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奇襲重鎮

第十九章 奇襲重鎮

王校尉簡單處理了身上的傷口,二人連夜繞過新安縣城,趕回了無錫縣,寧采臣把探來的軍情寫了一封加急軍報,讓快馬送到常州,再蒙頭大睡。

一覺醒來,燕王的百里加急快訊已經傳了回來:「兵機瞬變,無錫一地兵馬,你可任意調用,大軍後日出發。」

寧采臣揮揮手,讓傳令兵去召集人,「去請幾位大人來議事。」又將手裡的快訊看了一遍,慢慢地把紙條放到了燭火上,看著白紙漸漸化為了一縷青煙,心裡突然一陣迷茫。轉眼望出去,窗外已經黑了,樹葉在黑暗中沙沙地響,象是預兆些什麼。

吳越兵幾日內便會從蘇州出發,沿江而來,燕王率常州兵馬增援無錫縣城,原計劃扮作弱旅來引敵入瓮,不料敵方意外地得到了燕王東征的真正意圖,對唐軍調動了如指掌,戰局先機盡失,唐軍陷入相當不利的局面。

除去守城兵員,以不到一萬人的唐軍主力要面對近三萬人的吳越主力,三倍的敵人來犯怎麼算都難免一場惡戰。寧采臣不禁嘆了口氣,燕王這樣做,也無奈的選擇吧。

「寧大人。」有人推開了房門,一名壯年武將和無錫城防使雲騎尉司馬離一同進來,「找屬下有什麼事嗎?」驍騎將苟紀業是燕王點派,率了一千神驍營的官兵前來無錫接應,比寧采臣晚了一天動身,今日中午才駐入縣城。

寧采臣轉過身來,招手請二人入座,「嗯,有些事情想要和二位相談,先都坐下吧。」無錫城中除了縣衙官員,有職稱的武將也就四人。燕王派來的接應一千官兵,實質上已成了唐軍先鋒,臨行前,燕王特封了寧采臣為前鋒都尉的官職,此時在無錫城中,寧采臣就是一軍之主,掌管全城兵馬。

苟紀業坐下道:「怎麼不見王校尉,他的傷勢怎麼樣?」

寧采臣示意無礙:「我剛才看過他了,都是些皮外傷,失血過多,要好好靜養幾天,所以就請二位來談談軍務。」

苟紀業點了點頭,轉望了司馬騎尉一眼,二名武將似統一了口風,齊聲道:「寧大人有什麼計劃,我們都聽從安排。」

寧采臣苦笑一聲道:「現在情勢危急,我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現在找你們是想商議一下,有什麼話就說,不要顧忌,我是文人出身,這行軍打仗的事,還得要仰仗二位。」自己力勸燕王以精兵東進,原是戰局勝算之一,現時機倒變,反成了制約已方的一著險棋,如果走得不好,唐軍會一敗塗地。

燕王封了寧采臣為都尉,官職比二人至少高了二級,雖然軍中有兵士傳言,寧采臣神技斬妖,冠勇三軍,劍術是超一流的高手。二人仍對燕王安排心有微詞,見寧采臣話里說得直接,也正是自家的想法:「你一個文官,統管前方武將,那是燕王殿下賞識你的才華,行軍布陣的事未見得有何高明之處。」

想不到寧采臣官位雖高,言行里卻還恭敬,二人頓覺舒坦了許多,司馬離忙聲道:「寧大人不必擔心,卑職將盡心協助大人,只要大人調遣,司馬離一馬當先。」

驍騎將苟紀業也道:「寧大人只管將軍令傳下,未將自當儘力完成。」

寧采臣笑應道:「寧某初次統軍,二位要多費些心了。」

「願聽寧大人統領。」二將大聲應下,寧采臣將墨筆畫好的草圖放到桌上:「如果是二位帶兵,面對當前戰局,該如何應戰?」面臨戰事,寧采臣學著把雙方的布署畫了一張草圖,細細地比較,尋找戰機。

寧采臣誠心請教,苟紀業站起身來,指著圖上敵方城池標記述道:「未將先講當前形勢,吳越在新安有二千駐兵,碩豐原有二千,最近加運糧械,又增駐了一千,滸墅關一千,另常熟縣有七千兵,是為抗我軍可能自江陰的來兵,蘇州城內還至少有二萬兵馬。」

指完敵方兵情,苟紀業綜述道:「這一帶地形平闊,也無要點可守,從無錫到江陰只一日馬程,後方即是常州,武衛將軍駐有七千兵馬,燕王現所屬有四千精兵,能用者也只有萬人。此仗我方兵力少於吳越,若是守城還可防備,若是要強攻…。」

說到此處,苟紀業嘆了口氣,續道:「只能唯將士們用命了。」

驍騎將說的也是寧采臣頭痛的事,無錫前沿地形平闊,古書上說的以少勝多案例中,大都有設伏置陷,全沒了用場,若是憑兵力強攻,唐軍兵力明顯處於下風,以弱擊強,難有勝望。

司馬離點頭應合道:「不錯,苟將軍說的極是,我駐守無錫,手下也只一千人馬,等燕王大軍一到,才有萬餘人,吳越方最少能派出二萬以上的精兵,唉,真是一場惡戰了。」

硬碰硬明顯行不通,孫子兵法所說的五而攻之,十而圍之,也是強調了兵力的優劣。冷兵器時期,古人很重視兵力的對比性,二名武將均是犯愁,寧采臣思緒跳躍著,搜索著資料庫,後世戰爭中也許有全新的理論,可以應付當前的危局。

寧采臣一旁沉思著,苟紀業與司馬離也是擔心,二人對著桌上的圖紙小聲琢磨著:「運河一線,吳越現有六千人,我方要奪這幾縣也無甚麼用處,沿途不會有任何阻礙,就是蘇州城出來的二萬兵讓人頭痛。」

二人推算了半天,均無妙著解局,司馬騎尉長嘆了一聲:「要是能讓這二萬兵的實力削去大半,就好打得多了!」

削弱敵方實力?寧采臣突然看到了問題困難的根源,不能對碰,就想辦法不碰!

如果直接對抗,當然是兵力懸殊,要是用某種方法讓敵方實力減弱,就有機可趁了,思路上豁然敞開了一條光明大道,後世戰爭理論中,提倡在運動中殲滅敵軍,以局部優勢來轉換大局,不知道在古代是不是也行的通。

寧采臣心裡先推敲了一會,突地站起身來,雙手撐在木桌上,俯視著草圖,把運河附近的情形再度掃瞄一遍,一個大膽的計劃慢慢在腦海中行成。

指尖從運河草圖上緩緩劃過:「新安縣的地形簡單,如同雞肋之城,取之無味,我們大可以繞過去!」二名武將一愣,順寧采臣手指看來,目光所及處均是一驚:碩豐渡!?

迎著二人疑惑的目光,寧采臣堅然點頭:「對!就是碩豐渡!」

「如果擔心兵力不足,不敢主攻,那麼等到吳越出兵,我們就了陷入了被動挨打之局。唐吳戰事的唯一勝機,其實就在我們手中!」戰局隱藏的勝機如迷霧中的航燈,只要按路而行,前途豁然開朗。

二名武將喜聲同道:「原聞大人高見!」

寧采臣沉聲述道:「我決定先行出戰,擊其痛處,主動引吳越軍前來攻擊,再伺機製造勝算。」

「碩豐渡為水運要鎮,又是蘇州到新安的中轉要道,吳越在此屯兵積糧,是看中運河與太湖的便利運輸,從兵法上講,此處屯糧,本就有些犯忌,我軍若攻下新安,則碩豐岌岌可危,吳越本意是想對我國先行動手,由湖州一帶的糧運經太湖直到碩豐渡,可省下許多功夫,后得知我軍有了防範,卻無所顧忌。自算我大唐無兵可派,前有新安駐兵,後有蘇州一日馬程的援兵,只要我軍進攻,吳越馬上就有蘇州兵到碩豐,防守是毫無破綻。」偷聽來的情報也看出了吳越方對燕王五千兵馬的輕視,認為唐軍總兵力不足以與近三萬的吳越軍主力相抗,而正是由於輕視,才對碩豐渡放鬆了警戒。

五指收攏,寧采臣一拳重重擊在了草圖上:「其實,這就是我軍的勝機所在!」

象是領悟到了寧采臣的用意,驍騎將苟紀業一字一字地詢道:「寧大人可是說,等燕王所率大軍一到,快速突擊碩豐?」

寧采臣搖搖頭:「不,燕王兵馬從常州一動,敵方探馬就能知道,蘇州對碩豐渡的增兵也是必然之舉,時機不存!再說了,我也沒準備用重兵強攻,五百兵馬足矣!」

「五百兵馬?!」苟紀業驚得站起身來,寧大人是不是瘋了,碩豐渡可是有三千兵丁駐寧的重鎮!

雲騎尉也跟著站起來,連連搖手道:「寧大人,使不得啊。」二人皆是一般的想法:以五百去對三千,無異以卵擊石,不要說是進攻,就連防守也是不易。

寧采臣微微一笑,示意二人重新坐下:「二位不必擔心,我又不是去殲滅碩豐守兵,只是去激怒他們罷了。」

武將臉帶惑色,仍是不懂其意,寧采臣呵呵一笑,繼續解釋道:「碩豐守敵是保護當地的糧械,我們的目標也就是湖邊水寨,他們的儲備倉庫。」

「哦,寧大人是說偷襲水寨?」司馬騎尉反應過來,碩豐渡是吳越兵糧所在,要是能摧毀倉庫,戰局便有了轉機,吳越軍面臨斷糧之憂。

苟紀業悟然擊掌應道:「好,要是能打下碩豐糧倉,吳越軍要麼再等上二月,要麼直能速戰速決,我們閉門不戰,拖上個三四五月,他們就得乖乖退兵,明年再來。」

雲騎尉並不樂觀,細想了一會,仍是置疑道:「可是,說是偷襲的話,以五百之兵,難度不小哇。」

寧采臣微微一笑,對二人行了一禮:「這就需二位支持了。」

能破吳越重兵把守的糧倉,就是天大的困難也要挺過,二名武將同聲應道:「請寧大人明示。」

計劃長程突襲,馬匹代步是少不了,寧采臣先行詢問:「城中有多少馬匹?」

雲騎尉算了一下,估摸著答到:「加上苟將軍所屬,現約有六七百匹吧。」

馬匹沒有問題,寧采臣開始計劃部署:「好,我要點五百勇士,多帶箭支火油,連夜出發。」火攻碩豐,是絕佳之策。

苟將軍勁聲請令道:「寧大人,城中原防的官兵裝備不精,馬匹數不夠,只有神驍營的將士可以效力,請大人下命!」當地駐軍是雲騎尉所屬,是州軍編製,裝備自然沒京都的兵營精良,神驍營的一千官兵,一半步兵,一半配了馬匹,戰鬥力較州軍強了不少。

寧采臣頜首道:「好,苟將軍可隨我一同領兵突襲,司馬騎尉留守無錫,另派快馬一封,請燕王不必急於出兵,坐守常州以觀后變。」此語一出,二名武將不由面面相覷:請改上命,若無十足把握,失敗后的罪名極其嚴重,寧采臣的決心大有破釜沉舟之勢。

見武將們難言震驚,寧采臣暗自苦笑:此舉東征以精兵搶攻吳越,是自己一力推行,若是敗了,燕王一派便會被陳宋一黨趁機落石,到皇上那裡參上幾本,到那時自己的日子也未見得好過,偷襲碩豐渡是扭轉戰局的關鍵!縱有虎穴龍潭,也要試上一試。

「寧大人,怎麼有事也沒叫上我!」肩上還吊著幾根布帶,王校尉歪著身子突然撞了進來。

寧采臣笑著應道:「你身子受了傷,還是好好休息吧。」

王校尉卻倔了性子,振振有詞地道:「太子有命,讓我一路保護大人,如果大人有什麼閃失,我怎麼向太子交待。」

寧采臣搖搖頭,斷然拒絕:「不行,你不能去就是不能去,留在無錫好好養傷,比跟我在一起豈不是好得多。」

王校尉身子一歪,雙手作成了一揖,苦苦地求道:「寧大人,此去兇險多多,我放心不下,請讓我跟了去吧。」一旁的苟將軍見了大為驚奇,王校尉與他同在燕王手下,知道王校尉除了對燕王忠心,為人也算識勢,他此時受了傷,即使不受從軍命,燕王也絕不會怪罪,難道王校尉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強要出頭?

見寧采臣仍是搖頭,王校尉兩眼泛紅:「大人,我王宏亮生為唐人,死為唐鬼,能與寧大人一起,我也算是對燕王殿下盡忠了。」寧采臣為官凜然大義,危難時不棄下屬,是何等地俠氣!以心換心,王校尉見寧采臣冒險偷營,此等生死大戰,寧可豁了出去,也要帶傷上陣,為寧采臣分憂,以報相護之情,驍騎將又怎能明白他的心意,自是奇怪的很。

王校尉不畏生死險途,寧采臣心中也是感動,臉上一冷,嘴裡仍是道:「你傷勢在身,怎麼能舞刀弄槍的,叫你去豈不連累大夥辦事。雖然你的心意是好,可偷營之事,我志在成功,不能有半點拖累,你受了傷,行動不便,就留在城中協助防守吧。」

冷語說完,王校尉急得亂轉:「大人,你就讓我去吧,我絕不會拖累大家。」

搖搖頭,寧采臣放緩了語氣道:「這次出戰我不會帶你去,不過,你可調些天機營的弟兄來,我需要一些情報,好多些勝算,這樣,也算幫了我的忙吧。」

寧采臣婉言勸來,王校尉見隨行無望,也只有喏應道:「大人有命,我一定辦到。」說完行了一禮,身形歪歪斜斜地快步向門外走去。

天機營對碩豐渡每日一探,密報直抵燕王手中,前方兵將自然不知,只有王校尉出面,寧采臣才能得到碩豐渡的最新情況。

「大人,我們這就挑選兵丁去。」苟將軍和司馬騎尉先行離去準備,寧采臣的本意是連夜突襲,只有一個快字,才能吳越不及警覺,「以半個時辰為限,不要張揚,等出了城再說今晚的行動目標。」。

「是。」二人抱拳離去,過了一柱香的時間,王校尉帶來兩名負責傳信的天機營密探,將碩豐水寨的地形,及駐兵情況,水寨巡邏的時間和人員變化等巨細無遺地敘述清楚。

初次領軍,小心為上,寧采臣仔細地詢問著,直至全盤瞭然在胸,須時,雲騎尉進來通報:「大人,五百兵馬已齊,請大人下命吧。」

寧采臣起身道:「好,我們到大營去。」

王校尉推薦二名密探:「大人請帶上這二人,沿途會方便許多。」偷襲要繞過新安城,對於天機營的密探來說,沿途小道已是家常便飯般地熟悉,當個領路尖兵最佳。

「好,你們隨我一起去。」寧采臣收下二名密探,跟隨雲騎尉來到了城西的軍營。

「大人,請。」雲騎尉讓開路,寧采臣走到操練場邊,十餘支牛油大燭的照射下,每一名出戰的將士都朝他望了過來,表情嚴肅而堅誠。

迎著一雙雙注視的眼神,寧采臣的心情突然劇烈地翻湧起來,各種滋味混在一起,分不清是激動還是自豪,從這一刻始,自己不再掌握著自己的命運,而是掌握著許許多多的命運,今後每一個決定,都會改變一個人生,乃至賠上無數條人的性命!改變歷史也意味著,承擔更多的責任。

肩頭驀地覺得有些沉了,寧采臣深吸了一口氣,振聲發話:「各位將士,今晚,寧某要和大家去辦一件事,這件事關係重大,我們不能失敗,此行兇險難控,但我儘力將你們安全地帶回來。」

「我們相信寧大人!」人群中響起了簡潔有力的回應,士兵們的聲音雖然低沉,卻毫不拖泥帶水。

士氣不低,用滿意的目光撫視過眾人,寧采臣點點頭,沉聲喝道:「出發!」

夜黑無星,目視不能及遠,正好掩飾行蹤。五百人馬從無錫北面的蓉門悄悄地出了城,依照寧采臣安排,所有馬匹均是棉布裹蹄,韁籠套嘴,以免馬匹行軍時聲響過大。由熟悉地形的天機營密探帶路,向偏東而行,繞了二十餘里,避過新安縣城的吳越防軍,然後全速趕往碩豐渡。

夜過三更,偶起的秋風捲走幾片丘上殘餘的黃葉,飄飄轉轉地消失在黑暗中,四周靜靜悄悄,無形地漫著一股肅殺的涼意。眾兵將在丘下的避風處休息,寧采臣則極目遠望,太湖邊的水寨只掛著幾盞避風燈籠,營里一片漆黑,稀稀落落地傳來幾聲更響。

驍騎將軍夾馬近來:「寧大人,什麼時候攻擊?」

寧采臣又望了一會水寨四周,發問道:「人手準備好了沒有?」偷襲的前奏是由幾名精幹的兵丁完成,潛入水寨放火,製造混亂。現是深秋季節,天乾物燥,燒起來極是迅猛,就算是臨湖取水快捷,也難一時熄滅火勢。

苟將軍一指小丘下矗立的人影,快聲應道:「就等大人下令了。」

「你們去吧。」寧采臣揮了揮手,丘下的幾條人影應聲向水寨潛行過去。

偷襲的方向是大寨北方的側門,廚房的出入口,僅有一扇窄門,由此潛入,離糧倉最近,流動的警哨也是最少。幾名前去的好手,是苟將軍親自挑選的出來,配合二名密探執行放火任務。

苟將軍小聲道:「大人,待會讓我先去奪敵營,好讓放火幾人順利進行。」

寧采臣點點頭,又囑咐道:「現敵軍不明我方軍力,暗夜偷營需聲勢浩大,要讓對手生出遭遇強敵之感,才能順利達成突襲之效。你我二人兵人二路,好多造些聲勢,你率三百騎負責沖營,另二百騎隨我燒毀糧倉。」

苟紀業應道:「好,就以此行事。」

「火頭一起,就準備沖寨。」寧采臣吩咐校尉傳下軍令,自己下馬找了塊大石,慢慢盤膝坐下,宛如閉目養神,一幅無比鎮靜的模樣。四周的唐兵見主帥面臨開戰時刻,仍露出不慌不忙的大將風範,信心不由更多了幾分。

寧采臣明是養精蓄銳,暗中散出意識型的能量,周圍士兵小聲議論先傳入耳來:「聽說這寧大人劍術功夫了得,幾百人都不在話下,一把長劍殺出來,方圓數十丈內全是白光閃閃的劍影,只要你人一靠近,身上准缺點什麼,利害的很啊。」

「是嗎?!難怪我看他的樣子,比一般官員更有股,呀,我說不出來的那股味道。」「嘿,你懂什麼,這就是劍仙高手的氣質!」說者唾沫橫飛,指手劃腳不無得意狀,仿似是說自己一般,談論聲不時夾著一些聽者恍然大悟的感慨,眾人對寧采臣的信心在幾句話里飛速上升了幾個級數。

寧采臣聽了唯有腹中苦笑,卻不禁又暗自慶幸,沒想到金牛斗妖的傳言還有這等激發人氣的妙用,一定是運糧的官兵私下裡閑聊,多了些誇大其詞的炫耀,卻變相地激勵了眾人作戰的信心。本來,以新將身份帶領弱勢兵力出戰,將士們知道了定是不服,或人氣自弱,但聽說了寧采臣如劍仙在世,力敵牛頭妖的傳聞,反而有了一種無名的崇拜,對超出人力量的信服讓士兵們齊心上陣。

能量繼續前行,將前方水寨的偷襲行動傳了回來。

偷襲者順利地撬開了門鎖,在天機營的指點下,又解決了附近了二名暗哨,四人開始在糧庫四周潑油,另一幾人則按寧采臣的吩咐,將火藥散灑在火油附近,只要火頭一起,火勢的漫延將會快上幾倍。

吳越軍對此好象一無所知,整個大寨都在沉寂中。

寧采臣也有些奇怪,偷襲太過順利了,怎麼吳越的警戒心如此低下,意**巡視間,能量將附近一隊哨兵的情形傳了回來。

士兵人人均是一臉倦色,懷裡抱著槍桿,低頭縮頸,無精打采地跟著領隊者巡邏,時不時張開大嘴打上幾個哈欠,「媽的,昨晚一晚沒睡,今天還輪值,真是晦氣!」有人低聲抱怨著,一邊裹緊了衣領。

原來如此,昨夜鎮上鬧了一夜的惡鬼,水寨中人整夜未眠,天亮后才敢到河堤上收拾屠場,士兵的疲憊度上升到了極限,再加前方還有新安的城防,警戒心幾乎降到了零。

「嗵!」一邊走路一邊打著磕睡的士兵絆了一下,猛地跌到在地,「哈哈,誰讓你不看路。」同伴們吃吃地笑了幾聲,頭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該死,是誰在這裡亂放木頭!」跌到的士兵忿忿地咒罵著,慢慢爬了起來。

拍著身上的灰土,低下頭冷不丁地看了一眼,士兵失聲尖叫:「殺人啦!」腳邊暗影里,蜷縮著一具吳越士兵的軀體,那是偷襲者解決的暗哨。

隨著這聲叫喊,夜空陡然亮了起來,糧倉處冒出一條急速成長的火龍,兇猛的火舌吞沒著附近的大大小小物體,火藥的燃爆效應將火勢推到了整個糧倉,瞬息之間,濃煙罩住了半邊天空。

「咣!」一聲震響,寨門被人撞開,柵牆邊已翻倒下了二名樓哨,二支暗中射來長箭均是一箭穿喉!幾名唐軍神射手由小鎮潛到寨柵附近,同時射下寨樓上的明哨,再搶撞開寨門。

吳越兵丁昏昏沉沉地爬了起來,手忙腳亂間,聽得寨外馬蹄聲驟響,由遠而近,咻咻的箭支破空聲不絕於耳,營帳上登時穿扎了幾支火箭,風助火勢,一會功夫,整個帳面便全部點燃,借著昏暗而搖晃的火光,吳越兵瞅見了彼此慌亂的眼神,敵方偷營!

「殺啊!」頭輪火油箭雨後,苟將軍領著三百騎兵旋風般地沖入大寨中,直撲主將營帳,騎兵們人人手持長槍,槍隨馬勢,電馳雷鳴地衝殺進來,沿途倉惶逃竄的吳越兵紛紛成為槍下亡魂,機靈一點的撒腿躲到一邊,眼睜睜地望著一路人馬殺入了寨中。

寧采臣領著二百騎兵,一邊隨意射出火箭,一邊沖往糧倉方向。火勢已起,要趁機製造騷亂,不能讓吳越兵有救火之機,最好是將一旁的械庫也毀個乾淨。

糧倉處,幾百名吳越兵正圍著一間木房,唐軍的十餘名偷襲者得手后憑守房間來抵抗,吳越兵雖多,卻無法同時沖入,唐軍只需幾名好手把守住房門,即可靜守援軍。

蹄聲急雨般地灑響,「放箭!」寧采臣一聲大喝,身後騎兵紛紛發出手中利箭,然後掛弓拔刀,大聲喊著沖入人群中。

大陽劍閃起一道精芒,二名長槍手應招掃飛,寧采臣劍花翻卷,挑擊之下,另二名刀盾手連人帶盾地拋飛出去,劍鋒所及威凜無比,身後的騎兵趁勢而上,刀光雪亮,鮮血飛濺中,將吳越兵的包圍輕易劃開。

寧采臣一勒馬頭,再撲進另一邊的人群,如虎入羊群,傾刻間,十餘條大漢被劍光劈倒,鋒芒所及處吳越兵非死即傷,威勢凜然。吳越兵見了更是心驚膽寒,紛紛退讓,眾騎兵則是聲威大振,刀槍齊進,幾下沖掃,把吳越兵簡單的防守破了個精光,剩餘的敵兵見勢不妙,齊聲逃竄。

救出圍困的唐軍,寧采臣指著一旁械庫道:「燒了這些庫房!」士兵們轟然應下,四處放下火頭。

燒得興起,一些騎射手連湖邊的蓬船也不放過,也射了火箭過去,碼頭邊的運輸船均是一字排開,火勢一起,蔓延的速度也是極快,人聲喧嚷中,有些船支開始解開纜繩,向太湖深處逃避。

寧采臣四下掃望,糧倉處已是濃煙滾滾,火舌狂舞,不時有一二聲炸響,夜空中便多了四射的火焰,落在遠方又燒了起來,整個大寨都是火光透天,火勢正濃。

「夠了!我們走。」偷襲目的已經達到,趁亂解決了碩豐屯糧,不能過於戀戰,畢竟敵軍有數倍之實。

放火一隊人馬順原路退回,欲與驍騎將領的三百騎兵匯合,「大人,苟將軍的人馬被包圍了!」殺回到水寨大門處,聽到營中殺聲震吼,幾名滿身沾血的唐軍從中寨方向撒了回來。

眾兵丁齊向營中望去,只見火光中人影竄動,吳越軍如蟻般地湧出,把中營處圍了個水泄不通,「大人,怎麼辦?」見敵軍勢大,眾人臉上皆有猶豫之色。

水寨首領是吳越的大將,防守有道,經歷偷營的頭陣慌亂后,緊急命令親兵隊強行壓住了陣腳,將散亂的游兵快速聚攏,正逢苟將軍快騎來襲,雖受創嚴重,但仍是以數倍兵力圍住了人數不多的騎兵。

寧采臣停韁勒馬,示意眾人安靜,面臨不遠處的兩軍廝殺,強行收攏心神,閉上了眼,將能量快速放出,掃視過寨中各處,將苟將軍附近的敵軍攻勢,防守環節調動情形看得無一絲遺漏。

苟紀業率二百餘騎苦戰,四周的敵兵圍了七八層之多,確實難以衝出重圍。敵方主將帳營附近,意外地布了二排鹿角,騎兵衝到了此處,速度就慢了下來,衝刺的優勢不復存在,反陷於了步兵的圍攻中。敵方主將就在不遠處指揮著手下兵將前後移動,四處支援,還派了一些滾地刀斧手,暗置絆馬索,將唐軍不時絆下馬來。調度神情從容之至,看來是名精於用兵之人。

陡地睜開眼,眸中猛虎般的利芒射出,寧采臣鎮定自若地指揮道:「傷者先退回出發前的小丘處,余者跟我來!」手中韁繩向右扯開,第一個沖了出去,眉目間大有視敵兵如草芥之意,眾兵丁頓時士氣一振,隨著寧采臣向右方營帳后側繞去。

「啊!」又一是名唐軍中槍墜馬,登時被周圍的吳越兵亂刀砍為了肉醬,苟紀業大汗淋漓,一把大刀左衝右突,幾名敵方偏將牢牢地將他牽制住,身後的眾親兵也陷於了危局。「放!」突聞帳后一聲箭令,一陣飛蝗箭雨過後,森森鐵騎如地底冒了出來,亮起一片刀光槍影,砍瓜切菜般地將吳越兵沖為兩半,尖鋒直指主將所在。

「擋我者殺無赦!」大陽劍如電般刺出,三名敵兵幾乎同時向後飛倒,劍光一閃,大陽劍倏地收回,又將更前方的敵兵揮斬為兩半,「當!」連續砍翻幾人後,大陽劍終被一支鐵戟拉掛住,將寧采臣前沖之勢硬生生地攔下。

寧采臣一乘快騎領先,身上素白色的長袍經激戰後變得凌亂,但衝殺時仍是顯眼之極,敵方主將橫戟迎上,「撒手吧!」高大的主將露出絲絲獰笑,面對瘦小的對手,手中力道有十足把握扯脫對手的持劍。

劍戟互扯,「咯支」一聲刺響,力道相同!兩人對視一眼,寧采臣嘴邊也逸出了一絲微笑,眼睛卻突然亮了起來,昏暗的火光下顯得格外異樣,敵方主將不由一怔。「咣支!」刺耳尖響,手中鐵戟陡地一沉,敵方大將下意識地用力反抬,手腕間又是大震,尚來得及反應,寧采臣突地從馬背上倒飛了起來。

凜凜夜風中,白衣白袍的男子在半空中倒劃了一道的弧線,輕輕巧巧地翻成了頭下腳上之勢,手中的劍刃映射著微弱的火光,揮灑出無數宛若夜空中美麗的繁星,星星點點地閃爍著光芒,彷彿天地間原本存在的奧義,令人無法呼吸。

七尺長戟慌忙揚起數道戟影迎戰,卻分不清那滿天的星光里,那一點才是真正的殺著。

劍體拉扯的剎那,感應到了敵手的全力封壓勁道,只要向外抽拔的力道,便會受到敵方的反方向控制。當然,能量貫注下,劍體強行抽出,自然是輕易之舉,可這樣一來,怕要多費些力氣才能收拾對手,另在馬上用劍,多少有些不便,敵方主將又長於馬上衝殺,不能以已之短攻彼之長,意**瞬息間,寧采臣已有了方法,大陽劍與鐵戟相擋,就如同自己伸長的手臂,可借力打力,正好趁敵方還未熟悉自己的套路,速戰速決為上策。

劍上力道一**間改抽為按,借對方的反抬之力,騰身躍起。

戰鬥的意志豁然升至極點,精神力強發出天識內海,能量瞬息間盈充於體內,意識卻彌散出了體外。一種奇妙的感覺同時湧入了腦海,微風擦拂過身體,煽動著每一處表層細胞外的意識,氣流與肢體的相擾,捲起無數道旋流,從全身各處擦嘯著衝過,感覺靈敏之極,甚至連遠處空間里的每一分振動都沿著空氣有形波動傳入了體內,彷彿周圍一切和自己傳送著無聲的交流。

意識里突然熟悉起來,似曾相識間又奇妙地進入了另一種世界,空間驀地無限擴大,瞬息穿過了密布的雲層,與那天外星空萬象溶為了一個整體,斗轉星移,天河璀燦!那種星辰奇景的意境傳回來,腦中陡地一熱,只覺得心裡有種說不出奇妙感受,所有星空異象在一剎那,濃縮為一道神奇軌跡,電閃般地刻入了腦海。

寧采臣沉浸到一片如水般清澄透明的感覺里,萬物無蹤!

大陽劍應手揮出,沿著那道無法觸摸的軌跡刺入下方的戟影。

天道,劍意,二者為一。

鐵戟停在空中,一點仿似天外襲來的寒星穿過了千年時光旅程,驀地閃現在右胸前,胸頓感到一陣透心的涼意,敵方主將不可思議地慢慢低下了頭,瞧了一眼胸前那道越發明顯的血跡,強行支撐了一會,終帶著滿臉愕意翻落馬下。

一劍斃敵。

「撲通!」望著主將跌落塵埃,「驃騎將軍!」親兵們無意識地叫著,雙方才一交手,主將便喪了命,這種意外的打擊對眾人士氣無疑是滅頂之災!

眾人正在迷惑著,寧采臣的宣告聲震遍全場:「你們的主將陣亡了!快逃命去吧!」正逢眾人突然發愣之際,無一人開口說話,寧采臣的話音清晰之極,交戰中的戰場登時為之一頓,象有隻無形的手將生死格鬥間的雙方拉了一把。

吳越兵猶豫了一會,主帳旁的親兵們已四散逃離,「快逃啊!將軍大人完了。」隨著確認的消息傳開,圍攻之勢如水淹沙堤般沖毀,局勢瞬息間變為了吳越方全面潰逃,逃命的呼聲一**地傳開,三千兵丁只是一堆散沙。

幾名吳越偏將大聲喝斥著,想制止潰散的逃兵,「殺啊!」寧采臣帶著騎兵狂嘯而來,氣勢威猛無匹,連泰山也無法阻擋半分,所到之處吳越兵逃聲一片,幾名偏將再也控制不住局面,寧采臣戰意威然,如天神般地沖近,誰也不敢面對那奪魄驚魂的劍芒,紛紛調轉馬頭隨眾兵逃竄。唐軍趁勢追殺,四百多名騎兵在大寨無比混亂的情況下,恍如千名唐軍在營叢中來回沖砍,聲勢已是一邊天下。

最近的敵兵也在數十丈外狂奔,寧采臣停手不追,縱目掃望,大營中的吳越殘兵已不多,湖邊的泊船全數拔錨撒離,沿岸逃遁的士兵蜂擁離去,唐軍的衝殺聲響徹全營,難見吳越兵影。

「寧大人,我們贏了!哎呀~」苟紀業笑了二聲,又被傷口扯得一疼,臉上皮肉亂彈,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吸了幾口氣,才忍下二處槍傷刺痛,慢慢地催馬過來,呲著牙道:「寧大人,若不是你及時趕到,我這條老命就交到閻王爺那去了。」想起剛才身處重圍,他心裡仍有餘悸,如果不是寧采臣不顧敵勢強大,仍以弱勢兵力奮力相救,此時怕已身染血衣了。對寧采臣是由衷地的感激。

寧采臣微微一笑:「大家既然一起出來,就要一起回去才是。」

話雖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苟將軍聽了心裡一熱,同來就要同歸,說得好!

「讓大家不要戀戰,把傷者都帶回去。」望著寧采臣對旁邊的親兵們下達命令,將傷者聚攏歸隊,苟將軍突地回想起臨出發時,王校尉那種不顧一切要來參戰的樣子,此刻已經全然明白:士為知已者死!

臉上霍然一熱,再也說不出話來。

陽光從地平線上灑出,清晨的紅霞照向人們的臉龐,更是顯得興意盎然。

寧采臣停韁駐馬,從小山上望去,天際邊裊裊地升著幾道黑煙,十數裡外仍是清晰可見。一夜激戰,吳越方在碩豐渡的糧倉與械庫全部毀燼,唐軍一方只損失幾十人馬,眾人在寧采臣的精心指揮下,連夜長途奇襲戰,贏得驚人地漂亮。

騎兵們見主將駐目觀望,也紛紛轉頭向碩豐望去,心情均是激蕩不已,臉上揚溢著成功的自豪,有人在感謝上天賜與的幸運,低頭向天禱告,更多的人則是把目光投向了山頂的那條人影。

晨風徐徐吹來,一襲白袍迎風飛揚,那片片衣袂如雲霧般飄拂不定,額前的鬢髮微微地亂了,卻給冠玉般晶瑩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清逸出塵的韻味,一旁的苟將軍側望著寧采臣,眼裡是掩不住的敬慕之色。面前的男子仿似聚集了天地間的靈氣,無時無刻不散發著令人敬仰的氣質,而更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充滿智慧的星眸里除了洞穿一切的犀利鋒芒,還隱隱流出一絲哀憐之意。

天下蒼生,孰為明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人間道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人間道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九章 奇襲重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