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畫地為牢 都是虛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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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而已,別以為我不敢怎麼樣你,敢咒我的湘兒死,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南宮瑜臉色鐵青的拉著絲麗蘭卡就要往外走,這個死婆娘,真是會給他找事,沒看到大哥都沒說什麼嗎?她在這人找什麼存在感。
南宮瑜腳步倒是快,任憑喬心咒他的女兒腳步也不停,硬扯著絲麗蘭卡把她拉走了。
算他識相,跑得倒是快。
絲麗蘭卡硬要往槍口上撞,她也不介意教教她什麼叫安分守己,以為憑她娘家的地位就想與她作對?為免太過可笑,她的父親安德烈,私下裡一直和蒂夫作對,兩面三刀,離覆滅也沒幾天功夫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有些戰戰兢兢,南宮瑾揮了揮手,一時如蒙大赦般飛快退離,只有南宮秋和南宮蕪一動不動。
南宮瑾走到喬心面前,沉聲道:「心兒侄女兒,你一路想必也很是勞累吧,回去好好休息吧,大伯都理解的」。
對於這個大伯喬心還是頗為恭敬的,點了點頭,轉身往門外走去,南宮秋腳步頓了頓,嘴唇蠕動一番,想說什麼終是沒有說出來。
南宮蕪看著喬心離開的背影,疑惑的攙著南宮瑾問道:「三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心兒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
見南宮秋不搭理她,又轉向南宮瑾,南宮瑾雙手背後慢悠悠離開,背影愈加蒼老,已有幾分佝僂的態勢。
「別問那麼多了,扶你三哥回去吧」。
「小姐……小姐」。喬心正在路上走著,遠遠傳來兩聲呼喊,中力十足,驚飛了一樹的飛鳥。
喬心止步抬眸,前方道路上兩道身影飛快跑來,跑到喬心面前猛的剎住腳步,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可憐兮兮的看著她,眼底掛著淚水,像兩隻被人拋棄的小獸一樣可憐。
「小姐,嗚嗚……你終於回來了,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們倆了呢」?南宮闌是最耐不住性子的,撅著嘴巴哭訴道,但她不敢有非分的動作,喬心不喜歡別人碰她,她也沒那個膽子,但是喬心一失蹤就是一年,她和妹妹都快擔心死了。
南宮珊跟著點點頭,非常贊同姐姐的話。
喬心無力扶額,看著面前兩姐妹,溫柔的說道:「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以後再不會一聲不吭的就離開,就算要離開也一定會帶上你們倆」。
南宮闌南宮珊趕忙點頭,就怕喬心反悔,但是小姐聲音好溫柔啊,咦?不對,一年不見,小姐臉色怎麼這麼差?
南宮珊比姐姐要細心,她抬眸悄然打量了喬心一眼,模樣雖然沒變,但一身黑色衣裙顯得喬心臉色格外蒼白,下巴尖尖,顯得一雙眼睛尤其的大,令人想起動漫少女,美麗脆弱的有些不真實。
她常年習武,豈會看不出喬心眉間縈繞著的一圈鬱黑之氣,焦急的問道:「小姐,您沒事吧」。
喬心安撫性的看她一眼,當先朝前走去:「我沒事,你們這一年來是怎麼過的」?
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南宮闌可算是來了興緻,跟在喬心身邊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任憑南宮珊在她身邊使了好幾個顏色也沒用。
南宮珊看著喬心和南宮闌並肩而走的背影,蹙了蹙眉,眼底劃過一抹擔憂,小姐是在掩飾什麼?
但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她一無所知。
搖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竹林軒前,喬心抬頭看著木匾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陽光下,眼底似是盛滿了繁星似火,點點細碎的笑意暈染開來,映得整個人都柔和了幾分。
南宮闌、南宮珊疑惑的看著喬心,喬心已經推開了木門,淡然的聲音飄進兩人耳里:「在這裡等我」。
兩人要跟上的腳步生生止了下來。
守在堂前的僕人看到喬心,驚喜的往屋裡跑去:「夫人少爺,心兒小姐回來了」。
喬心聽著僕人有些誇張的大喊,嘴角的笑意加深。
「砰」的一聲悶響,沙玥手中端著的釉瓷茶杯掉在地上,熱茶灑在地毯上,冒出一陣煙來,茶杯咕嚕嚕滾了一圈,滾到了沙玥腳邊。
她彎下腰撿起茶杯,放在茶几上,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動作自然,神情端莊,淡淡的點了點頭:「嗯」。
僕人不知夫人這麼淡定是為何?心兒小姐離家了一年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夫人不是該高興的嗎?怎麼一臉的雲淡風輕,僕人心底嘀咕著,卻聽「咕嚕嚕」的一陣響聲,扭頭看去,卻是樓梯拐角的一個小花盆從樓梯上滾了下來,花土分離,瓷盆支離破碎。
而樓梯盡頭,少年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裡,陰影里,臉上的神情不辨分毫。
夫人和少爺的表現怎麼都那麼奇怪,僕人心底納悶著的時候,喬心已經踏進了門檻,她目光含笑的看著坐在沙發上垂眸喝茶的女人,那笑容,猝然變得稀薄而冰涼。
仿似連空氣都凝結住了一般。
沙玥放下茶杯,揮了揮手,女僕趕忙退了出去。
沙玥終於抬眸看向喬心,目光一如往昔般慈愛溫柔,仿似喬心只是出去遊玩了一圈,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隔閡仇恨,淡淡輕語:「回來了」?
喬心一步一步走向她,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背靠在沙發背椅里,雙手抱臂,垂眸輕笑,側臉流光如玉,眼底卻是冰層撼生,詭異妖艷不可方物。
「見到我有什麼感想」?她的語氣十足輕柔,夾雜著一絲笑意,撓的人心底痒痒的。
沙玥盯著自己保養的極好,塗著丹寇的指甲,嘆息著點頭:「福大命大,否極泰來」。
喬心以手抵唇低聲輕笑,而那笑意未達眼底,依舊瀰漫著一層冰霜:「不敢當,可惜讓你失望了呢,真是不好意思」。
如此都能生還,也真是命大,但否極泰來嘛,且行且看。
沙玥也跟著笑起來,她的笑容看起來極為真實,也是,戴了十八年的面具,早已融為了她身體中的一部分,那是下意識的行為,也許連沙玥都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笑容有多麼完美吧。
喬心搖頭低嘆,這女人如果生在古代宮廷之中,絕對會是笑傲風雲的終極BOSS,如今卻隱沒在南宮家族,也真是埋沒了。
「蹬蹬蹬瞪……」,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南宮鈺在喬心幾步之外停下,不敢再上前一步,他激動的看著坐在沙發上悠然淺笑的少女,渾身控制不住的顫抖。
眨眨眼,再眨眨眼,不是夢,真的不是夢,眼淚控制不住的滾滾而落,他卻逼著自己不發出一丁點聲音來,他怕驚醒了夢境,再醒來,依舊空壁獨盪,對月寥思。
原來,爸爸真的沒有騙他,姐姐還活著……還活著……
喬心轉眸看了他一眼,又漫不經心的收回目光,但就是那樣冷漠淡然的猶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令南宮鈺一顆心驟然沉入谷底。
「再有兩個月小鈺就十八歲了,恭喜你,終於給他解了毒」。活蹦亂跳,能哭能笑,果然健康的緊。
再看看自己,多走幾步就氣喘吁吁,全身虛弱的要命,不能冷風吹,不能雨里淋,不能下水,不能酷曬,比之瓷娃娃還要脆弱。
真是很好的對比。
沙玥謙虛一笑:「哪裡哪裡,還有你這個姐姐的功勞呢,小鈺,還不快點謝過你姐姐,如果沒有她當初的凜然犧牲,哪有你現在的健康體魄」?
「啊……你夠了沒有」?南宮鈺大吼一聲,雙目血紅的怒瞪著笑的雲淡風輕的沙玥,像頭暴怒的雄獅:「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可怕的女人,你的心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是不是非得我和姐姐都死了你才甘心,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生為你的兒子是我這輩子最痛恨的事情」。
緊繃著的神智在見到喬心安然的這一刻突然崩裂,一年的恐慌不安,一年的愧疚悔恨,他對沙玥的憎恨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剛走到門口的南宮秋被屋子裡傳來的怒吼聲驚了一瞬,快步朝堂屋走去。
沙玥笑容僵了一瞬,眼睛眨了眨,似是十分困惑一直以來疼愛的兒子為什麼會這樣對她說話,她臉上帶著得體端莊的溫柔笑意輕聲說道:「小鈺,你怎麼能這樣說媽媽?媽媽也是為了你好啊,難道你還為一年前的事情怨怪我嗎?你姐姐現在已經平安歸來,咱們一家人也已經團聚了,那些不開心的事就不要提了吧」。
喬心險些笑出聲來,世界上怎麼會有臉皮如此之厚的女人,而這個女人偏偏是她的親生母親,輕輕搖頭,目光晦澀難明。
平安歸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卻不知在這四個字的背後,喬心經歷了怎樣的痛苦掙扎?
她想,這個世界上沙玥究竟在乎什麼呢?
名利?不,她從未看重過。
地位?在她眼中也如過眼雲煙吧。
小鈺?事實告訴她,即使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也能毫不留情的一鍋燉了。
那麼……
看向跨門而入臉色焦急的男人,喬心勾唇輕輕笑了,刀槍不入嗎?很好,我偏要撕破你那雲淡風輕的表皮,能痛哭……能大笑……能悔恨……能癲狂,一切再好不過了。
那溫柔端莊的表象下透骨的冷血,造成這變態性格的罪魁禍首,就是南宮秋啊,所以,解鈴還須繫鈴人……
喬心拿出手機發了個簡訊出去,便看到南宮秋扯著沙玥的胳膊便把她從沙發上拉起來,沙玥一聲輕呼,南宮秋手指已擎上她的脖頸,目光逐漸陰冷。
她是他曾經心愛的女人,而現在,他卻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逐漸呼吸不過來了,沙玥嘴角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殺……殺了我吧」。
好累……活的好累啊……每一天、每一夜她都被痛苦包圍,她無法逃脫,她已深深淪陷。
每一天晚上她都吃著安眠藥入睡,有時候她多吃了一兩顆,僥倖的想著,就這樣永遠的沉睡過去吧,再也沒有那些肝腸寸斷的過往,也沒有一個血淋淋的小女孩追著她報復。
可是喚醒她的,依舊是窗外的鳥語花香,燦爛的過份的陽光,她就這樣,一年年、一日日的捱下去。
她眼底的解脫令南宮秋一驚,手一松,沙玥猛然癱軟在地上,南宮秋伸手想扶住她,到底晚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沙玥癱坐在地上,玉簪摔落,一頭烏黑秀髮驟然飄散,狼狽而凄美。
「玥兒……」。南宮秋怔然的望著她,下意識伸出去的手猛然被沙玥打了回來,像受驚了一樣低喊道:「不要碰我」。
喬心笑看著眼前一幕,門口突然傳來簡菱冷酷的聲音:「小姐」。
「進來吧」。
簡菱領著個女人走了進來。
女人穿著長衣長褲,整個人瘦的像根竹竿,褲管空蕩蕩的飄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跑,讓人心驚竟然會有如此瘦的女人,說是皮包骨也不為過。
一張巴掌大的臉上眼窩深陷,眼下青黑之色深重,皮膚是種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由於太瘦,皮膚鬆弛的掛在臉上,眼尾皺紋橫生,比實際年齡要蒼老不少,一頭長發雖然看出來經過精心打理,依舊不掩乾枯糟亂。
但臉部的輪廓依舊能看出來她年輕時必定是個美人,如今美人遲暮,頗令人心酸。
南宮秋疑惑的看著走進來的女人,總覺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待女人抬眸看向喬心,恭敬的喊了聲小姐之後,那雙標誌性的鳳眸令南宮秋不可置信的喊道:「斐煙」?
沙玥身影一僵,緩緩回頭,名叫斐煙的女人正噙著笑意看向她,但眼底燃燒的滔滔怒火表明她不若表現的那麼沉靜。
「你不是十六年前就死了嗎」?死在了一場大火中,屍骨無存。
斐煙挑了挑眉,在那張骷髏似的臉皮上,這種風情似的表情做來卻別樣怪異,令人驚悚的汗毛直立。
「秋哥」,她的嗓音一如她的人一樣鬼異非常,嘶啞而冷漠:「我可是被玥兒姐姐關在暗無天日的密室里,整整十六年,十六年來,我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你看看,曾經明艷可人,斐家的掌上明珠變成了如今這幅鬼樣子,這可都是你的好妻子乾的好事啊」。說著目光冷嘲的睨向趴在地上,披頭散髮的女人身上。
不夠,這還遠遠不夠,她比誰都了解沙玥的性格,南宮秋對她的惡行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而沙玥早已修鍊了一顆鐵石心腸,她的這點指責對沙玥來說,不過小打小鬧。
看,她不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嗎?
南宮秋身形搖晃著倒退兩步,再次看向沙玥的目光像看惡魔一樣,哆嗦著嘴唇想說什麼,最終化為一聲悲憤的低吼。
南宮鈺小步移到喬心身邊,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喬心拿起一個乾淨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掌心淺飲低酌,茶霧氤氳中,神色靜謐而恬淡。
好戲開場了……
斐煙沒再看南宮秋,曾經瘋狂迷戀的男人在十六年後再次相逢,早已沒了當初的悸動迷戀,她一步步走向沙玥,在她的面前蹲下,盯著她曾經無比嫉恨夢裡都恨不得抓花的一張絕色容顏,一顆心反而無比沉靜。
她其實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為了一個男人斗到如今的地步,她的兒子慘死,她的一雙兒女也受盡磨難,斐煙曬然一笑,那笑容,釋然而解脫。
「沙玥」,她聲音輕柔的念著她的名字,沙玥終於抬眸看來,一如既往的平靜深邃,悄然流轉,便是奪魄的勾魂風華。
「你知道嗎?其實當年我和秋哥沒有發生任何關係,一切都是安寧設的套,她自知身份配不上秋哥,便出謀劃策幫我奪得秋哥,我當年太單純,傻乎乎的就答應了……」。滿意的看到沙玥神情一愣,彷彿一臉的不可置信,斐煙心底卻一聲嘆息,靜靜訴說著那些掩埋在時光里的秘密和真相。
「那是一個黃昏時分,安寧買通下人在秋哥喝的茶水裡下了催情葯,那葯是我親手配置,根本沒有男人能抵擋了了強勁的藥效,然後安寧把你調開,我偷偷溜進了秋哥的房間,他即使被藥效迷得失了心魂,卻依舊知道站在他面前脫得一絲不掛的女人不是你,即使被痛苦折磨,他依舊毫不留情的推開我,一聲聲的叫著你的名字,當時我的心都涼了」。
沙玥依舊呆愣愣的坐在地上,十指卻緊緊攥起。
南宮秋閉上眼不願再去回想那些痛苦的畫面。
喬心安靜的喝著茶。
「就那樣被安寧故意騙過來的你,看著在床上糾纏在一起的兩人,其實,我們倆什麼都沒做,他當時已經失了神智,卻本能的抗拒著我,是你不願意相信他,不聽他的解釋,才會把秋哥一步步推向我們」。
沙玥垂著眼帘,可觀的視線里,那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著。
「那天之後,秋哥便把我扔給了一個一直愛慕著我的下人,從那之後,我便懷孕了,我對外說那是秋哥的孩子,被你傷透心的秋哥根本無力解釋,還有之後一個個冒出頭的自稱懷了秋哥孩子的女人,全部都是妄想爬上秋哥床的賤婦,她們肚子里的全都是孽種,秋哥從始至終,都沒有背叛過你」。
「安寧設計滑胎之後,你便失蹤了,你知道你失蹤之後的那幾個月里,秋哥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安寧、我全部被他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起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她本能打了個寒顫。
情敵的折磨怎麼能與心愛之人的折磨相提並論,十六年的囚禁都不及那幾個月的絕望死心,她只是想生下孩子,那是她黑暗人生里唯一的光亮,她便就那樣拼著一口氣活了下來。
「直到一年後,你帶著兒子再次歸來,那時的你,已經陌生的讓我心驚,我已經對秋哥死心,只想帶著兒子遠走高飛,再不糾纏於秋哥,也想著成全你們,但安寧那個賤人……」。
想起那個女人的真面目,即使隔了十幾年之久,她依舊憤恨的磨牙,她當初究竟有多傻,才會被那個賤人耍的團團轉。
她目光倏忽定在沙玥逐漸慘白的臉上,「咯咯」輕笑起來,笑聲詭異而凄涼,「你們兩人的爭鬥毀了我的兒子,沙玥,我以前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但現在,我卻覺得你真是太可憐了」。
「你太倔強,一旦認定的事情十八頭牛也拉不回來,你辜負了秋哥的深情厚誼,你把他的一雙兒女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還有你自己,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嗎?」。
趴在她耳邊悄然低語:「像個魔鬼,殘酷、冷血,絕情」。
「你的一意孤行、自大盲目毀了你自己,毀了秋哥,更毀了兩個孩子,其實……」。她聲音忽然壓得更低,除了沙玥,連耳力一向極好的喬心都聽不到。
「南宮鈺的毒根本沒那麼費解,南宮心的心頭血完全就是雞肋,沒有絲毫作用,呵呵呵……」。她臉上忽然帶著得逞的笑意,滿意的看到沙玥一張臉逐漸變得慘白無比,一雙美眸漫上一層波光,搖搖晃晃裡帶著破碎的悲傷絕望。
人生有多少個十六年……
她忽然想起兩年前南宮秋抱著她時的喃喃低語,彼時兩年過去,他們之間,橫亘著的是十八年的時光。
六千多個日日夜夜,那些深刻進骨血里的仇恨,陪她一同成長如影隨形的痛苦,原來,都是虛妄。
一直都是她在自欺欺人,獨守著自己可笑的自尊和驕傲,不肯低頭,卻原來,她一直痛恨的人,從來都在原地,沒有背叛,沒有拋棄,沒有喜新厭舊,是她自己畫地為牢,不肯給他解釋的機會,固執的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她傷害了太多人,她一身的罪孽無法償還,她的確像斐煙說的那樣,可憐又可悲……
「呵呵……」,她突然低笑起來,那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神情,即使多年前知曉南宮秋的背叛和別人的誣陷,她依舊倔強的仰著頭顱,不讓眼淚流下來。
只有懦弱的人,才有資格哭……
而此時,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眶裡滾落,帶著滾燙的熱度灼燒著誰的心?
南宮秋心底一痛,急急往前幾步想要把她攬進懷裡,他從來無能無力的,就是她的眼淚。
那些過往,過去了就過去吧,只要她還是玥兒,他就義無反顧的愛她……
何況當年,他也有錯……
「不要過來……」,沙玥猛然後退一步,像只驚惶的兔子般大喊,倉皇抬眸,男人一如記憶中那般英俊,雙眼焦急關切的看著她,柔聲哄到:「玥兒,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是阿秋啊,你最愛也最愛你的阿秋啊,來,到我的懷抱里來……」。
他張開寬闊的懷抱,英俊的臉上帶著寵溺溫柔的微笑,只要她願意,下一刻,她依舊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擁有著這個男人至高無上的寵愛和呵護。
好多好多年前,她還是拉斯維加斯賭城裡最低賤的兔女郎,某一天她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純情俊俏的少年郎,她不小心調戲了他,從此之後她霸上了他,他愛她,寵她,把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她的面前來。
他發誓一生只愛她一人,白頭偕老,至死無悔。
沙玥恍惚的想著,彷彿回到了多年以前,鬧哄哄的賭城大廳里,少年羞紅著雙頰,一雙眼睛清澈無害,十五歲的沙玥幾乎一下子就陷了進去。
其實她第一眼就愛上了十六歲的南宮秋。
她迷惘著向他走去,眼淚還掛在臉上,唯那一雙眼睛,褪去往日的皮殼,現出一汪清澈透明的秋水來,盈盈波光,最是勾魂。
南宮秋溫柔的笑著,伸展開雙臂迎接她的回歸。
「不……」,沙玥怔然站在原地,恍惚的看著南宮秋英俊溫柔的容顏,「阿秋不會原諒我的,你一定是在騙我,是在騙我」。她不住的搖著腦袋,凄絕的模樣令人揪心。
她的罪孽、無法饒恕,阿秋是那樣簡單善良的人,他一定恨透了自己……怎麼可能會原諒她呢?
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一定是安眠藥吃多了,才會出現幻覺……
一定是這樣的……
「媽媽……」,南宮鈺腳步微動,最終看了喬心一眼沉默了下來,
喬心放下茶杯,垂落的眼帘微微顫了顫,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喬心……你的聖母心又作祟了!
只有死無葬身之地才會覺悟嗎?……
始作俑者接受眾人的包容同情,而她這個受害者在這裡聽他們酸掉牙的八點鐘肥皂劇,也許下一刻就抱頭痛哭大團圓結局。
她喬心算什麼東西?
「呵呵……真是一出狗血電視劇,不,比電視劇還要感人呢,看我都看出眼淚來了呢,免費看戲要不要給錢呢」?少女冷漠調笑的聲音悠悠響起,南宮秋臉上的溫柔笑容驟然一僵。
沙玥冷不丁倒退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形象全無,失魂落魄而又狼狽凄涼。
斐煙功成身退的站在一邊看著幾人各異的神色,最終落在喬心蒼白而冷酷的容顏上,嘴角笑容加深,映得整個人鬼魅飄忽。
南宮鈺動了動嘴唇,喃喃低語:「姐……」。
心爸和心媽這對相愛相殺、虐戀情深的冤家,要不要給他們個好結局呢?
是同情心兒的多呢,還是同情心媽的多……
同情心兒,那就虐心媽,同情心媽,你們說該咋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