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拉迪斯的密談

宇宙歷二五零年華夏首都軒轅行星的政治局勢如同萬花筒一般的旋轉，令人目不暇接。先是擁有著整個國家無可挑戰的軍政大權的羅迦大元帥遇刺，因為權力真空而由此引發了一連串的權力角逐；王傑、蘇有望、郭重威和鄧賢、錢蕪樺等人同盟建立了「全國臨時軍政管理委員會」可以說整個事件的一大轉折，由於提出了聯合易水寒、任飄零等羅迦時期大將的主張，一度被人們認為這將是一場成功的權力更替；可惜這場權力的重新拼圖最終因為任飄零的出兵並且贏得戰爭勝利而告終；但是當戰爭落幕，所有人都毫不懷疑任飄零應該成為北華宮的實際支配者的時候，軒轅景上將的龐大軍團又出現在了軒轅行星的附近，羅迦大元帥在王傑控制的國家宣傳機器中更是死而復生，將整個政局再次引入撲朔迷離之中，平添了無法預測的變數。

這真是現代社會最宏偉的一場鬧劇！

遠在拉迪斯，身為集團最高權力委員會委員的佩爾如是想。

對於如何面對華夏的崛起，佩爾的想法和自己的政敵西森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現代政治關係就是非常**裸的叢林原則，一顆巨星的崛起必定意味著另一顆巨星的隕落，所以拉迪斯集團是絕對不會允許擁有者自身獨特文明的華夏成為他對於整個人類文明領袖的挑戰者，即便是潛在的也不行。

佩爾很清楚，這種領袖地位的捍衛和挑戰，註定了是一場艱苦卓絕的鬥爭，即便是同屬於一種文明的國家尚且需要通過血流成河的來實現權力的交替，更何況擁有著自身截然不同獨特文明的華夏，單單是想到一旦華夏成為人類社會的主導者，整個西方文明體系的人類就不得不去學習那龐雜深邃的華夏語，便讓人不由自主的感覺到這是一場天大的災難，至於失去了主導者地位之後隨之消亡的宇宙第一大國公民的特權，更將會讓人感覺悵然和痛苦。

更何況，推行著「弱肉強食」、「掠奪替代積累」的西方文明，雖然希望將東方文明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將自己的價值觀強行推銷給東方，但是一旦像華夏這樣的大國接受了西方這種「強者」原則反過來對付起西方的國家的話，那就絕對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了。

所以，佩爾堅決支持拉迪斯參與到這場戰爭中去，除了要從戰爭中獲取最大的紅利之外，更希望藉此機會阻止一個異文明國度的崛起。

但是，佩爾並不贊同西森堅持的拉迪斯應該打頭陣的主張。在拉迪斯的文明演變中，正是巧妙的通過坐收漁人之利方才發展起來的，往昔的歷史證明任何一個強大的帝國，只有在保持威懾的時候才是最強大的，而一旦付諸行動則必然會因為實際中暴露出的問題讓旁觀者感覺自己其實能夠利用這樣的破綻擊敗帝國——即便這樣的**頭是錯誤的，但是自我肯定的人類慣性和擊敗帝國的巨大誘惑依然會讓人前仆後繼，這也是最終造成帝國衰弱的一個重要原因。

對於拉迪斯而言，只需要在最後關頭加一把稻草來壓死駱駝，並且獲取擊敗駱駝的榮譽就足夠了——這也正是佩爾為首所謂鴿派的真實想法。

如同在西森這樣的強硬派看來佩爾這夥人是一群擅長陰謀詭計的懦夫一樣，佩爾也看不起西森，認為這些自大成狂的傢伙只懂得意氣用事，最終會妨害到拉迪斯的長遠利益。

這種採用手段上的不同主張，導致了雙方的激烈對峙。

幸好，華夏的內亂幫了佩爾一個大忙。

「我們應該幫助我們的朋友來改造那個危險的國度，這樣既可以把我們的文明傳遞給他們，同時也可以最大限度上減輕我們士兵的損失！」

這樣的認識很快在標榜著文明、民主的拉迪斯最高權力層達成了共識，同時也意味著佩爾為首的鴿派獲取了一個小小的勝利。

可惜，還沒有等佩爾高興多久，寄予厚望的華夏革新派就在任飄零的兵鋒所指之下土崩瓦解了，以至於西森一派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嚴厲的駁斥佩爾，立刻出兵投入戰爭的主張一時間在拉迪斯的最高權力層甚囂塵上。

「每一個公民的生命固然是無價和可貴，但是為了全人類的正義事業，拉迪斯應該也願意付出犧牲！」

西森的口號聽上去非常慷慨激昂，也頗能鼓舞人心，贏得了相當一部分人民的支持，僅僅兩天功夫民間支持率就一下子上升了三個百分點，這對於佩爾來說無疑是一次非常沉重的打擊，形勢也迅即嚴峻起來。

「佩爾，我們必須檢討我們的策略了！」

作為佩爾陣營的高級謀士，弗朗西斯有些著急了。已經六十三歲的他先後擔任過三個大集團的高級執行官，和各大財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對於政壇也了如指掌，早在十三年前就認識了比他年輕十多歲的佩爾，從最初的商業夥伴到現在的政壇同盟，弗朗西斯都表現出了自身傑出的能力，如今更是佩爾陣營的斂金高手，由於佩爾已經許諾讓他成為自己的競選搭檔，因此如今正巴望著佩爾能夠登上拉迪斯最高權力者的寶座，簡直比佩爾自己更為關心和西森之間的競爭形勢。

望著弗朗西斯因為營養太好而隆起的腹部，佩爾卻不以為然，有些無精打採的伸了一個懶腰，方才懶洋洋的說道：

「沒這麼嚴重，華夏的局勢目前根本讓人看不懂，到底會怎樣發展誰也不知道！更何況就算西森成功通過了出兵的決議，那華夏軍名將輩出，任飄零、易水寒、陰天行這些羅迦麾下的龍和鷹都不是好惹的，甚至剛剛還打敗過羅薩帝國的斯諾夫元帥，絕不可能是西森說出兵就一定能夠獲勝的，到時候軍事上陷入僵局，對我們反而是一件大好事！」

「你可不能這樣掉以輕心！」

看見佩爾根本沒有當回事的態度，已經把賭注全部壓在了佩爾身上的弗朗西斯沉不住氣了，腦門上爆出了青筋，幾乎是咆哮般的吼道：

「我可是為你籌集了三十億宇宙幣的競選基金了，你當那些財閥是慈善家嗎？」

「所以要靠老朋友你幫我啊！」

聽了自己搭檔的指責，佩爾臉色微微一變，一向自負甚高的他最討厭自己被當作了那些財閥們的代理人（儘管這是當前拉迪斯政治的一個真實寫照），所以即便是交情莫逆如弗朗西斯，一旦觸及到了這方面的話題也依然讓他感覺大大的不快，但是多年來政壇生涯的打滾，早已讓佩爾學會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表情，在怒氣即將上涌之機迅即警覺的壓制了下來，打了一個哈哈掩飾過去。

在佩爾看來，老弗拉西斯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於較真了。政治遊戲和管理企業不同，不是什麼時候都得前進，也不是什麼時候都得一是一二是二，有時候就是應該後退一步，有時候就是應該打打馬虎眼。可能是弗朗西斯習慣了企業管理的一絲不苟，要求每一個步驟都必須嚴格的按照預定的程序運轉，容不得半點的意外和變故，所以儘管和自己已經在政壇上合作了兩年，卻始終都沒有完全適應政壇的氣氛。

看來今天自己是要聽這個老傢伙不停嘮叨了！

在發現弗朗西斯快要暴走的神情之後，年輕十餘歲的搭檔有了如此的覺悟。

然而，可能是上帝的垂青，佩爾的預言並沒有兌現，一個侍者恭謹的走來，輕聲向佩爾稟告有一個名叫蘇綺綣的年輕小姐按照預約前來拜訪。

「這位蘇綺綣小姐的父親華夏有名的蘇有望教授，對於目前十分微妙的華夏政局有著非常關鍵的影響，弗克，有沒有興趣一起去見一見？」

為了避免被自己的搭檔冠上在這樣的非常時期還眷戀女色的指控，親切稱呼著弗朗西斯昵稱的佩爾急忙撇清了自己。

「哼！」

由於年輕的合伙人在獵色方面的顯赫名聲，弗朗西斯對於佩爾的解釋大打折扣，同時對於那個女孩的身份也不以為然：

「蘇有望？不過是一個無聊的學者罷了，更何況他所謂的革命已經慘遭失敗，目前他和他的盟友即便不是已經成為獨裁者的階下之囚，也一定如同喪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終日，根本沒有什麼利用價值，我勸你還是不要浪費什麼精力了，除非你是想……」

「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老朋友！」

聳了聳肩，佩爾打斷了弗朗西斯的話語，他可不想在一個老人的嘮叨中讓一位美麗的小姐久侯，更何況他本身也非常渴望擺脫弗朗西斯對於局勢過分緊張的歇斯底里。

因此，一直在拉迪斯被無數婦女所瘋狂迷戀的政壇明星，非常優雅的站了起來，略表遺憾的向老朋友攤了攤手，面帶著自信的微笑從容的走向客廳。

只是有一點弗朗西斯冤枉了佩爾，因為這一次佩爾和女孩的會面目的倒不是為了什麼獵色。儘管蘇有望目前陷入了大麻煩，但是作為華夏最著名的**鬥士，佩爾需要和他的擁護者繼續保持聯繫。當然，佩爾僅僅把這次會談當作了一次政治上的禮貌會見，作為以後可能有用的遠期投資，至少此時他並不認為和一個自稱代表著其父親的二十歲的女孩之間的談話，會有什麼戰略性的收穫。

好一個美人！

透過大廳特意布置的單向觀測的玻璃，當佩爾第一眼望見蘇綺綣的時候，就情不自禁的在心底里吹了一聲口哨。

眼前的美女二十芳華，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一頭烏黑的長發簡單的紮成了馬尾松，愜意的披在背後，鵝蛋的臉龐顯得嬌巧可愛，玲瓏的軀體讓人在浮想聯翩的同時又忍不住由衷的呵護，唯有那明亮的眼眸閃乎著智慧的光芒，並且偶爾迸發銳利的神采，顯示著眼睛的主人決非泛泛。

雖然似乎帶著一些濃厚的書卷氣，雖然可能是因為年紀的關係或者懷著心事，少女獨自一人在如此華麗的大廳言行舉止之間多少還帶著些青澀，但是那種發自內心的自信，還有與生俱來的高貴，以及自然而然的從容，都顯示著少女絕對不是單純的美艷，更令人心折的是氣質。

儘管作為花叢老手不知閱歷了多少美女，佩爾還是被眼前的美人所吸引，幸而多年的政治生涯讓他還分得清輕重緩急，當下強行壓制住了心中的綺**，輕輕的咳嗽一下，斷然推開了看似裝飾用的鏡子，風度翩翩的步入大廳笑道：

「蘇小姐，歡迎您大駕光臨！」

「您好，佩爾先生！」

少女顯然並沒有被佩爾苦心孤誼的先聲奪人所嚇倒，僅僅是瞬間就掩飾住了自己因為佩爾從意想不到之處突然出現而產生的驚訝，取而代之的則是沉著冷靜的用無可挑剔的禮節不卑不亢的回復。

「請坐！」

有些吃驚少女如此從容的佩爾，此時彬彬有禮的將少女請到了餐桌上，在信手的擊掌中，身著白色禮服的侍從迅速的呈上了美味的甜點。

旋即，燈光徒然黯淡，昏暗的燭光燃燒了起來，優美的樂章在大廳響起，一束鮮紅的玫瑰如同戲法一般出現在佩爾的手中，然後瀟洒的中年人猶如騎士一般向美麗的女孩微微鞠躬，伸出手來作出共舞的邀請。

「對不起，在下前來是為了和先生商討國家大事的，雖然很榮幸和先生在如此優美的環境中翩翩起舞，但是現在恐怕決不是合適的時間，更不是合適的地點！」

出乎佩爾的意料，少女禮貌的拒絕了自己的邀請，而佩爾一向都非常自豪這樣的邀請可以說是整個拉迪斯乃至整個宇宙的女人們所夢寐以求的，因此在那一瞬間，自信過甚的中年人幾乎懷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已經退化。

但是，佩爾看得出來，少女溫柔的話語中蘊含著非常堅定的態度，是絕對不會改變的，這使得拉迪斯的權力核心人物立刻改變了原先的決定，從容的微笑之後，非常自然的返回自己的座椅，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依舊風度翩翩的舉起了桌上的紅酒，溫和的說道：

「那麼，就為我們今天相識干一杯吧！」

「謝謝！」

蘇綺綣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接受了佩爾的這個提議。

平心而論，雖然眼前的西方人年長自己二十多歲，但是男人的黃金年齡和擁有的地位、教養、風度以及英俊的臉龐，讓他絕對是不折不扣的女人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如此浪漫的邀請恐怕是無論哪一個女人都無法也無力拒絕的，因為和這樣的白馬王子的共舞，正是所有懷春少女的美夢。

蘇綺綣也不例外，二十歲的年紀正是陽光燦爛的歲月，少女的夢想和青春的旋律，在如此英俊瀟洒的美男子面前，多少不免有些心情蕩漾。

可惜兩人的相遇偏偏是在這樣的場合之下，心底的聲音不斷的提醒著蘇綺綣自己此次擔負著父親所交代的特殊的使命，這不由讓少女不得不用理智壓制了情緒，做出了明智的決定，為了將自己的精神力量鞏固在談判的對等地位上而拒絕了佩爾的邀請，但是心中卻終究淡淡的湧上那麼一絲莫名的悵然和遺憾。

不過，殘酷的政治和冰冷的現實，讓兩個同樣非常出色的男女，很快從剛才刻意營造的浪漫氛圍中擺脫出來，轉入了利益的話題——

「蘇教授的為人和主張，不但是華夏人民，更是包括拉迪斯人民在內所有贊同正義、和平的民眾們所敬仰的。對於蘇教授今天的處境，我感到非常的遺憾和同情，這恐怕也是華夏人民的一大損失！」

在初次的情感試探失敗之後，同樣感到有些遺憾的佩爾，倒是沒有再發動太多的感情攻勢，畢竟眼前的少女雖然美麗可愛，但是現實的權力卻更為可貴，所以返回座椅的他此時正襟危坐，態度嚴肅認真，和剛才的風流倜儻判若兩人。

但是，蘇綺綣很明白佩爾的言外之意，就如同剛才為了在談判中奪取精神控制權一樣，開始仔細談及正題的佩爾話鋒依舊咄咄逼人，在不動聲色中點出了蘇有望如今已經被軟禁甚至性命不保的現實，從而先聲奪人的掌控談話的主動權。

「和羅迦大元帥這樣的獨裁者的鬥爭，必然是艱苦和長期的，對此家父早就有了各方面的準備。」

有所準備的蘇綺綣面對佩爾的話鋒，沒有半點的膽怯，而且顯然已經從初次進入華麗大廳的青澀以及剛才的心神些微的動搖中恢復了過來，鎮定而自信的款款而談：

「這是家父在離開拉迪斯之前對於自己和華夏可能經歷的變故的預言，請先生過目之後再下定論也不遲！」

佩爾略帶遲疑的接過了蘇綺綣的書信——在高度科技文明的當代，這樣的手書和紙張已經成了罕見，因此蘇有望的這封留稿如果是真的話，顯然有他的深意。

作為拉迪斯年輕的政治家，佩爾對於蘇有望並不陌生，他曾經聆聽過蘇有望的講座，也曾經和這個華夏最著名的民主鬥士有過十分深入的交談，對於蘇有望的筆跡更是非常熟悉，因此一眼望去就知道這封書信的確是蘇有望的親筆涵。鑒於如今的華夏正處於羅迦極端的軍事獨裁之下，因此這隻能夠是蘇有望在前往華夏之前所書寫的。

整封書信長達四十多頁，是這位著名的學者用流利的拉迪斯語書寫的，因此在閱讀上佩爾並不存在什麼大的障礙。書信的開頭並沒有什麼奇特，僅僅是談了寫信時的宇宙和華夏局勢，以及作者即將前往華夏的那種慷慨赴難、大義凜然的心情——當然這對於佩爾來說毫無意義，身為拉迪斯人佩爾對於華夏這個國度和民族歷史的苦難和現實的情感半點興趣都沒有，對他而言這麼長的一大段文字僅僅是作者強化了當時寫作的時間而已，如果不是因為這麼美麗的小姐轉交，而作者又是和他有一定交情並且目前在政治上有可能會有幫助的對象，佩爾恐怕早就扔到一邊去了，但是隨著閱讀的深入，這位拉迪斯的精英人物的臉色卻越來越沉重了，呼吸也開始急促。

原來如此！

看完全信，佩爾終於明白蘇有望留下這封書稿的用意了，可以說這封書稿恐怕本來就是專門為自己寫的，內容則是對華夏乃至宇宙形勢的預言和判斷，目的就是應對今天華夏乃至宇宙的局勢，爭取自己從而影響到拉迪斯的決策。

佩爾不得不承認，如果這封信的確是當初寫的話，那麼這個名叫蘇有望的學者決不是他原先認為的僅僅可以作為政治利用的對象，因為全信不僅非常深刻的闡述了華夏的現狀，各大階層的對立和分佈，以及軍隊民眾的思想和可能的動向，而且還精確的預測到了今天華夏政局的演變，甚至是自己可能遭受的各種災難，更為讓佩爾感興趣的是書信中蘇有望用詳盡的論據來論證了華夏即將發生的情況，以及拉迪斯乃至宇宙應對的方案。

無疑，這是一封非常出色遊說的書信。

蘇有望顯然是希望通過佩爾影響拉迪斯的決策，讓拉迪斯不要改變目前繼續支持華夏反抗組織的策略，資助並且最終成立一個親拉迪斯的、融合到現代宇宙星際格局中來的華夏共和國，而不是直接對華夏出兵進行軍事干涉。

「出色的預言，偉大的文章！」

看完了全信，佩爾不置一詞，僅僅是悠哉游哉的放下了信件，凝視了對面少女一會兒，緩緩的鼓起掌來。

「是否出色，是否偉大，重要的是看採用的論據是否真實，進行的論證是否合理，先生以為如何呢？」

輕輕的呷了一口高檔的紅酒，蘇綺綣淡淡的回答道，只是她心裡清楚，接下來的交鋒將直接關係到父親，乃至整個國家的命運，這讓為了父親而不得不承擔起遠遠超過自身年齡的壓力的少女，多少有些緊張。

「所謂的交易就是一種交換，需要實力的保證，但是目前我看不出自己的性命都朝不保夕的蘇教授，有什麼資格能夠和我合作，又憑什麼需要我投下如此巨大的政治賭注，影響拉迪斯的決策？」

佩爾一改剛才的溫和，犀利的眼神令人膽寒。事實上佩爾的心中有一個很大的疑問，政治的談判從來都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之上，如果蘇有望掌握了華夏大權再來和自己談，豈不是更加勝券在握？而現在蘇有望明顯自顧不暇，居然如此心急火燎的派出自己女兒前來談判，實在不能不說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不過，不容佩爾多想，蘇綺綣開口了。戰鬥真正開始之後，少女突然發現自己的狀態居然進入了前所未有的良好之中，強大的自信和敏捷的思維讓她顯得似乎如此從容：

「您的對手堅決的堅持立刻出兵直接投入戰爭，為了和他的政見相區別，您就必須有自己旗幟鮮明的主張，這是第一點！

「其次，華夏是一個大國，有著悠久的文明，而且還有龐大的、懷著強烈愛國心的人口，這樣的國家只能夠合作，絕不可能征服。更何況如今的華夏名將輩出，如果貴國貿然出兵的話，任飄零上將的大軍絕不可能坐以待斃，到時候即便是獲勝，也必定付出相當的代價，這隻會讓其他國家得利，而令拉迪斯蒙受損失！」

說到這裡，蘇綺綣頓了一頓，因為任飄零的名字讓她有些奇怪的感覺。

這是一個讓人不得不產生複雜情緒的名字。

正是這個名字，在最近半年來縱橫馳騁，力挽狂瀾，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的戰爭奇迹，讓整個宇宙為之矚目，同時也讓在戰爭中越走越遠的華夏擁有了令宇宙列強顧忌、畏懼的資本；然而同樣又是這個名字，支撐了搖搖欲墜的羅迦軍事獨裁，發動了軍事鎮壓，摧毀了父親等人努力並且眼看成功的救國行動，甚至讓父親，這個讓自己敬愛和懷**的老人，身陷囫圇生死未卜。但不管怎麼說，這個名字在當前的宇宙星辰中，卻是一個真正能夠起到威懾作用的象徵，即便是羅薩這樣的軍事強國或者拉迪斯這樣的超級帝國，也不能不無視這個年輕名將和他統率的大軍所擁有的力量。

正思緒之中，感受到佩爾投來的疑問的目光，蘇綺綣急忙收斂了心神，輕輕的清了一下自己的嗓子，繼續說道：

「拉迪斯的目的是主導宇宙的秩序，而不是消滅所有的國家。那麼一個和平的、接受了主流社會價值的、能夠在經濟上互通有無的華夏成為拉迪斯的盟友，還是一個仇恨的、懷著屈辱不得不臣服的、卻無時無刻不準備著復仇雪恥、需要拉迪斯無限制投入軍事、政治和經濟力量加以壓制的華夏成為拉迪斯的鄰居，對於拉迪斯或者說對於先生的利益孰優孰劣，以佩爾先生的睿智，恐怕不言而喻吧！」

不等佩爾皺眉提出異議，蘇綺綣繼續滔滔不絕的說道：

「如今的華夏正處於變奏的前夜，究竟如何走是一個互動的變數，嚴重影響到了整個宇宙的局勢。如果宇宙列強咄咄逼人的話，那麼華夏民族傳統中寧折不彎的秉性將促使他們走向對抗，即便最後慘敗也勢必會讓各國付出同樣慘重的代價，並且在宇宙中撒下仇恨的種子，這是家父，或者說像先生這樣的有識之士所絕對不願意看到的。相反，如果宇宙列強能夠給華夏一個相對寬鬆的環境和時間，那麼請相信愛好和平的華夏民眾絕不會讓華夏出現第二個羅迦——華夏的傳統本來就是反對戰爭的，而這也正是家父所為之努力，同時希望得到先生幫助的事情！」

「精彩！」

佩爾再次鼓掌，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女孩確實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外交家，無論是不卑不亢的風範，還是縝密周全的論證，都無不顯示了女孩的天賦。

只是作為政治家，他當然不會因為女孩的這麼幾句話就輕易放棄了自己的立場，儘管女孩所說的恰恰迎合了自己的主張，但是蘇有望目前沒有掌握華夏的實權，所有的一切都是空中樓閣的事實卻殘酷的存在，因此佩爾開始了尖銳的質疑：

「我代表著的拉迪斯的利益，所要負責的必須是拉迪斯的人民。蘇小姐又如何能夠讓我確信當拉迪斯釋放善意之後，華夏也會付出同樣的彙報？」

「這是家父的一個計劃，請先生過目！」

少女不慌不忙的從手提包中拿出了一台精緻小巧的微型智能機，輸入密碼之後呈現出來的是一整套詳盡的計劃，讓原本因為蘇有望如今的處境而對這次會談有些漫不經心的佩爾，突然嚴肅認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