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金牛水怪（三）
寧采臣說的全身而退竟是斬了魔教長老一臂，崔翼心裡冒出了莫名的情緒，過了好一會才酸酸地道：「寧大人若是能使劍氣，我們這些安排豈不是多餘哩，只憑寧大人劍氣一揮，那牛頭妖自然授首呈上。」劍氣是劍術上品之道，能放出劍氣者，莫不是一代宗師的級數，白道練成者了了無幾。魔道中人會劍氣者雖多，但多是用旁門左道的法門，借氣練劍，劍氣雖有速成，威力卻相差甚遠。
武威將軍曬然釋道：「他那會什麼劍氣，全憑一把神劍，才能逼退了魔教中人，只可惜此劍認主，旁人卻用不得。」
崔翼等人悻然道：「有神劍相助也是一般，我們只需等寧大人大展神威就是。」
眾人神色皆認為寧采臣是藏寶不現，話也說得乜是古怪，寧采臣忙賠笑道：「神劍雖在我手，我卻不大會使，這劍氣也是有時可出，有時不出，所以，還是不要讓我現丑才好。」
原來是要靠時運才能放出劍氣，崔翼等人心中暗吁出一氣，露出一臉惋惜之色：「原來如此，可惜了寧大人的好身手。」
「劍氣雖說不知何時放出，但讓我加入除妖行列中，也有了萬一的可能輕鬆勝算，豈不更好？」眾人釋然間，寧采臣抓住時機轉而遊說眾人。
若真能適時放出劍氣，那牛頭妖定是難逃一死，崔翼砰然心動，轉視同夥，臉上皆是贊同之色，迅速交換了眼色，崔翼又道：「如果動手之時，你不能放出劍氣，反而會累及我們，你若是有個三長二短，我們可不好向林將軍交待。」
「形勢不對，我會跑得快一些，決不讓你們為難。」寧采臣笑嘻嘻地說完，如果法術不靈，跑路還是會的。
崔翼本是先說個明白，寧采臣是官方要員，萬一除妖出事也好推卸一番，誰料寧采臣思考方法和他們截然不同，見機不對，保存力量的現代游擊戰術是後世極為欣賞的戰術，在這種理論下，寧采臣理直氣狀地認為逃跑也是游擊戰時的必要條件，完全把臨陣脫逃的惡名視為正著。崔翼和林將軍登時無語以對，臉上神情均是古怪之極。
除妖計劃就在眾人面面相覷的模樣里定了。
金牛壩離呂城三十里，船行二個時辰後到達，船隊前列是呂城衙門調來的二隻烏蓬快船，載了除妖的三十餘人，離金牛壩還有十餘里時，大隊船支便泊下，讓除妖船上前探路。
二隻快船掛帆前行，直到肉眼可見金牛壩的門閘才停靠岸邊，眾人上岸皆是刀劍出鞘，弓箭在手，全力戒備。
接近金牛壩，壩中似無異樣，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安靜之極，「弓箭手右行三百步，藏到民房中戒備。」林仁肇作為領軍之人，負責全權調派，二十餘名弓箭手在他指揮下，藏身於右岸廢棄的民房中。
金牛壩是一小市鎮，是運河和白塔河交匯之處，有官方驛站和五百戶人家，水妖現后，人們跑了乾乾淨淨，青石街的地面上隨處可見散亂的包袱和鞋只，可想當日人們逃走時的慌亂。
四人緩步走在青石街上，小心地四處掃視，崔翼在前，身後是短裝打扮的寧采臣，左右翼是賀濤和另一名勁裝護衛。
寧采臣將魔教長老一戰全說成了是憑神劍發威，崔翼半信半疑，魔教長老豈是輕易認輸之人，如真是一把劍就能打敗魔教長老的實力，這牛頭妖那裡是他的對手，嘴裡雖答應下來，卻還是把他安在四人中的最安全位置。
弓箭手在身後百步沿著民房不斷前移，隨時可為四人張開一張保護型的箭網。
青石街盡頭有一石橋，橋對岸房舍不多，靠近大片水田區，崔翼停下步來，再次確定四周無人，向後打出安全手勢，弓箭手們移到了最近的房舍中。計劃中如果找不到牛妖，則要四處警戒，派高手尋找牛妖，找到它在什麼方位，以便設局。
崔翼慎聲吩咐道：「我們四人分二組，我和寧大人沿岸前行，你們二人從石橋過去，到對岸同步搜尋，不要分開太遠。記住，發現了牛妖，要把它引到橋邊的陷井裡。」
賀濤和另一名大漢拎著刀，到對岸搜了一下也沒發現，便開始與崔翼同步沿岸向前尋。
搜索的範圍漸漸到了鎮外，仍是不見水怪蹤影。額上的汗水流了下來，大陽劍要不停地注入能量才能減輕重量，而且劍身會奇異地飄浮，太招人現眼，寧采臣一路行來力扛大陽劍，開始覺得有些吃力。
文人身之軀真是單薄，崔翼好心伸出手來：「我來幫你拿吧。」
「不，謝了。萬一有事，我自己拿著方便。」寧采臣婉言謝過，要是真的打起來，也沒人再看他，大陽劍自然是輕如紙紮。
崔翼微微一笑，正待再勸他，河對岸的賀濤輕輕拍了拍掌，二人頓時緊張起來，沿著賀濤的手勢望去。
遠處丘陵間，有一團物體晃動，隱隱有震聲傳來，四人借附近地形隱蔽，又等了一會，震聲更響，依稀可見軀體輪廓，頭部有兩隻尖角，眾人摒息靜氣間，望著牛頭怪大步走近。
崔翼伏下身來，對寧采臣道：「你身體太差，還是先退回去吧。」
寧采臣搖頭拒絕：「你不要擔心，我有獨門法術，過一會，你會見我輕鬆用劍。」崔翼望了他一眼，也搖了搖頭，扭頭去看牛頭怪。
牛頭怪越走越近，高約四丈，眸長仁小，鼻部短粗，說是牛頭模樣，嘴與鼻部卻是完整地分開，全身黑毛茸茸，兩條粗若水桶的棕繩從胸前交叉繫到後背，下體處還有片棕狀網用不知名的皮物遮住了要害，行徑活似山間野人，一步跨開二丈，落地時震得隆隆響，還夾有莫名的哼哼聲，眾人再細看，牛頭妖右手中抓了一頭大耳肥豬，看樣子方才是尋食去了。
牛頭怪走到河邊，彎下腰來將手中的肥豬用河水搓洗乾淨，再雙手一扯，把活豬生分為了兩半，一把扯去內臟，坐在河邊大口咬了起來，嘴裡吃得血淋淋地，眾人望了更覺野蠻。
崔翼從隱匿處偷偷探出頭來，用手勢通知對岸二人，趁牛頭怪進食，偷襲！
「你先在這裡躲著，看情況再出來。」崔翼囑咐寧采臣一聲，拔出長劍，悄悄地摸了過去。賀濤二人沿著枯草亂石潛行接近，崔翼則潛到了牛頭怪的對岸一塊大石后，牛頭怪毫無察覺，仍在享受食物。
一聲口哨，對岸二人首先發難，二條人影從牛頭怪側後方電射衝出，二道刀光一閃，刀鋒砍在牛頭怪的肋下。驟然受痛，牛頭怪嚎叫一聲，丟掉半片豬身，雙手向肋下揮拍，隨即霍地站了起來。
賀濤二人偷襲得手，卻是大吃一驚，手中鋼刀是百鍊精鋼，二人又使出了全身勁道，指望一擊得手，刀身灌注了十成功力，一刀砍下應是盡柄而入，不料平日里斬金截鐵的刀鋒勁砍在牛頭怪身上，只留下了一道不及半寸的傷痕，也就是剛砍破了牛頭怪的外皮。
偷襲沒有重創牛頭怪，反而惹惱了它，牛頭怪痛叫之後，磨盤般的大手猛揮肋下，呼地捲起一道狂風，賀濤二人一擊不中，立刻退了三步，磨盤般的掌影夾著沙石從河岸掃過，頓時掃出一道半尺深的濠溝。
牛頭怪立直身軀，雙手仍在肋外，胸前空門大露。一聲長嘯，崔翼躍然現身，颶風般地飛踏運河，腳尖蜻蜓點水似的在河面上連點數下，速度在短時間內連續疊加，最後騰身而起時，人影也似幻出了數個，劍光突地眩如虹練，人劍化為一道鋒芒，直指牛頭怪的咽喉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