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仙夢遊

第十章 仙夢遊

我盤坐在厲無情身後,伸掌抵住他的后心,紫色氣能一分為二將黑色氣能分離出來,向厲無情體內湧進。

黑色氣能具有消融的特質,換成另一種說法就是同化,在遇到其他性質的氣能攻擊時黑色氣能會讓其識別為自己,從而產生合流的作用,那麼就不會「自己」打「自己」了。

現在的黑色氣能就被厲無情體內的真氣認為是自己的一部分,不但沒有發起攻擊,反而雀躍地引導其在經脈里暢通無阻地運行。

我心中一喜,又送了一股黑色氣能進去,只不過這一次還隱藏了一點白色的「六界法能」,如果說以氣療傷,相信沒有哪一種會比「六界法能」更好,每經過經脈臟腑受損之處,就將包藏在黑色氣能里「六界法能」釋放出來療傷,如此一周天,厲無情的內傷已好得七七八八,於是收功站起。

不到半個時辰,厲無情就睜眼起來,向我一揖道:「小子!今天本山人受你一惠,他日定還你一報,救你一命!」

他也不羅嗦,說話開門見山、直達其意,然後不再理會我,徑直環顧四周,見秦花榮蹲在十幾具屍首旁不知在幹什麼,於是大步走了過去!

原來秦花榮正在將一些破爛的木板用繩索綁在一起,做成了一個象木筏的東西。

衛天牧見狀喜道:「家主爺,我們可以做幾個木筏回去!」

葉浪聞言苦笑道:「就連巨鯨號這樣大的船都免不了出事,這種小木筏又怎麼能帶我們安全渡海?再說也不知道向哪個方向去,只怕到中途我們就會葬身海底!」

厲無情開口道:「秦老兒做這鬼東西不是給我們用的,而是給他們的!」見他往地上一指,我們立時明白「他們」到底指的是誰!

秦花榮解釋道:「我們海神幫所有的一切都是海神賜予,死後自然要把自己的身體還給海神,所以若是老夫死在這裡,也拜託你們將我海葬!」

秦花榮紮好了木筏,將屍體一一搬了上去,其他人要幫忙,他卻執意不肯,最後把裝載好的木筏推到海水之中。一個浪頭打了過來,木筏晃動了一下,然後慢慢飄遠,終至不見!

「家主爺!」這是李大欣喜的聲音。

我剛轉過身去,鳳綺就如飛燕投懷撲了過來,又陡地停住,俏立在我身側,抱住我的胳膊死勁往前拉。

我輕輕拍了幾下她的手背,叫她不要著急,就聽月天瑞趕到我面前道:「諸位,我們在那邊找到了一眼泉水,奇妙的是一寒一熱,可以飲用,不如大家都過去,天色將晚,那裡也適合過夜!」

眾人看看天色,果然是夕陽西下,於是在邊上收拾了一些還沒有多大損壞的用具,幸好還有幾匹帆布完好,一併拿上跟著月天瑞等離開,而鳳綺則興緻勃勃地拉著我走在了最前面。

島上並不是很荒蕪,隨處可見許多枯草小樹,但也並不是很繁盛,奇特的是許多大石和地面齊平,且光滑平整,似乎是被什麼神兵利器一刀削去一樣!

而月天瑞找到的地方是全島最好的所在了,比周圍要低上許多,形成一塊獨一無二的凹地,四周被巨石圍著,將強勁的海風擋在了外面。

凹地里草木繁茂,還有幾棵較大的樹木。

雲心選了幾張完好的布帆系在大樹上,做成了一個大帳篷,容納我們幾個人,遮擋一下風雨是綽綽有餘。

那眼泉水就在凹地的中心,周圍有鑿動的痕迹,伸手下去發覺泉水竟然一半寒冷一般火熱,但卻互不干擾,實是異事!

眾人也嘖嘖稱奇:「是怎麼找到這樣一個好地方的?」

月天瑞卻道:「如果不是鳳姑娘,我們恐怕也找不到這裡,泉水原是埋在地下的,也不知鳳姑娘用什麼法子知道下面有水,將上面的石土移開,這才發現!」

眾人立即用新的眼光看待野性未除的鳳綺,心道她有何奇異本領。

只有我知道憑藉鳳綺天生動物的敏感,要找到這裡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難怪剛才一會兒不見了她,原來是跑到了這裡來!

大家喝了幾口水,又升起火圍坐了下來,隨後就發覺飢腸轆轆。

當下秦花榮等海神幫的人就義不容辭地去海邊捉了幾十條魚回來,烤熟後分著吃了,然後全部心神疲憊地鑽入帳篷,各據一角睡下了!

鳳綺則香甜地蜷縮在我的懷中,鼻息均勻而輕緩,熟睡不動。

我卻怎麼也睡不著,心裡總是感覺到除了我們之外似乎還有人在這個海島上,並且一直在偷窺著我們!

但是如果我感覺得到,那麼鳳綺天生的敏銳應該更加有所察覺才對,但看她現在無憂而睡的樣子,難道是我多慮了?

但是心頭仍然不可控制地惴惴不安,不會是又有什麼事情發生吧?

突然想到自己昏迷前一瞥而逝的巨大蛇尾,心頭的不安更重了起來,想用河洛神術卜一卦,卻知道己命不能卜,而與己有關的事情按我現在的道行也不一定卜得准,於是放棄了這個打算,扭頭向正借著火光研究「玉爐心訣」的雲心看了過去!

雲心發現了我的注視,移到我身邊坐下道:「在想什麼?」

我醒起雲心和鳳綺可能是船破時唯一保持清醒的兩個人,於是問道:「雲兒,你知道為什麼我們的船會衝到島上來嗎?」

雲心稍稍想了一下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感覺整個船似乎是被一隻巨大的手給甩了上來,就象你用纜繩救月天瑞他們差不多的感覺!」

「要把巨鯨號那樣甩上來,需要多粗多長的繩子?而且那個人的功力該有多高,豈不只有神仙才能做得到?」我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但是又感覺雲心所說很可能是真的。

雲心若有所思地道:「等等,我好象在船艙的破頂外面看見了有閃光,就象是……」雲心忽然抬高了聲音:「是鱗片!」突然又放低聲音道:「不,也許是我看錯了……」

那巨大的蛇尾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逝,我猛然道:「雲兒,你沒有看錯!,巨鯨號恐怕是被一條大海蛟甩到島上來的!」

「大海蛟?」雲心不由結舌。

我把上崇明島和她分手后遇到的事情講給她聽,又把昏迷前看到巨大蛇尾的事情告訴了她。

雲心這才點頭道:「確實不是不可能,以海蛟的能力,可以輕易做到著一切,它的一卷之力能把巨石也夾成齏粉!」

我變色道:「恐怕這個小島也經不起它來這麼幾下!」

雲心斜了我一眼道:「它沒事拿這小島出氣幹什麼?況且若我猜的不錯,它的巢穴應該在附近,我們身處的小島說不定已算作它的領地,不僅不會侵犯,反而還會加以保護呢!」

我見她一心一意解說的樣子,自有一股動人的美麗,忍不住調笑道:「雲兒你是不是那海蛟的親戚,這麼為它說話?」

雲心知道我又不正經,白了我一眼,回到了原來的火堆旁,隨手添了幾根枯枝,攤開『玉爐心訣』再次專心研讀起來。

我四處觀望了一會,實在無聊得緊,只好強迫將自己的神識縮到識海深處。因為我的「六界法能」不象別的門派心法需要隔絕六識來修鍊,反而要開放六識,因此不能靠練功的方法來使自己達到空靈的狀態,如果要做到這個,就需要把包括六識在內的整個神識都關起來才行。

以前偶爾睡不著的時候,我就用這個辦法來強迫自己睡覺。但是今天卻不知怎麼,老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阻止著自己,使得神識退縮特別緩慢,也使我對外在的感覺變得更加朦朧和夢幻,就象腳下踩著一團雲霧,總是不太塌實一樣。

忽然我的感覺一變,竟然能清楚地看到自己來到了一個漆黑的夜空,但裡面卻懸挂著無數閃亮的星星,我突然知道了,這裡就是我的識海!

它既死寂,又燦爛!

我在裡面無拘無束地遨遊,每一點星光都是我的一個記憶,有些黯淡了,有些卻很明亮,就在我困頓欲睡時,所有的星星忽然閃亮起來,使得沉寂的識海也變得激蕩耀眼!

我精神一振,睡意全無,但是沒有象往常一般醒來,而是繼續留在了識海之中。

忽然識海里的星星都飛速旋轉起來,形成了一個大的漩渦,產生無比的吸力,竟把我吸了進去,我呼叫著反抗,卻聽不見一點聲音,使不出一點力氣,一陣撕列般的痛苦讓我頭腦一清,發覺自己已經離開了旋渦,來到了一個陌生之地!

這裡也是一個海島,卻是鳥語花香,奇花異草,綠樹成蔭,直比世外桃源,這裡還有一片青翠碧綠草坪,足有百丈方圓。

有高手在此!我直覺地想躲起來,瞅見一塊巨石,立刻閃在了後面,偷偷看去,只見草坪上面對面站著兩個人,乍看很相似,細看之下又完全不同,但再看時又覺得令人驚訝的相同!

同樣的歷盡滄桑,同樣的令人渴望敬仰,同樣的睥睨天下的氣勢,同樣的與天地萬物同化,同樣的專註,唯一不同的是一人握刀,一人握劍!還是不對,他們握著的是相同的東西——兵器!他們握的也是自己!因為那刀已不僅僅是刀,那劍也不僅僅是劍。

他們出手了,儘管動作很慢很慢,可我還是有眼花的感覺,明明看見他們只有一把刀,一把劍,怎麼眼前卻有許多刀,許多劍?明明知道他要取前心,為何從頭到腳從前到后都是他的目標?明明劍網已經將他的周身包圍殆盡,怎麼偏偏看見劍尖在腳底出現?

漸漸地,我連他們的刀、劍都看不見了,半空中翻飛的都是飄忽的殘影,看見風在他們身邊起舞,水在他們身邊輕吟,花在他們身邊搖曳,草在他們身邊婆娑,但我知道這風、這水、這花、這草都含著致命的殺氣,都是他們的刀劍所化!

忽然他們的身影開始變淡,變得透明,最後竟消失不見,只剩下氣息,那濃重的殺氣在撞擊,在纏繞,在分割,在交流,我已經不能言語,窺視著這無與倫比的一戰,這一戰已不能用簡簡單單的驚天動地、鬼神莫測來形容,因為它是在這之上的更高境界!

慢慢地,連那殺氣我都感覺不到了,眼前靜悄悄的,象是沒有人在這裡存在過,只有「六界法能」賦予我的靈覺告訴我那裡有危險!危險!這種感覺比剛才的殺氣還可怕,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徒然心情一松,危險的感覺消失,草坪上又出現了那兩個人,象最初那樣對面站立,手中握著刀劍。

刀劍一寸寸地碎裂,從他們腳底,這種碎裂蔓延開來,隨後又靜止,一絲暖暖的海風拂過小島,在瞬間,海島已經禿了,上面剩下一層塵粉,隨風飄向海面,原來的草坪變成一個大坑,兩個人的刀劍也化成了飄在空中的粉末塵屑!

兩人靜靜地站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有越來越明亮的眼神明確無誤地同時傳遞著這句話:「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麼?我回想著方才的夢幻般的一戰,幾句話脫口而出:「無人無我,無物無它,無情無意,無招無式!」

原來「無人無我,無物無它」不僅僅是一種純粹的境界,而是招式的極致,看起來已經是不分人我物它,也就沒有了感情,沒有了外露的心意,沒有了招式!但是實際上一招一式還是存在的,只是沒有定式,沒有成規,與天地同理,與萬物同形,有的是天地之情,有的是萬物之意!人我物它也是有的,只是化在了天地萬物之中!

「有招有式,有情有意,有物有它,有人有我!明白了!明白了!」

「不舍!你明白什麼了?」我驀地清醒,發現自己高舉雙手,懷中的鳳綺醒了過來,一雙明亮的黑眸一眨一眨地看著我,原來我已經從這場幻夢中醒來。

我尷尬地放下手,看向被我驚醒的眾人,訕笑不已。

雲心雙目泛著異彩,盯著我再次開口問道:「剛才你連叫了三個『明白了』,究竟明白了什麼?」

我抓頭笑道:「我剛才做了一夢,雲兒,……」

話還沒說完,段飛羽就搖頭打斷道:「天!連做夢都做這種怪夢,陸怪物之名,非你莫屬了!」

葉浪附和道:「是啊!是啊!」

我好笑道:「你們兩個什麼時候狼狽為奸了?」

「錯!」

段飛羽白了葉浪一眼道:「我們兩個是同床異夢!」

葉浪一噎,迅速追向我這邊道:「段小子!你可不要胡說八道讓別人誤會,我風流刀可是只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的!尤其是鳳姑娘……」

他的祿山之爪趁機要碰鳳綺的臉蛋,我忙舉手在鳳綺面前一晃,當的一響,葉浪咦了一聲,迅速收手換招,變了好幾個角度抓了過來,最後另一手拔刀一挑,停在鳳綺面前三寸之處,倒尖上架著我的摺扇,想不到他僅僅幾招之內就找到了摺扇變力之點,看來在幻夢中領悟到的所謂「有招有式」明白了是一回事,實際行之卻是另外一回事,不過有了這個目標,要達到幻夢中的境界是可能的!

而葉浪收刀還鞘,驚異地看著我道:「陸兄的摺扇忽隱忽現,有神鬼莫測之機,果然不負盛名!」

我微微一笑道:「葉兄說話最愛誇大,什麼神鬼莫測,還不是被你測到了?」

厲無情也面帶驚異地道:「小子,你若是將扇上的戰意內斂而不外放,恐怕就真的成了神鬼莫測了!」

我心中一悟,對厲無情抱拳道:「小子多謝厲前輩指點!」

「好說好說!年輕人謙虛一點不吃虧啊!」厲無情得意地捻須微笑,一張紅臉更是紅得象晶血一般!

忽然大地震動,浪聲狂嘯,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破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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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門嫁衣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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