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又賺了一筆
第6章:你又賺了一筆
剛回到家中的黑吟鈴,立即看見台灣媒體的八卦報導,這才知道自己和什麼大人物扯在一起。
從報上白奕夫極力護住她,不讓相機拍攝她的動作,還有答錄機上的那句「任何時間都可以」的話,使得她的心忽如洶湧的海水,一直拍打著她冷寂許久的心田。
難道他對她有那麼一點點的在意?他到底想和自己說什麼?
任何時間都可以打電話給他的那句話,就像個魔咒困住了她,她立即抓起話機,撥下他的電話號碼,卻在按下最後一個數字時掛上電話。
她在幹什麼?為什麼如此急躁?她是個死過四任「丈夫」的寡婦,怎麼可以像個懷春的少女一樣沉不住氣?
她匆匆走進浴室,試著藉沖澡讓自己過於高昂的情緒冷靜下來。
忽然間她聽見了電話聲,馬上關上水龍頭,抓起浴室內的分機,強令自己冷靜地壓低聲音:「喂。」
繼母粗嘎的聲音從另-端傳來,「吟鈴,你又賺了一筆錢,弟妹你該多照顧他們些……」
黑吟鈴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來。
她與繼母的關係,其實頗為複雜。
她生母在生父去世之後,生活無以為繼,只好帶著她和弟弟嫁給了也是姓黑的繼父。
生母去世后,繼父又娶了現在這個繼母。
由於繼父生前對她不錯,所以當他臨終前一再哀求她,一定要扛起家計,照顧繼母及弟妹時,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承諾只要自己有一口氣在,就會儘力照顧家庭。
記得繼父出殯的當天,繼母抓狂地罵她是掃把星,剋死了生父,又剋死了生母,再剋死了繼父,並要她滾出黑家,以免也連帶剋死了冠上夫姓的她。
而繼母也真的把她趕了出去。
那年才十七歲的她,靠著半工半讀,硬是撐到高中畢業,當她得知自己,考上全國第一流大學的音樂系時,真是喜出望外。
誰知繼母卻在這時出現,要她實踐對繼父的諾言照顧她及弟妹。
然後繼母將一個色眯眯的中年男於洪社郎拉到她的面前,說道:「你若嫁給他,就可以完成你繼父的遺願!」
她驚懼地踉艙幾步,怯懦地說了個「不」字,旋即挨了繼母一記巴掌,「不管你想不想嫁,都得給我嫁!」
這時,洪社郎也插話進來:「你的弟弟,就是唯一和你有血緣的那個弟弟,欠了地下錢莊五百萬,明天那些牛鬼蛇神就會來要錢,如果不給他們,這些人便會剁掉你弟弟的手腳,甚至會要他的命。現在他的生死,就看你的表現了。」
聞言,她感覺像被人硬生生地推入地獄,眼前一片昏花,搖搖欲墜。
洪社郎打算上前扶她,她卻憤怒地揮開他的手。
洪社郎於是大怒,「若不是你媽說你是個處,而且還有點姿色,你以為我瘋了嗎?會拿五百萬救你那個該死的弟弟!」
「閉嘴!不准你這麼說我弟弟!」她怒吼回去。
「我只給你五個小時想想,過了下午三點半,就算你想救你弟弟也沒辦法!」他狠冷地撂下話。
一天後,她認命了,成了他名義上的妻子。
被送入洞房時,她絕望到了極點,根本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就在洪社郎像惡虎撲羊將她壓倒在榻時,她忽然聽見一聲慘叫,然後就看見他歪歪斜斜地倒向一旁。
後來法醫監定出,他本來就有心臟病,又因服用過量的威而剛,外加太過興奮,導致猝死。
喪事辦完后,她以遺孀的身分得到他名下的財產,扣完稅後所余留的一百萬也因喪事費一併用罄。
而這事以後,繼母又替她加上另一項罪名克夫的女人。
本以為經歷這次可怕的事件后,她的生活可以風平浪靜,誰知弟弟又被誘去職業賭場豪賭,因不想拖累她而被那些凶神惡煞挑斷手、腳筋,還成了半死不活的植物人。
為了籌措弟弟的醫療費、看護費,外加繼母需索無度的生活費,她後來又嫁了兩次。後來她也靠著這些遺產,完成大學學業。
她其實可以狠心一點,什麼也不理會,可是她沒有,自願扛起這一切。
因為她在繼父臨終前承諾照顧家庭,更何況那個如今不能言語的弟弟,和她還是血濃於水的同胞手足呢!
而外界一直不知道,她所獲得的遺產,除了極少部分留給自己之外,一部分是花在繼母及弟妹身上,但最大部分是用在心智障礙的研究機構及他們的家庭上。
她冰冷的外表,只是用來掩飾她脆弱的心靈。否則這些年她不被媒體,還有外人惡毒的眼光及詛咒,逼得發瘋才怪。
掛上繼母的電話,她的心情變得好沉重。
她希望自己可以做到無情、無心,這樣也就能夠少些掙扎。但,她根本做不到。
難怪她的閨中密友梅艷波總是替她抱不平,不時為她喊殺喊打的。
有這樣的朋友也就夠了。
這時電話聲再次響起,她以為又是繼母打來的,一種強烈的排斥感瞬間衝上心頭,煩躁地抓起蓮蓬頭往自己的頭衝去,同時也沖向一直作響的分機。
另一方面,沒有撥通電話的白奕夫,失望的放下話機,有點惱怒地低咒:「才下飛機就跑到哪兒去?」
他計算著波士頓與台北的時差,現在正是台北的半夜,黑吟鈴竟然不在家!他開始有些相信媒體所說的,黑吟鈴是個壞女人。
三更半夜不回家,不是生活不檢點,是什麼?哪個好女人會如此晚歸?
旋即,他自嘲道:「她本來就不是個好女人。」
他不正是要利用她這個壞名聲,來反制父親的威脅嗎?
然而想是這麼想,心中卻莫名地升起了失望與失落。
波士頓機場
黑吟鈴再次回到這個她既嚮往,卻又有著淡淡哀愁的城市。
說不出心中百轉千回的情緒,她慶幸可以藉著墨鏡為她遮去難掩的焦慮。
或許是在她年輕的生命里看過太多死別,使得她原本對人,事、物的關注,與對愛情的期待,慢慢消失殆盡。
直到白奕夫的意外加入,才有了改變。
她說不清楚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覺,但卻明白知道,他給她的感受就如久旱之後,乍逢的一場西北雨,驟然滋潤她乾涸許久的心田。
想著想著,白奕夫的身影就從不遠的前方定近她。
她看著他昂首闊步的英姿,身後還亦步亦趨跟著兩名西裝革履的外國大漢,隱約知道這個男人已不是多日前和他們旅遊的優雅男子,而是個事業有成、身分特殊的男人。
白奕夫一看到她高挑的身影,即刻以一記微笑,代替一般人的大聲呼喚或是高舉手臂,來和她打招呼。
終於,他來到她面前,使了個眼色,身邊的其中一名大漢便上前取過她的行李。
「謝謝你來。」他禮貌地說。
「不客氣。」她任保鏢接過行李,禮貌地回應。
「累嗎?」他問得平淡。
「還好。」她拿下眼鏡,冷靜地應答。
「我為你訂了本地最好的飯店的總統套房,亞立克會帶你先過去。」
「謝謝。」
「我想你會有時差,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再帶你去用餐。」他一邊走一邊說,到了機場外后,他從口袋抽出一支手機,「我還有公事待辦,這個給你,上面有我的電話,我們隨時保持聯絡。」
突然,他一把將她拉近胸前,匆匆在她的朱唇上印下一親。
登時,她渾身一顫,他也是。
他旋即放開了她,「晚上見。」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快速離去。
剛才那個輕親,在他的心海激起不曾有過的強烈感覺,他試圖甩開那令他驚詫的感受,並說服自己那隻不過是一個親,沒什麼了不起。
但如果真的沒什麼了不起,那心中那種懾人心魂的悸動是什麼?他困惑了。
至於黑吟鈴,她則是不自覺地以手撫著自己的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沉浸在剛才的震撼中。
「夫人,我們是否可以上車了?」亞立克喚回她遊離的神魂。
「哦,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她的雙頰倏地泛紅。
「沒關係,請。」
她緩緩鑽進這輛寬敞又名貴的座車,隨著車子的啟動,她看見美麗的波士頓街景,就在經過波士頓大學時,她霍然出聲:「亞立克,可否停一下車?」
「夫人有事?」
「我想看看這所大學。」她的雙瞳仍然凝視著這座擁有久遠歷史的校園。
「可是我必須按照總經理的指示,送您回飯店。」亞立克有些為難。
「我了解你的顧慮,但據我了解,波上頓大學可以讓自用車與自行車進入的,那我們就開車逛逛好了。」她仍然堅持。
「這」
「拜託你。」她並沒有以總經理夫人身分要求他,只是堅持她想做的事。
「好吧,但得快一點。」
「就三十分鐘吧。」她說。
「是的。」亞立克馬上將車轉入校園內。
看著眼前如畫的景緻,她紛亂的思緒,漸漸地被平撫了。
黑吟鈴才回到飯店,就接到白奕夫的電話,他冷凜地質問:「為什麼不直接回飯店?」
她被他的口氣惹怒,卻依然平靜地反問:「你這是關心,還是質問?」
他怔了下,沒有接話。
話筒的兩端,頓時有兩道寒氣在交流。
最後,還是他先說話,「這裡壞人很多,你該早一點回去的。」
這是關心吧?只是他不善的語氣,還是不免令她感到不悅,「你不是派了亞立克給我?」
「今天是他的結婚紀念日,你耽誤他與家人團聚的時間!」
「哦,」自責感倏地爬上心頭,「我不知道,真」
他截斷她的話,「你當然不會知道,也不會懂。」
也許他是受了媒體的影響,原先對她的感覺不自覺地走樣。
他的暗諷聽在黑吟鈴的耳里,就像一把利刃刺進她的心裡,讓她臉上的血色全數退去。
她是沒有經歷過結婚紀念日,但這怎能怪她!
彷彿知道話說得太重了,他旋即換了個話題,「你好好休息,如果可能,我們也許可以共進晚餐,然後去參加亞立克的婚姻紀念日的Party。」
她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說:「請代我向亞立克致歉,」
他也沒給她答案,說道:「睡吧。」
她嘆了口氣,「嗯。」
收線后,她進浴室隨意沖了個澡,裹件睡袍就往榻上躺去。
她不斷自問,到底來這裡做什麼?
然而一想到白奕夫那張臉,她所有的猶豫都消失不見。或許在潛意識裡,她想再見到這個男人,想再認識這個男人。
所以,她來了。
白奕夫靜靜地睇著只穿睡袍、沒有上妝、像嬰孩般滿足睡著的黑吟鈴,不禁看得出神。
剛剛,他一直敲門,這女人卻沒有應門,他還以為她出事了,趕忙以備份鑰匙開門,結果,她竟睡得正甜,完全不知道有個大男人站在她的榻邊,欣賞著她的香肩、小腿,還有清新白凈的臉蛋。
他必須承認,去除她不良的婚姻記錄,她給他的感覺一直是美麗、神秘,且充滿吸引力。而她熟睡的此刻,她褪去了清醒時的冷艷,完全像個單純、無邪的女孩。
他不知道一個女人能同時擁有這麼矛盾的特質,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突然,他的心漾起了一股動,忍不住舉起手輕撫她粉嫩的瞼蛋。他想,嬰兒的觸感也不過如此吧!好柔軟,好細緻。
睡眠被干擾,黑吟鈴胡亂地揮手驅趕那搔癢的感覺,但白奕夫卻沒有因此而停止撫觸的動作。
終於,趕不走搔癢感的黑吟鈴醒了。她一睜開雙瞳,便見一名英俊的男子朝她露出笑容,並調侃的道:「醒了?」
「你」她像只受驚的兔子,立刻爬了起來。
誰知早已鬆綁的浴袍,意外地將她美麗完全在白奕夫的眼前。
她低頭一看,連聲驚叫,忙不迭地抓起被單掩飾。
而他見狀,卻相當開心的笑著。
她羞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你先出去一下,我打扮完就和你去亞立克的結婚紀念日Party。」
不過,他卻不理會她的話,環著雙臂不肯離去。
「你先出去啊!」
他搖了搖頭。他喜歡看她困窘的模樣,這樣比較有生氣,她不該像個暮氣沉沉的老太婆。
他喜歡現在這個樣子的她!
喜歡!?他被這個念頭給震懾住,連忙斂下笑意,「不用去了。」
「為什麼?」她還未從驚詫與困惑中回神過來。
「早就錯過晚餐及亞立克的Party時間。」他又回復到那個公事公辦的白奕夫了。
「現在幾點了?」她小聲地問。
「十點半。」
「天啊!」她滿臉歉意。
「就叫飯店的消夜吧。」
「你你也沒吃?」她有些不好意思。
「用眼睛吃了一些。」他故意瞄了她的被單,玩笑再現。
「你」一個枕頭射了出去。
他接個正著,然後轉身拿起電話叫客房服務,「我們要兩客海鮮燴面、酥皮濃湯……」
她看著他先後不一的表現,再次迷失了。
他上一刻可以是陌生人,下一刻又和她開這種限制級的笑話。
她承認,她不認識他,也弄不懂他,卻也必須坦承,她想和他在一起。
只是,他呢?
他心中有她嗎?
「總經理,薇薇安小姐到了,不知是否現在請她進來?」蜜雪兒謹守分寸的聲音,從白奕夫桌上的對講機響起。
「讓她到會客室等我。」他簡單地回答。
「是的。」
不久,一身Hermes深色西裝的白奕夫,出現在他的私人會客室。
薇薇安看見他來了,立刻熱情地走近他,「你終於肯找我了!」
白奕夫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他知道薇薇安喜歡自己,他們也曾喝過幾次下午茶,論臉蛋、身材及體能,她都是個好玩伴,原本他也以為她會是個好榻伴,但是一日,他特別去她開辦的跆拳道班探班,汗水淋漓的她,高興地一把抱住他,他立刻聞到」股強烈的汗臭味,旋即打消和她更進一步的關係。
他要的人或是東西,都必須是最完美的,他一點兒也不想勉強自己的視覺、聽覺、味覺、嗅覺,即使半點瑕疵都會影響他的好心情。
他絕不勉強自己去屈就對方。
「笑什麼?」薇薇安今天可是刻意打扮,就是希望彼此能夠重斬開始。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馬上轉入正題:「我要你幫個忙。」
知道他刻意保持距離,她酸溜溜地說:
「不敢當喲,我對你來說只不過是個身手還算矯健的女保鏢。」當初她以為他們進行得很順利,誰知他突然間開始疏遠她,而他給她的「拋棄」理由,就是這句話。
「你說對了。」他直言不諱的回答,「我就是要借你的專長。」
「保護你?不會吧!?雀躍的情緒洋溢在她臉上。
「我和女人只有兩種關係,一是工作夥伴,一是榻伴。你都不在這兩種關係內。」他絕情地說。
「好個白大少!」她嘆了口氣,但仍驕傲地問道:「那你還來找我做什麼?」
「我今天找你來只有一件事,就是擔任我未婚妻的保鏢。價錢隨你開。」
登時,薇薇安睜大了不可置信的雙瞳,一時說不出話。
「如果你不願意承接,我會另外找人。」薇薇安吃驚的表情全在他的預料中。只是她在保鏢這一行算是頂尖的角色,幾經思量后,才撇開他的顧忌,決定讓她來保護黑吟鈴。
「你要結婚了!?」她有些挫敗地再次確認。
「嗯。」
「什麼時候?」她還是沒有回覆他問題。
「一個月之內。」他回答得簡單扼要。
「恭喜。」暗喟之後,她勉強自己有風度地道賀,「對方是什麼人?」
「台灣人。」
「你竟然會娶一個東方女人?你不是不喜歡」她真的太驚訝了。
「人會變的。」他也弄不懂自己的情緒,但並不想多做解釋。
他的話讓她感到非常地嫉妒,她刻意刁難:「為了你以前曾拋棄我,除非你出市價的十倍價格,否則我不接這案子。」
「不愧是猶太人的後裔,成交。」知道她真正在想什麼,他冷笑道。
「我以猶太人後裔為榮,這樣才能衣食無缺,住豪宅、乘名車。」她試圖以輕鬆的語調,來掩飾自己得不到他的遺憾。
「明天上午九點來上班,薇薇安小姐。」他立刻劃開兩人的界線。
她撇了撇唇,故作瀟洒地說:「你是老闆,你說了算。」
「以後吟鈴就是你的老闆。」他提醒道,
「這是准夫人的閏名?」
「是的,她叫黑吟鈴。但你只需稱她為白夫人。」他覺得吟鈴這個名字獨屬於他的。
她撇唇笑了笑,口氣有點酸溜溜的,「她真幸運,能成為全美鑽石單身貴族的夫人。」
「蜜雪兒,送客。」他不喜歡她瞼上的笑容,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我自己會走,明天見,白老闆。」薇薇安驕傲地抬起下顎往外走去。
她倒要看看是哪個東方女子,綁住了波士頓最有價值的單身漢!
婚禮的前夕,身旁沒半個熟悉的人,黑吟鈴有些惶惶不安,這是她不曾有過的情緒。
雖然,她可以邀請她的「家人」來參加婚禮,但對他們而言,她又不是頭一遭上花轎,有什麼好緊張的?在他們的心中,她這個「女兒」、「姊姊」早不是羞澀畏事的女孩。
至於她的兩個好友,安琪拉純潔的像個天使,自從自己「臭名」滿天下之後,安伯父就不准她兩人來往,她當然不可能飛來波士頓。而另一個好友梅艷波,是個頂尖的國際名模,也是媒體最愛追逐的八卦女王,這會兒好像是到哪個大沙漠拍一系列的照片,還聽說那個攝影大師出了名的難纏,要是誰敢中途要大牌,絕對會被他K。
思至此,她悲哀地確知絕不會有人來為自己慶賀了。
突然,門鈴響起,她連忙整理情緒應門,「什麼人?」
「白奕夫。」他的語氣就像洽公般地沉穩。
她拉開門,「有事?」
他逕自走進總統套房,並關上門,「委屈你住飯店,明天婚禮后,就可以搬進我家。」
「我明白,這是禮俗。」她看著偉岸英挺的背影,對他的感覺又增加了些。
「你來了這些天,一直沒見過我父親。」他提到了重點。
「嗯。」這也是她的疑惑,卻不動聲色。
「我猜待會兒他會來評監你。」他說得無關痛癢。
她真想大笑,什麼時代了,父母還會幹預像白奕夫這樣出色又自我的男人?
「他是個標準的法國人,對東方人」他正思考該怎麼挑選適當的字眼。
「有偏見。」她替他說出答案。
他蹙著眉看她,表示默認,然後道出了部分事實,「除了我的母親之外。」
「我明白了,」這些天雖然他們沒有太多的交集,但卻從各種資訊得知,他的母親是個道地的中國人。
「所以,我希望你有心理準備。」看似無情卻有情。
她的心再次被攪動,有點甜,但又不想自我膨脹,也許他只是基於一般的關心,所以她故作鎮定回應:「謝謝。」
門鈴這時再度響起,她和白奕夫對望了一眼,大概可以猜出門外站的是什麼人。
「我來開。」白奕夫逕自走上前開門,果然如他們所料,門外站的正是他的父親,身後還跟了他的私人保鏢傑克。
「傑克,把門關上,在門外等我!」白爵士瞄了一眼這個存心和他唱反調的兒子,滿腔的不悅正蓄勢待發。
黑吟鈴站在窗邊看著這個依然健朗,神情嚴肅的老人,明顯地感覺到他強烈的霸氣,還有對自己的不屑。
「你就是那個黑寡婦!?」白爵士單刀直入地道出心中的不滿。
白奕夫知道父親不會給黑吟鈴好臉色看,卻沒料到他的反應這麼激烈,且毫不留情,但他卻沒有出言聲援她。
他想瞧瞧他親選的女人,有沒有能力自保,甚至與他人抗衡。
黑吟鈴緩緩地往前走,看了看白奕夫,又瞧了瞧這個有著深邃五宮的准公公,他們在某些方面還真像!
一樣的驕傲、一樣的自負、一樣的不留餘地,還有點無情。
「我是黑吟鈴,也是媒體不時負面報導的黑寡婦,明天起,將是您的兒媳婦,但大前提是,您是如假包換的白爵士先生,而您的兒子白奕夫又沒有改變初哀,那麼我就是您要找的人。」她不疾不徐、沉穩地說。
白爵士怔住了。
據他的眼線所提供的情報,這個黑寡婦只有二十三歲,雖為成人,但終究是個小女孩。他這麼羞辱她,這丫頭卻一點兒惱色也沒有,而且那一口流暢的英文及反應,完全超乎他想像中的好。
但向來不服輸的白爵士,還是丟了一句話:「好個伶牙俐齒的黑寡婦。」
「如果您不希望您的獨生子回天庭的話,請您別一再稱我為黑寡婦。您可以叫我吟鈴,小鈴,或是鈴都可以。再說,先夫仙逝,不是我能控制的。」她說得輕描淡寫,但字字卻皆見血。
「你!」白爵士先是微怒,繼而大笑。
這個女孩雖然不馴,但他可以預見奕夫這回為自己找了個「麻煩」。她不是人人可以駕馭的女人。
起初知道奕夫存心和他唱反調,替他找的兒媳婦,就是那個他當初反對的黑寡婦,他簡直氣壞了。
當他知道奕夫故意不帶黑吟鈴來看他時,他更是氣得直跳腳,命令人找到她后,即火速沖了來,準備讓這個名譽不好的女人下不了台。
可是干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她竟是這些年來奕夫身邊最出色的女孩。
他有預感,奕夫很可能會愛上黑吟鈴!
他決定再下一劑猛葯,「奕夫,你是真的愛這個女人?」白爵士這時才正眼瞧了兒子一眼。
這個問題就如一顆巨石用力丟進深不見底的井裡,在白奕夫的心底響起深沉的聲響。
他不明白老父這話的用意,偏偏這時黑吟鈴也瞥著他直瞧,一時之間,原本再簡單不過的問題,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白爵士是過來人,他看得齣兒子,但對黑吟鈴是有感覺的,而且這孩子也不是個輕易承諾婚姻的人,他願意娶這個女人,表面上看來是藉此反抗他,但真相可能不是這麼單純,而且恐怕連奕夫也看不清楚。
「怎麼樣?奕夫,這個女人該不是你找來演雙簧的吧?」他又下了一劑猛葯。
「當然不是。」白奕夫立即回應,反而透出他的心虛。
「那好。」白爵士詭異地笑著,繼而轉向黑吟鈴,「我必須告訴你一個真相。」他故意連名字也不叫,就是要打壓她,想看看她的抗壓性到底有多少,畢竟伺候他兒子可不是件輕鬆的事。
黑吟鈴在心底再次提醒自己,不論對方說什麼,她都不可以反應過度,「請說。」
「老實說,奕夫是被我要求在一個月內成婚,也可以說是被迫這麼做,如果他不從,他在白氏的所有股份將會全數充公,甚至捐給慈善機構。所以,你認為他對你有多少真心?」
黑吟鈴的雙腿不住地打顫,心頭隱隱作疼,雖明知白奕夫不是真心想娶她,然而經白爵士這麼明白地道出真相,她還是有些招架不住。
但她不能示弱,既然答應了要和白奕夫合演這齣戲,她就該勇敢面對眼前的狀況。
「伯父,如果我對法國人的認知沒有錯誤的話,他們一向追求自由、自我,對兒女的教育也不致太過嚴苛,我和令郎不論誰是真心,誰又是假意,只要我點頭、他簽字,再經法院證婚,這場婚姻就算數。」
她平靜地說,像是說著一件無關痛癢的事。
「不過,我倒是要提醒兩位,如果擔心我因白氏的財產而下嫁奕夫,雙方可以先簽婚前協議書,免得兩位虧大了。我雖然有點小錢,但和白氏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
說完,她開始痛恨自己的鋒利言詞,這可能會搞砸一切。
白奕夫從沒聽過她說話超過十句,但現在的她卻是能言善道、口若懸河,這是他所不認識的女人。
白爵士拊掌大笑,「好!好!你叫黑吟鈴,吟鈴是吧?」沖著她這句話,他白爵士認她這個兒媳婦了!她的表現超乎他預期的好。
黑吟鈴一頭霧水地看著白爵士,本以為觸怒了他,沒想到他卻如此開懷大笑。
「那明天婚宴上見了,吟鈴。」白爵士眉開眼笑地離開。
她不解地看向白奕夫,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麼樣?他父親是答應了嗎?還是另有計畫?
白奕夫看著她,輕輕地將她拉近自己,雙眼閃著複雜的光芒,心中有著極大的震撼。
他知道父親認她這個媳婦了。
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奇女子,竟然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就取得他那個頑固父親的認同?
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便故作鎮定地問:「還有事?」
他卻只是搖搖頭,親親她的額頭,「早點休息,今天你的表現很好。」
他的親讓她感覺渾身像是電流通過一般,她有些愣住了,不過是個簡單的親,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就在他握住門把的那一刻,她才霍然回神,「你只是需要一個應付令尊,但又不能愛上你,也不可以覬覦你財產的女人,對吧?」
他的眉蹙了一下。
是的,當初他是這麼想的沒錯,但現在他的心起了變化,他不禁懷疑起當初的決定,是不是已經變了調?
一時間,他沒法回答她,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堅定地說道:「你放心吧,正如我對你父親所說的,我不會覬覦你的財產。」卻無法保證不會受到他的吸引,但這句話是不會對他表明的。
他忽然恨起她一再提起錢的事,這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卑鄙的人!
為了甩開這股自我厭惡的感覺,也為了杜絕她繼續帶給他的衝擊,他冷淡地說:「你真聰明,明天婚禮上見。」然後拉開門,頭也沒回地往外走。
望著他決絕的背影,她頹坐在榻,突然好想哭。
鈴……她的手機這時響了起來,才上心頭的哀愁瞬間被壓下,她是黑寡婦,勇敢的黑寡婦,沒有權利哭泣。
「喂。」
「吟鈴,我是安琪拉,恭喜你明天就要結婚了!」輕快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安琪拉?怎麼可能是你!?」她驚詫不已地追問。「你怎麼會打電話來?你老爸不在?」憂傷瞬間被撫平。
「恭喜我吧!」安琪拉笑得好開心。
「為什麼?難道你也要結婚?」
「不是。」
「那是?」
「算是蹺家吧!」
「什麼?」一個像天使,不食人間煙火的富家女孩竟然會蹺家!?
「那你現在哪裡?錢夠不夠用?還有外邊壞人很多,你一定趕快回家。」她只有在面對好友時,才會真情流露。
「吟鈴,我是要去義大利辦點事,然後」安琪拉話還未說完,就被擔心的黑吟鈴給打斷。
「你去做什麼?」好久沒聯絡,她不知道這幾乎被過度保護的女孩,竟巳能單獨辦事了。
「別談我,恭喜你找到真愛!我在報上看到他的照片,很帥耶,難怪你會心動。」安琪拉笑說。
「安琪拉,真愛絕不是因為外表。」她連忙解釋,希望對方能明白。
「不和你說了,我要登機了。」安琪拉急著掛電話。
「等等!」她焦急地喚。
雜訊頓起,下一秒鐘便斷線了。
「安琪拉!安琪拉!」她焦慮喊道,好一會兒后,才挫敗地切斷電話。
鈴……手機又響起,她馬上按下通話鍵,「安琪拉!」
「只想她,太不夠意思了吧!」低沉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
「艷波!?」她驚叫。
「我該說恭喜嗎?」梅艷波笑問。
性情剛毅火辣的梅艷波,說話總是一針見血,鮮少留情。
黑吟鈴暗喟了一聲,沒答話。
「不會吧!你已經富甲台灣了,還需要為了家庭嫁人嗎?」梅艷波大聲質疑。
「這次不是為了家庭,而是為了人情。反正也結了好幾次,再多一次應該也沒差。」黑吟鈴自嘲道,突然又若有所感地加了句:「只希望這次不是掉進無底洞。」
「我以好友的立場為你站台,如果他愛你,我絕對獻上無限祝福,但如果他對你不好,就讓他早死早升天!」梅艷波毫不留情地說。
黑吟鈴笑了。「你現在在哪兒?」
「在沙漠里,那個可惡的攝影師如果再惡整我,我也會毫不留情地咒他早死早升天!」梅艷波開始滔滔咒罵起那個聞名全球的攝影師。
「你的脾氣還是沒改。」她笑道。
「我為什麼要改?」明明是那個該死的男人在整她!
「那你為什麼不落跑呢?」以艷波的個性,怎麼可能逆來順受?
「拜託,我可是全球最專業的模特兒,可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儘管我現在真的很想落跑。」梅艷波又氣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彆氣了,拍完片后,繞道波士頓來看我,」她試圖消除艷波的怒氣。
「真抱歉,我都忘了是打電話來說恭喜的,反而讓你聽我嘮叨,」梅艷波不好意思道。
「我很開心聽到你的聲音,畢竟能夠對一個人敞開心房真的很不容易。」她的語氣雖然平靜,卻壓抑了不為人知的感慨。
「唉,你為什麼不學學我,管他什麼人情個人情,就算你結婚多次又怎樣?不喜歡這個人,就不要勉強自己。」
「我實在有點不明白,依你這麼直的個性,是怎麼竄紅國際的?」
「我也不知道呀,也許是我這張騙死人不償命的臉蛋,還有連魔鬼見了都會迷失的身材吧。」梅艷波笑說。
「這倒是真的。」她也笑了。
「好了,我得掛電話,那隻沙豬又在叫我了。總之一句話,祝你幸福!Bye!」不待黑吟鈴回應,她就收線,可見這是梅艷波第一次碰到剋星。
也許每個人的一生,總會碰上一兩個壓得住自己的剋星吧?
白奕夫會不會就是那個人?不然,她為什麼需要為了一句承諾就飛來假結婚呢?
第一眼見到他,她就覺得這個男人與眾不同,就像竹笛的最高音階,高不可攀,卻又妙不可言,如果少了它,便無法吹奏出像「出塞曲」那樣深遠而動人的曲調。
想到這裡,她不由自主地抽出從台灣帶來的竹笛,走至陽台,對著星空吹起出塞曲。
此刻的她,彷若遠嫁塞外的相親女子,內心充滿了對未來和陌生環境的恐懼與不安。
波士頓的夜有些涼,輕風拂過她的髮絲,也撩起她雪白的衣裙,悠揚的笛聲穿過天際,傳達出她無所依歸的無助。
守在門外的薇薇安,聽見那忽遠忽近的笛聲,有些驚訝。她雖不懂竹笛,但她學過鋼琴,聽得出來黑吟鈴的笛聲有著不為人知的壓抑。
她有點疑惑,黑吟鈴不是如願嫁給白奕夫,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該不是
忽然,她笑了。黑吟鈴的壓抑,或許是她的機會!
男人是感官的動物,也是健忘的,只要她再加把勁,這個小寡婦或許不久就會被白奕夫拋棄,然後她再假藉名目接近他,沒多久這個男人便會成為她的裙下臣!
竹笛聲越吹越高,薇薇安的嘴角也越往上翹,好不得意。