頭，他卻知道，她眼中一定藏著不屑。
也虧得這老太太說得出口，輕雲以前在穆府中根本過著連下人都不如的日子。連他府上的粗使丫頭都比她過得好。好歹，他也不會短了人家的吃穿去。
輕雲說起來是嫡女，之前這穆府里的哪個人又將她真正當了主子？月俸不用說，就連平日也是飢一頓飽一頓的。
想起屬下呈上來的資料，鳳蕭然就有些心寒。
那個時候，她並沒有說笑，輕雲果然是抓過蛇的。餓的極了，又沒有吃的，便只能自己到處去尋。被蛇咬了，也不敢告訴嫡母，又怕弟弟擔心，便一個人默默療傷。
怪不得她處理的手法那樣熟練。果真是熟能生巧。
然而，鳳蕭然卻忍不住心驚。若是一個處理不好，輕雲只怕早就芳魂無蹤了吧？他也遇不見她。
「輕雲到底是嬌嬌女，這次帶入圍場，卻是我思慮不周。」鳳蕭然說著，就站起身來，「這些天她受累了。」
「穆二老爺自去忙吧，我還有事兒，先走一步。」白九的事情到底和他屬下有關，他得回去處理一下。
只是他到底不放心輕雲。走了兩步，他又湊到輕雲跟前，「好好歇息，過幾日我再過來看你。」
聽鳳蕭然的第一句，老太太和穆二老爺神色就是一僵，看向輕雲的眼中也帶了一絲不滿。又看到鳳蕭然輕柔地叮囑輕雲休息，老太太和穆二老爺的眼睛便是一亮。
「世子爺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看著這丫頭，讓她好好歇息的。」
穆二老爺笑著說道，堅持著親自送鳳蕭然離開。
輕雲只覺得頭大。鳳蕭然臨到最後還給她來那麼一手，真是麻煩。現在她在老太太眼裡，恐怕比珍寶還要重要了。
「五丫頭，來，和祖母說說你們狩獵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等鳳蕭然離開，老太太就親熱地拉起了輕雲的手，「看看，到底還是府里好。這才出去幾天，下巴都尖了。」
說著，立刻就喚了人進來，「吩咐廚房晚上多熬一盅烏骨雞湯，多加些老參片，給五姑娘好好補補身子。」
話音剛落，出去送人的穆二老爺也回來了，「對，再加一碗燕窩粥。」
又道，「午膳還沒用吧？這天兒不早了，這個時候若是再吃，只怕晚膳就用不下了。不如，吃些點心墊墊肚子？讓廚房的人給你送一盅銀耳蓮子羹去……」
這樣說著，又扭頭看向輕雲，「可還有什麼想吃的？」
「多謝老太太，多謝父親。」輕雲福了福身，「這些便夠了。」
「你這丫頭，總是這麼多禮。都說了一家人，不拘著這些，你總不聽。」穆二老爺就嘆了口氣，「這般疏離，一點兒也不和我們親……你可是怨著我們？」
若不劉夫人和鎮國公世子，他們早就忘記了這個女兒。沒有想到，輕雲這丫頭竟然會有這樣好的運氣。
只是，現在……
老太太的眼神閃了閃。
輕雲臉色一肅，又垂下頭來，「輕雲斷不敢忘了老太太和父親的養育之恩。只是，這禮卻不可廢，《女戒》中可說了……」
原來是規矩讀的迂了。只要心中沒有怨恨就好。
聽輕雲隨口背出一大段規矩，老太太放下心來，瞪了穆二老爺一眼，又朝著輕雲笑，「罷了罷了，你若喜歡，便也隨你吧。」
穆二老爺心中一陣委屈。他都有那麼多年沒有見過這個丫頭了，哪裡會知道方氏竟然將人教成了這樣？
不過，若是想要拴住世子爺的心，五丫頭這性子卻得改。不然，一個木頭美人，世子新鮮勁兒一過，只怕就再沒有五丫頭什麼事兒了。
三人心思各異，說說笑笑了好一會兒，才放輕雲回去。
「……路上也累著了，好好休息，晚膳我會派人給你送過去，今兒晚上就不必過來請安了。」
輕雲應了一聲，又朝著老太太和穆二老爺福了福身，這才轉身退下。
直到輕雲再不見身影，老太太才斂下笑意來。
「你從來也不管管院子中的事兒。還好五丫頭是個命大的。那方氏，你若是再不理會，後頭還有得你著急。」
這個時候，老太太也不顧是方氏是她內侄女兒的事了，她恨恨地看了穆二老爺一眼，「你平日里怎麼做，我可是不管。這些日子，你可得把方氏給我看住了。」
穆二老爺見老太太動了氣，哪裡還敢反駁，喏喏地應下，心中就嘆了一口氣。
那方氏當年也是一個人比花嬌，柔柔弱弱的小丫頭。可是，自從抬了身份，便越來越沒有味道，還總是一副晚娘臉。以前的嬌弱都不知道去哪兒了。一來二去的，他便也淡了對她的心思。
只是留著些情分，又想給她臉面，這才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耀華那兒你也好好看著些。他是個有才的，今後前途不可限量。」老太太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若是耀華髮達了，輕雲的身份便也會跟著水漲船高。我瞧著他們兩姐弟，感情是極好的，你可小心看住些。」
「耀華可是你唯一的嫡子。上一次的事情還沒有查清楚呢，你可要小心。」
穆二老爺也聽說過耀華生病的事情。不過，他卻沒有放在心上，現在聽老太太再次提起來，他便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兒子知道。待會兒就多指派幾個小廝跟著他。不管什麼事兒，一步都不離開。」
輕雲這丫頭當時受著傷，拼了命也要將那小子的命給救回來。想來，若是耀哥兒出了什麼事，輕雲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以前也就算了，現在有了鎮國公世子，那可就……
穆二老爺心中想想，正式將事情放在了心上。
「對了，狩獵時可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可是派人打聽過？」連續說了一番話，老太太就有些疲乏，她半闔了眼睛，微微放鬆了身子。
穆二老爺就啜了一口茶水，「打聽倒是打聽過了，好像五丫頭又做了什麼事兒，名頭越來越響。京城中的公子哥兒們都讚不絕口的。聽說，還有段小王爺。現在早朝，以前那些連正眼也不給我的老東西們，紛紛和我打起招呼來。」
「段王爺還有孫大人也來尋過我幾回，眉眼含笑地問我五丫頭的事兒。」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就有些得意，「老東西們也是，各個旁敲側擊地詢問五丫頭的婚事。話里話外都透露著想要和我們結親的意思。」
老太太聽了，也忍不住笑起來，「還有段小王爺和孫大人？那丫頭如今也算我們府上的貴人了，只是那些老爺子的話，你聽聽就好。世子爺的態度還沒有明了，我們不能亂動。」
以前他們就擔心世子爺不要五丫頭。現在看來，就算是五丫頭最終沒有被世子爺看上，她嫁的也不會太差了。連帶著，他穆府的地位也會提升。
單單隻是想象，穆二老爺便忍不住心花怒放。
「那群老東西，雖然眼睛長在頭頂上，官職卻真是不低，不管和哪一個成為姻親，我以後的仕途都不用發愁。」
穆二老爺笑著，突然就聽到窗外一陣響動。
他立刻斂了笑容，快步走到窗邊，「誰在外面？」
幾聲貓叫傳來。
穆二老爺推開窗子，仔細看了看，見沒有人影，這才放下心來。
然而到底是不再放心。兩人說了一會兒，又細細商定了以後對輕雲的態度，這便散了。
卻說輕雲那邊。她辭別了老太太和穆二老爺便往自己的院子走。
回到屋子，她才有心思細細回想狩獵的最後。
事情一發生，白九就離開了。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麼手段，狩獵場里居然也沒有人敢談論那件事兒。
好在，狩獵已經到了尾聲，白九的離開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倒是孫七，幾番前來和輕雲套近乎，都被鳳蕭然不輕不重地擋了回去。
直到坐上馬車前，孫七還在套交情。
輕雲抬起手，揉了揉眉間。她有些頭疼。
府中的關係還沒有解決呢，外面便又來了一堆。鳳蕭然果然是個大麻煩！不過，卻也有好處。至少，老太太和穆二老爺對她的態度變了不少。噓寒問暖的，就差沒有供起來了。
想到剛剛老太太和二老爺的樣子，輕雲心中冷笑。恐怕是想通過她討好鳳蕭然吧？
她可得好好利用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