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他是陌生人
第四十三章他是陌生人
剛想轉頭詢問,哪還有師傅的身影。
真的好奇怪,師傅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好像猜謎語一般的,可是,又使得她的心蠢蠢欲動,夢中的男人,又是誰呢?跟她到底有什麼關係?王宮,她進去了還能活著出來嗎?不行,她得想個萬全之策,一定要出入平安。
她轉身自床底下拖出一個包袱,小手伸進去掏了半天,終於掏出幾個小藥瓶,嘿嘿,全靠你們了,啊門!上天保佑。
劫持王爺?
什麼安全送進宮,安全是安全了,她也差點被悶死!
氣喘吁吁的從大馬桶中爬出,她拍拍胸脯,那味道果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今早吃的東西她都想全部吐出來,挑起蓮花裙的一角小鼻子嗅了嗅。
「嘔!嘔!」她幾乎是趴在牆角就開始嘔吐。
「姑娘你不要緊吧?」
送餿水的老頭擔心地看著四周,他可是冒著殺頭的危險送她進來的,可千萬不要出什麼狀況才好,不行,趁沒人發現,他還是先走人,免得被抓到。
「我,我不要,不要緊,嘔!」
胃液翻騰,她只要一呼吸彷彿就能聞到那股味道,天啊,胃裡都吐空了,可是她還是停不下來,心中的噁心感怎麼也趕不走。
「不要緊就好,我就送你到這了,千萬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是我送你進來的,否則的話,人頭不保啊,全家就指望我來養活,姑娘你一定要記住。」
話一說完,送餿水的老頭趕緊牽著馬車把餿水運走,根本就不顧那仍在嘔吐的小人兒。
「恩,恩,你放心,我,我不會說的,嘔!」
仍不知道身後已經沒人,她雅倩小腦袋承諾,他能冒著生命危險把自己帶進宮來,就已經對他感激不盡了,雖說他也是看在一百兩的面子上,可是,她是誰,俠女,一諾千金,說話就要算話。
脫下龍袍,他穿著輕鬆的白色宮服在冷鳳宮外徘徊。
三年了,這裡還是這麼冷冷清清,沒有半個人影,除了安排的婢女會按時過來打掃下,否則這裡還是一個廢宮。
「喂,小宦官,你,你知道不知道王爺住哪啊?」
靈兒蹲在那吐了一會,終於看到一個來人,便用面紗遮住面容,沒辦法,王宮真不是一般的大,害她怎麼繞都繞回原地,第一次,她發現自己是個路痴!嚴重的路痴!
據說宮裡只有王爺一個男人,那麼,他沒穿龍袍,也就是說,他是宦官咯?不過,宦官穿的衣服怎麼那麼奇怪?而且,這個男人好眼熟啊!她到底在哪見過呢?
「你在叫我?」
他有些不可思議地挑眉,幾年了,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縱使他才奪回一半的江山,可宮中的老臣們彷彿都已經往他這邊傾靠。
「不叫你叫誰,這裡就你一個男人,額,一個宦官。」
隔著面紗捂住小口,她有點窘迫地改口。師傅說,宦官已經不能稱為男人了,因為少了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東西,所以,她還是盡量不要去說話傷害人家小小的自尊心,畢竟她還要請教他路怎麼走呢,不過,這個宦官好美哦,她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就連自己,恐怕都要遜色幾分,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是傾國了,沒想到,還有人更甚於她,只是,是個宦官,真是可惜。
宦官?她哪隻眼看到自己像宦官?不過,這個女人有點古怪,穿著宮外的衣裳,面紗遮面,怎麼看怎麼奇怪,但是,她那細長的丹鳳眼,給予他一股親切的熟悉感。
也許,是因為她與那人的眼睛相像吧,他如是想到。
「有事?」有了好感,他也不排斥她的稱呼,只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又不會少塊肉。
見他不生氣,她頓時笑開顏。
「你知道王爺住的房間,額,寢宮嗎?」她比手畫腳地指來指去,最終把想要說的話問了出來,直搗黃龍,這樣沒錯吧?
她找他?
心中的興趣頓時被挑起,他很是配合地輕扯嘴角,淡淡地微笑。
「知道。」
「那你能不能帶我過去那啊?」她滿懷祈翼的目光望向他,佛祖保佑,一定要找對人啊。
「不……能。」
輕啟薄唇,他冷靜地開口,連思考也不曾,笑話,他的住處是說進就進的?更何況還是她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人?
「為什麼?」
她垮下雙肩,眨眨無辜的雙眼,真的好奇怪,她覺得自己真的見過他,否則,不會總是有一種熟悉感圍繞在她心頭。
「我又不認識你,如果把你帶到王爺的寢宮,你要刺殺他,那我的項上人頭不保事小,全家抄斬事大。」曉是興趣地睨她一眼,果真是一個思想單純的姑娘,就跟她一樣,想到此,他不禁嘆口氣,小娃娃,你到底在哪?三年了,為何你在王城附近,卻是遍尋不著你的身影?為何,你不來找我?難道真的恨透我了?
三年前的那一幕狠狠地刺痛他的心,日日夜夜,他都在感受著這種煎熬,她對他陌生的眼神,至今令他不敢置信。
「我,我保證不會連累你的,更何況,我,我只是去看看王爺住的寢宮長的什麼樣子,只是去看看而已拉!」
她怕他不相信,趕緊豎起自己的手發誓,卻又垂下眼帘,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他。
她,就連說謊的模樣和動作都與小娃娃如此相像!他驚奇地發現這點,不禁想看看面紗下的面容究竟是不是那個人!
「帶你去也可以,但是,你要給我看看你的樣子,我總不能帶個陌生人過去吧,而且,在宮裡帶面紗很奇怪,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紫宸開出條件。
看自己的樣子?
摸摸面紗下的容顏,她有片刻的呆怔,師傅說在沒有看到王爺之前,絕對不可以讓任何人看見她的樣子。
可是,她根本就找不到去王爺寢宮的路,怎麼見王爺?
「你先帶我過去看看,我再給你看。」這樣,就能先讓王爺看到,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殺了王爺,她再給小宦官看就不會有失承諾了,只是,她有點奇怪,不是說要刺殺王爺嗎?幹嘛要給王爺看她的容貌?
垂下眼帘思考了會,他柔柔一笑,像個忍人揉捏的泥人那般鬆軟。
「你跟我來。」
邁開步伐,他準備在前面帶路。
什麼味道?他皺皺眉頭,好像是餿水的問道,送餿水的人怎麼會送到這條宮道上?
「等等,你,可不可以扶著我走一會?」她也沒想過此話是多麼的驚世駭俗,因為她的雙腳實在是發軟到不行,剛把早上的食物都吐了,身體現在發虛。
疑遲小會,他終是雅倩下顎,抬起手忖。
蔥玉般軟弱無骨的小手搭在他白色金邊袖口的衣袍上,隔著衣物,她卻能感受到他清涼的肌膚散發出的陣陣冰涼,使她頓時減少了些許暈眩感。
「謝謝!」
她吶吶地開口。
「你身上怎麼會有餿水的問道?」
當她靠近時,那股混合著過夜發孝的味道更加明顯,他這才發現是她身上傳來的味道,異常的濃厚,致使他都有點反胃。
糟糕!靈兒突然想起送餿水那老頭的話,自己千萬不可以連累他。
「呵呵,我,我剛吐了,不小心吐到自己的身上。」說完,她還不忘指指左邊牆角下的那一攤乳白物質。
皺下眉頭,他看著她撐在自己手忖上的小手,細微的抖著。
「我那有換洗的衣物,要不要先去清洗一下?」向來就有潔癖的他糾結地俯下頭盯著那個細小的人兒,瘦弱的身軀,彷彿風一吹就跑的樣子,不過,身材還算是玲瓏有致。
清洗?她是很想拉,可是任務都沒完成,不管了,臟就髒了點吧。
另一隻小手把額前幾根凌亂的黑髮撩到耳後,紫色面紗下的櫻桃小口大大裂開,丹鳳眼調皮的眨呀眨。
「我想先看看王爺的寢宮,看完了你再帶我去清洗,好不好?」
美人計,我電,我電死你。靈兒的眼睛幾乎都要眨抽筋了,但她還是很努力地堅持著。
看不到她面紗下的表情,可是,看著她那雙明眸,越來越強烈的感覺襲上他的胸口,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小娃娃?
如果是,為什麼她竟不認得他?三年的時間,為何她會忍心離他而去?又為何回來?如果不是,天底下,真的有長的如此相似的一雙眼睛嗎?就連舉止都一摸一樣。
「好。」彷彿小娃娃的容貌與眼前的女子面相重疊,他就像著了魔一般地應允,猶如小娃娃在跟他撒嬌似的。
「你人真好。」哈哈哈,果然沒浪費她最後的體力,看來,自己就算是蒙著面紗,也是電力十足,男人啊,都是好色的動物。
她內心洋洋得意,可是又因為體力的消耗,剛往前踏了一步,卻硬是踩到自己的另一邊腳,全身軟綿綿地以緩慢姿勢撲往地面。
喔!不是吧?老天,會痛死個人哦。
閉上雙眼,她已經做好臉著地的準備。死就死拉。
橫空一條手臂抱住她的柳腰,再來個三百六十度的旋轉,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她安然地躺在他的懷中,面紗,輕緩飄落。
蒼白的絕色容顏,怔怔地望著他,她,她的面紗!
「小娃娃!」不可置信地盯著那一張日思夜想的臉,他深吸入一口氣,胸膛發脹。
他是不是在做夢?與三年前的面孔一樣,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迹,細長的丹鳳眼微眯,櫻桃小口輕啟著,如玉脂般的肌膚勝雪,墨黑的長發有如瀑布般的披泄而下,絲綢一般的順滑。
「你,好眼熟!」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她入神地望著他,把其他的事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你不認識我?」頓住呼吸,他環緊她的腰身,這尺寸,都再熟悉不過。
認識他?自己真的認識這麼俊美得有如神祇的男人嗎?她伸出小手,仔細地描繪他的面容。
秀美的劍眉透漏出一股尊貴的氣質,墨玉般的眼眸深似海,挺拔的鼻樑下有雙潤紅的薄唇,充盈而富有彈性,剛毅的下巴結實而有型。
「啊!」她驚叫一聲,小手毫無形象地一拍大腿,「我記起你是誰了。」
「你記得我了?」喉結上下滾動,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雀躍著,歡呼著,彷彿乾涸的河道遇到了久臨的甘露。
「記得了,那天晚上你還踩了我的手一腳,就是你!」她大呼出聲。
「……」喉中頓時哽住,他面無表情。
七夕夜真的是她?可是,她只有這麼點的記憶嗎?在她的心中,他就只佔了那一夜的微薄記憶?
「是啊,那晚是我,你的記憶還真不錯。」唇邊溢滿苦澀的笑容,無限惆悵地鬆開懷中的嬌軀,轉過身,他的背影充滿落寞。
是錯覺嗎?她好像看到了他眼中遺落的淚痕?一個大男人,不對,一個小宦官竟然會因為自己記得他而哭泣?看里他在宮中的日子真的不怎麼好過,別的宦官都有宮服,他就沒有,就連七夕之夜還要被派到宮外做事,這裡的人也太恃強凌弱了吧?
倍感同情,她突然精神百倍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放心,以後有我在,一定挺你!」
什麼意思?紫宸趔趄一步,難道她以為有人欺負自己?有她在?她會在自己的身邊一輩子嗎?還是,會再次消失?
不,他失去的時光已經夠多,絕不,他絕不容許她的再次消失!
「走吧,王爺的寢宮在這邊。」
帶頭慢吞吞地行走,修長的身軀遮住清晨的橙光,剛好罩住身後那抹嬌小的身軀。
他是烏龜嗎?居然還有人走路是用移的,而不是用走的,一大步就邁到他的身後,暗自比了比,他的腿幾乎是她的一倍長,皺皺鼻頭,她乾脆兩掌推著他的背前進,這樣總能快點了吧?加油,哦也,加油!
「小娃娃,你不用推,我自己會走。」他已經習慣了以這樣的步子前進,突然有個人從背後推他,開始冷汗直冒。
「我不是小娃娃了,我叫靈兒,可是推著你會走快點啊,等你走到王爺的寢宮天都黑了拉。」嘿咻,嘿咻,加油!她繼續用力推著。
柔嫩的小手撫在他寬厚的背脊,感受到他結實的紋理,小手不禁微微發燙,跟御欽和師傅在一起,她從未有過男女授受不親的想法,可是,跟他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呢?難道只因為他是陌生人?
恩,對,一定是這樣,她自己安慰自己。
「靈兒?靈兒……」陌生的名字,他細細咀嚼,苦澀的滋味。
人,能在一夕之間,就能把最熟悉的人忘記,也能把自己給忘記嗎?薄唇微扯,他嘲諷一笑。
一牆之隔的桂花正緩緩綻開,黃色的嫩骨朵,它,早已忘記前年的遺失,遺失在深沃的泥土裡的記憶。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就在她雙腿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
「到了。」他淡淡地開口提醒。
琉璃磚,青玉柱,明亮的大理石陳鋪在整個宮寢,不用照鏡子,她就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的模樣。
披頭散髮,小口輕啟,柔柔地吐著慌亂的氣息,原本神采奕奕的雙眼也已經有些精神渙散,目無焦點,看著活像一個白天在外亂晃的女鬼!!
「啊!」她想先從頭髮束起,可是越弄就越凌亂,原本絲綢般的頭髮硬是被她紮成一個鳥窩,還是旋轉式的。
輕聲一笑,他扯過她的小手,十分熟悉地往內殿的梳妝台走去。
把她按坐在雕刻著飛龍的紫檀木椅上,拿起一把木梳,輕柔地拆開她剛胡亂綁上的鳥窩,再細細地順梳,修長的手指熟練地解開打結的秀髮,又不知從哪拿出兩根金黃色的布條束住她兩邊的長發,再用零碎的瑪瑙石製成的手鏈環在發間,最後,在她的腦勺后插上兩朵橙黃色的大牡丹,嬌艷欲滴。
「好厲害!」她不禁低喃出聲。
鏡中的自己美如天仙,臉色雖還有些蒼白,但在烏黑的髮絲忖托下,顯得那麼的柔弱,細長的丹鳳眼旁,幾縷乳發頑皮地搖動,平生增添了幾許活力,尤其是發間的瑪瑙,橙的,紫的,黃的,粉的,顏色各異,卻又是那麼鮮艷奪目,簡直是人比花嬌,璀璨勝星。
想不到他的手藝比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還好,宦官果真是經過嚴格的訓練,否則還真難伺候好自己的主子,她如是想道。
「以前,也曾給那麼一個人,綁過這樣的頭髮。」似是現在回憶,他的目光凝聚在鏡子中的她身上。
是他的主子吧?曾?也就是過去的主子了?
她猜測。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都告訴你我叫靈兒,可你都不曾告訴我你的名字,這樣不公平。」她已經完全忘記來王爺寢宮的目的。
「名字?」他垂下眼帘,輕撫腰間的翡翠,它正發出淡淡的綠光。
他不願意告訴自己嗎?她有些不安地挪動腰肢。
「凌霄。」薄唇終究是逸出他最先的名字,什麼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不能遺忘!
「凌霄,好名字,比我的有氣勢多了,靈兒靈兒,非兒非兒,好像什麼都是不是。」搖頭晃腦地,她自嘲地笑笑。
靈兒,到底是不是她的名字,自己也不清楚,空白的腦袋,空白的回憶,一直以來,她都想回憶起以前的事,但是每當她用盡全力去想的時候,又像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阻止自己,越是想要去記起,頭就越疼,每次堅守的信心,總是被打得七零八落。
到底是為了什麼?
三年裡,她之所以去跟師傅學毒,也是為了能了解醫理,從而研究自己的病因,可惜,好像自己不是學醫的料,學了三年,最終也只是了解了一些簡單的穴位和毒的藥性。
你不是什麼都不是,你是我的小娃娃,就算百年之後,你也是!
墨玉的眼眸閃過一絲幽藍的光,他白皙的脖子上琥珀掛飾也正發出溫暖的柔黃之光。
我們,又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