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獨臂掌王
第五章獨臂掌王
凌海立身於一根橫杈上靜靜地盯著柳長空,便如一頭兇猛的金錢豹在注視著獵物一般,他體內的內息有些微亂、狂涌,也有一種想要吐的感覺。
休清和幾位小師太趕將過來,凌海很清楚地感覺到了。
「你們先出去和恆靜師太匯合吧,這裡就交給我和無悔兩人便行了。」凌海搖了搖手緩緩道。
「那你……」休清有些擔心地道。
「沒事,你們還是快去吧,師太那邊可能有事發生,我剛才感覺到有敵人到山坡那邊去了。」凌海沉聲道。
「那我要和你一起走。」休遠不依地道。
「你也一起去,不然我就不高興了。」凌海認真地道。
「呀……」一聲慘叫,又有一名殺手被殷無悔斬殺,但他也迎上了地上飛來的那名劍手,兩人的劍都異常威猛,但殷無悔對這片密林的先天環境利用得很好,不時地向旁邊的殺手偷襲一劍,將那圍攻眾尼的劍陣都弄得有些亂套。
柳長空定定地盯著凌海,似乎要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絲解釋他心底疑問的答案。他心中的內息已逐漸平息了。但他不敢出手,他沒有把握,而那一群小尼姑卻出手了,向圍攻另外幾名師妹的殺手撲過去。現在雙方的人數都差不了多少,很快便解決了數名殺手,使眾人安全匯合。
「我們先走了,你要小心。」休遠有些幽怨地道。
凌海的心中有些害怕,他並不怕對面的柳長空,柳長空的掌雖然毒,但他自己卻是出生在毒門世家,體內的抗毒元素也是強烈無比,只要注意一些,那毒素根本就不可能侵入他的體內。但他怕的是休遠那多情的眼神,那多情的話,那多情的動作。他本是個不拘禮節之人,他不怕世俗之別,可是他卻不能對不起孫平兒。所以他的心中很是為難。
「你到底是什麼人?」柳長空冷冷地問道。
「你猜我是什麼人?」凌海狠聲反問道。
「能知道老夫『空餘恨』飛刀手法,而且懂得破解這種手法的人不多,可能有你這種功力的人更少,可是老夫對你卻沒有印象。」柳長空疑惑地道。
「你當然不會認識我,但你一定認識一件東西。」凌海從腰間拔出了「含月珍珠劍」。
「馬老二的『含月珍珠劍』?」柳長空驚叫道。
「你還記得二公嗎?他沒有你這種出賣兄弟的叛徒兄弟,不過你死在這柄劍下應該不冤,對嗎?」凌海咬牙切齒地道。
「你是少……少莊主。」柳長空有點顫抖地疑問道。
「不錯,總算你還記得有這麼一個少莊主。」凌海狠聲道。
「不,你不是被馮不矮打下山崖死了嗎?」柳長空驚問道。
「哈哈……那死了的是『絕殺』,可你卻知道是我,看來司馬屠果然與你們是一夥的!」凌海厲笑道。
柳長空的臉色大變,急怒道:「哼,我們在各個組織中都安插有人,老夫當然知道其中的原委。」
「你撒謊!絕殺就是凌海,這在殺手盟也只有兩個人知道。雖然,我傳授他們毒功和暗器,但這些並不是凌家的,而是唐門的毒功和暗器。若從這上面看出來我是凌海,那你便是在撒謊!」凌海厲聲道。
「你會唐門毒藥和暗器?」柳長空驚問道。
「不錯,天下各門各派的暗器和毒藥我都了如指掌,又怎會不了解唐門的呢?」凌海自豪地道。
「不可能,不可能,唐門暗器和毒功從來不外傳的。」柳長空不相信地道。
「我不需要你相信,因為你信了也會到地府去由二公處理,不信也要到閻王殿去由二公處理,你不如乾脆到二公那裡去問個明白,就讓他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吧。」凌海毫無感情地道。
「但你怎麼不以為是另一個人告訴我們的消息呢?」柳長空不甘心地道。
「哈哈……你還不死心?一定要我告訴你真相嗎?」凌海凄然笑道。
「當然,老夫的確有點不敢相信你所說的話。」柳長空疑惑地道。
「我告訴你也可以,待會兒,我還要問你幾個問題,你也要老實回答。」凌海毫無感情地道。
柳長空一陣沉默,他似乎正在想著什麼,又似乎是在懷**什麼。
「那是因為,我早就知道『司馬屠』是金國七王爺完——顏——那——金!」凌海一字一頓地道。那聲音就如雪山底下取出的冰塊一般陰寒,令柳長空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連正在廝殺的殷無悔與那名劍手及其他幾名殺手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你全都知道了?」柳長空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聲音有點沙啞地問道。
「是你告訴我的!」凌海無情地道。
「你……你是在套我的話?」柳長空氣怒地道。
「不錯,我只是一直不敢相信而已,可是剛才你的話讓我確認了。」凌海嘲弄地道。
「你是怎麼猜到的?」柳長空無力地道。
「你,一直都是在凌家,近十幾年,很少在江湖中行走,雖然我沒有親見,但我父親都對我講過。那時,他只是說,你對我們凌家忠心耿耿,不錯,你的確是忠心耿耿!」凌海眼中快要噴出火來,怒恨地道。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凌家,但我也需要有我自己的生活和打算呀。」柳長空無力地道。
「那你就可以出賣凌家嗎?那你就可以出賣多年的兄弟嗎?枉我爺爺還救過你一命!」凌海諷刺地道。
「事情已經發展成這個樣子了,再多說也沒有用。」柳長空低聲軟弱地吼道。
「哼,你的背叛要麼是庄中之人引介,要麼是庄中常客引介。而庄中以前只有司馬屠是常客,當然我的印象不深,但父親卻經常提起。再加上我在一個山洞中發現了司馬屠的真實身分,而且還有另一個人的身分。可惜,我父親卻引狼入室,茫不知最親的人卻是最兇狠的敵人!」凌海沉痛地道。
「不錯,當年老夫的確是受司馬屠的引誘。」柳長空終於不再辯解地道。
「那我娘現在在哪兒?」凌海話鋒突然一轉,質問道。
柳長空一陣驚愕,驚疑地忘著凌海,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你怎知我老夫知道?」
「你一定知道,正如你一定知道翠花的行蹤一般!因為翠花是我母親的丫頭!」凌海聲音很冷地道。
「夫人現在在毒手盟總壇。」柳長空無力地道。
「她現在怎麼樣了?」凌海激動地道。
「她很好,她現在是毒手盟的當權人,我只不過是她的一顆棋子而已。」柳長空傷感地道。
「她……她……她真的……真的也是……也是金人?」凌海的虎目中含著悲切的眼光問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毒手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夫人。那些是毒手盟內部的事,我只是一個客卿的身分而已,無權過問毒手盟內部的事情。」柳長空無限悔恨地道。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凌海的雙目中兩行清淚緩緩地流淌了下來,自言自語地低聲**道。他的心似乎全都被撕裂了一般,他可以忍受喪家之痛,但他怎麼也不能接受,他母親便是兇手的現實。他的腦中有閃電閃纏,他的胸中有巨雷在轟響,他的思想幾乎要崩潰。
有一名殺手開始向他接近,可是他沒有反應,他已經失去了知覺,天地間只有傷痛,只有無奈,只有凄苦,只有孤獨。
那名殺手的劍舉了起來,就要斬下,可是凌海依然沒有動,沒有反應,他心中依然只有傷痛、無奈、凄苦、孤獨。
那名殺手的劍斬下了,帶著「嘶」的銳嘯。可是凌海依然木立,沒有反應,他的眼中只有哀傷、痛苦、孤獨。
凌海不急,但殷無悔卻急了,只見他狂吼道:「小心,門主!」手中的飛索狂射向那名殺手,他的心神有些亂。但飛索已來不及救凌海了,而對方的劍卻在他一分神之時,刺入了他的肩膀,飛索無力地垂了下去。他急怒地扭過頭來,卻看見了對方眼中的譏嘲和得意,但他立即又發現對方眼中的驚詫、不解和驚駭。
殷無悔也乘機還了一劍,這一劍卻是刺在對方的大腿上。很深,很深,「呀……」殷無悔拔出長劍卻帶起了對方的一聲慘叫。
「膿包。」殷無悔朝對方的那慘叫表示不齒,他迅速轉身。
殷無悔只感到天旋地轉,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的倒下,不經意中還沒看清楚對方是誰。他以為是凌海,但仔細一看,原來是那名舉劍的殺手,他的咽喉插著一柄飛刀,一柄很別緻的飛刀。
是柳長空的飛刀,只有柳長空的飛刀才有可能救下凌海,也只有柳長空的飛刀才可以繞個彎來殺人,而且準確無誤。
柳長空居然殺了自己的屬下!柳長空居然救了要殺自己的人!柳長空居然不怕死!所有人都在震驚,所有的人都大惑不解,所有的人都覺得柳長空發瘋了,包括殷無悔。但他卻瞬間明白,因為柳長空身旁的一名劍手眼神中那奇怪的變化。
「柳大俠,你……你怎麼了?」那名劍手驚問道。
「不要叫我大俠,我不是大俠,我是小人,我是小人,我是出賣兄弟的小人!」柳長空有些瘋狂地吼道。
「夫人叫你……叫你來……來……來殺他們的?」那劍手有些驚慌結巴地道。
「哈哈……夫人?夫人叫我來殺他們?哈哈……真是笑話,你知道他是誰嗎?」柳長空激怒地厲笑道。
殷無悔也有些呆了,他並沒有出劍殺了那名劍手,因為凌海還在柳長空的眼前,他懷疑柳長空會發瘋,瘋了是受不了任何刺激的。他不想拿凌海的性命作賭注。那些殺手也呆了,他們也想不到柳長空會變得如此激動。
「那,那他是誰?」那名劍手有些膽怯地問道。
「他是誰?他就是夫人的親生兒子!」柳長空厲聲道。
「什麼?他……他是夫人的兒子?」那名劍手也大驚道。所有的殺手都大驚,惟有殷無悔吃驚的程度要小一些,因為他從剛才凌海和柳長空的對話中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不錯,他便是夫人的親骨肉。」柳長空毫無感情地道。
「那是我多心了,請柳大俠勿怪。」那名劍手恭敬地道。
「你沒有多心,我更不是什麼大俠,我是個小人,反覆的小人,是個出賣朋友的小人。我是有意殺死他的,就算他不殺夫人的兒子,我也要殺他,而且也要殺光你們!」於是柳長空的飛刀便甩了出去,是四柄飛刀,而他的毒掌也發動了。
柳長空發了狂,他的眼睛里充滿了仇恨,他的面上充滿了殺機,他的掌中帶著無邊的殺意。他不是殺凌海,不是殺殷無悔,而是殺那些殺手!
殷無悔也動了,他的劍瘋狂地回刺,他不把任何先機讓給那名劍手。但凌海仍然沒有反應,他心中依然流著血,很痛很痛,他的頭腦有些麻木,麻木得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忘記了身處險境,忘記了是在樹頂。他只是在**叨著「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明白,他不理解,他只覺得整個人似乎全都分解成了塵土,遊離在虛空之中,眼神很呆,很呆!
殷無悔的劍,被那名劍手攔住,但對方的抗擊力道卻不是很大,因為他來不及運功抵擋。「當……」一聲清響,那名劍手便飛了出去,因為他一隻腳站立不穩,殷無悔卻甩出了兩支箭。在對方全無抵擋借力之下,有一支射穿了對方的咽喉,了結了他一生的旅程。而柳長空的掌卻似瘋狂了一般,沒有一名殺手能擋住一掌。因為這每一掌都有劇毒,甚至不需要擊在身上便已經中毒死亡,所以這幾名殺手根本就不夠殺。
「為——什——么?天——啊——」凌海放聲狂叫。
山林在發抖,天空在變色,枝斷葉飛,天空盤旋的鳥兒「嗖嗖……」全都掉了下來,都已經斃命。這聲音形成了一股強大而威猛的氣流,以凌海為中心向四周擴散。一里以外有三隻狼被震死,七隻山雞被震斃,樹葉和樹枝落了一地。兩里以外有兩隻松鼠被震死,六隻斑鳩被震斃,鳥巢落了一地。這些全讓第二天經過的獵人揀了個大便宜。不過也讓他們大吃一驚,這些東西都是五臟被震裂而死,沒有其他異樣。
凌海將心中所有的悲憤,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仇恨,所有哀傷全在這一聲狂叫中迸發而出,如山在崩,如地在裂,如海在嘯,如萬雷奔涌!
殷無悔的「血邪劍」飛墜地上,他的人也被震落在地,雙手死死地捂住耳朵,捂得很死,他的心、肺似乎有千萬口小針在刺,他苦苦地忍耐,嘴角緩緩地溢出血來,他體內的血液被激得狂涌,瘋狂地涌動。
柳長空的血液也在狂涌,他的內臟也在抖動,他感覺到一道瘋狂的壓力向他狂涌而至,有些吐不氣來的感覺,耳鼓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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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坡上,恆靜師太及峨嵋派眾弟子,還有數十名殺手的臉色全都變了,他們無不停住劍捂著心臟。恆靜師太是比較平靜的一個,但臉色也變了,她的劍招依然發揮出了很大的作用,那些捂著肚子呻吟的殺手便糟殃了。但對方也有幾個高手受的影響不大,他們攔住了恆靜師太的劍,他們的劍也有些凌亂,和恆靜師太的劍一般凌亂,沒有人能在這種激蕩的狂潮中正常運作。
凌海的吼聲停了,他人也清醒了過來,看到眼前這樣一片凌亂的場面,他有些震驚,他還有一種虛脫的感覺。四周的餘音猶在振動,山谷的迴音激蕩依然。
柳長空靜靜地望著凌海,眼神很平靜。殷無悔終於反應過來,他拾起地上的劍,迅速爬上樹梢,立於凌海的身邊,與柳長空對立著,嘴角淡淡的血跡依然未曾抹去。天色雖已黑,但月亮卻漸漸爬上了天空,在高手眼中,有這一點光輝便已足夠。
凌海的眼神也很清澈,定定地望著柳長空。
「少莊主,你殺了我吧,我死有餘辜,不僅對不起馬二哥,更對不起凌家。」柳長空平靜地道。
凌海依然沒有動,只是眼神有了狠意。
「這幾十年來,凌家待我不薄,但我卻做出了對不起凌家的事,就是死一千次也不足以贖罪。」柳長空的眼中有著無限傷感地道。
凌海依然靜立,眼神中的狠意變得熾烈了。
「不錯,這三年中,我每日醉生忘死。有女人,有金錢,要什麼有什麼,可是我卻感到無限地孤獨,無比的寂寞,我的心中沒有一刻是平靜的,總是夢著有一刻馬二哥回來向我索命。這三年來我總在悔恨中度過。可是卻再沒有機會回到過去,絕對沒有!我是罪人,我是個大罪人!」
凌海的眼中迸射出駭人的光芒,他的手在顫抖,「含月珍珠劍」也在抖動。
柳長空繼續道:「但我有些恨,恨那引誘我走上邪路的人。我痛苦,於是我就用練毒掌來折磨自己,每天都在不停地拍打著那裝滿毒砂的布袋,將所有的悔恨全都發泄在布袋上,這樣,使我心中才有了一點點的安靜。有時候我真想殺了翠花,殺了你母親。若非你母親設計,用翠花引誘我,再威脅我,我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哪怕我和馬二哥一起戰死,也比今天快樂。若我早日告訴莊主,今天江湖上就不會有這樣的大亂了。少莊主,你殺了我吧,殺了我一了百了。」柳長空滿臉痛苦、悔恨地道。
凌海沒有動,他的手平靜了,眼神變得凄惋,變得傷感,變得無奈,變得痛苦。
柳長空並沒有望向凌海,他只望著天,望著昏暗的天邊自語道:「能死在少莊主的手中,能死在馬二哥的劍下,也是死得其所了,你動手吧!」
凌海的心中湧出了馬君劍那蒼老而不失瀟洒的清瘦面孔,他的心在滴血;又顯出幼時柳長空對他的關心、愛護,他的心在抽搐。
「無悔,我們走吧。」凌海望了望身邊的殷無悔,軟弱地道。
「是,主人!」說著便向林邊,踏著樹梢躍了過去,腰間的兔子還在一晃一晃地動著,而掛於樹梢上的長弓也隨手取來。
惟剩柳長空孤單地立於樹梢之上,像是大海中的一堆孤立的礁石。秋風有些涼,柳長空感覺到有點冷,雖然天下很大,但他感覺到自己無論走到哪兒都不是春,也沒有春!只有孤獨、寂寞、悔恨。
柳長空靜靜地立著,立成了一段枯木,一段毫無生機的枯木,他的心死了,他的靈魂也死了,他只有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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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嵋派的弟子有人受傷,雖然峨嵋劍法以細密綿綿見長,劍陣也配合得十分嚴密,可是殺手畢竟是殺手,不要命的打法,不要命的招式,而且人數多,功力不弱,所以峨嵋派的弟子便吃了不少虧,但殺手也死傷了近十人。
恆靜師太的對手也是個老頭,是毒手盟恩施分舵的舵主,乃土家族人。幼時蒙族中第一高手授藝,後來又拜苗族第一高手為師,他自己聚兩大高手之長,獨創出一套怪異絕倫的劍法,便從此揚名江湖,罕逢敵手。生平只敗過兩次,一次敗在馬君劍的劍下,一次是敗在無影神丐陳如風的竹杖之下。後來竟加入了毒手盟,成了毒手盟恩施分舵的舵主。而今天接到總壇飛鴿傳書,便趕到這裡埋伏。為了保險起見,總壇還派了毒手盟的客卿柳長空來壓陣。
凌海和殷無悔趕到的時候,決鬥已達白熱化階段。
殺手們的攻勢激烈異常,而祖家三位車夫也都是高手,一位中年漢子用一根長長的鐵制煙袋的兵器,點、打、敲、刺,運用得奇妙無比,雖然他身上有數處劍傷,卻依然動作瀟洒利落至極,看了讓人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而在他煙桿下喪命的已有了兩名殺手,他的點穴術似乎很到位。
那位姓詹的車夫也是勇猛無匹,身上在淌著血,可是依然狀如猛虎,兩柄短刀東划、西砍、東挑、北劈,殺得不亦樂乎。兩隻手使出的竟不是同一家刀法,決鬥了如此長的時間,他未重複使用任何一家刀法,似乎他有用不完的刀法,讓殺手們大感棘手,比之峨嵋派眾小師太更難對付。
另一位車夫用的是一根馬鞭,一根長長的馬鞭,手中還有一柄小叉,三根齒,兩尺長齒異常鋒利,而且叉的邊緣是磨成刀刃之口,舞起來也十分靈動,讓那些殺手們近不了身,偶爾衝出去用小叉殺上個把人。
凌海一眼就看到了那與恆靜師太比斗的老頭,不由驚叫道:「『千手劍鷹』溫南山!」
那老頭子向凌海瞟了一眼,他的心中立刻多了一個很深的印象,一種很怪的感覺,這才是真正的高手。
殷無悔毫不猶豫地向殺手堆里直闖,一點顧忌都沒有,手中的「血邪劍」帶著一陣茫茫的劍雨向人群里飄灑,他並不是立刻殺人,而是東戳一劍,西劃一劍,南挑一劍,北刺一劍。他的腳步不斷地遊走,沒有人能夠纏得住他,他的劍殺傷力並不是很強,但卻將殺手們的陣式完全打亂,使峨嵋弟子壓力一輕,展開劍式反撲而上,本來原先還有些緊迫感,可現在形勢大為改觀,雙方的壓力似乎扯平了。
凌海也出了一劍,但他立刻發現自己的功力大打折扣,因為剛才那一聲長長的狂叫使他的元氣大傷,功力耗損不少,那些玄奇的劍式還沒有足夠的力量使出來。於是他也改變了攻擊對象,他本想去替下恆靜師太,對付「千手劍鷹」,因為他曾聽過馬君劍講到了「千手劍鷹」所施劍法的玄妙和克敵之法。不過他發現現在已有點力不從心的感覺,而且他比恆靜師太更狠一些,更適合對付殺手。
他從容的在地上拾起一把長劍,從懷中掏出一塊布,在劍刃的兩邊和劍尖擦了擦,於是便揮劍沖入殺手群中,他不像殷無悔那樣,他是一個最優秀的殺手,他懂得殺人技巧,比眼下這些殺手更懂。
他的劍選中一個目標,就進行一個簡單的動作,直刺!直截了當地猛刺而下,並沒有花巧,也無須花巧,他的右腳,猛地踹向右邊攻來殺手的下盤。
「當……」兩人的劍輕輕地擊了一下,凌海的劍又斜斜划向右邊。帶著一道微微的劍氣攻向右邊的殺手。同時左手抽出那柄軟劍斜斜地向後一削,截住後邊刺來的劍。「哧」地一聲,後面的劍竟被截為兩截,那名殺手驚駭異常,但峨嵋眾小師太的劍立刻迎了上去。
凌海撤劍右划,剛才與他對了一劍的殺手,手中的劍也被切為兩截,凌海的含月珍珠劍繼續前削,竟在那把長劍與對方的劍交擊的同時趕到,並先一步切斷對方的劍,而那柄長劍直刺而下。
「呀……」長劍只劃破了對方的一些皮肉,便被對方的斷劍截住,不過有一點皮肉之傷便已足夠。凌海只要達到這種目的就十分滿足了。他轉身撤劍,整個身子一矮,躲過從頭頂削來的一劍,兩柄劍從下盤成扇形灑開,向幾名殺手的腳切去。「叮噹」有一柄劍擋住了他的長劍,而含月珍珠劍卻削斷了一柄劍並切斷了對方一隻腳,而他的前方殺手正舉起長劍欲刺,凌海忙向那名殺手腋下一竄,兩柄劍橫施而過,驚得眾殺手離地躍起。其中一位殺手的頭頂一下撞在那名殺手的肚子上,然後兩柄劍斜斜向後一剪,架住下劈之劍,左足猛地向後一踢,擊開一柄斬過來的刀身,身子向側邊一翻,對著眾尼,在沒有可能的情況下,腦袋竟從反剪的兩手中抽了出來,變成兩柄劍架於身前,而被撞的殺手猛地向後一退,卻迎上了殷無悔的劍,立刻死於非命。
場中殺手的形勢更亂,凌海在中間竄來鑽去,雖然身上負了一點小傷,但只要被他長劍割破皮肉的人不過幾秒鐘之間便全部都死去。因為那塊擦劍的布本就是劇毒之物,這是凌海故意安排的殺招。
殷無悔偶爾也向「千手劍鷹」溫南山攻上一兩劍,逼得他有些手忙腳亂。
凌海不僅在這一群殺手中殺人,他還在暗中下毒粉,一種帶有淡淡花香的粉末,這是取自於七十八種花之粉,與八種毒蟲一起搗碎,和上井底之泥絞拌后灑開,再搗成粉末,只不過這種毒粉並不是很烈性的毒藥,但足以讓人睡上個七天七夜,然後害上一場大病。
不到片刻功夫,那些殺手的手腳便有些發軟,而凌海在竄動時,已將解藥塞給了三位車夫和恆靜師太,而峨嵋派眾小師太們因有避毒丸,所以並不怕這些毒藥,但她們的劍卻更加噬血,情況一下子完全逆轉,有意料不到的快捷。
凌海很少用毒,他一向都無須用毒,不過今天例外,為了救人,而他自己的元氣又大傷,不宜久戰,更不能和高手過招。因此他必須用毒。
不消片刻,那些殺手便盡數死於殷無悔及三位車夫的手中。峨嵋眾小師太畢竟是女流之輩,心底依然很仁慈,不忍心讓這麼多的人死於自己劍下。而殷無悔和三位車夫卻沒有這些顧慮,他們可以放手擊殺,反正對這些殺手都恨之入骨。
溫南山大驚,見屬下一個個都軟倒,一個個都斃於殷無悔和三位車夫的劍下,心神有些亂,本來就被殷無悔那神出鬼沒的偷襲劍法擾得心神不寧,現在這種情況一出現,他立刻心神大亂。
「溫南山,你還是束手就擒吧!」凌海冷冷地道。
「你做夢!」溫南山厲聲道。
「想你也是有頭有臉的漢子,卻甘心為金狗賣命,值得嗎?」凌海揶揄道。
「哼,我們不為金人賣命,難道就任由你們漢人欺負嗎?」溫南山怒吼道。
「可是你應該知道,若金人、漢人交戰,會有多少無辜的百姓,有多少個異族遭殃嗎?你知道會有多少孤兒寡婦流落街頭?那結果會是怎樣?就算金人贏了,還不是一個皇帝換上另一個皇帝嗎?最後受苦更深的還是老百姓。你是個聰明人,難道不會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嗎?」凌海苦口婆心地勸道。
「哼,我沒有那樣偉大,我只知道,誰對我好,我便對他好,誰對我壞,我絕對比他們更壞。今天要殺便殺,反正現在你們人多。」溫南山一邊與恆靜師太打鬥,一邊喘息道。他的確有些抵擋不住了,恆靜師太的劍法圓通自如,又搶得先機,兩人的功力又不相上下,所以溫南山有些支持不住了。
「那你就去死吧!」殷無悔怒喝一聲,撲了上去,這不是偷襲劍法,這是要命的劍法,帶著風雷的狂嘯,在淡淡的月光中,隱隱泛出血紅的劍芒,湧出一股無堅不摧的劍氣,向溫南山狂噴而至。
「我見你是個人才,但你卻不知好好珍惜。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凌海有些嘆息地道。
溫南山的臉色大變,他起初只當殷無悔不過是位狡猾刁鑽的劍手而已,卻沒想到,他不僅會偷襲,而且居然有如此威猛無匹的劍法。因此,當他看到殷無悔這一劍時,他的血液便開始凍結,知道今天連一丁點逃生的機會都沒有,他有些後悔剛才的激怒,有些後悔沒有聽凌海的勸告,但現在一切都遲了,殷無悔的劍已攻到。
那三名車夫也睜大了眼睛,他們只知道凌海和殷無悔的武功都很高,但今日才第一次見過殷無悔的劍法,居然如此霸道,不由暗暗吃驚。
溫南山的劍迅速劃出一道光影,擋開恆靜師太的劍,然後回身格向殷無悔,動作快捷異常,就像是滿身都長著劍一般,射成一團青影,迎向殷無悔。
「叮叮噹噹……」兩柄劍交擊了千萬次,溫南山的劍在「血邪劍」上撞了無數遍,可是依然沒有擋住這無匹的一劍。因為溫南山倉促之間,根本就沒有運起全身的真氣,而殷無悔這一劍卻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根本不是溫南山的劍所能阻擋的。所以殷無悔的「血邪劍」很快就刺入了溫南山的身體,那是握劍的那隻臂膀。
殷無悔的劍反絞而上,竟將溫南山的劍給絞斷,這電光石火之間,殷無悔利用他的寶劍,和巧妙的時機、準確的力度居然將本已疲勞至極的溫南山給制服,實在是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
殷無悔的長劍輕抵溫南山的咽喉,沉聲道:「沒有人可以和天下正義作對,邪從不勝正!毒手盟只不過是一隻跳樑小丑,而各大門派只是不想插手而已,你實在是太頑固了。」
「你要殺便殺,今日栽在你的手中,那是天意如此。哼!你的劍法比起我來還要遜色一點,你只不過是運氣好而已。」溫南山有些不服氣地道。
「你說的很對,二個人的比斗,不僅要看誰夠狠,誰的武功好,還要看誰的戰略佳,所以,你便敗了。」殷無悔嘲弄地道。
「你們兩人到底是誰?」溫南山有些不甘心地問道,他口中所指的兩人自然是殷無悔與凌海。
「我們只不過是正義的一個代表而已,不過為了讓你死得瞑目,我可以告訴你我是誰。」凌海淡淡地一笑道。
溫南山靜靜地聽著,眼神中顯出一絲焦灼,他似乎感到意外,為什麼不見柳長空的出現,也似乎在期待柳長空的出現。
凌海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遂笑道:「你不要盼望有誰來救你,今日你帶來的人已全軍覆沒,目前只剩下兩個人。一個是你,但很可惜即將要死去。一個是柳長空,他對你們毒手盟來說,也應該是死了。」凌海雖在笑,但心中卻在痛。
「他怎麼樣了?你到底是誰?」溫南山臉色大變道。
「我便是讓你們重慶分舵解散,令你們毒手盟談之色變的『正——義——殺——手』!」凌海不緊不慢地道。
「你就是……就是最近出道的『正義殺手』?」溫南山有些絕望地道。
「不錯,想必你還認識這把劍。」凌海抽出「含月珍珠劍」道。
「君子之劍?」溫南山更是驚訝地道。
「不錯,我便是現在『君子之劍』的主人。」凌海冷冷地道。
「我敗的不冤,四十年前我敗在這柄劍下,沒想到四十年後,我依然敗在這柄劍的眼前,死也瞑目了,死也瞑目了……啊……」溫南山的脖子向前一挺,「血邪劍」貫喉而過,鮮血並不是流下來的,而似是全被這柄劍所吸了過來。
殷無悔的劍緩緩地抽了出來,溫南山也緩緩地倒了下去,那一批大駒馬驚得不住地長嘶,似是受不住這濃濃的血腥,四蹄不住地刨著泥土。
「阿彌陀佛……」恆靜師太合掌**道。
「現實都是這樣殘酷的,他這樣的選擇或許是正確的。」凌海輕聲道。
「大俠,你方才不是說柳長空也來了嗎?」恆靜師太驚疑地問道。
「不錯,他剛剛還在樹林之中。」凌海有些疲倦地道。
「那,大俠……」恆靜師太欲說又止地道。
「我沒有殺他,他也沒有殺我,我們兩人都對不起二公。」凌海無力地道。
「南無阿彌陀佛,但願他回頭是岸。」恆靜師太有感地道。
「哎呀,大俠、師太,別談這些喪氣的事情了,剛剛除去大敵,這麼痛快何必如此呢?大家痛痛快快吃點東西,休息休息不是更好嗎?我詹耀祖這副德性,感覺還不錯,打就痛快地打,打完了就喝酒,多自在。」那姓詹的車夫插嘴嘮叨道。
「老詹,說不如做。來,咱們把這些屍體拖到一邊去,放在這裡,還有個狗屁心思去吃呀。」那拿著旱煙袋的車夫也叫嚷道。
「嗯,也對,咱們就把他們搬到那邊山坳里去吧。」詹耀祖立刻贊同地帶頭搬了起來,眾峨嵋派弟子也幫忙運屍。
殷無悔卻獨自去提了兩大壺水,並把林里那些震死的鳥鵲全部撿回來,居然有滿滿的兩大串。
「大俠,剛才林中那聲狂吼是你發出的吧?」恆靜師太有些驚疑地問道。
「是的,師太,從今天開始師太便叫我凌海吧,我決定用真名字重出江湖。」凌海毅然地道。
「大俠已經找到了仇人嗎?」恆靜師太高興地問道。
「不錯,我滅門的仇人就是我父親最好的朋友,司馬屠那老狐狸!」凌海狠聲道。
「什麼?『殺手之尊』司馬屠便是你滅門仇人?」恆靜師太不太相信地道。
「不錯,他不僅是殺手盟的盟主,也是毒手盟的盟主,還是金國七王爺完顏那金!」凌海咬牙切齒地道。
「真沒想到,以前殺手盟雖然行事怪僻,但卻不失為一個正義組織,我還以為司馬屠乃一代人傑,卻不想他竟是這樣一個深藏不露之人,大俠可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恆靜師太疑惑地道。
「我很早就已經知道,只是一直不敢相信,不過今天卻全從柳長空口中得到了證實,我便再沒有騙自己的必要了。師太也再不必叫我大俠了,我都不好意思,當年我爺爺與峨嵋眾位前輩交情非淺,若師太執意要叫我大俠豈不是有違輩分嗎?」凌海恭敬地道。
「那我便稱你一聲凌少俠吧。」恆靜師太微笑道。
「那我就叫你凌大哥怎麼樣?」休遠不知道從哪兒突然跳出來喜道。
這一下子將凌海給驚了一跳,有些結巴地道:「那,那隨便你吧。」
「哎,凌大哥呀,剛才你和那些殺手打鬥時,用的是什麼毒呀,比我們打上半個時辰還有效,你教我好不好哇?」休遠連珠炮似地道。
凌海見了那滿是熱情的眼神,有些擔心地道:「這,這……」
「凌少俠,別聽小徒胡言亂語,她從小就被我這個做師父的給寵壞了,你可別介意呀。」
「沒事的。」
「沒事就好,那就是答應啰,你是少俠,又是正義門門主,說話一定得算數,不準耍賴喲。」休遠一下子截斷凌海的話,連珠炮般講出一大堆話。
這下子連恆靜師太也呆住了,這樣一個徒弟,真拿她沒辦法,只好搖頭苦笑。凌海也呆了一呆,但也無可奈何,這小尼姑打的算盤倒還不錯,他中了圈套也只好自認倒霉。
「咯咯,不說話便是表明真的答應,這一次大家都看見了。」休遠又加了一個保險按紐。
殷無悔看了直想笑,遇到這難纏的小尼姑,真夠讓凌海頭痛一陣子,而其他小尼姑看到凌海這一副無奈的樣子也覺得很有意思。
「沒有辦法啰,看來我不教你也是不行了。」凌海無奈地道。
「我沒有逼你呀,是你自己親自答應的,只是從男子漢信譽問題上去實事求是地說而已。」休遠似是在開脫自己的詭計道。
凌海只好在心裡苦笑不迭。
「殷大俠,我們來烤獵物吃,肚子早就跑餓了,有這麼多的獵物,真是一聲虎嘯,肚子填飽。」詹耀祖歡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