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86_86743餘沁雅醒過來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從清晨到現在，樊凱一直寸步未離，顆粒未進，期間還打了兩次柯嘉的電話，但很奇怪，他關機了。

保姆從家裡做了飯菜過來，樊凱先端了雞湯出來喂母親。他不敢再說什麼刺激母親的話了，對方也很沉默，睜開眼先是在病房裡掃視了一圈，好像在找什麼，看到只有樊凱和保姆在場，她的眼底一閃而過一抹失望與難過，隨後不論樊凱和她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乖乖的配合著。

樊凱當然知道余沁雅在看什麼，他很心痛。

李博倫說的對，無論他想怎麼樣，也無法替他的母親做主。母親雖然表面上是氣不過父親背叛了她，無論如何也要樊凱把家產爭到手，可實際上，只要家產在樊凱手中，父親他就不會離開這個家，不會離開樊凱他們母子——母親自始至終也只是希望跟父親在一起而已，而他卻是相反，所以母親的暴怒、發瘋，哪裡只是氣他沒有爭奪之心？

然而，不管怎樣心如明鏡，樊凱卻始終找不到第三條出路。

「樊凱，領我回家吧。」喝了幾口雞湯，余沁雅覺得身體暖了一點，便不想再喝了。經過昨晚那樣一鬧，此時的她疲憊不堪，加之丈夫的缺席，她心灰意冷。

樊凱放下碗，「我去問問醫生。」

出了病房，樊凱沒有馬上去找醫生，而是悄悄給父親打了個電話，但接電話卻是他身邊的保鏢，對方告訴他，父親暫時沒空聽電話，請他待會兒再打。

掛了電話，樊凱不做打第二次的計劃。

把余沁雅接回家安頓好后，樊凱又給柯嘉打了電話，但依然關機。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就算出去跟什麼人見面，這個時間也該回酒店了，怎麼還是關機呢？

樊凱開始擔心，回到母親的卧室，想找借口跟她搪塞一下去找柯嘉，然而不等他開口，母親一個問題讓他暫時又留下了。

「樊凱，你是不是堅決不結婚？」

樊凱一愣，想離開一下的話又吞了回去，無奈地點了點頭，「是。」他等著暴風雨，但余沁雅卻意外地沒有發怒，只是兩眼失神地望著某處，像在思索，又像在走神。「媽？」他走到床邊坐下，握住余沁雅的手，面露擔憂。

余沁雅回了神，盯著樊凱，突然困惑起來，她用另一隻手撫上樊凱的臉，低喃道：「難道這是報應么？」

「媽，你在說什麼？」樊凱吃了一驚，母親居然說報應，難道她以前做了什麼虧心事？

余沁雅放下手，淡淡地慘笑了一下，「樊凱，你還記得你小叔叔嗎？」

樊凱一怔，不知道余沁雅怎麼想起了小叔叔。

樊凱的小叔叔二十多年前就死了，那時候樊凱只有五六歲，爺爺奶奶尚在。他不是很清楚小叔叔得了什麼病，只記得那時候爺爺奶奶非常傷心，後來沒治好，死了。他死後沒多久，爺爺奶奶也相繼離世，家裡人就再沒提過他，就連他的照片也找不到。要不是母親突然提起，樊凱幾乎都忘了家裡曾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過。

「我只記得他是病死的。」

余沁雅搖搖頭，「你小叔叔不是病死的，他是自殺的。」

樊凱吃了一驚，「怎麼會？」

「他根本就沒有病，是你爺爺奶奶，還有你爸爸，非說他有病，所以把他弄到醫院，當他是精神病，強迫他吃各種藥物，他最後是自殺死的。你爺爺奶奶承受不了自己逼死了兒子的事實，也活了沒多久就走了。」

余沁雅的聲音很平和，但表情卻很微微愧疚。

樊凱很驚訝，但驚訝過後稍微一想也不覺得奇怪了，「小叔叔，他跟我一樣，是不是？」如果不是因為異於常人的性向，一家子老老少少有必要把他當成精神病患者么？

余沁雅垂下眸子，反手緊緊握住了樊凱的手，聲音有些哽咽，「樊凱，媽媽知道你是同性戀的時候很難過，但我只是難過，我沒想過要把你扭回來，我知道那是不行的。你小叔叔的死讓我看得很清楚，我不想逼死自己的兒子。可是……」她抬起頭來，滿目淚水，「樊凱啊，媽這輩子只有你爸爸一個男人，我把什麼都交給他了，結果我落得這麼個下場。媽實在不甘心啊！」

樊凱一霎那心如刀絞。

原來，母親一直都是體諒他的，反而是他，為了自己一直在強迫母親。

「媽，對不起！」樊凱抱住余沁雅，眼圈發酸。

一直看著余沁雅睡著，樊凱幫她蓋了被子，才悄悄退出卧室。捏了捏眉心，用力閉了閉眼來緩解酸澀感，一睜眼看到客廳的掛鐘已經指向九點半。忙掏出手機，然而手機里一片寧靜，連條垃圾簡訊都沒有。

這不對，這個時間柯嘉不管怎樣都該回到酒店了，怎麼卻沒給他回個電話？

樊凱叮囑了保姆幾句，一邊往外走一邊撥號，但那邊依然是關機的提示。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樊凱馬不停蹄趕往酒店。通過出示身份證在前台拿了備用磁卡打開房間門，打開壁櫥，看到柯嘉的行李箱還在，心裡稍微安心了點，但馬上又陷入擔心。

樊凱對柯嘉以前在本市的生活並不了解。

他們相遇在大學的某個講座上，樊凱是當天受邀的嘉賓，柯嘉是正在四處求職的大四畢業生，兩人只是彼此看了對方一眼，就再沒移開過視線。

樊凱很快就安排柯嘉進了樊家的公司，明著是他的助理，暗著卻是他的情人。那時候他對柯嘉很寵，卻因為缺乏愛情而沒有過多了解過他的生活，他在本地有什麼朋友、親人，他一概不知。現在過去了這麼多年，他聯繫不上柯嘉，也不知道與他相關的熟人有哪些，就只能幹著急。

想來想去，想起柯嘉就讀大學里的導師，他白天不是說在他導師家裡么？樊凱很快聯繫上柯嘉當年的導師，卻被告知柯嘉根本沒去過他那裡。

樊凱的心瞬間涼了。

樊凱拿上柯嘉的行李箱，路上，他撥通了一個號碼，聲音寒得彷彿能結冰，「給我馬上去查個人……還有，我之前交代你的事，今晚開始執行。」

又是徹夜無眠。

一大清早樊凱就起來了，臉色更加憔悴，洗了個澡，颳了鬍子，總算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頹廢。走出浴室，保姆正在整理床鋪，地上的柯嘉的行李箱被打開了，裡面的衣物掛在了壁櫥里，另外一些零碎的東西放在床頭邊的柜子上。

樊凱走過去，「六嫂，不用打掃了，您先去忙別的吧，待會兒我出門了您再來。」

「好的先生。」六嫂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指著柯嘉的行李箱說：「哦，那個箱子，裡面的衣服我都整理好了，我以為是您的箱子，就順手整理了，不過打開才發現好像不是。」

裡面發衣服褲子明顯小了兩個號，而且也不是樊凱平時的風格。

樊凱隨和地笑笑，「沒關係。」

六嫂出去了，樊凱靠在床頭眯了一小會兒。手機提示音響了一下，進了一條簡訊。樊凱睜開眼，扭頭看向床頭櫃，拿過手機時不小心碰掉了柜子上柯嘉的一個包裹。

樊凱一邊看簡訊一邊撿起那包裹，簡訊只有一句話：一切搞定！

樊凱冷冷地笑了，放下手機，發現自己手裡還拿著柯嘉的東西，一個用塑料膠布封了一層又一層的、四四方方的包裹，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個東西都透著一股神秘——

行李都是樊凱幫柯嘉收拾的，樊凱確定自己沒有幫他拿過這麼個東西，除非是他來了這邊之後從什麼地方拿回來的。

樊凱憋不住好奇，用剪子剪開了那層層疊疊的膠封。

一本影集，一張cd碟。

樊凱瞧了瞧地上那一堆塑膠碎片，疑惑，很普通的兩樣東西啊，怎麼會封得那麼牢實呢？然而，打開影集第一頁，他就愣住了。

居然是柯嘉的照片。

前面幾張照片還算正常，但是配合著旁邊的文字，樊凱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衝擊。

翻到第四張照片時，樊凱的心跳已經提高到嗓子眼。他瞪著雙眼，不敢相信照片上那撩起衣服、挺著大肚子的人是柯嘉。

——xxxx年1月，孕期28周＋，體重69kg，腹圍102，宮高33，持續增重好現象，血壓110/80mmhg……

樊凱壓抑著擂鼓一樣的心跳，快速翻動照片，後面越來越多柯嘉挺著大肚子的照片，越到後面，他那肚子大得越是觸目驚心，到最後幾張時，樊凱都有種【那肚子像是要從柯嘉身上掉下來】的錯覺。

在影集的最後一頁，壓著一疊紙，樊凱打開來，發現全是胎兒的超聲報告，其中有兩張是四維超聲，能清晰地看見兩個孩子的五官。

看著那一張張的數據，樊凱剋制不住渾身發抖，眼圈潮熱得彷彿下一秒就會決堤。

剩下的是那張cd。

此刻的樊凱太激動，許許多多的情緒蜂擁而來，導致他打開cd盒的手都在發抖，掉了三次，放進電腦驅動的時候按錯了按鈕。

當他終於打開播放器、畫面上出現柯嘉躺在手術台上、咬著厚厚的紗布也忍不住發出第一聲慘叫的時候，眼淚終於唰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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