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聯手治惡

第十三章 聯手治惡

「哦,我拔劍時用上了師父教我的養生氣,難道那就是大陽力嗎?」寧采臣電光火閃地有了主意,故作不知,急借純系子虛無有的鐘天師當了擋箭牌,反正所說鍾天師遠在梅縣,也無人對質。

燕大小姐低頭思索道:「養生氣?家中的傳記上好像沒有這一門功夫哩。」

萬劍山莊歷代劍主遊歷四方,見多識廣,遇上奇門異術便寫成了遊記,傳告子孫。

有才真正奇怪哩,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寧采臣繼續胡編侃道:「師父說過,這養生氣是用來修心養性,有強身健體的功效,至於當時拔劍我也是一時好奇,才試得一試。」

燕氏兄妹聽了均是奇怪,難道家傳的寶劍只認他家的法訣?相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寧兄弟,你既然不知道養生氣有何作用,不如讓我來試試如何。」燕驚虹越聽越是好奇,伸出手搭上寧采臣的脈門。

寧采臣的精神能不同於武學上循規蹈距漸進的修為方式,是以儀器強行改造了腦部的神經,從而有了更強大的精神控制能。平日里這能量在天識內海里蓄存,運用時才隨體內經脈血液循環遊走,寧采臣刻意隱藏下,燕驚虹只探到了他體內細如線流的極微能量,反而更加奇怪,詫異地說道:「你體內的不像是大陽力。」

能量同化也是精神能的一種特殊增長方式,對於鬼類帶有陰寒性的能量可以全部同化,寧采臣收過幾次鬼類后已經熟練掌握同化步驟,此刻靈機一動,將這種步驟反了過來。燕驚虹所探到的是他將體內的線流又分了一部份,模擬帶陰性的能量,內流之中陽中帶陰,陰中有陽,燕驚虹一試之下越是糊塗了。

「那又是什麼力?」寧采臣面帶茫然地反問過去。

「這我也不知道。」燕驚虹苦思半晌,仍是終告不解。

「寧大哥修行的法門我看是對神劍專用的吧,不然怎能輕易拔出劍呢?」燕紅羽也伸過手搭在脈上,切了一會,也不知脈象原因,就發起了大小姐獨有高論。

燕紅羽瞎猜一通,寧采臣順著她的話又嘆了一聲,道:「師父教了我一些捉鬼的法門,不想又機緣巧合得了神劍,現神劍雖在我手,卻沒有劍招可用,想來也是愧對此劍哩。」

燕紅羽興緻盎然地道:「這倒也容易,寧大哥想學,我先教你一套青龍劍法,若你學得好,再教你雨龍劍法。」萬劍山莊劍道高手如雲,尋常下人也能舞上幾招,除了家中秘傳的盤龍劍法,青龍劍法和雨龍劍法都可以傳授山莊中人。

「不敢讓大小姐傷神,還是請燕大哥代勞了吧。」燕紅羽要來教授劍法,寧采臣受不起,連聲推辭。

燕紅羽臉上擺出不快,恨恨地道:「你是說我哥哥的劍法高明一些,便不願我來教嗎?」

寧采臣忙挺起了胸,做豪情萬丈地道:「常言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要學劍,自是找山莊的傳派之人,也好名正言順地當個山莊弟子。」呵呵,搬出了萬劍山莊的招牌,燕紅羽瞪了瞪眼,卻無話可說。

「哈,采臣是有福之人,輕易得了山莊的神劍,古訓上說神劍得主與山莊有緣,山莊里有誰還敢收你為徒,就當是朋友間切磋武藝吧。有燕紅羽親授劍法,還有什麼可怨的。」燕驚虹輕鬆一語,化了當前的話題,臉上換了肅容,正然道:「毗陀陣是魔道第一邪派,今晚來宅中的是陣中土明將的日衛,身份不低,身手也極為厲害,我覺得有些奇怪,你不過是一介書生,他們為何要對你下手?」

寧采臣惑然搖頭,不解地猜道:「我初入金陵,雖蒙皇上賞識,當了虛名的翰林大學士,卻連官員都未多識幾位。唉,也許是我在朝中得罪某一方人,才會有此禍事上身吧。」

官場中明爭暗鬥,激烈處也如江湖刀口舔血,燕驚虹哦了一聲,便不再問,只是語重心長地道:「人心險惡,你要小心。」

寧采臣默然點頭。「你是大學士?」燕紅羽有些不敢相信,寧采臣行為離奇近似放浪,又多奇行怪論,難和翰林二字聯繫。

寧采臣解釋道:「家師傳了些奇術,皇上以此為奇,便封了這個官兒。」燕紅羽又待詢問,門外傳來腳步聲。「來,大家趁熱喝了吧。」寧無雙端著煲熱的雞湯走了進來。

空氣里傳來一股香味,玩了一夜,肚中正餓。「好香,姐姐做的一定很好喝。」燕紅羽馬上轉移了注意力,去接過寧無雙盛來的湯碗,麻利地分作四碗,迫不及待地先用湯勺嘗了一口,「啊!真是又香又好喝,寧大哥,我給你端一碗。」

燕紅羽貌似天真,實為聰穎,搶先給寧采臣送了一碗,另一碗自然是無雙去端給燕驚虹,暗中便留了哥哥親近的機會。寧采臣微微一笑:「大小姐是餓了吧,這湯不過是尋常雞湯而已,得大小姐一誇,就成了天下少有的好湯。」

燕紅羽立刻翹起了巧鼻,還以顏色道:「讓你喝湯,你喝便是,哪來這多話,你若不喝,我就喝了它,反正是一人一碗,多了沒有!」

「呀,我喝我喝!」寧采臣低頭就飲,不作它語。「撲哧!」二人對話全讓寧無雙聽了去,覺得甚為有趣,忍不住笑出聲。

「采臣,不要急,紅羽若是真喝光了二碗,我與你到酒樓里去喝個痛快。」燕驚虹也是忍俊不禁,想寧采臣花賽時風光無比,英姿勃發,一代俊才之流,卻在潑辣的妹妹面前束手無策。

「哼!」燕紅羽飛快地橫了一眼燕驚虹,道:「你知道什麼,這是無雙妹妹親手做的湯,與外面的湯大不一樣,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你不喝會後悔。」

「對了!」燕驚虹提起酒樓,寧采臣頓時想起了楚小小之約,謝師宴定在了中午子時的四海春酒樓:「明日有人請我去吃酒,正好還缺個伴,燕大哥陪我一同去如何?」

「不行,他受了內傷,還吐了血,不能喝酒。」寧無雙反應極快,內傷者禁酒。

「是啊,哥哥不能去,我陪你去。」燕紅羽自告奮勇地請道。

「這……」寧采臣臉有難色,請客的是風月名花,大小姐這脾氣湊在一塊,難保不出事。

楚小小相邀時,燕驚虹正尾隨其後,知道是楚美人私下謝師,這種場合,妹妹是去不得的,忙說道:「誰說我不能去,剛才禰也摸過我的脈,脈象沉穩有力,我是因禍得福,還多了些大陽力,比往日未傷時功力還要強上十分哩。」

燕紅羽嗤鼻反對,道:「不要說你功力大增,單憑你吐過血,體內經脈受了損傷,恢復元氣也得些日子,若是喝酒,舊傷定要複發。」

「這有何難,我不喝酒就是。」燕驚虹馬上應道。

寧無雙軟語說道:「你大傷初愈,不能到處走動,還是在家裡好些休憩吧,等過幾天復元了,你再和我大哥出去也不遲。」

燕驚虹聽得心裡一暖,頓時改了口,欣然道:「禰說的有道理,我不去便是。」

燕紅羽得意地一笑,道:「那就只有我去陪寧大哥了。」

燕驚虹搖頭嘆道:「禰一女兒家,也不怕誤了寧兄弟的正事。」

「我保證不鬧事就是了。」對著大哥嘻嘻一笑,燕紅羽又對寧采臣露了一鬼臉。但願沒事,寧采臣也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地走出門去,卻沒見燕紅羽在背後露出了鬼神見愁的笑容:不要我去?哼,走著瞧吧。

※※※

四海春酒樓是西大集上最大的一家酒樓,坐落在西出街口處,來往的行人老遠就瞧見樓前斗大的四個招牌大字。四海春在金陵名氣也不小,掌廚的手藝上佳,服務也有特色,三層樓跨了半條街,另一邊就是秦淮河,頂樓分左右二列雅室,左列臨街,右列可臨河飲酒,暢賞河中景色。室內也最為風雅,用碗口大的原竹隔成五室,松木為桌,老藤做椅,頗有幾分野韻。

寧采臣二人來到樓前,跑堂的小二詢問一聲,便引到了頂樓的好來閣。

「寧大學士,小姐等了多時哩。」才從樓梯露出頭來,聽得上樓聲響的丫環便尖眼看到了寧采臣。

「昨日睡得太晚,醒后便直接來此,還是遲了些,讓小姐久候了。」寧采臣先進好來閣內,對臨窗的楚小小道了聲禮。

「寧公子無用多禮,小小還欠公子一個人情哩,請勿說這些話哩。」楚小小熏風暖人地望了過來,話裡帶了些江南儂語,軟綿綿地催人慾醉。

「楚姐姐的舞跳得真是好,我昨晚看了一遍,今天還記得清清楚楚的哩。禰請寧大哥吃酒,我心仰姐姐的鳳儀,便求寧大哥一同前來,請姐姐不要怪我冒失才是。」燕紅羽從身後鑽出,先笑著對楚小小說明了來意。

楚小小憾色稍現即失,也露出笑容道:「既然是寧公子的朋友,小小一律歡迎,請上坐。」謝師宴只有主客三人,丫環守在了閣外,如無燕紅羽到來,應是二人對飲的酒局。

一番謙讓后,楚小小還是讓寧采臣坐到了臨窗的主位上,自己奉陪邊座,燕紅羽則是在寧采臣的另一邊靠近室門處。

好來閣位於四海春頂樓的最裡間,環境最為清靜,臨樓望去,左列房舍皆在樓下,視野極其開闊,碧綠的秦淮河水繞樓而過,隔室的小曲聲也只是隱隱傳來。

楚小小是提前定了雅座,跑堂的小二一會工夫便上齊了酒樓的名菜。

「老師,小小最後一次這樣稱呼您,是你讓小小學到什麼是情,什麼是舞,什麼是心。除了感激你教我的學問,我還學到了一些人生的道理,讓我學到了以前從未學過的學知,有你這樣的老師,真是小小的福氣。」楚小小畢恭畢敬的倒了一杯酒,雙手端到寧采臣面前道:「請老師喝了這杯酒,也是小小的一片誠心謝意。」

寧采臣肅然接過道:「楚小小,我知道禰的心意,不過,在喝這杯酒前,我還是要說一句話。」

楚小小敬聲應道:「師父請講。」

「我並沒有改變一切的能力,是禰自己一直很努力,天資靈慧,就像是一塊純金,遲早會發出耀眼的光來,而我只不過是順手抹去了覆蓋在上面的沙土,其實真正的功臣是禰自己,相信自己才是最好的,只要有這種信**,我想,以後就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禰了。」

如果楚小小認為奪魁是他的功勞,那她以後的舞道之路就會有陰影,對她的發展極為不利,寧采臣很清楚這一點,便明明白白地指了出來,讓楚小小意識是自己的成功,從而更加堅定信心。

臉上嚴肅的表情忽被暖人春風吹過,寧采臣一瞬間換了顏,笑道:「所以,這應是一杯慶功酒,讓我們一起喝了它!」

楚小小深深地凝視一眼,眼神里分不清是感激還是歡喜,輕聲道:「謝謝師父。」皓腕輕揚,喝下了這杯慶功酒。

「好啊,原來這書獃子還能歌善舞,我差點就被他騙了!」燕紅羽一旁詫異之極,突然指著寧采臣道。

大小姐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寧采臣差點暈了過去,放下杯來忙聲問道:「我什麼時候騙了禰?」

燕紅羽表情故作嚴肅,一本正經地道:「就是你啊,看你外表是一介書生,想不到骨子裡儘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原來就開店賣大餅油條啦,什麼造謠生事啦,今天還蹦出一個能教人唱歌跳舞的師父,你呀,還沒準是個江洋大盜哩。」

燕紅羽說的都是寧采臣原先的奇行怪事,雖確有其事,但在她添油加醋下,完全變了個味兒,寧采臣有理說不清,苦聲叫道:「這也能叫騙嗎?不過是些平凡的小事嘛!」

「啊,你還不承認啊,你說說,一個讀書的書生好好的書不去**,卻會這些旁門左道的東西,不是用來騙人,難道還是用來考功名的啊?」燕紅羽瞪大了眼,又是幾頂大帽子蓋來,寧采臣愕然無言。

楚小小強行忍住了笑,拉著燕紅羽的衣袖道:「妹妹,我想禰誤會寧大哥的為人了,他雖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但秉性端正,怎麼會去騙人呢?」

「姐姐不要上當,他這人就是外表忠厚、內心奸詐之輩,千萬不要被他騙到了。」燕紅羽振振有詞的表情更是讓寧采臣訴之無門。

寧采臣連連作揖告饒,燕紅羽翹了翹鼻,繼續對楚小小道:「姐姐心地善良,要時時小心才是。」楚小小含笑不語,心裡也猜出了幾分緣由。

誰叫你欺負我?燕紅羽暗地裡傳來的表情很明顯,大仇得報也。

天啊,這是誰欺負誰啊?寧采臣苦笑的臉都酸了,沒想到大小姐是公報私仇,節骨眼上來了一記重擊。

※※※

寧采臣正愁眉苦臉間,「救命!」突地,右邊隔室傳來女子的尖叫聲,隔著樓間木板和原竹仍是聽得清楚,三人聞聲而停,臉上均是詫色。

尖叫之後,一個轟轟響的破喉嚨炸了起來:「你這臭娘們,大老爺我只不過摸了一把,你便叫了起來,真是不識抬舉,掃了大爺們喝酒的興緻!」啪啪又是二記耳光聲,接著傳來女子低低的哭泣。

吵鬧幾句,好來閣中的眾人也猜出了隔室大概情形,楚小小黯然搖頭,寧采臣臉有怒色,燕紅羽更是氣得銀牙寸咬:「哪裡來的無賴,光天化日下調戲女子,還敢如此囂張!」

跑堂的小二趕上樓來,進房連連告罪道:「諸位大爺,她是個唱小曲的,賣藝不賣身,大爺們若是有興趣,前街不遠有處紅牌樓院,小的可以去幫大爺們叫來二個俏姐兒來。」

「啪!」又是一記耳光聲響,小二唉喲連天地叫喚起來,又聽得那破喉嚨道:「大爺我有腳有腿,不會自己去啊,要你在此多事,今兒大爺我偏是不爽,要這雛兒長長眼,以後識點人相!」

「本小姐要出去一會兒!」燕大小姐霍地站起身來,柳眉倒豎地掀起閣上珠簾,寧采臣等人也走到了門邊。

「男人沖什麼娘們發狠!拳頭大就過來比劃比劃!」正對隔間左列雅室中,有人冷冷地喝道。

「他奶奶的!還真有不長眼的來了!」隔室一陣桌椅響動,罵罵咧咧聲中,十來號人全都走到樓中一丈寬的樓道上,指著左列雅室中人叫罵道:「小崽子們滾出來!讓大爺痛快地教訓一頓!」

隔室飛出一道黑線,一閃即失。

「啊!」叫罵者中當即有一人捂著嘴說不話來,唔唔了幾聲,吐出一口血水,叫道:「我的牙啊!」

眾人循聲而望,樓板上一攤血水中,一顆白牙和半粒缺了紅皮的花生米躺在一塊,分外顯眼。

能以半粒花生米撞下壯漢的門牙,出手者功力不凡。

「先看一看。」寧采臣拉住了正欲上前的燕紅羽。

「兄弟們,抄傢伙!」臉上恍若一馬平川的漢子扯開嗓子叫道,而這聲破喉嚨則宣告了他就是鬧劇的作俑者。

匡當刀劍聲連響,十來人均亮出長短兵器,小二捂著臉忙躲到了一邊。

「呵,好!諸位大爺也是會家子,省得我多了忌諱,待會殺起來定是痛快!」雅室中應聲走出了三人,為首的發話者身材魁梧,高過常人一頭,兩眼冷冷有神,布衣下仍可見隆起的雄肌。

身後二人,一人外表文雅,臉掛笑容,腰身處佩著一把雕龍劍鞘,另一人則是全身勁裝,手上提著一刀一棍,儼是江湖中人的行頭。

見來者口氣不小,作俑的扁臉漢子倒吸了口氣,又打量了幾眼,喝道:「你們是何方人士,敢來管我李征古的閑事!」

見李征古亮出身份,他身後的幾名漢子也紛紛喝道:「你們這些不開眼的東西,得罪了我們李大人,一併拿到京兆府里治罪。」

寧采臣從門帘縫中望去,那漢子的模樣果然是樞密副使李征古,跟隨的漢子身手俐落,應是他的親信將兵。

「哈哈,原來是李大人,小民有眼不識啊。」魁梧的漢子仰天打了個哈哈,臉上一絲笑容也無,板著冷臉問道:「不知這賣唱的女子怎樣得罪了大人,還要大人親自出手懲戒?」

李征古臉色羞紅,惱聲道:「大老爺我打個下人,難道還要理由嗎?」

那漢子嘿聲冷笑道:「人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有誰自認高人一等?你若是想尋點樂子,那青樓院里哪個姐兒不行,分明是你仗勢欺凌弱小女子,枉為朝中官員,敗壞了朝風。」話中的口氣頗為託大,指責間蘊含著一股官腔。

自己報出了身份,來人仍是毫不在意,難道是哪一家的官人?李征古眼珠轉了一轉,忍著性子問道:「你口氣倒也不小,快報上名來,說不定能讓你們一條路。」

那漢子哈哈一聲,朗聲道:「淮南易光。」

身後文雅的漢子也接著報了一聲:「易普!」

名字陌生得很,李征古臉色陡地變陰,道:「你們只是一方百姓,敢說官家的不是,定是刁民亂黨之流,來呀,把這幾人給我抓到府衙去,好好拷問一番。」

旁邊兵丁齊聲應了是,逼上前來。

易光冷冷一笑,向旁邊勁裝漢子一伸手:「棍!」

這人伸開的手掌指節處老繭遍布,掌紋寬長,必是擅長外門兵器。

他接過熟銅棍,虎軀突似暴長了幾分,臉容立變得威武無比,喝聲道:「為官者胡口編造罪名,顛倒黑白,以萬民為芻狗,大唐有此官員,也該絕矣。」

這漢子敢詆毀唐國,罪名不小,李征古神色暗喜,吼聲道:「大膽刁民,辱我大唐國威,給我拿下!」

眾親兵一轟而上,那三人也揮起兵器,就在這酒樓過道上鬥成了一團,店小二見勢不妙,已偷偷地溜下樓去報官。

好來閣是最里一間,想要下樓必要通過斗場,樓間刀光劍影,哪還能通過人去,寧采臣一行只得躲在閣中觀望,燕紅羽卻是站在了門外,抱劍觀戰。

門外刀劍聲與人的慘叫聲不時響起,楚小小與隨身丫環已嚇得花容失色,低聲道:「你這朋友真是膽大,這血肉橫飛之所也敢近前觀戰,若是不小心挨上一刀,豈不冤枉?」

寧采臣搖頭道:「她是武林中人,又有一身好武藝,膽量比起常人是要大上幾分,這種場面當然不怕,你無須替她擔心。」說罷又伸出頭去觀戰。

那手舞銅棍的易光身手甚為了得,一根銅棍上下翻飛,宛似游龍盤身,以一斗五,無人能近得身前半步。

另二人也接住了李征古手下幾名將兵,三人均是扎手的人物,難怪敢上前架梁,樓道上已倒下了二名初戰時大意受傷的親信,李征古一張平臉越發沉了下來。

易光卻是越戰越勇,銅棍翻出數個斗大的棍花,攪起大片棍影,滿天皆是銅棍所攻擊的方位,令對手生出無從對應之感,「噹噹」二支長劍在巨響中一起飛釘到樓頂天板上,半晌猶在悠悠顫動。

此招威勢大盛,五名敵手皆是膽寒,手中兵器舞得呼呼直響,卻是四方遊走,不敢上前對攻。

李征古更看得氣悶,一使臉色,旁邊一人陰然點頭,退後了幾步,從身上取出二支黑色的飛鏢,對著場中的易光作勢欲投。

「去你的!」突地背後有人一腳踢來,那使毒鏢的漢子應聲一個飛趴闖進了場內。

燕大小姐看不過這傢伙以毒器暗地傷人的伎倆,便從后賞了他一腳。

那漢子張手舞腳地飛進場內,刀劍無眼,在半空中便受了同夥的一刀一劍,栽在地上不能動彈。

易光一見飛進來的漢子手持黑鏢,便已知發生了什麼事,對著燕紅羽抱了抱拳,展顏一笑道:「多謝姑娘出手相助。」

燕紅羽似模似樣還了一禮,道:「暗箭傷人,又是淬毒之物,深為武林人所不恥,本小姐是叫他別壞了道上的規矩。」

「好,想不到是位俠女相救,真是有趣!」易光呵呵一笑,棍勢一漲又將面前五人圈了進去。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李征古大怒道:「哪裡來的黃毛丫頭,敢壞我的事?」

燕紅羽秀眉倒挑道:「你一張臭嘴,又在不乾不淨,只會欺負賣唱的小女子,有本事就沖我來。」說完亮起手中春雨劍,直指李征古。

大小姐果然惹上了事,突然挑上了李征古,古語云:民不與官斗,這大小姐是半分也不知,冒然惹上了朝中官員,寧采臣阻之不及。

不過,這樞密使行徑實為可惡,就讓大小姐教訓一下他好了,看情形變化再做決定。

李征古雖是武將出身,但提升全憑嘴上功夫,平日里和一些親近將兵花天酒地,武藝多年未有半點提升,見是女子上前挑戰,心想,只不過是一介女流,能有什麼本事,膽氣一壯,也拔出了佩劍,道:「好,本大人就教訓你這丫頭。」

燕紅羽一聲清叱,春雨劍汪然暢涌,如一江碧水無窮無盡地向敵手流去。

李征古接了幾招,便覺壓不過氣來,他哪知燕大小姐的雨龍劍法已有小成,此路劍法重在以意使劍,劍意綿綿不絕,最適女子使用,現只能見招拆招,被燕大小姐攻了個手忙腳亂。

「呔!」聽聞場中一聲暴喝,易光手中漫天棍影化作魔幻般的一條長棍,兇猛無比地掃出棍勁。

一名持刀者應聲飛出場外,另二名空手者胸前皆是連受三棍,吐血滾出,餘下兩名持劍者尚未有反應,又是一條長蛇棍當空劈下,這一棍挾得手之威,氣勢空前凌厲,「鏘!」厲響一聲,半截長劍也飛到樓板上,持劍者如雷重擊,銅棍斷劍后余勢未了,一棍擊在胸前將他凌空擊翻。

易光虎威大盛,二招之內連除四敵,餘下一人魂膽俱散,連退幾步。

樓上一聲長嘯,那易普長劍穿空,手腕連挑出幾朵怒放的劍花,突在一敵身上划刺了一劍,灑出一道血水,又回劍將另一敵的砍刀擋住,不過兩回合,又是一劍傷敵,己方連連得勝,勁裝大漢也是突地刀光如雪,刀芒刺入敵手。

耳邊聽得一片慘嚎,李征古心慌手亂,劍法也是破綻百出,於是身上的衣物便在一片綿綿春雨中,化作了數十隻翩翩起舞的蝴蝶花。劍光又眩,一陣輕風撲來,春雨劍似情人溫柔的愛撫,令人無法抵擋地穿過了他的重重防衛,悄無聲息地抵在了喉部。

「不要傷他!」燕紅羽雖是心性善良,不會取人性命,但李征古是朝廷大臣,傷了他也罪名不小,見她佔到上風,寧采臣忙出聲喝止。

※※※

「原來是李大人在此,得罪得罪,這是下官的隨行護衛,適才聽聞外面有賊人鬧事,她便來護衛,下官膽小,此時才敢出來,想不到是李大人,真是一場誤會。」寧采臣裝模作樣地賠禮。

燕紅羽哼了一聲,收起了劍。

李征古窘臉上青白不定,方才受驚過度,又喘了幾口氣道:「寧大人,你竟和賊人一夥,難道不怕大唐王法嗎?」

寧采臣擺出訝然狀道:「誰是賊人?」

李征古怒指道:「這三名男子大逆不道,詆毀我朝天威,罪該處死,你這女護衛也是同夥,要一併緝拿。」

「不會吧?大人定是弄錯了!」寧采臣擺出了誇張的受驚表情,搖頭辯白道:「我們在這酒樓上喝酒,聽得隔室有人調戲女子,我的護衛便出來看看,誰知賊人還真是厲害,傷了這麼人。」

「若不是這女子出手相助賊子,我早就擒下了這等亂民,又怎會受損慘至於此。」惡鬥已經收場,手下十餘人皆掛了彩,重傷者遍地,自感顏面丟了個乾淨,李征古臉色更加兇狠,道:「寧大人可知通賊是重罪,若你拿下這幾人,本官尚可替你在大理寺前美言幾句,如若不然,單憑勾結匪類一罪,便可讓你丟官入獄。」

給點顏色就開了染坊,這狗官還真是擺開了架子,燕紅羽聽得怒氣上涌,又搶到前來罵道:「放屁!本小姐懶得和你說下去,你若是污衊寧大人,我便一劍刺死你,再殺了你們全部!反正這樓上的,你都說是亂民賊子,不會有人替你說話,只說你們全數死於賊人之手,又有誰人能知?」說罷,惡狠狠地提起劍來,對著李征古胸膛便要刺下去。

李征古臉上頓時變作了慘白色,方拿了幾句官腔,誰知這面前的女子野蠻之極,說動手殺人便要動手殺來,一點顏面也不給,忙聲呼道:「寧大人救命,今日之事算我錯了,請大人救我。」

從言行上看,李征古是典型的忘義之輩,若是輕易放了他,出門便會倒打一耙,反陷自己於不利,寧采臣也拿起了官腔道:「李大人,你可知你犯了什麼錯?」

「這……」李征古兩眼猶豫地向寧采臣望來,不知他話里是何意。

寧采臣臉色一冷,翻臉道:「你借酒裝瘋調戲民女在先,隨後禁止他人干涉聚眾鬥毆,本官派人查看,你反說本官勾結匪類!本官雖入朝不久,蒙燕王殿下教誨,也知為官清正,居位必正,為百姓謀福。這樓上皆是人證物證,鐵證如山,足以指證你魚肉百姓,又誣陷朝廷命官,簡直是膽大妄為,目無法紀,該當何罪!」

寧采臣話意凜然生威,根本無視恐嚇,幾句官話隨口說出,便羅織了幾頂大罪。

李征古心下駭然,急聲分辯道:「寧大人,他們是亂民賊子,言詞間對我大唐不敬,我才定下罪來。」

「哼!本官只聞你調戲民女淫行,又肆意挑起爭鬥,還揚言要誣陷本官,本官忍無可忍,定要到皇上面前參你一本!」以為自己是初入朝政,便來威嚇自己,不給點你苦頭吃,還真當我是新鳥了。

寧采臣心下冷笑幾聲,這幾千年的政治手段看得多了,並不是鄉野粗人能被你唬個正著!

寧采臣出面調停,易光聽出其意,也在一旁落井下石道:「好!寧大人說得好,這人任意欺凌百姓,誣陷大人,樓上眾人皆可指證,一紙告到吏部去,定要這狗官身敗名裂!」

懲治這種惡人,須從心裡下手,使些手段也是必然。

打又打不過,說理又被人拿住了把柄,最近燕王聲勢大盛,寧采臣是燕王屬下新貴,若是鬥起來不一定討得了好。

李征古權衡利弊,只有忍聲道:「寧大人息怒,下官知錯了,算下官有眼無珠,此事請寧大人就此了結吧。」

論官職,樞密使之位遠比大學士虛名更有實權,但此刻形勢是一邊倒,李征古改口自稱下官,也是迫於無奈。

寧采臣哼了一聲,依舊冷著臉,緩緩地問道:「李大人犯了這些錯,難道一句話兒便了嗎?」

「寧大人,這狗官心腸都黑了,方才揚言連你也要加害,不如就此一劍下去,說是賊人所殺,日後也少些事端。」燕紅羽一旁惡狠狠地道,臉上神情活似一尊女羅剎,盡說些殺人取命的話也不軟口。

易光二人來到一邊,同聲接道:「我等是江湖中人,仗義多屠狗輩,多條罪名又有何妨,這狗官為害百姓,寧大人若是想動手,圖日後省事,儘管將這筆帳算在淮南兄弟身上。」

那同來勁裝漢子一言不發,得了口令,拎著砍山刀凶神惡煞地去守住了樓口,閑雜人等哪敢上來,易氏兄弟又將兵器拿在手上,殺氣畢露,只等寧采臣發話便可動手。

那易光三人和燕大小姐一唱一合,戲演得是極好,活脫脫一副要殺人滅口的架勢。

李征古嚇得臉如土色,額頭豆大的汗珠流個不止,忙拱手作揖,低聲下氣道:「是下官酒後失言,請寧大人勿要計較,此間一切損失由我作賠,請諸位大俠放了我一馬。」

「大人既然知錯,又願賠償一切損失,我也就將這本摺子壓后。」寧采臣過足訓癮,轉頭道:「諸位俠士,寧某是朝廷官員,豈能私行兇案,李大人就是犯了法,也得由朝法來辦。現他又認了錯,大伙兒瞧在我的臉面上,饒了他這一回吧。」

易光兄弟齊齊應道:「既是寧大人主持公道,我兄弟也不干涉,寧大人不必多慮。」

燕紅羽裝作萬般無奈,恨恨地收劍道:「我家大人心地善良,饒了你這遭,下次若再要碰上,休怪本姑娘不講情面。」

李征古連連點頭應道:「下官知錯,下官知錯,以後必不再犯。」

好好地治了治這狗官,真是痛快!樓上幾人微微齊笑,心照不宣。

街上遠遠傳來嘈聲,守在樓口的勁裝漢子伸出頭向樓外望了望,小跑過來道:「大哥,巡城兵丁過來了。」

若是被巡城兵丁堵上,倒是煩事一樁,易光雙手抱拱,朗聲道:「寧大人,易某有事先行一步,日後相見,定要敬寧大人一杯。」

寧采臣也抱手還禮道:「天地朗朗,國無法則無以治國,三位大俠雖是行俠仗義,如再遇到歹人,還請扭送到衙門裡去,寧某感激不盡。」

那易氏兄弟微微一笑,也不答話,一行三人一同轉身下樓去了。

「是誰在此鬧事!」巡城兵丁跑上樓來,已經是曲終人散。

「城中緊要之處有惡賊鬧事,你們磨蹭了許久才來,什麼惡賊都跑得不見人影了!還有個屁用啊!一堆飯桶!」李征古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沖著領隊的校尉破口大罵。

那校尉見是樞密使大人,又瞧見樓道上一幫兵士呻吟慘叫,知是李大人吃了暗虧,火氣正旺,只得自認倒霉,吭也不吭。

李征古罵了幾句,怒氣稍息,揮手道:「快把這些人扶去看大夫。」

校尉喏喏應著,指揮兵丁把地上受傷的眾人扶下樓去。

「李大人,這酒錢和損壞的物品你還沒付賬呢。」寧采臣冷言點道。

李征古鐵青著臉,掏出一張百兩銀票丟到跟來的小二面前:「寧大人,今日之事,李某銘刻在心,日後自當相報!」說罷轉身就走。

人聲漸遠,楚小小掀簾走出,道:「寧公子,你要小心,樞密使李大人的權勢不小啊。」

聽得鬧事者身份,楚小小便不出好來閣,作為風月中人,這種場合是盡量避開,以免日後相見尷尬。

「權勢?世上每個人都是有了權勢后,就不把別人當人看了嗎?」寧采臣感慨之極,人性醜惡,自古難以斷絕。

燕紅羽一拍劍鞘道:「寧大哥,你不要怕,若是這狗官敢來找你麻煩,你一聲話下,我便去取了他的首級。」

「禰若是再出手,我怕是要天翻地覆了。」寧采臣呵呵一笑,話才說出口便見大小姐鳳眼圓睜,忙改口又道:「禰放心,我心中有數,他絕不敢輕易來挑釁。」

「那就好,省得本大小姐動手。」燕紅羽士氣昂昂地揚起頭。

楚小小吃吃地笑道:「寧公子,你的朋友真是有趣,和昨晚那一位是一家人嗎?」

寧采臣心頭一動,回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並非一家人。」

昨晚金喬覺誤會而去,走時連話也說得古怪,今天要到無憂宮解釋清楚才行。

楚小小「哦」了一聲也不再問:「今日本是請寧公子吃酒,不想興緻卻教這幫人敗了,好在寧公子已飲過我的謝師酒,不如改日小小再請公子一回吧。」

她是花芯般精透的人物,知道今日再談下去也是無趣,不如另日再行相談。

寧采臣心中有事,自是滿口答應下來。

幾人出了四海春,待楚小小坐轎子走遠了,寧采臣便對燕紅羽道:「大小姐,這西大集是城中兩大集市之一,有天南地北的各方商販,好玩的物件更是數不勝數,大小姐若有興趣,何不去看看呢?」

他心裡其實是怕燕大小姐跟了去,到公主府上要是生出什麼事端來,可不好收場。

「好啊,寧大哥,我和你一起去看。」燕紅羽雀躍道,不疑有他。

寧采臣搖頭道:「我要去探望朋友,怕是不能陪禰了,禰一人去玩也是快活自由,如何?」

「一人逛街有什麼看頭,若是和無雙妹妹一塊,她定會陪我。」燕紅羽悶言了幾句,突提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要和你一塊去看。」

大小姐提出同行,寧采臣怔然間沉吟不語,正思量用什麼藉口才好,偶一抬頭,見燕大小姐虎視眈眈,臉上出現一種極為熟悉的表情,心中狂然大跳,暗叫不妙。

這是她要耍小女子手段時出現的神情,若是不答應,日後定遭暗中報復,只得改口道:「那朋友家裡是富貴人家,禰若是要去,必須守些規矩,不要亂來。」

燕紅羽臉上綻然笑開,欣喜地應道:「好,我不多說話就是了。」

寧采臣趁熱打鐵,忙補上一句:「沒我的意見,禰一句話也不可以說。」

燕紅羽想了一會,翹著嘴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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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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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聯手治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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