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幽城魔影(八)
幹掉第四波敵人後,弗瑞德已經總結出了這座地下城的戰鬥模式。
間隔時間兩分鐘,出現敵人三十個,強度逐漸提升。
這是閉著眼睛憑手感得出的結論,被遇敵前整體環境的奇妙變化弄得相當頭疼的聖騎士對這種固定時間出現的異常現象毫無頭緒。
他不是惡魔獵人、法師、戰鬥修女、褻瀆祭司或者任何一種掌握大量「異常」知識的職業。雖然表面上聖騎士一直在和惡魔打得昏天黑地,實際上卻是十足的武鬥職業。就連精通聖光之道的裘納本質上也是個把聖光當炮彈用的擼友,和正統牧師的差別忒大了。
宰掉了超過一百個「肉塊」,弗瑞德至今卻仍未明白襲擊自己的到底是什麼品種——反正和惡魔沒半點關係,也並非死靈——就構造來說和有血有肉的生物差別也很大。他從信息面板上確認自己打出過不少破百的傷害,一次兩次還好說,全部目標都撐過即死,以及更兇殘的大粉碎……
這種東西已經不是「生物」了。
「有什麼發現么?」
弗瑞德習慣性詢問羅蘭妮雅,以及娜柏莉安和琉璃琉璃。即使他本身對這三個連「任務NPC」都算不上的幫手能發現什麼不抱希望。畢竟身邊不是長久以來值得信賴的玩家戰友,如果不說些什麼,那和獨自奮戰於絕域沒什麼兩樣,沉默的環境和單調的腳步聲會讓聖騎士發瘋。
「沒有……」
結果不出意料的乏味。
以上對話每進入一個房間都會重複一次。目前唯一的收穫就是……原路不通。從異變開始起來路就被落下的巨石閘門截斷,相應的,那個過分清涼的實驗室里倒是崩塌了一座牆,開闢了全新的區域。
標準的地下城探索模式,除了怪物的強度和特殊能力讓除了等級外已經站在傳奇境界的弗瑞德感到棘手這一點。這個一點也不親民的高難度地下城比之前遇到過的潘普洛納天空要塞要麻煩的多——無論是七彎八拐的地形和頻繁的遇敵規律都勝過一條路走到黑且有捷徑可循的天空之城。
「而這裡什麼都沒有,除了石頭還是石頭。」他敲了敲牆壁,試圖從迴音分辨厚度,如果太薄的話,薩弗拉斯的力量就有了用武之地。雖然到目前為止這裡的牆壁都十分結實,且沒有任何空洞的跡象。
逐漸流逝的時間讓徘徊的聖騎士惱怒。
「該死的,這是什麼鬼地方,就算是西直門立交橋都比這些一模一樣的房間有條理。」
「哎呀呀,琉璃琉璃才發現你居然是如此淺薄的雄性啊,明明在大肥佬那裡表現的還不錯。」
「是嗎,多謝誇獎。」
「弗瑞德,你確實需要冷靜的思考。」
「你讓我冷靜?我的戰友正在地面奮戰,而我卻困在地下和肉塊玩打地鼠浪費時間!」
「大師……」
「夠了!」弗瑞德的語氣十分暴烈,極大的吼聲不僅嚇住了勸阻的娜柏莉安,就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自己是僅僅因為層層迷宮和一些長相醜陋的怪物就狂吠的人么?
不可能,黑暗和寂寞不可能擊垮聖騎士的心靈。加入銀色黎明騎士團后什麼都缺,唯獨危險和敵人從未間斷,絕望的使命僅僅是餐前茶點,必死無疑才是每年都會品嘗的正餐。從君士坦丁堡到特拉比松,從小亞細亞到西班牙,猛獸、邪魔、異形、惡魔,甚至巨龍都隕落在黎明的黑底金環太陽戰旗之下。
「只不過是塊肉……」
聖騎士敲著頭盔砰砰作響,隨後拄著戰錘對琉璃琉璃喊:「趁著那些傢伙還沒出現,用你的靈能給我來一下!」
娜柏莉安:「哎!」
「嗚啊……凡人你腦袋終於燒壞了啊!」
「是啊,壞到居然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沮喪。」他食指頂著腦殼,做出開槍的姿勢,「這裡,心靈震蕩之類的玩意,只要用得著。」
「哦呵呵呵,這是你自己要求的哦呵呵呵呵~~~~」
毫無預兆的,弗瑞德感覺自己被高壓電洗禮,神經系統瞬間失去了作用。眼前一黑,靈魂離體般感受不到任何物體,就連本該持有的戰錘都失去了知覺。
持續數秒的無意識,重新感覺到肢體的聖騎士發現自己依然戰立著,雖然肌肉僵硬的和石頭有一比。視覺和聽覺的恢復較為緩慢,但並不影響行動。弗瑞德摸著牆壁搖搖晃晃走了兩步,舒爽的長吸了一口氣。
「真不錯,比沖個涼水澡還要清爽。」
摘下頭盔的騎士覺得疲乏和混亂都在靈能的衝擊——當然是毀滅性的——下被一同幹掉,力量重新被掌控。
「哼,看來是之前那個眼睛的問題,居然只有我一個出現異常,一次可以當做意外,兩次就不是了。」
估摸著,幾個闖入者中只有自己是可以「做任務」的玩家,又或者其他兩位的抗性實在太高,總之進入這裡后各種無可名狀的異常狀態讓一個聖騎士出現恐慌和膽怯。雖然表現形式詭異的往狂暴發展,但這也可能是不能自已的往瘋狂發展的前兆。
「無限放大的負面情緒么……」
高高的舉起戰錘,爆發的聖光猶勝白熾,空間中異常的能量被滿負荷的光明驅散了一塊。薩弗拉斯所過之處,牆壁上的血管肉塊迅速瓦解,露出本來面目。
一擊,炸裂的光明蕩滌著變異的血肉生物,原本強化到三下打擊才能粉碎的怪物在聖光力量下直接被剝離了暗紅色的裸露軀殼。
彷彿間聽到了慘叫和哀鳴,弗瑞德甚至察覺了這些連基本感測器官都匱乏的噁心怪物們行動間帶著恐懼,掙扎著要從聖光的打擊下逃離。
並非屬性克制,而是單純的能量壓制。通過薩弗拉斯湧現的聖光賦予了光之龍爪擊的概念,全力驅動時的力量,連巴黎聖母院的大門也被粉碎。這些怪物到底還是凡俗的存在,原本被加持的特殊狀態由於來源被排斥而消失,在薩弗拉斯的打擊下蕩然無存。
這是鑽下水道以來最痛快的一次戰鬥,找回感覺的聖騎士風騷的用戰甲最堅固的部分擱開血肉爆炸,一錘一個把來襲的肉塊打成肉醬狀態。一分鐘不到,戰鬥即告結束。恢復正常的世界里,留下了大堆骨粉昭示戰鬥的存在。
之後的道路明顯輕鬆得多,驅逐了異常之後的弗瑞德沒有再受到瘋狂的影響。他用最笨的辦法在道路上製造記號——用大鎚砸坑——一個個區域掃過去,兩分鐘一次的戰鬥對體力和能量的消耗巨大,但在轉換神聖靈氣之後,以及本身強大的恢復力下,每次都能保證接近完美的狀態。
只不過……
「Boss在哪?」
這恐怕是踏遍整個地下城,經驗條都漲了一小截的聖騎士最大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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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浮宮值夜班,當薪水小偷的玩家們今夜倒了大霉。
能談天說地,一起砍人一起喝酒的同伴,現在卻發現原來是如此可惡的怪物!
沒有援軍,沒有希望。
除了自己,一無所有!
所仰仗的,無非手中的劍和心中的膽氣。
往日的友情和榮耀隨著血紅的大地而消融,反應快的人立即拔出武器斬向最近的那團血肉,粘滯的觸感無法阻止殺戮的決意。
宮廷衛士們,並不是經常出現在比屠宰場更血腥的戰場上的祭品,他們之前的身份往往是自由傭兵或者數人到十數人的小團體。相對而言更精於個單打獨鬥的他們,能被選作王庭禁衛,本身就有著水準以上的戰鬥力。
即便在弗瑞德嚴重他們都是戰鬥力僅有五的渣。
被卡佩王室寄予厚望的魔法宮殿盧浮宮,僅僅是片刻時光就血流成河。斷裂的肢體噴涌著熱血,澆灌出異化的臟器,逐漸蔓延開去。喊殺聲變得渾濁,口鼻中像是進了水,動作變得緩慢,這一切變化都無人察覺。
所有人都瘋了一樣,揮舞著利刃,砍向一團團殺之不盡的,由巨大化的內臟攪合的肉塊。一次次的擊殺只讓內心更加憤怒。
「更多,更多——」
一個聲音在鼓動嗜血的慾望。
「不夠,還不夠——」
是嗎……
那就繼續演奏殺戮的圓舞曲。
「廝殺吧,死亡吧,這是通往完美的因子!」
力量湧上來了,身體熱起來了,狀態前所未有的好,心臟像是裝進了特斯拉反應堆,浩瀚的能量驅使著強壯的身體做出不可思議的動作,穿著板甲依然可以躍起三米高,每一下斬擊都切開魔力強化后的地面。
所有法術都爆發極效,最大化的殺傷入目的一切,被召集的元素——特別是土元素——超乎想象的強大,彷彿對應的四大神性巨龍的力量開始干涉現世一般。
「不,這不是元素之龍們的力量,這到底是什麼?!元素潮汐嗎!!!」
吉爾斯已經無法安心施法了,驟然聚集的元素只會讓這個法術殺死他自己。
黃潤發射出的弩矢命中目標的雙眼,爆炸矢直接製造了一個場腥風血雨。他直接拋下耗盡彈藥的連弩,短劍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刺穿貼身的衛士的喉嚨,斬斷了頸椎。他身前的地面倒斃著數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和雙子製造的殺戮相當。
但看到還在進入,並且肢體變異的不再似人類的宮廷禁衛,錦衣衛覺得自己真應該去練龍象般若功。不得不說,裝備精良的歐洲鐵罐頭確實讓他手臂發麻。
「不管那是什麼,快想想辦法搞定那個『女球』,這裡的衛士都瘋了!」
「搞不定啊,這裡都是瘋狂的元素,一點負能量都沒,我一個死靈系的大師玩不轉啊!!」
乖侄女們,靠你們了。
黃潤發的眼色簡單易懂。
玉蘭和玉芳砍翻了最近的糾纏者,帶著一身血污跳開,齊齊用蔑視的眼神藐視著大法師:「你原來知道自己不行啊~~」
「…………」
完全陰暗下來的吉爾斯,從衣袖中下雹子一樣傾倒出一堆捲軸。他喃喃自語,法語夾雜著德語,一會又變成俄語。雙眼漸漸泛白,就在別人以為這位大法師突發癲癇之時,他全身的魔紋爆發出一陣艷紅的光彩,鐮刀鎚子造型的掛墜翻出胸口安靜的漂浮。
吉爾斯壓榨著全身的力氣,一個法師發出的吼聲居然蓋過了所有發狂的衛士。
「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
掛墜,破碎了。
大法師聲嘶力竭的咆哮最後的偉大咒語:「這不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