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曲終人散

跑了沒多久，來到那人的身旁，他的旁邊，還有一艘竹筏。

看著眼前的那人，孝龍飛快地說：「原來是你，夏神父，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大獃和小呆原來也是惡魔！」夏神父一聽，驚訝地道：「你確定？」「沒錯！現在我的同學們，全都被大小二呆兩人控制的蟲子追殺！」孝龍急著說。

「我看……你也是吧……」夏神父指著孝龍的後面。

聽見此言，孝龍連忙回頭，果然有一堆在地上爬的小強和蜘蛛，全都往自己的方向疾沖而來，速度之快，猶如狂風掃蕩。

「我跟你們拼了！不要小看人類！」孝龍怒道，發散靈力，他決定不顧一切地反攻。

就算是楊靜和夏神父在場也一樣，命都快沒了，還談什麼隱藏身分。

但就在他想催發靈力，進行魔化之時，卻感覺到胸口有股氣悶著上不來，靈力總是一聚便散，雖然勉強聚了一部分的靈力，但想對付那成千的昆蟲，卻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快上來！」夏神父在孝龍後方呼喊著。

孝龍轉頭一看，夏神父已搭上竹筏於瀉湖上，並對著孝龍用力招手，但孝龍卻不知到底該不該上船才好。

楊靜看到孝龍像個白痴般，還在猶豫，連忙從他肩上跳下，自顧自地衝上竹筏，完全不想再管孝龍。

人類，在生死關頭時，總會露出本性，這句話，此刻已驗證無誤。

孝龍看著那群蟲子們越離自己越近，且聚集靈力還是百試不成，無奈之下，也只好帶著小蘋一同上了夏神父的竹筏。

「你還真有勇氣，面對一堆蟲，還能不逃？」夏神父敬佩地說。

「我看他是嚇到腿軟吧。」楊靜開玩笑地說。

在她心裡，倪孝龍這三個字，始終是東亞病夫的最佳代言人，不管他之前做了什麼，不管如何物換星移，這個感覺仍長存於她心。

「你閉嘴，再吵我踢你下去喔！」聽到有人嘲笑孝龍，小蘋生氣地說。

「看是誰推誰啊！」楊靜也不甘示弱地說。

小蘋這時很生氣，孝龍救了楊靜也就算了，想不到她還忘恩負義，一股火氣上來，立即提聚靈力，但她的情況卻沒比孝龍好到哪去，靈力也是怎麼也聚不起來。

「你們兩個別吵了好嗎？」孝龍大聲勸道，現在可是非常時刻，沒時間讓他們多吵。

這話孝龍說得極具威勢，小蘋一聽立即不再胡鬧，她知道，危難中的倪孝龍總會變得很不一樣，變得……像個男子漢，就連楊靜也像被這股氣勢給震懾住，不再說話。

「想不到除了麥克之外，連大獃和小呆也是惡魔，都怪我沒發現，害得現在出現這種慘事！」夏神父不好意思地說。

「也不能都怪你，都怪那幾個惡魔太會演戲了！」孝龍道，看著岸邊，那些本來追著他的小蟲，都因不諳水性而退卻了。

「惡魔，都是一群詐欺者，這點你要記住！」夏神父道，深切地看著孝龍。

孝龍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他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以至於災禍不斷。

竹筏又在瀉湖上飄流了一陣，現在瀉湖的兩旁，並無前日來看時那樣，有許多民眾在做著自己的工作，反倒是寧靜一片，四下無人。

順水流至了瀉湖底端，來到了之前小呆帶他們來過的大岔道。

「我們應該是要往左邊去對吧？記得小呆說往右邊會是很湍急的河流，而且還有一個什麼罪者瀑布的，掉下去好像就死定了。」「不，我們要往右邊才對！」夏神父輕聲道。

「為什麼？會死耶！」孝龍道，卻看見夏神父已早先拿起船槳，就要划向右方急流。

「你沒搞錯吧！」小蘋道，往右邊水道一看，那裡流速果然相當快，落水的話，恐怕一流泳者都無法生還。

夏神父聽言，突然露出詭詐的笑容，然後道：「記得我剛才說的嗎？惡魔，都是一群詐欺者。」「你……」孝龍臉色大變，無法想像待會的事。

緊接著下一秒，就見夏神父往瀉湖一跳。

孝龍本以為他是想藉著水遁逃走，但卻見他整個人筆直立於湖面，屹立不搖，隨即，他還炫耀似地在湖上走了幾步，整個人如履平地，一點都沒下沉的跡象。

「靠！你也是惡魔！」孝龍無奈地說，搖搖頭嘆了口氣，最後還苦笑而出。

「那當然！包含我在內，還有麥克、大獃、小呆，全是惡魔。」夏神父失聲笑道。

「我覺得你們幾個當惡魔實在太可惜，還是去考演員訓練班吧……喔，不！以你們的演技，已經可以直接晉陞到影帝的境界！」孝龍苦著臉說，其實他是在爭取時間。

從夏神父跳上湖面的那一刻起，他便又努力試著提聚靈力，無奈，還是只能聚合小部分的力量。

「少啰唆！」夏神父突然翻臉，運起藍色的靈力，然後又吼道：「水動，噴泉！」一語后，孝龍等人乘坐的竹筏，突然被由湖底升起的噴射泉舉起，越舉越高，之後又被重重放下。

「哼！想不到紅衣大人的結界，連我的靈力也一起封住！」夏神父無奈地說，以他目前的靈力，無法把竹筏舉得太高。

夏神父正在暗自嘆息，卻見眼前的敵人，朝著自己丟了一顆黑色的球體，見到眼前氣球飛來，他不慌不忙地舉起手，叫道：「水動，泉壁！」一道由湖水形成的水壁，自神父腳前升起，恰好擋住了黑球，但那黑球似乎不甘被擋，隨即展開像細胞一樣的分裂。

那黑球，由一變二，由二變四，最後化作上百顆五顏六色的花球，向他攻擊而去。

夏神父見到那球居然如此之多，心頭微微一震，紅衣大人明明告訴自己，在她所布置的結界下，敵人的靈力只會剩十分之一，可趁這個機會把他們殺掉。

想不到，也不知是紅衣女子計算錯誤，還是他們狗急跳牆，總之，夏神父心裡明白，眼前數量上百的靈球，自己肯定擋不住，意想至此，他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臨逃之前，夏神父還大喝了一聲：「水動，疾流！」之後快速潛入水裡，消失不見，水流的速度因此加快了一倍。

「我在作夢嗎？」楊靜說完這句話，馬上被小蘋打了一拳，邊問：「會痛吧？這全是真的！」「那……那……你們不是人？」楊靜道，她被揍了一拳雖然很氣，但現在已經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

小蘋懶得和楊靜多作解釋，直接對孝龍說：「你剛的龍炎羽彈為什麼那麼弱？幸好有我即時用幻技，讓神父產生黑球分裂的假象，不然就慘了！」「封魔結界！」孝龍道，他想起了她母親在家裡布上結界的事。

楊靜看到孝龍和小蘋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討論，連忙叫道：「你們別廢話了，既然你們不是人，就快點想辦法，讓我回到陸地上。」經過楊靜的提醒，孝龍馬上往湖水一看，現在他們已經進入了右邊水道，且右邊水道的流速相當之快，有如山洪爆發的湍急河水。

放眼看去，前方是片一望無際的大水，且在經過神父的「水動，疾流」技，讓原本就顯湍急的大水，更顯急促。

「別不說話啊！到底怎麼辦！」楊靜對孝龍怒道，她現在已經顧不得形象，她只想活命，只想回到溫暖的家。

「什麼怎麼辦？當然死定了！」孝龍輕描淡寫的一答，換來楊靜的暴跳如雷。

「你這個沒用的男人，就算你不是人類，也是個沒用的非人類男人！」楊靜發狂怒道。

平常她雖然裝作什麼都不在乎，但當死這個遙遠的字眼擺在她眼前時，還是讓她不知所措，使得她流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事實上，孝龍並不是在開玩笑，現在除了一望無際，洶湧澎湃的大水外，根本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頂多就是在不遠處有幾棵參天的大樹罷了。

最重要的是，孝龍目前靈力不足，頂多就是個比普通人稍強一點的男生罷了。

「真的沒辦法了嗎？」小蘋問，用不安的眼神望著孝龍。

「或許吧……」孝龍說。

只見小蘋非但沒有驚恐的神色，反而微微露出笑容道：「想不到我真的活不了，這幾天我老在作惡夢，就知道我死定了！」孝龍看了小蘋一眼，笑而不答。

「你可以再跟我和唱昨天的那首歌嗎？」小蘋說，波濤的大水，仍是沒有阻隔她的甜美聲音。

「唱歌？你發瘋了嗎？都快死了還唱歌！你們……」楊靜生氣大罵。

不待楊靜多說廢話，小蘋便已唱了起來：「你知道嗎，我的心愿，一個小小的心愿……」「認真唱，這次我沒騙你，真的是我們這輩子最後一次一起唱歌了……」小蘋說，眼角含的淚，已偷偷落下。

孝龍微笑，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眼：「讓我知道你的希望那真愛就已不遠……」不知何時，孝龍和小蘋已經牽起了手，且同時閉眼，殊不知是因為唱到情深之處而合眼，或是為了不想見到對方臉上的熱淚。

「抓住你，不願再放手擁抱你，不願再寂寞珍惜你，不怕向前走我將帶給你，永遠的永遠永遠……」唱到這裡，歌曲已結束，他們把這美麗動人的愛情歌曲，唱得淋漓盡致，唱得有血有淚，更唱得讓人意猶未盡。

頓時，兩人的手緊扣在一起，兩人的心緊靠著不分離，這次的表現，比在豪想吃燒烤時更加可圈可點，更加讓人感動萬分。

不過這時，卻有人打斷了他們：「別唱了，快看前面！」孝龍和小蘋被一語驚醒，急忙望向前面，原來是傳說中的罪者瀑布已達。

那瀑布的水勢之洶湧，實在是前所未見，且看似極深，掉下去肯定屍骨無存。

船筏上的三人還來不及思時，罪者瀑布已達眼前，此時，後方又猛然拍來一陣大水，把竹筏整個翻倒過來。

孝龍等人，也被翻轉入水中，見此情形，他趕緊一手一個，拉起楊靜和小蘋，情勢之危急猶如身在虎口，後方更有勢若千軍的洪水，正排山倒海地朝孝龍等人急襲。

「唉，還是難逃牡丹花下死……」孝龍正想作個人生最後的結語，卻看見竹筏直立於瀑布之前，或許是被什麼東西纏住，或許是大神顯靈，總之，孝龍心頭一喜，趕緊用雙腳緊夾住竹筏。

那竹筏被孝龍的腳一夾，立即產生激烈晃動，感覺十分不穩固，隨時有滑落罪者瀑布的可能。

現在情況雖然惡劣，孝龍卻仍趁著此時，環顧了四周一番，終於被他發現了九死一生的唯一活路。

在右方一百公尺處，似乎是陸地，只要能到那裡，就能得救，不過以孝龍現在的靈力，僅能勉強用「力」把一人拋向那處，孝龍也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小蘋和楊靜。

「救我！孝龍，你一定要救我，我知道你暗戀我很久，剛才我也已經想起來，原來救我的人是你，現在我也覺得你真是個男子漢，只要你救了我，我知道你一定也能救得了你自己，那時候，我就跟你在一起！」楊靜著急地說，還喝了好幾口湖水。

孝龍微笑著看著楊靜，自己暗戀許久的對象就在眼前，自己只要救了她，便能達成長久以來的願望。

「你救她吧！我知道你心裡還是忘不了楊靜的，就算她騙你，就算她看不起你，我知道你還是喜歡她，因為你是個專情的笨蛋，不過也因為你是個笨蛋，我才會……喜歡你……」小蘋最後的說話聲，被水聲給掩蓋。

但她最後的那三個字「喜歡你」，仍是清楚地傳達到孝龍耳里。

只見孝龍淡淡地看了小蘋一眼，充滿歉意地對她說：「對不起，我無法救你……」「成真了，我的夢境果然成真了，倪孝龍……果然還是選擇了楊靜，唉，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小蘋想著想著，流下了兩行熱淚。

緊接地，孝龍把全身靈力聚於握住楊靜的手，使盡全力，用力把她朝路面一丟……

安全著陸。

「再見！」小蘋說，就要把孝龍緊握的手放開。

「幹嘛？」孝龍問。

「快放開我吧，你現在可以去找你喜歡的楊靜了！」小蘋哭著說，她已淚如泉湧，變成個淚人兒。

「我喜歡的人不是楊靜……」孝龍說，臉上掛著不應存著的笑意，下一刻，他把小蘋扯入懷中，輕吻上那嬌嫩欲滴的櫻唇。

小蘋身體微微一震，隨後，孝龍即在小蘋的耳旁輕呢喃……

「我喜歡的人，是整天叫我大笨龍的袁思蘋！」「我喜歡的人，是把任性當飯吃的袁思蘋！」「我喜歡的人，是長得非常可愛的袁思蘋！」「我喜歡的人，是為了我可以不顧一切犧牲的袁思蘋！」「我喜歡的人，是每天欺負我，卻說著打是情，罵是愛的袁蘋！」「我喜歡的人，是喜歡我，喜歡到超過自己的袁思蘋……」孝龍話說到這裡，竹筏已再支撐不住自己的體重，「啪」的一聲，竹筏翻倒。

「再見了！我最最最喜歡的，倪孝龍……」小蘋不再流淚，一手緊扣住孝龍的手，另一手緊緊環住孝龍的腰。

回想起來，你對我來說，不只是一個喜歡的人，更是一個最好的朋友，我們雖然只認識幾個月，卻好像已認識了好幾百年。

回想起來，你對我的好，是我一輩子都報答不了。

其實一直以來，都沒人能接受我的脾氣，唯有你，對我一再的包容，倪孝龍，謝謝你。

其實你的任性，也只不過都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從不發脾氣。

你為我所付出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你對我的好我永遠忘不了，你對我無聲的付出，我將牢牢記住，你為我犧牲過生命，我再也無以為報。

請原諒我的自私，我無法拋你上陸地，因為我知道那就等於把你丟掉，那比放你一個等死更加難受。

我更不願知道你，活在我的陰影里倍受煎熬，或許只是我的自作多情，我這樣錯了嗎？

就要死去，我也再無從知曉。

對不起，我希望陪我到最後的人是你，我希望我能一輩子保護你，我希望我一開始喜歡的人是你，我希望能跟你在一起永不分離。

很抱歉，無法實現，很抱歉我為你帶來那麼多困擾，很抱歉，臨死還為你帶來困擾。

再見了……

再見了，我最最最喜歡的袁思蘋。

就讓我緊握著你的手，永遠不再放手。

想到這裡，孝龍便和小蘋一同滑落瀑布，再無力掙扎，臨死前，小蘋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恐懼，反倒對孝龍露出甜美的一笑。

千言萬語，一笑而答，兩人墜瀑，來生再聚。

時間的洪流，就此停止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