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東嶽來使（二十三）
「民女沒有包庇朝廷重犯，民女當年幸能從那事中逃得一死，民女苟活至此，無為什麼。」秦媽媽屈身向著上方的皇帝說道，字字鏗鏘有力，字字卻是說的緩而重音。
每一字都如同一柄鎚子，就這麼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柳塵晴的心，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說不出去反駁霍元的話。
在她看來，那些否認過去的謊言，是對這個一直厚待自己的婦人的一種變相的打壓，所以，她只能沉默，亦是選擇無話可說。
得到她的回答，皇帝也就沒說什麼，幽深的眸光很是不避諱的看向柳塵晴，抿著的雙唇卻是讓人聽不出半絲喜怒來。
這時的霍元視線是凝在秦媽媽身上的，那種憤怒是呈現在臉上的，那種殺意，是毫不掩飾的，柳塵晴想，若是這裡不是乾清宮，沒有皇帝，恐怕他真的會下令將秦媽媽撕成碎片吧。
這一次秦媽媽算是幫了自己，依照穆家的個性，還有武家的前路，恐怕沒那麼好活了。
柳塵晴那邊還沒想完，還沒在腦中為秦媽媽籌劃著一切的保護措施時，那方官員席中走出一人，張嘴就高聲說道，「皇上，秦氏竟然是當年漏網之魚，那麼就該現在拉出去斬了。」
聞言，柳塵晴眯眼，視線如利箭般的直射站出來的穆賀，袖中的雙拳緊緊攥起，秀眉卻是蹙起，繼而又鬆開。
這一切都是應該的，穆賀的這個要求是根本就不能反駁的，是呀，當年皇帝下的旨意不就是將整個喬家滿門抄斬嗎？秦媽媽自然而然的，就必須死，沒有理由，根本就沒有理由。
「兒臣倒是認為實為不妥。」溫和的嗓音在這大殿中響起，帶著淡淡的笑意，就這麼贏得了所有人的注目禮。
穆賀臉有陰鬱，就差在頭頂盯著一抹烏雲了，沉沉的盯著發聲處，那眼底就是這麼一句話：你怎麼老是搶我話頭。
被他看著的胤軒卻是滿臉笑意，朝著他揚了揚手上的摺扇，那般的漫不經心，悠悠接著話頭說著，「今日畢竟是母後生辰，不宜沾染血腥。」
這個借口很理所應當，很充分，就連穆后都沒辦法反駁。
然而這不能反駁跟不易反駁就是缺了那麼一個字，霍元此時正是在氣頭上，張嘴就回話，「大皇子，這朝政之事，又豈能因此而被擱著，若是今日不有所解決，又怎麼對得起七年前無辜死去的戰士。」
呵呵低笑聲從那雙唇中吐出，胤軒順勢換了個姿勢單手撐著頭，鳳眸斜斜凝向霍元，咧嘴微笑，「霍大人是認為殺了秦氏就對得起當年死去的戰士嗎？大人何必為行一件事找一個虛無的幌子，不覺這樣做有愧於他們嗎？」說著他放在桌上的手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就這麼有節奏的敲著，滿是隨意道，「當年之事，罪在喬家，她只不過是一個委身於賊人家中做事的婢子，一個婦道人家，難道也應該為那些人償命，替喬家償命？」
這番話說得犀利無比，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隻只無形的手，記這麼狠狠的扼住霍元的咽喉，讓他說不出半句回話。
穆后的目光看向漫不經心的胤軒，有著打量有著窺測，就這麼全身上下的打量起他。
然而她身側的皇帝卻是登時就冷了臉，對於胤軒這樣的作為有了一抹不喜歡和惱怒。
誰知，本是說得歡的胤軒卻是伸手就拍上身側端坐不言的胤寒的肩頭，笑呵呵的問著，「三弟，你覺得呢？」
就這麼明目張胆的將一個屎盆子往著這麼無辜的炮灰胤寒身上扣了，柳塵晴看著，都有些對他這麼個行為哭笑不得了。
胤寒本是在心底為要不要為柳家說事游移不定著，本是心裡還記恨著柳塵晴當日那一番行舉，又不想讓穆家得了力，在這麼兩方糾結著的空檔，他就這麼被人推出來了。
說實話，他倒真的還不想失去柳家這麼一道助力，可是那天柳塵晴能那麼做出來，就擺明了不會讓柳家助他，他到底是幫還是不幫呢？
見他沉默，胤軒手肘捅了捅他，催促道，「三弟，你倒是說說，這件事你是怎麼覺得的。」
不就是一個人生死嗎，又關乎不到柳家，但是卻關乎的穆家，想通了，胤寒便開了嘴，「今日是母后壽辰，不宜見血，兒臣倒是認為，父皇何不趁著母後生辰之際，赦免了秦氏的罪責，也算是為母後行一善事。」
他的話才落，嗖嗖的兩道視線如利刃般就直射他，那眼中的憤怒就差將他給分瓜了，分別來自於穆賀和霍元。
這一下子，倒是更讓人無法說什麼不好的，人家卻是沒有多大的罪，又可以趁著穆后的壽辰行善事免死，也不是不可以的，這種種理由，是多麼符合人意啊。
皇帝雙眼看向下方跪著一直不說話的秦媽媽，手扶著下顎做沉思狀，似乎在考慮胤寒的事的可行性，隔了很久，他才揮了揮手道，「免你一死了。」
聞聽他的話，秦媽媽雙手伏地，連連道謝，「民婦謝皇上不殺之恩。」
道完謝，她就起身站起，雙眼很是隨意的往著柳塵晴這邊看來，繼而當著眾人的面，緩緩的走到她身前，躬身道，「驚嚇到小姐，民婦在這裡向小姐賠罪了。」
即使心底是滿滿的高興和慚愧，柳塵晴卻是仍保持著一臉的漠然，雙眼看向她，聲音清冷無溫，「不必了，臣女但求霍大人以後別再揪著臣女不放了。」
聽得她的話，霍元登時氣得老臉通紅如血，還沒張嘴回嘴，就聽到徐氏亦是接著柳塵晴的話道，「霍大人是不是應該向小女道歉？」
這麼一句話，足以讓他氣得七竅生煙，死盯著兩人卻是說不上半句話。
秦媽媽在禁軍的帶領下離開了柳塵晴的視線，垂著的雙眼卻是忍著沒去看她離開的背影，反而對著氣得通紅的霍元笑意滿滿，那副姿態就是在等著他的一個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