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十九章
方牧一言不發地將兩隻崽子拎上車,一腳轟下油門。車子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小旅館,前台正在磕著瓜子看著電視的胖老闆娘見到他們,說:「哎,退房的時間到了,是要退房嗎?」
方牧抽出幾張百元紙幣放在前台桌上,「不退房,麻煩你待會兒送兩份飯菜過來。」他說完,不及老闆娘答話,領著兩個少年上了樓,進了房間。
兩個膽大包天的少年敏感地察覺到方牧身上的危險氣息,誰都沒有吭聲。方牧關好門,轉過身來,目光落到兩個少年身上,如有千斤。方措的半邊臉已經腫起來了,嘴角也破了,四根手指印根根分明,異常可怖,方牧卻沒有半點惻隱之心,一字一句道,「你們兩個給我乖乖待在這裡,晚些時候你們胖子叔會來接你們回去。方措,你給我聽好,別挑戰我的耐心,再敢發生上午這樣的事兒,不用別人動手,我親手廢了你。」
從前方牧也說過很多類似的威脅,冷嘲熱諷或故作兇惡,沒有一次是像這回說得這樣輕描淡寫,卻讓方措從腳底板升起一股戰慄。
方牧的目光轉而落到方子愚身上。方子愚嚇得縮了縮脖子,乖得像一隻鵪鶉。方牧的目光有些複雜,最終卻什麼也沒說,站起身。
方措跟著站起來,一雙眼睛跟著方牧打轉,他心底里好多問題,想問方牧要去哪兒,為什麼要讓胖子叔來接他們回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方牧沒給他這個機會,他甚至沒再看兩隻崽子一眼,就離開了旅館房間。
白天的酒吧顯得極其冷清,光線很暗,昏昧而無常,方牧走進酒吧時吧台後面只有一個人在悠閑地擦拭著酒杯,是那個酒保,見到方牧並未露出意外的表情。
方牧走近,將尼龍袋裡的東西嘩啦一下全倒在吧台上,是一卷一卷用橡皮筋紮好的美鈔。面對這樣大一筆財富,酒保的眼神卻絲毫不亂。
「我要四面佛的消息,全部。」
身後響起一道嘶啞的聲音,「這生意做不了,錢雖然是好東西,但也得有命花。」
方牧沒有回頭,一手抓住酒保的衣領一下子就把他從吧台裡面掀了出來,狠狠摔在地上,堅硬的短靴踩在男人的胸膛,只聽咯一聲,竟只用腳就踩斷了酒保的肋骨。酒保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冷汗涔涔而下,卻竟然沒有發出一聲痛呼。方牧的嘴角溢出一絲冷笑,狼一樣的目光轉向站在陰影中的小刀,威脅意味十足。
小刀靜靜地與他對視,半晌,他似乎嘆了口氣,一瞬間疲憊油然而生,「四面佛從來不自己出面,沒有人見過他,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但我知道他有一個外號叫瘋狗的得力手下,有消息稱他來北京了,應該就是你要找的人。」
方牧抬起腳,離開了酒保的胸膛,朝門口走去,經過小刀身邊時,開口,「我等你的消息。」
外面陽光熾烈,照著天地發白而炫目。方牧離開酒吧,慢慢在走在北京繁華的街道上,看起來不過像個流連老北京韻致的普通人。搶來的計程車已經被他丟在一處廢棄的化工廠附近。因為腎上腺素上升,他血管里的血液如同川流般奔騰著,但腦子卻是極其冷靜的,這種狀態,他已經好多年不曾體會了。
他的腦子像海綿一樣吸收著周圍的一切,以期儘快重新進入那種隨時準備戰鬥的狀態。
然後,他回到一棟公寓。那是一棟老公寓,方牧的安全屋就在最高層,這個地方足夠安靜,又不會因為過於安靜而引起別人的戒備。樓前是兩條大馬路,四周有四通八達的小路通向其他地方,一旦陷入圍堵,可以迅速逃脫。
這個地方方牧從置辦好之後再也沒有來過,基於從前的工作需要,這樣的地方方牧有多個,他必須讓自己隨時隨地不讓自己陷入真正的絕境,並保持戰鬥的能力。
他進了房間,房間里的空氣因為長年不流通而顯得滯悶。方牧沒有開窗通氣,而是站在窗邊觀察街道上的情況,窗帘恰到好處地遮住了他的身體,這樣使他能夠輕易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卻看不到他。
確定沒有什麼情況后,他走到一面斜對著窗戶的鏡子前,鏡子很大,等身高,可以清晰地反照出屋子裡的一切死角。方牧的雙手在鏡框邊緣摸索了一下,一舉將鏡子摘了下來,鏡子後面,竟是個小型武器庫。
方牧挑了一把三棱軍刺和一把猛虎刃,分別插在短靴里,又挑了把伯萊塔92F自動手槍別在腰后,至於其他那些能令軍事發燒友口水直流的重型武器,方牧一樣都沒拿。他將鏡子放回原處后,在床上躺下來,閉上眼睛,使自己快速地進入睡眠狀態。
八點二十,手機響起。方牧倏地睜開眼睛,摸過手機,迅速地瀏覽了遍信息內容,然後像只獵豹般自床上躍起。
電視里播放著機場被恐怖襲擊事件,候車廳里嘈雜一片,有人聚精會神地看,有人挨在行李上睡覺,有母親哄著啼哭不止的嬰兒,有人低著頭窸窸窣窣地吃速食麵,因為機場暫時停飛,車站裡的人比往常還多。長排座位的末尾,有個男人歪著身子睡覺,他看起來極其普通,穿著一件灰色的T恤,一條臟髒的褲子,戴著一頂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他的臉,隨身攜帶的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黑色旅行包。
廣播里響起女播音員甜美的嗓音,大意是乘坐某班次的乘客開始檢票。男人略微動了動身體,忽然雙目一睜,射出懾人的凌厲光芒,本能地令他想要一躍而起躲開危險,然而一隻鋼鐵般的手牢牢地壓在了他的肩上,一個硬物頂在了他的身後。
經驗告訴他,那是手槍消音器。同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應該早點離開,而不是自大地認為我對你束手無策。」
男人復歸平靜,停頓半晌,僵硬地扯開嘴角,「豺狼?」
方牧冷酷地咧了咧嘴,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指使著男人慢慢站起來,兩個人緊貼著身子離開了候車大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方牧將人頂進了廁所,確定廁所沒有其他人後,他乾淨利落地鎖上了廁所的門。
就趁著這個機會,對方暴起發難,拔出隱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用力地刺向方牧的脊背。方牧轉身格擋,匕首刺進方牧的肩胛,再也無法再進寸許,因為方牧已經開槍打中了他的腹部。
男人踉蹌了一下,似乎有點不敢置信。
方牧動了動受傷的肩頭,聲音里冰冷得毫無人情味,「如果你聽說過我就該知道,我開槍從不猶豫,必要的時候,我從不在乎眼前是什麼人。」他一邊說,一邊已經將裝了消音器的槍口對準了男人的眉心。
男人的神色很平靜,「你也不在乎四面佛的消息?」他抬起頭,他長得極其平凡,這種平凡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是必備的,那會減少外界對他們的關注,相對而言,方牧就過於英俊了。
方牧不為所動,「如果你的忠心足夠的話,可以在下面等等,馬上,你就可以見到他了。」
「等等……」男人臉色一變,似乎沒料到方牧什麼都不問竟就準備這樣乾淨利落地殺了他,他還想說什麼,但方牧已經扣動了扳機。
男人的眉心留下一個血糊糊的洞口,鮮血流過鼻樑,流到臉頰上。
方牧從男人的身上找出一部手機,打開錄像功能,對準男人的屍體,又往他的胸口補了一槍。男人的身體抽動了一下,兩眼徹底失去了光彩。然後將手機鏡頭對準自己的臉,冰冷的,低沉的,宛若從地獄而來的聲音響起,「無論你在哪裡,我一定會找到你,幹掉你!」
他保存下視頻,按下發送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