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蔥香江肥
[[[cp|w:697|h:453|a:l|u:/chapters/20153/27/34129766356301384732]]](郫**縣為什麼是不良影響辭彙?我智硬,誰好心教我一下,媽個雞!!)
等等!
飲食江湖?那是神馬?
方博完全忽略了孫強難得一見的正經面孔和語重心長,反而被對方無意中透露出的信息,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聽起來就很叼叼噠,有種高大上的味道,還帶著幾分小神秘。
孫師傅,求解釋,求八卦!
被方博截斷並追問的孫強,顯然不滿前者的關注點跑偏,頓時沒了說教的興緻,翻著老大白眼不耐道:「你問這麼多有個屁用,知道又能咋滴?年輕人最忌好高騖遠,連砧板都沒摸上,就想著一飛衝天了?嘁!」
媽個雞,我還什麼都沒說呢,就是想八個卦而已,至於上綱上線么?
方博無語。
不過他一向好脾氣,更遑論現在又是學徒的身份,完全沒資本跟炒鍋師傅叫板。
只不過……
那個飲食江湖,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呢?真的好想知道裡面的故事啊!
簡直太糾結了。
心塞。
就在他猶有不甘的時候,后廚傳菜口那邊,一個服務員妹子忽然叫了起來:「值班的人呢?一個蔥香江肥干鍋,哎,孫師傅在啊,那你趕緊做一下吧。」
方博心裡的那點子好奇就此中斷。
見這丫一臉惆悵,孫強到底也有些晒晒的,對他撇撇嘴:「把配菜的叫一個進來,今天客人不多,教你燒這個蔥香江肥。」
勉強算是補償,不過就和孫強說的一樣,方博現在連砧板都沒摸上,直接教做菜能有多少效果猶未可知。但方博自己卻沒考慮太多,反是相當愉快的應聲而去。
鮰魚,又名江團,宜昌地界習慣稱之為長江肥魚,取其新鮮肥腴,因而這道菜都是水台那邊現挑現宰。趁著水台殺魚的工夫,案板這頭,配菜學徒已經準備好了配料——黑木耳,新發的豆芽,郫**縣豆瓣,潼川豆豉,大蔥,小蔥,姜段,蒜瓣,二荊條幹椒。
等到肥魚送來,配菜小學徒麻利斬段后,又笑嘻嘻的溜出了廚房。
並非所有的年輕人,都樂意把業餘時間用在學習和工作上,三味魚坊的后廚里,如方博這樣沉下心學習技藝的,更是少之又少。
這種事情如魚飲水,方博自然也不會多管閑事。
此時,孫強已經在爐頭架上了炒鍋,開大風門燒水。須臾水開,已經被切成細絲的黑木耳和當天新發的嫩脆豆芽一同投入滾沸鍋中,炒勺兜攪三下,兩秒鐘后立刻起鍋。
精準的時間控制,在祛除木耳的朽木腐味和豆芽的豆腥后,還能讓食材保持脆嫩口感。
隨後,將兩樣焯過水的底菜拌上少許細鹽、胡椒粉和小磨麻油,再點上兩滴鎮江香醋,在餐盤裡上下顛過撣勻,鋪到了盛菜的石鍋裡面。香油和香醋,兩種截然不同的嗅覺體驗,但卻是拌菜的絕妙搭配。
配菜準備妥當以後,孫強這才重新把鍋燒熱,澆下半勺清油。
開小火,待得油麵微微翻湧,但卻尚未有油煙冒出的時候,他把蒜頭一股腦丟了進去,茲啦不絕的聲響中,蒜香味頃刻飄了起來,一直到這些蒜瓣的表面微微焦黃,原本堅脆的質地也開始向綿軟轉變,這才將蒜瓣撈出。
「如果是一般的炒菜和水煮菜,當最後下蒜瓣蒜末,才能保證料頭的香氣不失,但如果是火鍋干鍋,就應該首先煸炒蒜瓣,因為火鍋和干鍋需要複合型香味,而不是突出蒜香。並且煸炒過的蒜頭,不僅僅只是調料,最後也能作為配菜下口。」
孫強一邊說著,接過方博遞來的肥魚,把吸過表皮水分的魚塊一一下鍋,然後將爐頭上的火力稍微調大了半檔。
失去表層水分的魚肉,在飄散著蒜香的熱油中迅速變得緊緻。魚皮與油麵接觸的地方,一串串細密的油泡接連不斷的噼啪炸開,這證明魚皮里富含的膠原物質,在熱力烹炸下開始融解。
「換了一般的魚,都需要用調料先腌制一下,要不然燒出來的菜就會腥。不過肥魚本來就是最上等的食材,長江三鮮之一,如果還這麼處理,就有點暴殄天物了……」
方博聽得連連點頭,不過旋即又冒出一個疑問:「孫哥,肥魚也算長江三鮮?不應該是河豚、鰣魚和刀魚么?」
「這個就見仁見智了,因為歷史上河豚是禁菜,所以一度把鮰鰣刀稱為長江三鮮,而河豚另外算作長江第一鮮。不過也有人堅持說鮰魚應該算長江第四鮮,其實不都是一回事?」孫強的視線盯在鍋里,對於方博的疑問,報以了無所謂的態度。
大約感覺到了孫強的不以為然,方博在心裡乾笑兩聲。
嗯,這大哥的這種態度,實在是首鼠兩端。
估計他對於甜豆腐腦和咸豆腐腦之爭,以及做紅燒肉到底是炒糖色還是擱醬油,同樣也懶得理會。
喂,甜黨和咸黨,你們有共同的敵人啦,是個騎牆派!
倒是孫強,被方博的問題引發了談性,一邊煎制魚塊,一邊跟方博顯唄:「說回到這個鮰魚上面,雖然各地叫法不同,但總體上說以長江里野生的魚為上品。而長江裡面的鮰魚,又分了上江鮰,石首和下江寶山鮰。」
「其中上江鮰,就是指宜昌清江段以上的鮰魚,石首嘛,既是地名,也是特指產於石首江段的鮰魚,之所以這麼叫,是因為那裡的鮰魚躲在江底石洞裡面,就像石頭的腦袋一樣。至於長江口的寶山鮰老鼠,則是紅燒鮰魚這道菜品聞名,而非食材本身了。」
孫強為人雖然猥瑣了一些,可在烹飪上的見識,確實遠超一般的廚師,方博也不免聽得津津有味。
魚塊已經微微發黃,孫強用笊籬撈起魚塊后,棄了煎魚的老油不用,另下了一勺生油下去。
等到油溫足夠,立即放上蔥段和姜段爆鍋,隨後是口味獨特、微辣且香的二荊條幹椒殼。短短數秒鐘的時間裡,干椒殼的顏色狐疑迅速轉為了深紅。孫強瞅準時機,又瓢了半勺絞碎的郫**縣豆瓣進去。
最後,是兩匙散發著黝黑油亮光澤的潼川豆豉。
蔥香,姜香,干椒殼的辛香,混合在郫**縣豆瓣的醬香和潼川豆豉的咸鮮豉香里,讓整個灶台都被誘人的氣息包裹。
調料的炒制恰到好處,顯示著孫強對火候把握的精準。
爆香了底料,笊籬上還冒著熱氣的鮰魚下鍋,微黃的魚肉立馬沾上了一層紅潤鮮亮的色彩。
郫**縣豆瓣是川菜之魂,擁有甜香鮮辣的極致口感,潼川豆豉酯香濃郁、風味獨特,是現今國內唯一使用毛霉制曲工藝的絕佳調味品,雖然在這道「蔥香江肥」里,豆瓣和豆豉並非第一配角,但兩種產自蜀中的佐料,卻讓這道菜擁有了味覺上的豐富層次。
當所有的魚塊在醬料的包裹中,炒到大約七成熟,孫強又加入了一小勺生抽。
然後顛勺,讓魚塊滾鍋。
動作相當豪放不羈,但擁有著頂級鮮嫩肉質的鮰魚魚塊,卻沒有一絲一毫損傷。
最後,孫強往鍋里倒入了大半瓶啤酒。
這種人類歷史上最古老的酒精飲料,傳入中國不過百年多時間,用於烹飪調味更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後,各大菜系求新求變時方才興起。但蘊含於酒液中的醇厚麥香,以及各種釀造過程中產生的氨基酸、多酚、多肽類物質,卻使得啤酒之於中餐烹飪,是那麼的相得益彰,一旦用得好,絕逼能稱為神來之筆。
三味魚坊的這道蔥香江肥就是如此,啤酒去腥提鮮,效果更甚於使用傳統的料酒,先用武火燒開,然後文火細細燜煮,啤酒遇熱后產生出大量的泡沫,旋即不停炸裂,釋放出微溢酒香的騰騰熱氣。
鐵鍋裡面,混合了豆瓣醬和醬油的湯汁越燜越香,啤酒中的水分慢慢熬干,最後變成醬黃和辣紅混合出來的誘人色澤。
當收汁即將完成的時候,再把先前煸炒過的焦黃蒜頭擱進去。
最後燜制3分鐘,等到湯汁已然濃稠的時候起鍋裝盤。
石鍋最下面,是口感脆爽的木耳和豆芽,上面,是一整鍋鮮嫩綿糯的肥腴魚塊,再灑上一把子水嫩的小蔥。
飄蕩著的香味,濃郁渾厚到了讓人髮指的地步。
看著這道菜,方博覺得自己要是不做點兒什麼,簡直枉為男人!
對烹飪好的菜肴進行嚴格的「感官」衛生檢查,本來就是打荷的工作嘛。
嗯,不管了,先嘗一口再說,口感也是感官。
再說這種事情,其他打荷也沒少干。
在孫強似笑非笑的默許下,方博嘿嘿乾笑著,迅速夾了一塊魚肉丟進嘴裡,至於太燙什麼的,完全不是問題好嗎?
「嘶……呼呼,呼呼!爽,太好吃啦!」
咸甜雙絕,鮮美至極!
身為第一等河鮮的鮰魚魚肉酥棉細嫩,靠近魚肚那富含膠質的部位,更是近乎於自然成芡,全無一絲膩口,反而是真正的入口即化。
而且蔥香,蒜香,醬香,酒香,卻全然沒有遮掩鮰魚的鮮美,豐富的調料運用,不僅無損食材本身的鮮香甘甜口感,更是增加了味覺上的厚度。
而當把整塊魚肉吞下肚以後,方博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道菜就連湯汁,也是濃稠如乳,猶掛唇舌。
簡直了!
咦,不對,你個逗比滿足的略早啊?醒醒,只能吃一塊,剩下都是客人的!
媽個雞,果然是後知後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