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金牛水怪(二)
那三人中一人富家公子打扮，二人是勁裝在身，林仁肇話里說的客氣，一勁裝大漢扭頭望來，見了武威將軍的衣飾，訝然轉過去對那公子模樣的人道：「公子，正主兒來了，官是不小，話還算上道，你看怎麼辦。」
那富家公子放下酒杯，起身轉了過來，道：「這位將軍，我們只是在此吃頓飯，也和這些兵哥無什麼瓜葛，但他們言語不敬，我出手教訓了他們，將軍若是有什麼不滿，儘管說來。」明知對手是官兵，這三人也敢出手相鬥，不能以常人視之。
林仁肇肅然道：「我手下的兵丁粗野，言行間得罪了各位，那是林某管教無方。」話說到此處，臉色突一沉：「國有國法，兵丁犯事，理應處置，可各位出手太重，也該有些話說吧。」
那富家公子哂然一笑：「出手相鬥，情急處哪能顧得輕重，將軍大人若是怪罪，小民願出些銀兩，以作醫資吧。」
林仁肇臉色不佳，估計不會輕易接受商人的條件。「這位公子貴姓？」寧采臣一旁趕緊插上話來，他在一旁看了半天，越覺這三人中有二人極是眼熟。
那富家公子側眼一望，不禁一怔，詫異道：「寧大人？」
寧采臣惑然應道：「正是，公子是？」
富家公子呵呵一笑，拱手道：「原來是寧大人的屬下，今天這事就當是誤會，小民賠個不是，再取百兩銀子作醫資，不知幾位大人應否？」
情形突轉，富家公子態度恭聲賠禮，似與寧采臣相識，林仁肇思量了一會，揮揮手，讓眾兵收起刀劍向富家公子道：「既然你誠心賠禮，大家是一場誤會，此事就此結了，銀錢還請收了吧。」
富家公子從懷中取了一百兩的銀票，送到最近的一名受傷的親兵手上道：「林將軍，方才出手也是太重，這一百銀子給各位兵哥治傷，也是在下一點心意。」那親兵不敢接，轉頭向武威將軍望來，見林仁肇微微點頭，才收了。
一場爭鬥就此化了，寧采臣不解，仍是問那富家公子：「公子面相甚熟，似與我認識哩。」
富家公子暢然大笑：「花魁之師，崔某焉能不識？」
一語提醒，寧采臣頓然記起，這富家公子是中秋花賽時有過一面之識的大膽商人崔翼，他對楚小小一見傾心，當眾作曲獻上，隔了幾日面相記得不清，寧采臣連忙道：「原來是崔公子，寧采臣差點記不起了。」
一勁裝大漢走上前來，拱手道：「寧大人俠心義膽，賀某也是佩服得很。」被人稱作俠義的時候是極少，寧采臣看了那大漢幾眼，也記了起來，道：「你是淮南易氏兄弟一夥的嗎？」這二人一是在花賽認識，一是在酒樓對付李征古時有過一面之交，二處記憶中不相干的人物忽地攪在了一起，腦中資料便易出現盲區，將這二人當作一夥出現的人來尋找，自是難以對上。
姓賀的漢子笑道：「在下漕幫賀濤，當日酒樓一見，對寧大人的手段是欣賞得很，至今想起來都覺得痛快。」
腦中印象最深的還是易家兄弟，寧采臣詢問道：「那易家兄弟也在貴幫？怎麼不見和你同行？」
賀濤神態一變，恭聲道：「易家兄弟是幫中的一位大主顧，此時已回了淮南吧，崔公子是幫中安排的另一主顧，所以我才來到了此處。」
崔翼雖做富家公子裝扮，言行間卻無商人市儈之氣。林仁肇一旁問道：「不知崔公子做的哪一行？」
「我是杭州望族，家傳世代經商，我卻是四處遊學，外出三年，行遍了天下名江大川，此生不虛度矣。」崔翼興然述道，臉露心滿意足的神情。
「公子此行是回家行程？」聽是吳越世族，林仁肇語氣間不覺冷了許多。
「正是。」
林仁肇略帶嘲意地道：「看來公子是要改陸路回家了。」
崔翼微微一笑道：「林將軍說的可是金牛水妖之事？」神態間不慌不忙，似對水妖毫不在意。
待林仁肇點了頭，崔翼才傲然道：「我準備一路放舟，直達湖州。」
寧采臣聽了也是訝然，這杭州望族膽量實屬奇大，莫非有過壩良策？崔翼在寧采臣惑然間，悠悠地續道：「水妖雖厲害，但我等也非怕了它，因為我估計它是被人豢養，只要將養主找出制服，水妖也只有聽命的份。」
寧采臣愕然問道：「水妖是人所養？」
崔翼肯然道：「我一路行來，發覺最近魔教中人紛紛出現，我曾經跟蹤一魔教的教徒，偷聽了他們的談話，好像魔教有令要向京都一帶去。江湖聽聞魔教中人多養異類，所以不難判斷這水妖多是魔教中人所養，在此路過幾天。」
林仁肇冷笑幾聲，道：「京都有護國法師坐鎮，這些魔教邪人豈敢冒犯神威？」
崔翼淡淡一笑，繼續道：「那水妖出現又分放養和豢養二類對付，如是豢養則要先找出領主，我聽聞牛頭怪在此鬧事，細查之下那牛頭怪野性十足，破壞船隻后往往是將船隻拆開細玩，估計是領主在此放養。如是放養極好對付，它是水類妖，多備利箭火油，或引其上岸，伺機除此大害，正是我輩學術之人己任。」
原來崔翼也是道術中人，寧采臣大喜，道：「好，有崔兄相助，我們明日一同起程。」
林仁肇惑聲道：「就你等三人？」
崔翼解釋道：「隨我遊歷的還有族中精壯庄衛十餘人，皆是精通刀弓，明日斗妖，由幾名高手游斗，其餘人等，只須將那火油利箭射出，把那孽畜耗上一番，再重手將它擊殺。」
林仁肇此時才笑了起來，道：「合你之力，我們已有數十人，再用上火攻，那水妖就算不死也會傷重而遁逃，到時大夥就可過金牛壩了。」
崔翼也笑道：「只怪那水妖愚昧，若是藏身在大江大河，躲在水下興風作浪，我也是毫無辦法哩。」武威將軍磨拳道：「好，我們立刻商議，如何除了這禍害！」
眾人尋了一張空桌，崔翼拿出幾隻茶碗擺出斗妖陣容道：「我原來的除妖計劃，是以十人之力斗妖，派人做誘餌，引牛頭怪出現，逗它遠離運河，如不能除妖也能保座船強行衝過。現有將軍手下兵力加入，人手更為充足，除妖的可能大了許多。」
崔翼將一碗放在前方，指道：「現在的計劃是人做誘餌時，另派人暗中觀察，確定是否有魔教中人在附近守候。如有魔教中人則計劃更改，全體詐退，再派高手突襲魔教中人，只要滅了豢養領主，牛頭妖靈性頓失，再返來擊殺則容易許多。如附近無人看管，那牛頭怪確如我所料，是放養此地，正好趁其養主不在，全力擊殺。」
林仁肇聽了眉頭一皺，犯難道：「計劃不錯，可其中做餌者需身手敏捷，方可進退自如，我手下兵丁是無此能耐，只有多抽些強弓利箭作為支援。」
崔翼聽了一笑，道：「林將軍不必擔心，做餌者有我三人足，想那水怪飯量不是太大，我們三人應能引它注意吧。」桌上放上一把木筷，作為金牛壩的運河，崔翼將其餘茶碗放上，繼續道：「弓箭手可尋地形藏匿，待我們引水怪過來時，再以強弓突襲，最好能傷其雙目，我們則全力擊殺！」
鬼捉過不少，可妖從未見過，得神劍時知道，大陽劍是斬妖除魔的利器，今日眾人商議除妖，寧采臣心癢難止，插話道：「我學過天師法術，斗妖時我也能去，不過我不會射箭，那我就做誘餌吧。」
「什麼?你要做誘餌？」聽說寧采臣要參與除妖，崔翼三人極力反對，想他是文官出身，捉鬼除妖豈是兒戲。
「那水妖是魔教中人所養，我聽說魔教中人以十長老的功夫最為厲害，我曾與其中一魔教長老交過手，全身而退。」寧采臣拿出禁宮對抗魔教中人的經歷證明。
崔翼聽了驚訝之極，在魔教長老手下全身而退，功夫也是了得，不由重新打量寧采臣，半晌，說道：「魔教長老在教中均是極為厲害的人物，你能全退說明你的功夫也有過人之處，寧大人既然想親手除妖，我就不阻攔了。」
寧采臣是文人虎膽，行事過於冒險，武威將軍連忙搖頭反對，勸道：「寧大人勿要逞強，當時是那魔教長老輕敵，被你突施劍氣，才僥倖斬了魔教長老一臂，若是真槍鬥上，你未必討得好處。」寧采臣除妖之事，林仁肇最是清楚，事後還專到禁宮查探，從腳印深淺和周圍草石留痕判斷，寧采臣得勝，實屬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