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是不是你設計好的
悸動消解罷,明妝睡了沉沉的一覺,對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渾然不知,直到全身酸痛地起身,看到陌生的房間,才眉頭一蹙,疑惑地坐了起來。
這是哪裡,現在是什麼時候,為什麼頭暈暈的,什麼也想不起來,剛才不是被遐邇扶去客房休息了么,然後……少海也在房間里,身上好像很難受,再然後……好像夢見晚卿回來了。
想到這兒她是面色一紅,繼而感覺到了不對勁,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清晰的歡愛過的痕迹,心驟然抽緊了。
不是夢?她真的和什麼人發生了肌膚之親?莫非是……少海?
明妝指尖顫抖,心中大駭,就要趕緊披衣起身,腦中已是一片亂麻。
不料還沒起來,就聽門開了,詩謠抿著唇,眸色微紅,看得出怕是剛剛哭過,望向她的眼神帶著不滿,態度卻還是恭恭敬敬的,端著一盆清水,道:「剛聽到姑娘起身了,娘娘讓我來幫姑娘梳洗。」
明妝心裡咯噔一聲,大家都知道了嗎?便咬著唇,強壓著震驚,聲音顫抖著問:「這兒是哪裡?」
詩謠將水盆放下,浸濕了毛巾,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道:「是王爺的卧房。」
「……不是,不對,不是這樣的。」明妝呆了呆,而後猛然起身,連連搖著頭,拒絕接受這樣的現實。
詩謠咬著唇不說話,明妝先是中了媚毒,又是一番過度體力消耗,躺了那麼久,猛地一起來頭一暈,眼前一片金光,腿一軟便栽了下去,重重撞在床上。
詩謠趕忙上前將她扶起,攙到床上坐好,道:「姑娘可仔細著些,萬一出了什麼差池,奴婢擔待不起啊。」
明妝眼前還是不真實的金光交錯的一片,臉色蒼白,扶額無力地問:「王爺呢?你家娘娘都知道了?」
詩謠聲音極低地「嗯」了一聲,而後道:「王爺去調查姑娘中毒的事兒了,娘娘……前院兒的賞花會還沒結束,娘娘還在招待客人,所以讓我先過來照看姑娘。」
明妝又覺得遭了重重一擊,嘴唇都要咬破了,嘶啞道:「把慕容風珏給我叫來。」
詩謠面露為難之色,道:「王爺說……」
「去!」明妝急怒攻心,也顧不上禮貌了,聲音雖小,音色卻不容置疑。
詩謠只得先把手上的東西放下,走出房門去找小廝叫人,回來時卻見明妝撐著身子,自己拿了溫熱的毛巾在擦拭,便猶豫著站在一邊沒有上前。
她的眸色嚇著了她,詩謠從沒見過平常情緒內斂眼底幾乎沒有波瀾,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的明妝,竟然會有這樣陰鷙的目光。深邃平靜的湖面,如今變成了泛著白色泡沫的黑水,時不時冒出幾個不明來由的氣泡,雖然看不到水下有什麼,但光是看著這樣的水域都能感覺到膽戰心驚。
她每擦一下都是那麼用力,好像要活活把這塊血肉蹭掉一樣,那麼柔軟的帕子,所經之處皮膚卻起了一層硃砂,彷彿就要滲出血來。
詩謠餘光瞥著,有點看不下去,腳步一動,要上前幫忙,卻聽明妝背著身子低沉地喝了句:「別過來。」便又尷尬地站定了。
等明妝擦完身子,穿上衣服,慕容風珏才來,詩謠如蒙大赦,急急忙忙把自家王爺讓進來,自己退了出去。
激情退去后的第一次見面,兩人間的氣氛格外尷尬,明妝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陰惻惻地注視著他,而後突然起身,拔了牆上掛著的寶劍便要向他刺去。
慕容風珏面色一沉,抬手便用指間止住了迎面而來的殺氣,語氣有些冰冷,彷彿覺得很好笑一般,道:「小時候我救了你一命,再見面時你要殺我;上次我又救了你一命,你又要殺我,這一次我再救了你一命,你還要殺我,你還真是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呸,你這卑鄙小人!就算我中了毒,有千千萬萬種解法,誰要你捨己為人了,你敢說你不是趁人之危,誰知道那毒是不是就是你下的,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明妝理智全無,憤怒地企圖把劍抽出來。
是的,前兩次都沒殺死他,都怪她太婦人之仁,結果倒是把自己賠了進去!
慕容風珏無語至極,幾乎是哭笑不得地道:「我下毒?我下的毒的話有必要把你和少海關在一起么,你怎麼不用你那號稱聰明的腦袋想一想這麼簡單的邏輯?」
「可是少海險些送了命,到頭來還不是你得了便宜?」明妝聲色俱厲,堅持自己的判斷,誰設的局,不能看過程如何,要看結果是誰獲利不是嗎?
慕容風珏一咬唇,回憶起她一遍一遍地叫著墨晚卿的名字,結果自己還要假裝是她的夢中人溫言哄著她的一幕,再看她現在的反應,心頭的怒火也壓制不住,誰佔便宜了,現在這個樣子,他算是佔到了便宜?
雖然說媚毒雖名為春藥,卻未必一定要通過男女交合來化解,但是當時情形緊急,他趕到的時候明妝已經徹底毒發,神智都不清楚了,他看她那麼危險,哪裡有那個耐心等少碧去把王老請來了?
不可否認其中有他本來就想得到她的關係在,可後來王老來了,檢查過她中的毒和睡夢中的她后,也說估計他採取的是唯一能有效的辦法。因為明妝的體質異於常人,似乎以前就中過極烈的媚毒,解得不夠徹底,再中一次哪怕只是普通的春藥也無異於火上澆油,效果定是比作用在他人身上更烈,解起來也更棘手,就是他當時便在,也未必能第一時間想出好辦法。
然而這些道理不必說,說了她也沒有一句能聽得進去,他能夠看到她眼底清晰的恨意,心頭苦澀,就算說了,她恐怕也會說,寧可死也不願讓他碰觸吧?
他最愛的那個人,是傷他最深的那根刺,慕容風珏不想這個時候看見她,他還要處理太多事,受傷的少海,下毒的暖袖,費心又費力,沒有時間跟她在這裡糾纏,沒有精力滿心滿腦都是她。
於是食指一彈便將劍打落一旁,拂袖丟下一句:「你需要冷靜。」便要轉身離去。
沉重的寒鐵落在地上發出的鈍響震得明妝腦海中一片嗡鳴聲,怔怔地落下一行淚來,喃喃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連說了三遍后,含著淚抬眸,咬唇不甘道:「你設計慕容風晗假意謀反時,我信你,特地請求葉大人幫忙;我的身份被發現時,我想盡一切辦法不拖累你和溫言……我不求你感謝我,因為這是我自己願意做的,可是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慕容風珏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攥緊拳頭,想說那我為你做了多少你又知不知道,你又是怎麼報答我的?卻最終沒有說出口,邀功有什麼意義,對方心裡沒有你,多說無益,多做多錯。
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重重關上了房門。
明妝又被關起來了,房門外雖然沒有落鎖,卻有少碧看著,沒有慕容風珏的命令不讓任何人進出。
慕容風珏剛才一直在少海那兒,如今少海的情形穩定,他才去見暖袖。
少海還在昏迷中,無法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遊園會是暖袖籌備的,當時帶走明妝的人是遐邇,這兩點蘇暖都可以肯定。若說有誰在其中做了手腳,不是暖袖他都不信。
遊園會兒這會兒已經散了,蘇暖妥善地善了后,送走了賓客,暖袖也回了自己的院子,似是壓根不想掩飾,早就知曉他會來興師問罪一般,備好了茶在座上慢條斯理地啜著,見他進了門柔美一笑,道:「王爺來啦。」
慕容風珏可沒有心情跟她笑,冷眸凜冽,沉聲問道:「遐邇呢?」
暖袖放下茶盞,理了理衣袖,淺笑道:「一個丫鬟罷了,王爺何必屈尊降貴,有什麼事和臣妾說就是了。」
慕容風珏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你是不打自招了?」
「嗯。」暖袖平靜地應了一聲,突然勾唇笑了,精緻的妝容,濃烈的朱唇,一片艷色動人,滿眼光彩盈盈,笑得魅惑,道:「可是臣妾不知,臣妾明明是成全了王爺,王爺卻如此大動肝火是何意呢?」
言罷又換了副臉色,做楚楚可憐的無辜狀,眨著濃密的美睫,滿眼不解,起身蓮步輕搖,向他款款走來,嬌笑道:「子玉哥哥喜歡明妝,可瞞不過菀兒的眼睛,反正菀兒和明妝姐妹一場,和親姐妹無甚區別,共事一夫也無所謂,製造個機會讓子玉哥哥能娶了她,給菀兒做個伴,不是挺好的么,子玉哥哥怎麼反倒責怪起菀兒來了呢?」說著便委屈地扯著他的袖子撒嬌。
慕容風珏一陣反感,抽出衣袖,面色陰沉道:「我卻不知你把少海和她關在一起,還對他們下毒是要幫我,你且說說是怎麼個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