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恨火赤蛤
第六章恨火赤蛤
月光如水,夜風清爽,秋蟲低鳴,偶爾有一兩聲狼嚎隨風飄來。
篝火噼啪作響,香味四溢,味道也真是夠誘人的了。
凌海靜坐坡頭盤膝療傷,借月光的陰柔精華補充內息。他察覺體內的內息雖然澎湃不休,但真正屬於自己的內力卻所剩不多,沒有降服體內這幾股真氣的能力。雖然能借用,但每次以自己的內力作周轉,總要消耗一些自己的功力,一旦自己的功力全部消耗完,那就如一個被制穴道之人掉進一個寶庫而只能看不能用一般。龍降天說的沒錯,只有找到「如意珠」服食了之後,才可以與司馬屠一決長短,可天地之大,又到哪兒去找如意珠呢?於是他不禁想起了「恨火赤蛤」,或許「恨火赤蛤」能找得出「如意珠」的下落,也能分辨出「如意珠」。
有腳步聲傳了過來,凌海緩緩睜開眼睛,便見休遠輕緩地走了過來。
「凌大哥,你有心事嗎?」休遠關切地問道。
「你還沒有休息呀?」凌海平靜地反問道。
「我能好好休息嗎?那些燒肉的香味熏得人的睡意全都跑了,哪還有心思休息呀。」休遠低笑道。
凌海「撲哧」一笑道:「要不要我叫他們送一塊肉給你吃呀?也嘗嘗肉味,那樣肯定能夠休息好。」凌海一下子恢復了他那頑皮的本色。
「可是我們不能吃肉的,否則佛祖會發怒。」休遠有些天真地道。
「傻瓜,你們是人,我們也是人,怎麼不能吃肉?佛祖也不會責怪的。想一想,世間的食物既然已然做出來了,便是用來吃的,若是你們殺生,或許佛祖會怪,可是現在你們並不是殺生呀,那隻不過是一塊烤熟了的食物而已。」凌海戲謔道。
「可還是不行,我們只能吃素,不能吃葷的。」休遠依然猶豫地道。
「我們正義門裡有兩人可有他們自己的說法……」
「什麼說法?」休遠還未等凌海說完便急急問道。
「你別心急嘛,聽我講。他們說佛家有『無相』和『有相』之分,『無相』乃佛家大成,而『有相』則屬小成抑或未成。無相即是萬物平等,萬物若有若無,那即是說葷的有也等於沒有,吃了也等於沒有吃。素的也是食物,葷的也是食物,若一定要分出個『葷』與『素』出來,那不是有相了嗎?有相了那叫小成。而不分葷素,只當是吃食物來充饑又有什麼關係?佛祖也不會管的。」凌海的心神變得有些輕鬆,便露出不拘小節的個性,戲笑道。
「休遠,不要在那裡打擾凌少俠的休息。」恆靜師太有些慍怒地道。
休遠回頭望了望恆靜師太,忙道:「是,師父。」然後回頭有點惆悵地道:「凌大哥,我先回帳篷了。」然後轉身離去。
凌海只是搖頭有些苦澀地笑了笑。
「凌門主,來吃烤兔呀,那裡蚊子挺多的,與其以血喂蚊子,倒不如讓兔子喂你肚子好哦。」詹耀祖粗獷地喊道。
「你們吃吧,我再坐一會兒。」凌海微微笑應道。
「主人,老詹的燒烤手藝的確不錯,你就來嘗嘗吧。」殷無悔高聲道。
「是呀,你吃過了保證捨不得放下,還有我們這壺中的酒,也絕不是劣酒,不吃不喝真會遺憾的哦。」那用長鞭的車夫高聲叫道。
「既然如此,我可不想有什麼遺憾。」凌海長身而起,大踏步地向殷無悔等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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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盟內堂,人頭攢動,黑壓壓地列著一百多名當今武林中一流的殺手。
氣氛很沉悶,很靜、很靜,有一種暴風雨將臨的那種壓抑。
司馬屠坐於盟主椅上,有些怒意,臉色很難看,獵鷹立於堂中有些尷尬,有些懊惱,有些不知所措,也摻雜著一種倔強,一種固執。還有立於獵鷹身後的五十名殺手,有些擔心,有些害怕。
獵鷹前天已經回到殺手盟,而司馬屠卻是今天才回殺手盟,沒有人知道他去幹什麼了,至少「殺手盟」中無人知道,更沒有人敢問。不過可以看出來司馬屠所做的事情不太順利,或所遇到的是一些極不開心的事,因為那些情緒早就寫在他的臉上。
司馬屠從來都沒有過今天這副表情,其盟中弟子也從來沒有見過他會有這樣的表情和氣色,似乎「殺手盟」在一夜之間全都被滅了一般。沒人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司馬屠的事很少有人敢問,那是出於對他的一種敬畏。他是盟主,他是「殺手之尊」。在幾個月前,還有人敢問,那便是凌海,可是現在凌海不在了,「殺手盟」中似乎少了一點什麼,沒有以前那種活躍的氣氛。一切似乎有一點走出原則的軌跡,似乎「殺手盟」現在並沒有按規矩殺人,一切只是因為仇恨,特別是近幾個月來,與「拜月教」馮家對敵,不論對方該不該殺,都將之全部殺光。
可是獵鷹卻違背了司馬屠這幾月來新的決斷,居然未能將利川的馮家分舵毀去,更沒有將馮無悔的人頭拎回來,反而帶回了請司馬屠停止與馮家爭鬥的意見。司馬屠本就不愉快的心情更加不愉快了,他有些慍怒,有些生氣。
獵鷹有些不知所措,他本以為司馬屠很明理,很有正義感,可是今天他的苦心卻換來一陣痛罵。司馬屠居然說他沒有兄弟之情,不為兄弟報仇,反而幫仇人說話,心生反骨,讓獵鷹有些痛心,有些難過,有些懊惱,有些不知所措。
獵鷹他不想說什麼,他知道司馬屠心情不好,他並不知道司馬屠在昨天接到了四個非常壞非常壞的消息,對中原武林或許是很好的消息,但對司馬屠來說卻壞透頂了。第一個消息是「毒手盟」九江分舵基本上被毀,耶律蓋天身受重傷,而他的大弟子上官無忌卻慘死於潯陽樓,兩位舵主和十位金牌殺手盡數被殺。
第二個消息卻是四個怪人闖上花果山,擊殺了右聖使翠雲,還殺死一名副壇主及數十名「毒手盟」弟子,而那四個怪人卻是將自己煉製成毒人的凌家餘黨。
第三個消息卻是派去擊殺「正義殺手」的三十名金牌殺手及尹氏五虎,全體失敗,還喪失了無塵子和滅塵子兩個內奸,並讓「正義殺手」成立了「正義門」,準備向毒手盟挑戰。
第四個壞消息便是凌海重出江湖,將恩施分舵中的高手幾乎殺了個乾淨,柳長空下落不明,恆靜師太等人順利地返回了峨嵋山。
這是毒手盟成立以來打得最慘的幾仗,三年前雖死傷近二百名金牌殺手、三百名銀牌殺手和幾十位頂尖高手,可是也讓凌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而現在,一個個分舵被毀去,還有人欺上總壇,可是連對方的一個主要人物都未能幹掉,這怎能不令司馬屠頭痛?不過若非三年前死去那麼多高手,今天便絕不會是這局面。
「唉……」司馬屠在嘆氣,很深很沉的嘆息,似是傳自枯井之底,不過這一聲嘆息終還是劃破了堂內的沉悶。
氣氛似乎緩和了一點,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在那沉寂如死的時刻,若有一陣雷鳴,或許人們會感親切一些。
「獵鷹,是我太過於激憤,最近因絕殺的事,使得我心裡很亂,脾氣才會有些暴躁,你要理解我。」司馬屠裝作一副無奈的樣子道。
「盟主這種心情我完全理解,可是……」
司馬屠立刻打斷了獵鷹的話,接道:「能理解就好,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處理,你先下去休息吧。」
「盟主……」獵鷹有些著急地道。
「你不用說了,我會處理好的,你先下去吧。」司馬屠向獵鷹揮揮手道。
獵鷹望了望司馬屠那不耐煩的樣子,無奈地道:「是,盟主,我先告退了。」獵鷹轉身悻悻而退。
司馬屠望著獵鷹退去的身影,眼神中露出了一絲令人難解的厲芒,獵鷹似乎有了一點點感應,心中突然抽搐了一下,一股陰影襲上他的心頭。一向對司馬屠敬若神明的他,此時心頭卻似乎有一條淡淡的裂痕。
獵鷹加快步伐走出殺手盟的大堂,他沒有回到住處,他需要酒,他需要女人,他想忘掉今天這一幕,忘掉今天這一切。所以他選擇了「醉花樓」,這本是宜賓第二大樓,可是現在已變成了第一大樓,「百花樓」全給殺手盟毀去,便為「醉花樓」做了件非常好的事,也終於算抬起頭來了,少了一個競爭的大敵。
「醉花樓」的生意很紅火,大紅燈籠在風中微微斜張,猩紅的地毯鋪出一種熱情奔放的情調,貼金的門庭暗紅的樓牆,深紅色雕龍的大木柱。宣染出一種濃烈而激情的氣氛,熱情的龜公,多情的老鴇,叫起一路的歡暢。
獵鷹的腳步很沉,把劍扛在脖子上,竟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醉花樓」的門口。他一路上都在思量司馬屠的那句「你先去休息吧,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可是他卻總不明白其真正的含義。他甚至不了解司馬屠的那聲嘆息,他總覺得那聲嘆息格外深沉,似乎並不是為他獵鷹的事而嘆息,或許是獵鷹多疑了吧。不過獵鷹一向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是他為什麼叫獵鷹的主要原因之一,那就是具有敏銳的洞察力,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對誰,都保持著這種奇準的洞察力。他發覺司馬屠變了,變得讓人難以捉摸。
「哎呀,這不是獵鷹大爺嗎?好久沒見,今日是什麼風能吹得動大爺您呀?快進來坐,快進來坐。」滿面春風的老鴇一下子衝上去拉住獵鷹的手眉開眼笑地道。
獵鷹望了望盛情的老鴇,皺了皺眉,但也沒有說什麼。
「哎呀,獵大爺,你可知道嗎?你這一個多月沒來,可把我們醉花樓的姑娘給想出病來了。雪蓮呀,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你要是再不來,可真要鬧出人命來哦。」老鴇一手挽著獵鷹的手,一手揮動著粉紅色的手帕媚笑道。
「有這麼嚴重嗎?若我一年不來,你『醉花樓』不要垮台了嗎?」獵鷹一聽雪蓮,也便歡聲調笑道。
「獵大爺,你可是我宜賓城的大紅人,你若不來撐台,真一年不來呀,那我們『醉花樓』就算不垮,也沒有幾個姑娘啰。」老鴇奉承地笑道。
獵鷹的心神一下子輕鬆了很多,笑著點了下老鴇的臉蛋道:「你呀,一張嘴可以哄死所有的男人。」
「獵大爺呀,我金阿秀對你可是一片至誠呀,老天可以做證。」老鴇揮動著手帕指著天道,兩人也同時走進了屋內。
「姑娘們,快來呀,今天瞧誰來了。」金阿秀放開獵鷹的手揮動著手帕,嬌聲呼道。
「哎喲——原來是獵大爺,什麼風把你老人家給吹來了。」一個妖艷打扮的妓女扭著屁股揮著手帕緩步走了過來,嗔聲道。
「我老嗎?」獵鷹放下長劍一屁股坐在一張逍遙椅上扭頭問道。
「哎喲——是奴家說錯了話,獵大爺不僅沒老,而且變得更英俊,更結實了,嘖嘖……看你這一身肌肉如鐵板一般結實,真的好迷人哦。」那妖艷的妓女兩手摸捏著獵鷹的肩膀,驚羨地道。
「哎喲——獵大爺今日總算到了,姐妹們呀,快來呀,獵大爺今天來看你們了。」一個濃裝艷抹的妓女一聲低呼,又一聲高喊。然後也快步來到獵鷹的身邊嗔聲道:「獵大爺呀,你怎麼這麼長時間也不來看看我們姐妹呀,我們可想苦你了。」說著一雙柔若無骨的手在獵鷹的大腿上輕捶了起來。
「梨花,你這騷蹄子,現在可如了你的願了,今兒個獵大爺親自來訪,你可要好好侍候喲。」金阿秀點著那濃裝妓女的豐胸笑罵道。
「那還用你說,獵大爺想要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還不是隨便獵大爺怎麼樣,是嗎?大爺。」那被稱為梨花的妓女向金阿秀挑了挑嘴,不屑地道。然後又向獵鷹拋了一個迷死人的媚眼,便輕輕地揉捏著獵鷹的腿,一副陶醉的模樣。
「嗵嗵……」一陣忙亂的下樓聲音。
「哎喲,獵大爺真是想死奴家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道。
「我的獵大爺呀,你可來了,我們做夢都想著你呢。」
「獵大爺,你真狠心呀,讓我們姐妹苦苦地相思。」
「獵大爺呀,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們姐妹呢?」
……
一群花枝招展的妓女迅速圍了上來,那些手都極不老實,在獵鷹的身上東摸西摸,似乎是見到了什麼寶物似的。
「獵大爺,這是我『醉花樓』最近一個多月才釀出來的新酒,還沒有取名字,先請大爺您嘗一下。若好,便幫我取個名字好嗎?」金阿秀提著一壺酒阿臾地道。
「是嗎?既然你們一片盛情,我也不好拒絕,不過怎不見雪蓮出來呢?」獵鷹奇問道。
「雪蓮正在梳妝打扮呢,她怎會讓大爺你見到她那凌亂的樣子呢?」那妖艷的妓女雙手捏著獵鷹的背道。
「哦,難道梳妝打扮后就不會弄凌亂嗎?」獵鷹笑問道。
「那也得大爺你弄呀。」金阿秀笑道。
「咯咯……哈哈……」獵鷹和眾妓女全都鬨笑了起來。
「好吧,倒上一杯,讓我嘗嘗到底是什麼酒。」獵鷹招招手向金阿秀道。
金阿秀提起壺倒了一杯琥珀色清香撲鼻的酒,端給獵鷹嗔聲道:「獵大爺,你品嘗一下,這酒質如何,你可是第一個喝此酒的客人喲。」
「這酒在色、香兩方面還不錯,只是這香味太過秀氣,適合你們女人,也不知這味是否十分清純。」端起酒杯淺淺地嘗了一口,嘴巴抿了一抿,然後昂首仔細回味這酒的味道。片刻,又端起杯一飲而盡,再細細回味,頓了一頓便立即道:「好,好酒,好酒!入口甘純,入喉潤滑,卻有淡淡的余香留於舌底,但入肚時酒勁卻強似有一股熱力從胃向身體四處發散……」
「獵大爺果然好品位,那就請你為這酒定個名字吧。」金阿秀嬌聲道。
「鷹哥,你好狠心呀,這麼久都不來看人家。」一個嗲聲嗲氣的女音傳了過來。
獵鷹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略施粉脂,白裙飄飄的美人姍姍走來。
「雪蓮。」獵鷹叫了一聲后,一拍大腿又道:「好,就叫雪蓮吧。」
「雪蓮,雪蓮……」金阿秀低聲**道。
「不錯,雪蓮乃天山神物,香幽而清純……」
「幹嘛老叫我的名字呀?」雪蓮擠到獵鷹身邊撒嬌地道。
「你呀,揀了個便宜,我們費儘力氣釀出來的美酒居然跟你同名,真讓我們姐妹不服氣哦。」金阿秀用手指點著雪蓮的額頭笑罵道。
「是嘛?鷹哥。」雪蓮一下子摟住獵鷹的脖子嬌聲問道。
「獵大爺好偏心呀,只疼雪蓮卻不疼我們。」
「是呀,獵大爺見了雪蓮便忘了我們,還虧我們姐妹相思了這麼久,現在要罰獵大爺的酒,對嗎姐妹們?」一群妓女圍著獵鷹笑鬧成一團。
「對,對,要罰酒,而且不能喝這新釀之酒,否則那不是又喝『雪蓮』,又寵『雪蓮』了嗎?」梨花附和道。
「哈哈……好,好,我喝,我喝,那總得端上一桌好菜來,大家都好好地坐著喝吧?」獵鷹推開身上的幾隻玉手笑道。
「那我先去了,你們幾個好好地陪獵大爺聊聊……」金阿秀恭敬地道。
「你先去忙吧,幫我把菜做豐盛一些,今天我要喝個痛快。」獵鷹揮揮手豪邁地道。
「鷹哥,你真有豪氣,而且身體更結實了。」雪蓮撫摸著獵鷹那凸起的胸肌愛不釋手地道。
「獵大爺,你這一段日子上哪兒去了,我們想盡辦法託人請你來都辦不到,害得我們雪蓮妹妹都瘦了一圈。」梨花笑問道。
「是嗎?」獵鷹握住雪蓮地手問道。
「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雪蓮幽幽地道。
「那好,待會兒多喝幾杯『雪蓮』補一補。」獵鷹笑道。
忽然一個清越的聲音傳進了獵鷹的耳朵:「孟兄,昨天我聽說縉雲凌家還有一個少莊主又重出江湖為父母尋仇了,有這回事嗎?」
「不錯,的確有這回事,而且這個少公子便是三年前失蹤的那個凌海,據說還和峨嵋恆靜師太一起上峨嵋山了呢。」一個很有節奏感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孟爺,這個凌海有你這樣威猛嗎?」一個妖聲妖氣的女聲傳了過來。
獵鷹心頭一震,便不再留意眾妓女的動作,一心去聽那兩人的對話。
「小賤貨,聽到我們講江湖的少年英豪,就動了騷心是嗎?」那清越的聲音笑罵道。
「嗯,嗯——人家只是好奇而已嘛?」那妖聲妖氣的聲音嗔道。
「哈哈……小**跟你說呀,縉雲凌家沒有一個是好惹的,你這小**」那姓孟的笑道。
「是嗎?」那女聲道。
「那當然了,你要是惹火了凌家的人,他在你臉上這樣一摸,我敢保證,待你照鏡子時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定會認為見到活鬼了。」那姓吳之人的手在他身旁那妖異的女人臉上一捏道。
「鷹哥,你在想什麼呢?」雪蓮捶打著獵鷹的肩膀疑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在聽那位吳兄和孟兄談話。」獵鷹輕鬆地道。
「你認識那兩個人嗎?」雪蓮奇問道。
「不認識,你一定認識,對嗎?」獵鷹問道。
「我們姐妹都認識,那姓孟的叫孟天德,那姓吳的叫吳鉤,是我們『醉花樓』的常客呢,那邊兩位姐妹是冬杏和銀杏。」那妖艷的美人道。
「那很好呀,你去把他們兩個給我請過來。」獵鷹對那妖艷的美人道。
「那很容易的。」妖艷的女人道,說完轉身便向吳鉤兩人走去。
「孟爺、吳爺,你們的興緻真好啊。」那妖艷的女人老遠便叫道。
「哦,玉蘭,你這浪蹄子是不是也要我來照顧呀。」那姓孟之人下流地笑問道。
「今兒個不行,改時吧,我一定讓孟爺您滿意,今天我只是代我桌上的獵大爺當小差的,請兩位爺過去坐坐。」那妖艷的女人也浪笑道。
「是嗎?」兩人扭頭向獵鷹望了望,獵鷹舉杯向兩人晃了晃,微微一笑,那種殺手的冷傲之氣使兩人心頭微微一震,互相望了眼,吳鉤向玉蘭不客氣地道:「他自己怎麼不過來請,而要你來?」
「兩位老爺別生氣呀,我們姐妹們把他纏得很緊,所以只好由我代勞了。就請兩位大爺看在我玉蘭和冬杏、銀杏的面子上過去喝兩杯行嗎?」玉蘭走過去摟著吳鉤的脖子嗔聲道。
「看你發浪的樣子,好吧,就看在你們的面子上過去看看是什麼東西,居然能讓『醉花樓』的姑娘服務如此周到。」孟天德嘻笑地捏了一下身邊的冬杏道。
「謝謝兩位爺賞臉,下次來我玉蘭讓二位爺百分之百地滿意。」玉蘭在吳鉤的臉上「嘖」地吻了一口道。
「撲哧……」銀杏、冬杏見玉蘭那副樣子,禁不住笑了起來。
吳鉤有些陶醉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摸玉蘭的手感嘆道:「真夠勁。」一下子惹得孟天德也笑了起來。
孟天德和吳鉤來到獵鷹對面,只見獵鷹那兩道如電光般的眼神,他們心裡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兩位請坐,我就是獵鷹,今天請二位過來是想向二位請教一點小問題。」獵鷹謙和地道,但卻依然坐在椅子上沒有起來的意思,不過卻讓孟天德和吳鉤心頭大駭。
「你……你便是獵鷹,殺手盟的獵鷹?」孟天德驚問道。
「不錯,正是在下,兩位請坐吧,玉蘭為二位倒酒。」獵鷹淡淡地道。
「菜來啰,獵大爺,『冬瓜迎面魷』、『姜芽雀片』、『紅燒赤鱗魚』,另外還有幾道馬上就送來。」打雜的恭聲道,然後悄然退去。
「大俠有什麼事情要問,只要我們兩個知道,絕對會盡數相告,不知大俠要問什麼?」吳鉤有些拘束地道。
「我是想知道凌家少莊主重出江湖的事。」獵鷹端著一杯酒一飲而盡道。
「哦,這個消息,我也是聽人說的,不過的確有這麼一回事,而且這凌少莊主和峨嵋恆靜師太已將毒手盟恩施分舵的高手幾乎殺盡,聽說凌少莊主要上峨嵋,卻不知道去幹什麼。」孟天德道。
「是啊,據說毒手盟恩施分舵的舵主溫南山等人便是因去阻攔他們上峨嵋,便被斬於官店口附近,而且一路上的毒手盟弟子死傷很多。」吳鉤也補充道。
「你們是怎麼得知這些消息的?」獵鷹疑問道。
「我們的消息是從我排教內部得來的,不過今天江湖中一定已傳得沸沸揚揚。」孟天德道。
「不僅如此,在這幾天很多門派都被毒手盟襲擊,而且這些門派都損失慘重。」吳鉤接著道。
獵鷹又飲盡一杯酒問道:「毒手盟怎麼可能有如此勢力在這幾天之內襲擊很多門派呢?要知道每個門派能立足於江湖,都是有一定實力的,毒手盟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高手呢?」
「大俠有所不知,這些門派的精英幾乎全都被邀請到武漢蛇山金刀王家,為王老英雄祝壽去了,所以毒手盟才有機可乘。」吳鉤解釋道。
「那是不是那個什麼王祖通和毒手盟串通好了的呢?」雪蓮突然插口道。
獵鷹和孟天德、吳鉤同時一愣,獵鷹立刻拍拍雪蓮那如羊脂般的臉蛋笑道:「我們談武林中的事,你最好像玉蘭她們一樣不說話,否則被那個王祖通聽見了,而又真的被你說中了,他一定會割下你的舌頭,劃破你的臉蛋。若讓毒手盟的人聽到了,也是一樣的結果,所以你不要發表意見,知道嗎?」
「我不怕,有鷹哥護著我,天塌下來有你頂著,我幹嘛害怕?」雪蓮撒嬌地道。
「你呀,我怎能時時刻刻都護著你呢?再說那個王祖通可比我厲害多了,我想護你恐怕也鬥不過他。」獵鷹帶著憐意地笑道。
「這個世上還有人比鷹哥你更厲害嗎?」雪蓮有些天真地問道。
「怎會沒有呢?我們盟主不就是一個嗎?而茫茫江湖中比我厲害的人多了,剛才說的那個凌少莊主也比我更厲害。」獵鷹笑應道。
「我還是不怕,只要鷹哥站在我這一邊,那就是說你們殺手盟也站在我這邊啰,我還怕什麼呢?」雪蓮不甘心地撒嬌道。
「你想的倒美,從現在起,不准你插嘴,否則我今天就不理你了。」獵鷹威脅似地道。
「不說就不說。」雪蓮不服氣地道。
「二位是排教中人嗎?」獵鷹問道。
「不錯,我們二人是排教中的『八大長老』之二。」孟天德答道。
「原來二位是排教護法,失敬失敬,來!我敬二位一杯。」獵鷹客氣地道。
「不敢當,不敢當。」孟天德和吳鉤連忙回應道。
「咱們都是江湖中人,沒有誰不敢當的。干我們這一行的就是不喜歡拘泥於禮節,所以也不喜歡別人拘泥於禮節,來!我們一定得喝。」獵鷹說完,一飲而盡。
「好,那我們也不客氣了。」吳鉤與孟天德一飲而盡道。
「聽說大俠與馮家在利川修和了對嗎?」孟天德也一飲而盡,同時疑問道。
「不錯,我是與馮家的馮無悔修和了。但這並不是說我會忘記我們之間的仇恨,不過現在可能是雨天轉天晴了,因為剛才我已經知道我們仇恨的根源仍然活在世上,所以我現在很高興,高興就想有人陪我喝酒。」獵鷹心神歡暢地道。在殺手盟中只有兩個人知道凌海的身分,一個是司馬屠,而另一個便是獵鷹。獵鷹是凌海最好的兄弟,一起出生入死,甚至甘心去為對方擋劍。在獵鷹的右胸便有一道本應是凌海的傷疤,可是這一切卻都由獵鷹負擔了。
「那就是武林之福了,『殺手盟』是江湖中一個值得人佩服的組織,而馮家勢力之大,也是武林之龍頭,若兩家相爭,必有一傷,而這一傷便是武林的一大憾事,卻是金狗的快事,毒手盟的快事。現在卻只能讓那些奸賊干瞪著眼啰。」吳鉤興奮地道。
「你們的看法也是這樣?」獵鷹有些感嘆地道。
「當然,不僅我們的看法是這樣,恐怕武林中稍有一點頭腦的正義人士都會這樣想,現在誰不知道毒手盟是想把中原武林擾得一團糟,然後好讓金狗長驅直入少了很多後顧之憂。所以我們當然想多一份力量將毒手盟這根毒刺拔掉了。」孟天德應道。
「可惜,可惜……來,乾杯!」獵鷹欲語無言,十分無奈地道。
「鷹哥,我也來敬你一杯,你為武林做了一件好事,我也跟著沾光,所以我要敬你。」雪蓮端起一杯酒嬌聲道。
「好,難得你一片心意,干吧。」說完幾人全都一飲而盡。
突然,「呼」地一聲,一隻蜜蜂落在獵鷹的桌上,深深地插入獵鷹的桌上。
「呀……」一聲驚呼,但立刻變成了驚訝的叫聲道:「咦,是蜜蜂,這時候怎會有蜜蜂呢?」是玉蘭的驚問聲。
吳鉤、孟天德大驚,誰能有如此功力,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一隻蜜蜂射了過來,而且能沒入桌子,而對方絕不是站在桌旁,最奇的是居然其角度準確無比,桌旁立著這麼多人,而這隻蜜蜂是從玉蘭肩膀後傳來,若力度再大一點便會落到桌外,小一點便會不及桌子甚至會傷人。
獵鷹臉色微變,但瞬即便露出欣喜之色,他抬頭一看,只見一位中年漢子豎起了三根手指,成波浪形地振了振,然後便走了出去。這是個很隨意的動作,但在獵鷹的眼中卻儘是歡色。他立刻長身而起,摸出一張銀票向雪蓮道:「你幫我和金媽媽算一下帳,或許我呆會就回來,現在有急事失陪了。」推開椅子和女人,甚至忘了向吳鉤兩人告辭,手握劍柄用力在桌上一按,「呼」那隻蜜蜂飛了起來,獵鷹用劍鞘一接,動作瀟洒利落至極。
在眾人驚愕之中獵鷹已追著那中年漢子走出了「醉花樓」。
「鷹哥,鷹哥……」雪蓮反應過來后追出大門,卻已經不見了獵鷹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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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漢子的步伐不疾不徐,似快似慢,不過只用了半刻便已來到城郊,獵鷹的身形也是同樣的輕緩快捷,不疾不徐緊跟在中年漢子的身後。
走出城外,行人漸少,在一處無人的山坡樹林中,中年漢子停下了身子。
獵鷹也停下身來,緩緩地舉起手中的蜜蜂,沉聲問道:「這是你的?」
中年漢子開始轉身,很慢、很慢,但依然還是轉過來了,一張俊美的臉蛋,一張如玉般亮澤的臉,眼神中掛著幾縷淡淡的憂鬱,很深邃,可是嘴角總是挑著帶有一點頑皮的笑意,使這張俊臉構成一種獨特的氣質,一種讓人難以忘懷的氣質。剛才那張滄桑的臉已蕩然無存,就像是變戲法,夢中的變戲法。如果說是夢嗎?但這張具有靈氣的嘴卻開始啟動了:「大哥,我回來了。」
很簡單,很簡潔,很明了,很輕緩,很深沉,但這確實是一句話,一句激動兩個人心的話。獵鷹在顫抖,他的心在翻騰,像是激動的海潮。另一位便是那個中年人,他就是凌海。
「兄弟,你……你沒死?你真的沒死?」獵鷹喃喃地道,這也是一句很簡單的話,很簡潔,很明了,但卻不知包涵了多少真摯的感情,多少的歡欣,多少的激動,多少的……
那雙憂鬱的眼睛讀懂了這一句簡單的話,那深深的憂鬱中卻多了一點點的潮潤,就一點點,卻讓陽光得到了反射。
獵鷹動了,狂動,腳下如踩風;凌海也動了,激動,兩隻有力的臂膀一下子便與獵鷹的臂膀相纏。然而獵鷹狠狠地將凌海擊了一拳,沒有運功,但還是很沉重。凌海被擊得後退了一步,但並沒有還擊,只是臉上卻掛滿了春風。
「你格老子的,老子還以為你死了,沒想到你竟還活著,也不來見我,害得我白白傷心這麼長一段時間。」獵鷹歡聲罵道。
「現在不是回來了嗎?這一段日子,我有很重要的事去辦,也剛好借這『死』的機會,所以便不能先到你這裡來說一聲。」凌海解釋道。
「孫姑娘她……」獵鷹黯然地問道。
「她……」凌海故意拉長調子道,獵鷹的神色更是一黯。
「她也還活著。」凌海又補充道。
「好哇,你敢耍我?……」獵鷹又是一拳。
凌海坦然受之,笑道:「我還沒說完,是你太急躁了嘛。」
「她呢?」獵鷹疑問道。
「她現在應該在天獅寨中。」凌海歡暢地道。
「她爺爺還以為她已經死了,便已黯然退出了『殺手盟』。」獵鷹嘆息道。
「那孫爺爺現在在哪兒呢?」凌海驚問道。
「他說過『哪兒來便往哪兒去』,我們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孫姑娘可能會知道。」獵鷹有些黯然地道。
「對了,咱們找個地方喝他個痛快,怎麼樣?」獵鷹似想起了什麼道。
「你別急,兄弟我全部為你備齊。」凌海笑著扒開一堆虛掩的長草道。
「哇,哈哈,你格老子的,今天還是有備而來呀。」獵鷹拍著凌海的肩膀笑罵道。
「這個當然,這種天氣是要吃溫菜,而且菜稍涼一點也沒關係。這酒可也並不比百花釀差多少,所差的只是那醉花樓中幾住嬌滴滴的美人兒而已。」凌海得意地道。
「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在『醉花樓』?」獵鷹奇問道。
「啊哈,你獵大爺在宜賓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打個屁都有人為你數著,你說好不好找?」凌海笑應道。
「幾個月不見,你的嘴巴比以前更油了。」獵鷹笑道。
兩人席地而坐,打開那蓋著酒菜的油紙,每人端起一壇酒,先猛灌幾口。
「江湖中傳聞,你不是和恆靜師太一塊兒嗎?」獵鷹疑問道。
「不錯,但我們在縉雲山時便分兩道而行,我在縉雲找到我凌家昔日的有些家丁,打探到近幾年還經常有人回家為我父親他們掃墓,我便在那邊安排一下,從這裡繞道上峨嵋,當然是想先來見見我的好大哥啰。」凌海歡笑道。
「哎,你要不要去見一下盟主,他現在心情不好,只要你一回去,整個『殺手盟』定會完全沸騰,盟主肯定會高興得發瘋。」獵鷹端起酒罈猛灌一口,歡聲粗狂地道。
「哼,他會發瘋,他當然會發瘋,不過絕不是高興地發瘋,他一定會將我恨得發瘋,而我也會發狂,恨得發狂!」凌海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如冰雪般寒冷地道。
「這是怎麼回事?」獵鷹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你知道他心情為什麼不好嗎?那是因為『毒手盟』連連遭受慘重的打擊,九江分舵、重慶分舵、恩施分舵,還有一些高手全都死得非常不夠本,還有人居然闖到『毒手盟』總壇門口去殺他們的『右聖使』,所以他才心情不好!」凌海有些激憤地道。
「怎麼會?毒手盟和他有什麼關係呢?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當得知你被馮不矮打下山崖,那段時日他可真是急怒異常,派人將馮家四川境內所有馮家生意全都剷除,他對你這樣疼愛,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呢?」獵鷹不滿地問道。
「你錯了,他不是為我而這樣做,其實他早就有心與馮家過不去,最好能將馮家在中原所有的生意網路全部破壞,那樣中原不僅武林大亂,經濟也大亂了,金狗來進襲我中原便會取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凌海無情地道。
「我想你誤會他了。」獵鷹還是不相信地道。
「沒有誤會,你知道他的真正身分?你知道他的過去嗎?」凌海堅決地反問道。
「我並不清楚,但……」
凌海打斷了獵鷹的話道:「其實司馬屠只不過是他的一個假名字而已,他的原名完顏那金。他便是『毒手盟』的盟主,是我凌家滅門的幕後兇手。『殺手盟』只不過是江湖的一個幌子而已,你看過我們『殺手盟』組織成立以來有沒有殺過一個『毒手盟』之人?那些窮兇惡極的『毒手盟』之人就沒有人敢請我們去殺嗎?而其他門派中所殺之人,雖然有致死之道,但有幾個是對毒手盟有害的,所以就隨便找個借口將之斃命。他是金國的七王爺,他的任務便是要擾亂江湖,抑或統治江湖。他並不在乎有多少人為他拚命,但卻不需動金國的一兵一卒,這是多麼划算的事,而與馮家為敵,那是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想做,而又沒有把握做的。因此才找到我的借口,利用『殺手盟』去殺人,而我們這些殺手也是有殺手原則的。將來終會有一天會成為金狗的肉中刺。所以他便可以一石二鳥,借刀殺人,這才叫惡毒!」凌海咬牙切齒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